“嘿嘿,我才不上你們的當呢,思人放心地將我放到這裡坐,就說明一定沒有危險。”山都沒敢睜眼,只用手在胯下坐著的圓筒狀物事摸索了摸,笑著說:“這是一棵倒下來的大松樹,還會摸不出來麼。我這‘山猴子’也不是讓人白叫的呀,在山上住了那麼多年還會不知道麼。”
這話讓項慕林聽得不是滋味,大驚小怪地嚷道:“山都,盤哨長沒騙你,真是坐在了‘大龍’身上呢。你別忘了那天我們在那個山梁上,看著是一段松樹干卻又動起來變成和老虎相斗的……”
沒等項慕林的話說完,山都一下蹦起連滾帶爬地跑出好幾步後,方敢回頭細看。發現自己果然是被林強雲放到纏在樹干的蛇身上,而且到現在也還沒一點事故發生。不由得又驚又喜地拍胸頓足,向已經走出好遠的項慕林說:“項大小子,多謝你告訴我這件事。我給你說啊,我們族裡有好多人就是去打獵時被蛇咬死的。所以老人們都說,見到蛇時,不管他是大是小,都要遠遠的逃開,別讓它們咬到,這樣才能使我們的人不會越來進少。”
山都抽出匕首,慢慢試探著走到蛇身邊,輕輕用腳踢了一下馬上警覺地跳開,看清沒什麼動靜又上前狠狠地踢一腳,逃遠幾步看清確實沒危險了,才上前用匕首猛一下往蛇身上刺去。
“錚”的一聲響,山都身體晃了一下,匕首從蛇身上滑過,險險刺中他自己的大腿。
走到這裡的護衛隊員們大感好奇,眾人圍過去一看,乖乖不得了。這把林強雲從絕谷中打制帶出來的匕首,連那頭千多斤大熊的掌筋也能輕易地切下,此刻卻是僅在蛇皮上留下一道細痕。把拇指甲般大地鱗片挑起了微張的一片,別處毫無損傷。
“我的媽呀!”站在山都身旁另一位溫坊村來地項家青年,與其他人一樣的抽了口冷氣,驚道:“山都的寶刀也傷不了已經死透了的龍皮,這孽畜還活著的時候還得了?!若非那蠻族的人想出這種辦法用機關,並以豬為餌誘其從坡上猛沖而下,又能有什麼更好的方法可以將其誅除掉?!哎喲喂。如此大地一條畜牲,得有多少物事才能填飽它的肚子。再過得幾年怕是連我們汀州一地地人畜都會被它吃光。”
山都舉起寶貝般的匕首細看,發現刀尖部已經鈍了,心裡大為不服,恨恨地從那片微張起的鱗片縫中將刀子插進去。順勢用力,“嚓”的一聲微響刺進去寸許深。他不由得跳起來向人們叫道:“嘿,這龍皮只是面上地甲片才堅硬無比,甲片下的皮肉也還是能刺得它動的。”
在山都這裡來回走動的時候試探的時候,七八丈外也有事發生。
林強雲放下山都時就邊走邊回頭向盤國柱吩咐:“立即派人回去橫坑、瑤村和畬村。將所有地青壯都叫來幫忙。看這條大蛇怕是有六七千斤重,連剝皮帶剔肉並要將它全都弄回去憑我們這一百多人,這麼遠而且難走的山路,怕是需要好幾天才能搞完。對了,還要叫回去的人趕緊將行軍油布帳篷及所需的食物帶來,這兩天夜裡可能要在此地住下,沒的受冷風吹刮時還得餓肚子。別人都好說,山都那關就難過得緊。沒吃的話會把我們的手也啃下去充饑的。”
盤國柱“噗”地笑出聲,見林強雲盯了他一眼,慌忙用手掩著嘴。
林強雲:“注意,你們就停在這裡暫不要深入,裡頭看來黑呼呼的怕是空氣不大好。”
含含糊糊地應了“是”,盤國柱便匆匆去安排人手。
蛇頭至林邊的蛇尾處有十余丈,看得不甚清楚。這樣這一片地方雖然被大蛇打折了不少小樹,但還有更多的大樹聳立在林中,如此的環境下,陽光並不容易透射到地面。林強雲帶頭走在森林間,抬頭往上看去,都是樹的枝葉不見天日。回望地上,即使現在是正午時分,也只能看見陽光被濃枝密葉切割得支離破碎,幾經艱難地透射在地上,變成一個一個的細小金點。好在距林邊不遠,林外的光線從樹隙中射進還不會顯得太過昏暗。
這樣說,也許聽起來很不錯,這些話滿帶詩情畫意的,不但令人心曠神怡,還會使人情不自禁地想去實地領略一番大自然的優美景色。但是,當你一旦真正走在這樣的霧嵐裡,眼前景物看不清楚,猛地一下撞到樹干,頭痛欲裂的時候,就知道厲害了。而且很難說北方南來的人們剛到這樣充滿著腐殖質,帶了腥味的濃重氣息裡,還能似平常般的閒庭信步,不慌不忙地四處走動觀賞美景。
另外還有林木更茂密一些的地方,連點點金光也難得一見。由於缺乏陽光,加上森林裡頭濕氣極重,就有一層又一層的混濁霧氣,夾帶著腥腐的氣味充斥於林間,人走進這樣的地方,時間稍長就會讓深入其間的你呼吸困難,不習慣的人也許還會就此生出許多不適,甚至連命也丟在這裡。這些霧氣——也即是北方人所說的所謂瘴氣——遮擋在面前,往往放眼看去白蒙蒙一片,內裡稍遠一點就什麼東西都看不真切。
一步一探地踏在落葉飄散的地上,年深日久積存的落葉枯枝鋪成厚厚的一層然後慢慢腐朽,腳踩在上面會發出細微的“吱吱咕咕”聲,感覺中都是一些軟塌塌的稀爛濕泥。
感覺中,不時會有什麼物事從腳邊“悉悉索索”爬過,卻又不能看到它們的蹤影,這就讓人不由自主地想到,如此條件下出現的必定是細蛇、蠍、蜈蚣一類的小毒物。此類物事雖小,被蟄上一下可不是玩的,弄不好這些小東西所帶有的毒素也能讓人送掉老命,令得你想放松心情不緊張也不可得。
林強雲倒是好得很,氣味雖然難聞了些。但他呼吸還算平穩沒什麼困難。周圍的霧氣不知何故,似是有一股無形的物事將其推開數丈。
光線不足,再加上那些樹干上勉強生長出來的青苔。剛開始不習慣的時候,真是一不小心就會常常失足跌倒。原本森林裡頭應該有地小獸,比如松鼠、兔子啦之類,按常理說往往會冷不防地從腳邊竄過,一下子就不見蹤影,讓你嚇一大跳。可能這條大蛇在此占地為王的關系,這些都一概不見。冷清清的好不陰森。讓人心驚肉跳的,因緊張而精神與肌肉都繃得死緊。
這種光怪陸離的景色。不是身在其境的人很難體會。須知在原始叢林裡頭的感受,並不像是平時外出踏青那樣好過。即使是在夏天,林子裡頭地氣溫也很低,走著、走著常常就會讓你打起寒顫。想找個溫暖的東西抱一抱取暖保持住自己地體溫。不時竄入鼻端的,也都是一股濃濃既腥又臭的腐敗、潮濕極不舒服的味道,而且你會越聞就越冷。
若是在夜間沒了天光地環境裡,偶然傳來一兩聲淒厲、急促的鳥鳴,似夜梟悲嘯。聽得人毛骨悚然,膽大些的可能嚇得拔腿而逃,膽子小的,說不定嚇得心膽俱裂死於當場。
現在是白天,連同林外透入的光線倒也還比較充足,目力所及能模模糊糊看到上部十三四丈遠。但由於有樹和霧氣相阻,林間下部看出去地地方也不過六七丈,至多八九左右罷了。
盤國柱心懸少主的安全。吩咐其他人在遠處的樹後嚴加防范,舉銃對准蛇頭,隨時准備射擊,時刻注意林強雲走近到那條大蛇頭邊時的一切情況。
含著個人體的蛇頭已經膨脹到和蛇身差不多大,約有近兩尺圓徑。細看之下,蛇的頭部正中,稍偏左側鼓起有如松樹瘤般四寸大、三寸高瘰瘍纏結紅褐色凸起,有點像是頭部受傷後沒長好而生出的變形肉塊。
正思付要如何將班瑾從蛇口中拖出,又不致受其身上的蛇毒所沾受傷中毒時,林強雲猛然發覺挎包裡有物在輕微地撞動。將手按到挎包上,卻又了無動靜,心裡奇怪地想道:“是自己心情緊張所至地幻覺麼?好像我還沒那麼害怕呀,這是怎麼回事。”
挎包上的手一離開,包裡又微微地動了幾下,這次他還能清晰地聽到有極輕的“叮叮”聲響起。迅快地拉開兩條扣帶,將包內的物事一件件拿出檢查,包內的響動一直沒停。直到取出裡面的一個小綢布包時,挎包裡才沒了異狀。
“唔,”林強雲認得這是由林笆交給自己,從五通廟裡取來的物事,原本和那塊虎形玉片一起的四顆灰白色的珠子,暗忖:“定然是這四顆灰不溜秋、骨不像骨玉不像玉的鬼珠在作怪,且看這幾顆珠和大蛇間有什麼古怪再說。”
握在手內更能感覺出似是有一股力道將手往蛇頭處吸,林強雲稍用點力控制住,慢慢將綢布包移近蛇頭,越靠近綢包上傳來的力就越大,包裡的珠子也開始跳動似是要猙脫綢布向外走。不過雖是如此,林強雲還是沒用多少力氣也能掌握住珠子。他把綢布包上下左右不停移動,最終確定,對綢包內的珠子生出引力的正是蛇頭上那個瘤子。
“一定是裡面有什麼東西,且將這個瘤切開看看再說。”林強雲將綢布包順手塞入懷中,向盤國柱叫道:“盤哨長,將你的防身匕首丟過來我用一下。”
林強雲小心地避開地上、藥布上的黑色膠狀物,把戰袍下裾割下嚴嚴實實地包住雙手,揀起盤國柱丟來的匕首,用刀刃向瘤子上劃了幾下,發出吱吱聲的同時,也看清匕首鋒刃沒把瘤子割動分毫,反是刀鋒倒有點鈍了。他不死心地仔細察看了一番,發現瘤子根部的外圍另有一圈不規則的裂隙,似是那一圈的鱗片遮蓋得沒那麼嚴密。將匕首尖部往那鱗片間一插,沒想到不費多大力就把刀尖插入分許深。大喜之下,手上用力,順那縫隙用力插下拉鋸似的切割起來。
近午時分的陽光從樹葉的枝隙中透到地上,如金子般地點點光斑非僅沒給人帶來半絲暖意。反而將這裡的景象襯托得更顯詭秘莫測。
開始刺入蛇頭內時林強雲還帶著十分警覺的心情,注意大蛇地反應,身形微蹲做好腿腳發力的准備。刀移動一下就停手觀察一番。到後來將瘤外的蛇皮剜割開小半,都還沒什麼狀況發生,他也就放心大膽地加力動起手來。
一旦專注地開始工作,不消片刻,蛇頭上那個看似極為堅固的瘤子在林強雲的刀下開始松動。再片刻,林強雲手上用力將刀伸入瘤內,憑手感再將瘤內的肌肉切開。更為小心地不讓身體的任何部位碰觸到黑膠和蛇身上地任何物事,發力一挑便使瘤根以上的部分脫開蛇頭掉於地上。
此時恰好有一個光點照在蛇頭位置上。四外相隔十余丈觀看地人只覺得眼並一陣刺目的銀光閃爍。
“啊……是龍珠!”包括伏魔真人在內的四個道士異口同聲地驚叫出聲,不約而同地跳進圈內,展動開身形朝林強雲所在的蛇頭處猛撲。
“好賊道,竟然如此無恥……”項慕林第一個出聲叫罵。
“瞄准……”盤國柱又驚又怒地喝令聲也於此時傳到。
寂靜的樹林中聲波傳得快。背後衣袂拂動的風聲勁急,連絲毫不懂武功的林強雲也聽得出有人向這裡沖來了,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好家伙,趁我不備便下手,又有人來暗算我……”
當下什麼也不了地一個箭步斜縱躍出四尺。人在空中出聲高叫“不要開槍。”地同時,已將手銃從衣內拔出,落地時擊錘也按下到位,右足尖沾地猛扭身左腳甩動間,人已面向沖近的四個道士。
心火驟發,雙管手銃往伏魔真人一指,嘴裡大喝:“站住不許動。否則,你們死無葬身之地。”林強雲對伏魔真人厲聲問道:“你的一個徒弟剛才用彈弓向林某人偷施暗算。現時見到有好的物事又出手搶奪,你們師徒幾個到底安的是什麼心,難不成都受蒙古韃子、金國的指使,來此顛覆大宋朝江山,以圖得到榮華富貴麼?”
老道師徒幾個早聽說過飛川大俠“誅心雷”的厲害,面對已經有准備的林強雲,又有油光烏亮地兩個鐵管黑洞如魔眼般盯著自己,自是明白威名之下無虛士之理。伏魔真人急沖間猛然止步,大張雙手釘在地上,保持著整體下蹲、上身前俯作勢躍起的姿勢不敢稍動,樣子怪異十分可笑。
老道想來武功不錯,能在林強雲喝止時驟停,他那三個徒弟就沒師傅般的知機了。一是武功太也差勁,聽到喝令聲後就是想收勢也沒法辦到,落地後三個人都踉蹌繼續前沖了幾步。其中一個速度快的,好死不死地從蛇頭邊擦過,一腳正正踩中班瑾脫落布帛上顫動的黑色膠體,漿汁四濺的黑凍不僅飛到他自己的手背有一抉,另兩個速度較慢的道士也被濺到頭臉好幾點黑膠凍。
在老道還沒來得及回答的時候,聽得幾個道士都出聲了,痛苦的聲音讓林強雲和伏魔真人心中震動,轉頭向幾個道士處看去。
“呃,可惡……”一個正欲大聲叫喊的道士,大約是口、眼裡飛入有黑汁,正立於距蛇身四五尺外,手忙腳亂地撩起衣袂揩擦。
剛才暗算林強雲的那個道士最慢,此刻正到達蛇頭都立穩,伸出沒受傷的左手朝蛇頭上抓去,嘴興奮地大叫:“是我先一步奪到龍珠的,先得先為贏……哎……怎麼回事?”
林強雲仔細一看,就在這道士手還沒抓住蛇頭上的物事,要搶奪“龍珠”的瞬間,他的臉上濺上黑膠的地方已經開始變色腫脹,向黑膠周邊的肌膚上迅速蔓延。此刻這道士再顧不得去抓“龍珠”,抬起沒傷的左手用其衣袖一擦,所沾的黑凍又擴大了范圍,更使得腫脹增多了不少。
“天啊,怎麼會這樣吶!”斜沖過蛇頭到丈外的第一個道士,這時也甩動右手,邊跳邊發出驚恐的號叫。
五尺外那個道士則已經無聲無息的倒下地,除手腳不時**一下外。再沒其他動靜。
“快,過來救人要緊。”林強雲迅速地收起手銃,縱身一躍跳過攔在面前的蛇身。往那倒地的道士跑去,檢查了一下包手地布還完好,扳過道士的臉一看,這道人不但頭臉腫脹、眼、耳鼻流出黑血,而且烏黑的舌頭將嘴堵塞得滿滿,撐得大大地合不攏。不由歎道:“完了,這人沒法再救。”
再走前幾步到甩手跳腳地道士身邊。喝道:“靜下來,容我為你施救保命。”
伏魔真人沖到。伸手一指往道士後頸點去,在林強雲“留神,不可碰觸其傷處”的急促叫聲中,一把撈住道士的身體將他放於地上。
林強雲解下腰帶用力一扯。於一連串的“嘶拉嘶拉”聲中,將六寸寬的綢帶撕成兩條,蹲身讓伏魔真人捋高道士的寬袖,看清腫脹已經上延到肘下,便在其手肘部位持帶子用力扎緊。吩咐說:“禹真人看顧他,我來為其放去毒血。”
“另外丟一把匕首過來,快點。”林強雲揀起項慕林應聲扔送來的匕首,在手上掂了掂,一刀往道士地手背上劃下去。
“噗”地一聲,大了近一倍的手背從落刀割破處噴出紅黑色地血水,把林強雲包手的綢布、胸前濺得到處都是,差點連臉面也沾上。嚇得林強雲急退一步。檢查後發現自己沒什麼大礙,方放下心來。
在專心解掉包手綢布時,忽然看到胸前那兩三點黑血漸漸變得淡了,再注意和綢布上的黑血一比,確是相差極大,而且胸前的血點黑色還有淡下去地趨勢。
“怎麼回事?”林強雲心裡大感奇怪,抬起手臂在胸部一按,有物硌人,這才恍然:“是那四顆灰白色的珠子……可能……”
急急丟掉包手布,取出懷裡的綢布包解開,拿出一粒珠子慢慢挨近道士黑色腫脹的手臂上。怪事出現了,珠子一觸到手臂,那粒珠子似是有吸力般將黑色往其周圍聚。林強雲估計這個珠子有吸毒的功能,便將珠子放到道士手背地割口上。
這下可好,腫脹的手臂有如熱湯沃雪般眼看著消下去,黑色也由上到下一路往珠上匯集,令得原本灰白色毫無光澤的珠子,不到半刻就變成烏黑發亮,光可照人地閃射出可怕的黑芒。這時那條手臂已經恢復原先的大小,只不過上面的顏色還是黑中有紅,並未完全轉回健康的肉色。
林強雲將那粒珠子放到道士的手背上,見到能吸出蛇毒後,就轉身去查看那個暗算自己地道士。可是走近一看,與死去的道人一樣停止了呼吸,他也七竅流血、雙眼圓睜倒在地上,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立即就知道這人也沒法救治了。
蛇頭四周,三十名親衛以布包住口鼻,在盤國柱指揮下端銃面朝外組成兩個圓陣,緊守住道士們想要的寶物——“龍珠”。
展現在林強雲眼前的,是一大四小五顆青光閃閃的珠子,不沾一絲血跡靜靜地留在被剜開的蛇頭上。五顆珠子最大的一顆,直徑約有雞卵般粗細,四顆小的勻稱得很,也有鴿卵般大,僅比林強雲原來那四顆稍小些許。
此時林強雲才有暇繼續他的工作,拿了一顆珠湊近蛇頭珠近旁,離“龍珠”還有寸許遠,拇食二指捏著的珠子脫手而出,“啪”的一聲被吸了過去緊貼在大“龍珠”上。
正在林強雲百思不得其解時,伏魔真人在那裡叫:“上人,小徒這裡的吸毒珠已經飽和了,是否換個珠子再吸余毒?”
林強雲轉身走過去,看了那變為烏黑的珠子,折了兩根小樹枚夾出,再放一粒珠到道士的傷口上,小心地將黑珠移到在蛇頭邊放於地上,再用幾根樹枝先將四顆小龍珠挑出,然後又費力地把大珠和吸在一起的那粒小珠挖下。
那雞卵大的龍珠一落地,尺外吸滿了蛇毒的黑珠子便由慢而快地在松軟的落葉上,扭扭曲曲地朝大珠滾來。小珠接近到大珠四寸左右時,又開始變色,且滾過的路上留下一道黑色的軌跡,越滾近大珠。大珠上地色澤越淡,滾過去後沾於落葉上的黑跡也越深。
“原來這四個珠子是可以吸出蛇毒,而大珠則是有斥毒功能。這倒是好玩得緊啊。”林強雲心下歡喜,知道這才是真正能救命的法寶。匆匆用樹枝扒開落葉,挖了個尺半大近尺深地坑,將沾了黑汁的葉子和附近黑膠等,只要看來懷疑有毒的東西,全都一古腦撥入坑內埋好。然後小心地從大珠上分開兩個吸毒珠,用另半條腰帶將全部“龍珠”包好。兩包珠一起放入挎包,向伏魔真人走過去。
“禹真人。實是抱歉得很,你那兩個徒弟於頭面中毒,已經來不及施救去了……”
林強雲的話說到一半,被伏魔真人搖手止住。他眼見得這位大徒弟的手黑色全都快被吸光,再過一會就已經無礙,抬起頭說:“上人不必內疚,是他們命該遭此一劫,須是怨不得別人。另外。上人剛才所責小道的三徒兒暗算一事,小道實是不知情,如今人既死了,求上人放過他不再追究,小道日後必有以報。”
林強雲:“回報麼,這倒不必了,只是我希望此後不再有類似的事件發生就好了。這事就此揭過作罷論,我們誰也再休提起。對了。這條大龍地頭上取到了五粒珠子,你走時可帶一粒回去,留做紀念吧。這個吸毒珠用完後可是要還給我的,可別把它一起帶走了。”
伏魔真人臉上露出一絲喜色,輕歎一聲後懊惱地低下頭道:“謹遵法旨,多謝上人賜此寶物,小道銘感於衷。啊,有一事請上人明鑒,這孽龍之肉仍驅毒強身地大補之物,千萬不可廢棄,務請帶些回去讓這一帶的人服用,將會大有益處。”
“多謝禹真人提醒,我知道怎麼做的了。”林強雲不再多說,回頭向盤國柱吩咐:“傳令,讓大家把這條大蛇解下來擺直了,我們來想辦法剝皮抽筋。既然它吃了我們不少的豬牛,又害死了班瑾這位捕蛇高手,那就叫它連皮帶肉都成為我們地桌上餐。”
盤國柱向還在蛇尾處的山都等人大叫:“都過來幫忙吧,局主叫我們把龍皮剝下,連肉一起帶回去好做藥呢。”
這條“大龍”也真是大,最大的蛇身雖被剖開肚腹扯掉腸子,也還有一尺九寸左右圓徑,長達十四丈五尺余。按盤國柱的估計,總重沒有兩萬的話,一萬五六千斤是怎麼都有地。
一百二十多人一齊動手,先挖坑清理掉帶毒的物事,然後伐下好幾十根丈許長的橇槓,連山都用以在林木中飛縱跳躍的絲繩也借出來作為牽拉的工具用上,“吭喲吭喲”地又橇又推,費了近一個時辰,大家才避開蛇頭附近的有毒范圍,將蛇體從兩棵樹干上解下擺直拉平。
林強雲自己則到處巡視,不時取出珠子在護衛隊員身上滾動一下,以防有人中了瘴氣或是不小心沾上漏網的蛇毒。
大家也明白,此時有了能解毒的幾顆珠子,已經不怕地上、蛇身上地毒液沾到會死人了。但局主說得對呀,有人沾到毒計雖然可以救治不會死,但受毒傷的人卻不能干活了,殺蛇的人手就少掉一個,別人要做的事無形中就多了起來,速度也將越來越慢,這是得不償失的。
而林強雲傷腦筋的卻是要如何剝下這條大蛇的皮,還有就是怎麼樣來完整的取出蛇肉內的筋。至於蛇皮和蛇筋今後要如何制作,又怎樣去制成什麼物事,暫時還不在他的考慮之列,現時沒那個功夫去想。
在安置好大弟子在一邊休息後,伏魔真人為了能得到林強雲答應過的一顆龍珠,收拾起連失兩個徒弟的悲痛心情,也參與到整治死蛇的行動中。此時見林強雲白己一個人呆呆地站在一處緊皺眉頭,走過來相隔丈許便不再近前,出聲問道:“上人,不知您老對如何剝取‘龍皮’有什麼想法麼?”
林強雲招手讓伏魔真人走近些,反問他道:“我想的不光是‘龍皮’,還有‘龍筋’也須得完好無損地抽出來才行。”
“對呀,還有‘龍筋’這種道家煉器的重要物事,小道都笨得沒有想到,真是慚愧得緊啊。”伏魔真人一拍大腿。故做恍然地叫出聲。他心裡卻是在暗自叫苦不迭:“完了,這林飛川真不愧是道門的‘上人’,自己原本想趁其不知有‘龍筋’這回事。尋個時機偷偷地弄上那麼一小段,回去和幾位師兄弟一起制成將來能有大用的法寶。這下可好,林飛川不但熟知孽龍身上有‘龍筋’,還打定主意要取出全部都完整的筋條,肯定他早就打算用此筋制出什麼威力大得可以翻天覆地地寶物法器。看來,自己想偷取‘龍筋’制法寶的事,是絕對地沒指望嘍。”
林強雲:“依禹真人看。這第一步剝取‘龍皮’,要如何去做才好呢?”
伏魔真想不到林強雲還會出言問自己。心裡再不敢存有非份之想,更是有點受寵若驚的地感覺,緊張之下嚅嚅道:“這個……上人是問小道麼,這個。小道竅以為,‘龍腹’已經剖開,此事較為容易。我們既是這麼多身強力壯的人手,大可如細民開剝煮食小蛇般,將‘龍頭’釘死固定於一處後。再以寶刀利刃從其頸部將‘龍皮’割斷,盡我們這些人發力順龍身將龍皮朝後扯離龍體就是。小道時才很認真地看過了,這條孽龍怕是已經修煉了千年以上的時間,只要過得此劫便能升入魔道成精,它的皮就是再多百把人也難將其拉斷,定能將皮完整地剝出,讓上人制成好些法器。”
伏魔真人想了想道:“至於龍筋麼,小道還真沒法。不曾聽過可以如何完整的將其抽出來。不過,想必上人已經心有定計,也不須小道來多嘴的了。”
不用伏魔真人說,林強雲也是有了自己的抽筋計劃,他早就想好了,實在沒有別地辦法時,就采用一種最笨的方法,以人工小心地將蛇肉割成小塊,分末了也好讓人們挑回去。另一方面,也能讓自己可以從容將蛇筋完整地剔出。反正現在天時正冷,多個兩三天也不怕這一兩萬斤地蛇肉會壞掉變質。
整整用了四天時間,橫坑、瑤村、畬村的所有青壯一起兩百四十多人來來往往的走了好幾趟,方將這條大蛇——也即是伏魔真人所說的“大龍”開剝好,全部弄回去。
十一月二十七日,休整了數日後地一萬五千余大軍離開寧化縣城,向頭陀軍起事的發源地潭飛砌猛撲。
潭飛砌,這是一個“重崗復嶺,環布森列,登涉極難,砌居其上,坦然寬平,山環水合,有田有池,草茂林深,易於藏聚”(顧祖禹《讀史方輿紀要》卷九十八《福建》四,《汀州府》《寧化府·潭飛砌》)的地方。
官兵隊伍由寧化往西走十五裡再折向南行,到了距縣城四十裡的方田寨,就開始遇上了頭陀軍的拼死抵抗。
方田寨,住了十一戶人家地小村,人口只有三十七,現時青壯都出門了,僅余下二十六個老少男女。不過,這裡屬於晏夢彪根本重地潭飛砌的第一個扼路的要沖,密密地擠下四百多頭陀軍。在發現官兵大隊出現時,方田寨也派出數人向山裡傳出急信,要求多派人手相助守牢第一關。
南下“拔根”的首戰,前部為宋茲所率的六千忠勇軍,一到地頭就先向方田寨發起攻擊。
寧南這一帶山區的鄉民幾乎全都是畬族人,只雜有三成左右漢民在其間。這裡的人們多年來吃夠了官府“計口敷鹽”政令的苦頭,再加以重得不堪負荷地上供賦稅,上百年來都是以販私鹽為生。能老老實實從田地裡謀溫飽的人沒幾個,即使有那樣傻瓜般的老實人,也早就因凍餓而斃命了。
自前年九月晏夢彪舉旗造反殺了左翼軍將方起後,總算沒人敢再來收取賦稅了。各地收掠來的銀錢、糧米、布帛、好鹽、兵器及日用雜貨等,源源不絕地運回寧南,無償分發給當地所有畬、漢人家,整片這一帶的人都過上了不勞而獲的舒心好日子。
在這兩年多的時間裡,鄉民們在安安心心地過著好日子時,所不知道的是,他們心目中的英雄晏夢彪家裡卻生出大變,令得整個頭陀軍都受制於人。晏家年已六十二歲的老母親,被一伙由大江北面來的漢人給控制軟禁於砌上的家中,只要晏家大兒夢彪稍有不如這些人意的地方或事故,晏老娘就會大吃苦頭。不少知情人都清楚,一年多以來,晏老娘的左手已經只剩下兩個手指。另三個手指,被這些漢人斬下,作為挾制頭陀軍的令符信物,送到外出攻戰的晏夢彪手中。
已經過了兩年好日子的畬漢兩族鄉民,有吃有穿有錢使,沒事時就大家一起舞刀弄棒、修築堡砦鞏固防衛。極少有人會想到去田地裡耕種,以圖自食其力。既便有些老人出言相勸,說道些什麼“細民百姓應以農事為本,不可圖謀不義之財”,也沒人去理會。人們都覺得,既是有不須下田勞作,就能憑手裡的刀槍在別人手裡奪來食物、銀錢和綢帛,那又何必累死累話的下田耕種呢。想想從前,哪過的是什麼日子,現在過的又是什麼日子,誰還有心到田間地頭去累生累死。不如練好一身本領,打煞出多些力氣,方能在跟著別人出去時,用武力多奪得些錢物回來養家活口。
這次官兵來了,想又將已經到手的好日子從人們手裡奪走,讓大家再回到以前那種奔勞經年才得以回家一趟,所得些少錢糧既沒法讓家人吃飽,一個不好被官府抓住了本錢消散,人關入大牢不說,家裡還會餓死人的日子裡去,這是萬萬不能答應的。這不,所有各村、寨、堡的人,只要是還能提得動刀槍的,都在各地主事人的召集下起來與官兵拼斗,以期守土相抗,至死方休。
周長一百二十余丈的小小方田寨,原木圍起丈五高的牆外,百多具忠勇軍民壯的屍體激起守寨頭陀軍、鄉民的悍勇斗志。照他們看來,官兵人數雖多,戰力卻是差得緊吶,沒什麼大不了的,有堡寨相依,守上幾天絕無問題。想想也覺得自豪,這連同四外山間進入到寨裡相助協守的人,大小老弱一起不到五百男女丁口。能以二十余把官制、一百多張大小自做的弓,加上削尖火烤硬後丈四五長的竹扎槍和數百把長矛、樸刀等兵器,硬是抗住數千人的第一次圍攻,本寨只付出死四傷五不足十人傷亡的代價,再多來幾次就夠本了。
更讓守寨頭陀軍民安心的是,附近村寨的人在第一次擊退官兵進攻後,開始源源趕到。至官兵第二次攻擊開始,寨內能戰的人已有六百多個。相信再過不久,潭飛砌的主事人得到消息後還會有更多人到這裡與官兵作戰。
三次攻擊,都被寨內的守軍打退,棄下近五百具屍體。宋茲眼看這個小寨裡的頭陀軍越來越多,心裡不由暗暗發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