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用粗嘎公鴨嗓道:「胡說,今天為了清剿各處的亂民,有城中守軍派出去,夜裡又因棗陽發生動亂,守軍不足以彈壓而把這裡的護衛全都遣到城裡。在沒有幾個人保護的生死關頭,孟大元帥如何還敢趴在女人身上盤腸大戰,此刻說不定躲在女人的胯下索索發抖呢……」
陰陽怪氣不同意公鴨嗓的說法,他也講出一番道理辯駁:「難說啊,出門近半年,趙宋朝又嚴禁現職軍政官員招妓陪宿,剛回到自己家還不趕緊在妻妾身上消消火,反正孟珙這廝沒出來就是明證,對吧?」
稍遲片刻出現在左側牆上的兩個人一到牆上,用力抽吸了兩下,沉聲道:「不對,有血腥味,我們先期潛入的人也沒有動靜,怕是失手了。兒郎們,趁著孟珙把護衛的千多人都調去守城,此地空虛之時準備給我殺進去,取得孟珙的首級者,回去後四王爺可封其為萬戶,並賞共金千兩。」
左中側牆上的人不甘示弱,一人亮聲喝令:「嘿嘿,韃子的話不可信吶。這個鈐轄府確是只剩下老弱婦孺和少數親兵,孩子們,本將軍在此承諾,衝進去殺一人者賞錢百緡,能取孟珙首級者,立時升任忒母孛堇,賞一千二百兩金子,決不食言。」
左側牆上的人怒道:「武天錫,虧你還是一軍統帥,為何要與我家相爭,我們不是說好了同時發動的麼?怎地不守信用?」
右側牆上的武天錫四個人並沒理會,聽聽一人中日喝道:「衝進去,先到的人先得,殺!」
從廳內射出的光線一暗。掛在廳門上擋蟲的竹簾晃動間,廳門前出現了一個聳肩縮頭地小老頭,看衣著是這府裡的老僕管家之流。小老頭身後踱出的持劍博袍人。目光灼灼地朝兩側圍牆掃了一眼,向小老頭吩咐道:「良伯,請你老把吵鬧地物事趕開,別讓它們在此刮噪煩人。」
由於背光,兩人的面目模糊不清,但看身材衣著,這人正是坐於桌柄掃帚。一面低頭向院中走,一面作勢揮動手裡的掃帚,大聲自語、喝叱道:「好好,老爺吩咐的事小老兒自是在去做的。去去。你們這些不知死活地物事,外面野地裡鬧騰也就罷了,竟然還敢到府裡來攪吵不休,害得老爺看書都不得安生,大為生氣。再不逃命就死無葬身之地了……阿也,今天卻也是怪得緊,狗剩說剛剛有死貓在前院攪擾不休,原來是一群野狗狐鼠到這裡要搶什麼爛肉骨頭啊。唉,世道變嘍,她端端的人不做,卻去做蒙古韃子、金賊地家奴鷹犬。奴才鷹犬也不好好做,巴巴的跑這麼遠的路來送死……」
「老不死的賊囚徒。太爺讓你嘗嘗出言刻薄惡毒地後果……」右側牆有四個人人翻入院內,急衝而至小老頭身前伸掌按向他的胸腹。
小老頭腰板一挺,他的人這一瞬間長高了不少,長柄掃帚橫劃而出,迫得四個人後退不迭。
「老不死的後面是孟珙,那可是一千二百兩金子啊,快搶到手再說……」右側牆上不斷有人攀上躍入院子朝廳前枉沖,還驚喜地大叫大嚷,似是只要先到達博袍人身前就能拿到金子一樣。
「金子在那兒,手快的有快去分上一分……」左側牆上地人也自高聲大喊當先跳下地,引得兩側牆外的人更加起勁地爬上牆往院內縱落。
在賊人們高叫喊打喊殺聲中,廳內也湧出二十多人迎向兩側及前方,與小老頭良伯一起乒乒乓乓地攔阻拚鬥。廳兩側的窗戶不住開合,不斷有箭矢飛出,把後面往前衝的賊人射倒。慘叫悶哼聲中翻牆而入的賊人越來越多,在利益面前人人奮勇,唯恐遲了一步會讓賞金落到別人的錢袋裡,爭先恐後地蜂擁而上。一時間大院城殺聲,驚呼、號叫、狂吼響成一片;院場內塵土飛揚,地上的人體混雜紛飛的碎肉、殘肢斷臂、體液血漿,讓捨命拚鬥地人不得不在博鬥中時時留心腳下。眼看守在廳前一方的人支撐不住了,連疑是孟珙博袍人也仗劍加入了戰團。
突然,一聲忽哨從屋內付出,尖利的哨聲滾動著搖曳升空,久久不息,廳裡的燈火也在此刻熄滅,守在廳外的人趁進攻者一愣神間,借這瞬間的黑暗跳出鬥場,無聲無自地迅速退入廳中,剛才還射出箭矢的窗戶這刻也悄然關上了無動靜。
哨聲歇止時,院場中除一片粗重的喘息之聲外,再沒有人呼喊打鬥了。
「衝進去啊,別金子跑掉了。」片刻後有人大叫,將呆站在院中互相傻看的賊人喚醒,「哄」地一下人們往廳中奔去。
搶入廳裡的人沒有遭到任何抵抗,倒是他們互相間出於沒有光線而乒乒乓乓的動了幾下手。待有人打著了火折子點亮蠟燭後,才發現這廳裡根本就沒有孟珙的人。
剛才孟珙看書的桌上,一張尺許見方的白紙上寫了「你們來了,留下人頭」八個大字。
「給我搜,見一個殺一個,不得留下活口。」粗嘎公鴨嗓抓起白紙三兩下撕了個粉碎,一掌把桌面擊出一個大洞,狂暴地下令:「直娘賊,老子不信,就算孟珙這廝腿快逃得了,他的三十多口家人也能在這瞬間飛上天去。」
這時有人在廳外高叫:「且慢,要搜也分派好地域再搜不遲。你們別想把地方全佔去,搜到『烏金石』獨吞。」
粗嘎公鴨嗓罵道︰「什麼鬼的『烏金石』,連影都沒有的事也在這時候拿來說嘴。告訴你們,我,蒙古四王爺拖雷帳下契丹軍千戶耶律禿爾,奉王爺金令到此取孟珙項上人頭,爾等若是識相。歸順我蒙古協同剿殺,日後大有好處……」
外面的人可不理會什麼蒙古王爺不王爺的,大聲打斷耶律禿爾的話說:「什麼契丹軍千戶,總不過是遼朝亡國地漏網之魚,蒙古韃子的奴才一個罷了,敢爺們面前吹大氣,太爺才不尿你這亡國奴。喂,武天錫那廝在不在,你們不是傳信說孟珙帶回的『烏金石』就在這鈐轄府裡。叫我們一起來動手地嗎,現在怎麼說?」
屋頂上有人高叫:「你們叫什麼。不就是一斤多的『烏金石』,能賣二千餘兩黃金嗎?大家一起幫著進入搜尋,先將裡面的人殺光。慢慢找出來後再論怎樣分好了。告訴你們,只要殺得了孟珙,提著首級出去,蒙古四王爺、鎮國大將軍,還有金國的朝庭及桓山公都有重賞。得了賞金還不是大家都有份。」
屋頂上的人此話一說,在院內亂嘈嘈吵成一片的人不再多講,有人叫了一聲:「我們快去搜啊,反正都有銀錢拿,遲了就分不到了。」
財迷心竅的貪心鬼們唯恐被別人得了先手,大部分人根本就忘了這裡是執掌數萬大軍元帥地住處——孟珙的鈐轄府,豈會如此輕易進入,能讓人隨隨便便地胡走亂闖。賊人們呼隆隆爭先恐後地往各處房屋中湧入。翻箱倒櫃地搜尋,一時間把一個近百間房屋的大宅鬧得烏煙瘴氣。
在這嘈嘈搜尋爭搶中,不時會傳出一兩聲驚呼慘叫,人們以為這是孟珙府中的人被找出拷問,也沒把這些垂死前的號叫放在心上。
這時候,也有幾個機靈地傢伙聽出慘呼的似是熟人之聲,立即發現情勢不妙,悄悄地趁人不注意退回牆邊越出大院,撤開腳丫子向村外的野地裡狂奔。而原來左側牆上的武天錫等四個人,早在片刻前的一片混亂中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知去向了。
金見帶著九名孩兒兵,在戌時就由孟珙地兩個親兵帶著出了鈐轄府,到村東南角一座小茅屋。茅屋主人接到他們後,立即安排所有人鑽入一個早挖好的大地窖內藏身,靜等孟珙的命令。他們所帶來的五十個轟天雷及一千支雷火箭,除留下一百支雷火箭由他們自己帶著外,其他都被孟珙派人分批送到棗陽的兵器庫去了。
地窖做得相當不錯,深入地底有丈五六,估計頂上最少也還有七八尺厚的硬實黃土,連屋主一家六口近二十個人躲在裡面,一點也沒有氣悶的感覺,透氣通風的設施裝置得十分高明。只有一點不好,就是不能及時偵知外面地信息,能聽到地面上聲音的全靠一根三寸大的竹管,若是情況有變時,就會被人堵在地窖裡甕中捉鱉。
不過金見他們倒是毫不擔心,和兩個親兵一起天南地北的胡侃,向他們吹噓飛川大俠的各種傳奇故事。把兩個親兵唬得一愣一愣的,不停發出「啊啊」的驚呼聲。
十多個人地窖裡閒扯了個把時辰,已經聊到沒話說而昏昏欲睡的時候,卻聽得屋主向人們「噓」了一下,小聲說:「元帥他們開始動手了,再過一刻時辰,待步騎軍將賊人們全都趕進鈐轄府後,我們就可以出去湊一腳了。」
跟山都學過潛蹤匿跡、搜尋探查之術的金見和九名孩子兵,幾乎同時把身體向地上一伏,貼耳於地細聽。金見小聲道:「唔,有不少奔馬從四面向這裡馳近,若是孟元帥派來的人,那些刺客們就有難嘍。嘿,孩兒兵的夥伴們,有仗打了,上弩弦準備好雷火箭,稍時讓孟元帥他們看看我家公子殺敵致勝的法寶。」
金見他們檢查結紮妥當,外面招呼的信號聲也傳到,屋主一家為保險起見,當先出地窖探看,覺得安全了,方請他們十二人出來。
外面被火把光照得一片通明,小茅屋的籬笆前面,是四排持盾握刀、挺槍前指的忠順軍戰士,面向十數丈外的鈐轄府不言不動。金見他們出了籬笆,一名官長大喝一聲,忠順軍的隊伍向前迫進五丈,又停下不動。
「小兄弟,你們帶來的雷火箭能射到多遠。在這裡能打到鈐轄府中去殺傷賊人麼?」孟珙在數十人的簇擁下大步走近,數丈外就開口詢問。
金見躬身回應道:「稟告元帥,小子帶來的雷火箭只要裝在箭桿上。使用得當地話,弓有多大的力就能射到多遠,以現時我們所用的鋼弩射出,最遠也就三十丈左右。若是裝於大箭上用三弓床弩射出,可射達一里多兩里上下。」
孟珙身邊地一位部將走上一步說道:「剛剛接獲丁、應兩位大俠他們傳出來的信息說,突入府內的賊人約有七百人出頭,但都沒有弓箭。此刻這些賊人因沒找到元帥的家人和他們要找的物事。正聚於各處院牆吵吵嚷嚷。有些人喊叫準備頑抗,也有些人得出想向我們投降。」
「賊人先不用管。發信號請丁大俠他們撤出,以便金小兄弟用雷火箭將這些人消滅。」孟珙臉寒如冰,數年間連連受刺客暗殺,每天都繃著神經擔心吊膽的生活。實是令得孟珙一家大小煩不勝煩。
「嘟……嘟」的牛角號聲傳出,鈐轄府內地打鬥聲也漸歇,朝南的大門也大開,數十刺客已經看清孟珙所在位置,大聲喊叫著趕來。大批賊人在此時越牆。更有成群地人由大門衝出,隨後向孟珙、金見他們所立處衝殺過來。包圍鈐轄府的忠順軍只是先期到達的一部分,這一面的人數也僅二百刀斧手和長矛兵,衝來地刺客賊人數量不下四五百。
雙方接上手後,忠順軍面對人數比自己更多,且身具武功的對手,立時落於下風,眨眼間便被賊人衝近孟珙身前十五六丈。
這下,金見傻眼了,他們只有十個人,雖有十具鋼弩可以遠射,在這雙方混雜在一起纏鬥的地方,卻沒法射出弩裡的無羽箭。只能眼睜睜看著忠順軍的戰士們在賊人地攻擊下不斷折損,擋在孟珙外圍的人牆越來越薄。
此地的形勢頓時大為吃緊,一位部將匆匆跑過孟珙身邊緊張地說:「元帥,帶這些小兄弟們先退後些,暫且避讓賊人鋒銳,屬下還能頂得住一時半刻。」
孟珙雖然沒練過什麼高深的武功,他也清楚自己若是在此刻退走的話,自身的安全是可以保證了,但勢必會讓這些刺客賊人逃出到野外,將來還會造成極大的麻煩。當下拔出左邊皮腰帶上掛著的狹刃單刀,不顧五名隨身親衛地阻攔,笑著對身邊的金見他們說:「怎麼樣,小兄弟們有興與本帥一起上前接戰,將這些凶悍的刺客擊退麼?」
連孟元帥都要親身接戰,孩兒兵們一時間熱血沸騰,一個年紀最小的孩子兵將鋼弩背到身上,右手從腰間抽取出發前才由大哥發給他們的小手銃,漲紅了臉高舉手銃大叫:「我等奉大哥將令到元帥軍中歷練,如何能退縮不前丟飛川大俠的臉面,都頭請下令,我們護著元帥上前接戰。」
金見用他那還顯稚氣的嗓音大喝道:「好,我們跟孟元帥上前接戰,按大哥所講的戰法分三組互相掩護。大家裝好子彈,元帥,我們走。」
前方十數丈遠的忠順軍在這片刻間,只剩下五六十人還分成十多個小戰陣在頑抗賊人的攻擊,有十數刺客已經衝過人牆向內急搶。
當先一個手持長柄板斧的高大黑臉漢子看清孟珙的裝束和面相後,嘎嘎大笑著一個箭步躍進前,掄起大板斧橫掃過來。金見眼看黑大漢這一斧勢沉力猛,心知既便自己這十個人有長兵器在手,聚數人之力也無法擋下此人一擊之威。只好用肩膀將孟珙向側一頂,喝道:「大家小心閃避……射擊,向衝近的賊人胸腹部打。」
話聲未完,板斧已經臨頭,金見側身往地上倒,身未沾地就狠狠地扣下扳機。
這一什孩兒兵都是金見和四海、承宗三人千挑萬選出來的,不但膽大心細,身手也是眾孩兒兵中是最靈活的,早在黑大漢衝近時就已經散開,各佔有利方位凝神應戰。分到此金見一起的第一組三個人不約而同地跳開,避過黑大漢板斧的凌厲鋒芒,短銃指向此人就扣下懸刀。
孟珙先時看到孩兒兵們取出小手銃,心裡不禁喜憂參半。暗道:「啊喲,林小友連這等物事也給了他們,想必這些孩子定然是他的心肝寶貝。也罷,稍時自己多出些力,務必保得這些孩子們的安全,不能讓他們有絲毫折損。嘿,這樣也好,這下能真正在戰場上看看火銃地威力了。
孟珙此刻被金見出其不意的一推,饒是他高出金見尺許,也還是被斜推出三尺餘遠。眼見得金見身體向下一倒。揚手對著使板斧的黑大漢一指。
「砰!」一聲大響,黑大漢地腳下一頓。橫掃的板斧兜過半個圈後脫手飛出,斬中一名忠順軍刀牌手的後腰,幾乎把那人砍為兩段。
「砰砰砰」又是三下銃聲響起,一陣硝煙夾帶著刺鼻的硝磺味向衝來的賊人罩過去。令衝過來的刺客們聽到這幾聲大響時先是呆了一呆,停下腳步讓開湧過來的煙霧,再轉頭向丟出板斧地黑大漢觀看。
黑大漢低頭看看肚腹上流出的幾處漸漸擴大地濕痕,用三個手指抹了點放到嘴邊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呆了一呆後怪聲號叫:「哎呀。是血,我老黑頭的血吶……這是什麼鬼功力,我練了三十多年的鐵布衫都擋不住……」
「砰砰砰」再一波三下銃響入耳,「哎……喲……」幾個人的慘叫中有人聲音顫抖地輕呼:「天師道地獨門秘技『誅心雷』,難道是天松子他們這些老道也來湊熱鬧,或者是雙木商行的林……」
粗嘎公鴨嗓在後頭狂叫的聲音壓過此人的輕呼:「快衝啊,『烏金石』就在孟珙身上,殺了他就能得到三千兩黃金。幾輩人都吃用不盡的錢財,就看我們有沒有這個命搶到手了。」
刺客賊人們被這聲大叫鼓起了勇氣,一陣「金子,金子」地呼聲中,剎那間把數十忠順軍砍翻,即將衝到孟珙身前。金見狂喝:「沉住氣慢慢護著孟元帥後退,不管什麼子彈都裝上瞄準了打……」
連孟珙一起才十六個人,面對衝近的上百刺客顯得實在是太少了,單發的手銃任金見他們手腳怎麼快,也要數息的時間來裝彈、壓錘、擊發。而且零散的子窠沒打中敵人的要害時,也不能一下子讓發了性子,凶悍無比的刺客失去戰力,霰彈就更不用說了。
「哎……」一名孩兒兵正裝子彈時被衝近的賊人一劍刺中左胸,使劍地賊人一腳把他踢出數尺仰面倒下。
「砰」的一銃將踢翻那孩兒兵的賊人打得滿臉開花,金見來不及再裝子彈,狂撲上前,左手往腰間一抹,順勢在其腰腹間一掃。
「啊……」一手揮舞長劍護身一手掩在臉面上的賊人,慘叫聲中將劍朝下猛挺插,金見一個翻滾避讓,但還是被長劍從小腿穿過,將他釘在地上。
瞎了一隻眼的賊人左手捂在垂出一團青紫腸臟的肚腹上,右手五指不住伸張活動,一步跨到金見身邊,眼射凶光惡狠狠地嘶聲咆哮:「小崽……子,賠……命……」
金見躬起身抓住插在小腿上的長劍,咬牙拔出朝大漢胸部捅去,嘴裡罵道:「狗東西,想要命來拿就是,你現在還有這個能耐麼。」
長劍入體,大漢「呃」一聲撲到金見身上抽搐。
幾名孩兒兵沒有長兵器,且又身小力弱,好在他們受山都指點日久,知道如何避開要害,一些皮肉傷還能得住,也能在閃避逃竄中不時向迫近的賊人射出一銃,打倒不少捍賊,為孟珙那邊減輕很大的壓力。但時間稍長,他們的行動也緩了下來,漸漸顯得有些力不從心了。
孟珙這兒,五個親衛倒下了三個,有一個倒下地親衛抱住一隻腳,狠狠地咬著賊人的小腿不放,背上讓那賊人連插了十多刀也沒把嘴鬆開。
二十多個賊人分三層圍在孟珙身外三四丈,一個相貌堂堂的紅臉大漢輕拂手中的朴刀,操著公鴨嗓嘲弄地笑道:「嘎嘎,怎麼樣,孟大元帥總算落單受困了,你項上人頭可是值錢得很吶,若是斬成幾塊還能讓人認出真面目的話。總數能值得四五千兩金子呢。只可惜……」
孟珙神色不變,平靜地向圍著的賊人看了一眼。狹鋒刀朝公鴨嗓一指,喝道:「來者通名,本帥刀下不渡無名之鬼。」
「哈哈……」公鴨嗓仰頭狂笑,粗聲喝道:「將死之人,讓你孟大元帥知道一下也好,本將軍乃金國恆山公武仙麾下驍勇軍忒母孛堇姚日清,奉武公爺之命來取你項上人頭……」
「砰!」
姚日清的話聲頓住。手中不住左右輕拂的朴刀往地上插入,支撐住身體勉強回頭後望。嘴裡地聲音低了幾度,顫抖著發問:「是誰偷襲暗算?大功……」
「砰砰……」一連串的手銃發射聲沒讓姚日清的話問完,圍在孟珙身側地五六個賊人肩背爆出血花,嘶吼聲中十多條人影狂撞到人叢中。血肉紛飛的旋風般三次蕩決,就把孟珙所立的空間從三丈方圓擴展到七八丈大。
「丁兄護住孟元帥,各位隨我殺賊。」應俊豪的呼喝聲從快速閃動的人影中發出:「孩兒兵有傷亡的嗎?」
「祖叔公放心,我們還好,只是受了點輕傷。」剛從大漢身下掙脫出來的金見大聲回應。
「快向院子退。忠順軍地弓箭後趕來了。」賊人中的首領發出命令,大門前地廣場上剎時間便只剩孟珙和趕到的丁家良、應俊豪等人。
孟珙總算把繃緊的神經放鬆了一點,看著神情肅穆急步走到身前列隊,引弓待發的弓箭手,長吁了口氣,對大步走到身邊地一位部將大聲下令:「弩兵、弓箭兵守住外圍,將露頭的賊人射下去,掩護進攻。大軍進入院中後。凡有衝出來的漏網賊人統統射殺,不得放走一個。刀斧手、長矛手準備撞木,由盾牌兵相護撞開圍牆攻進院內去,有膽敢頑抗的殺無赦。」
土壞磚草草砌就的圍牆,不消幾下就被兩根徑尺粗地圓木撞倒五六丈長一段,執盾的刀斧手在前,長矛兵挺槍於後,組成橫列的戰陣湧入宅院。十多個諾圖衝擊戰陣的賊人被長矛扎中死於亂刀之下後,明知不是對手的賊人紛紛退入房屋內,準備利用地形與進入的軍隊相抗。
忠順軍的官長約束住戰陣在屋前停下,整個院子裡除了火把燃燒地辟啪聲外,再無一絲雜音。一位部將大喊:「屋內地人聽著,孟元帥有令,丟棄兵刃束手就縛可免死罪,若有敢於拒捕反抗的,格殺勿論。」
只聽屋裡起了一陣騷動,嗡嗡聲中有人小聲喝叱,還有人將窗戶拉開一條縫隙往外張望,但就是沒有人表示願意棄械投降。
孟珙對被人扶著隨其進入到院中的金見問道:「你們的雷火箭射入屋裡,可以產生怎麼樣的效果,能否傷到裡面的賊人?」
金見撫著傷腿打量了一下院場中的情況,興奮地笑著向孟珙躬身施禮,信心滿滿地保證道:「元帥放心,可令本軍向後退到牆邊以免受到誤傷。我們的雷火箭炸開的範圍能達兩三丈方圓,射進屋內保證炸得裡面的賊人哭爹叫媽。不過,這樣一來,就把元帥的府邸也給炸壞,不能再住人了。」
孟珙:「好,我的戰士有盾牌護著不虞受傷,你們只管向屋內發射就是,只要賊人不投降,就把他們全殺光,一個不留。」
金見想了想,附在孟珙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話,孟珙臉有喜色地點頭讚許,吩咐說:「可以,我令人和你們的人一起去,小兄弟自去安排即可。」
金見把餘下的八個孩兒兵招到一起,頭碰頭的商量了一會,然後九個人分成三組,金見帶兩個人留在原地不動,另兩組向院子左右繞往後院去。估計時間差不多了,金見請來三位持火把的戰士向他們吩咐了幾句,便一面動手一面喝道:「拉弓裝箭,瞄準……點火發射。」
只是五六丈遠的距離,花窗的小木條擋不住鋼弩射出的雷火箭,半斤左右的重量一撞,花窗的條格便碎,雷火箭在窗上略頓了一下,還是隨著破碎的窗欞落入屋中。
一座不到百間房屋的宅院,連傷者一起七百餘人擠入去。每間屋子平均能攤上六七個人。何況為了應對外圍地兩千勁軍悍卒,賊人們幾乎都聚集於朝外的房間內準備廝殺,每間房內最少也有十數人在凝神戒備。正是雷火箭能發揮最大威力的時機。
「這是什麼鬼物事,還會放屁冒煙呢。哈哈,這種鈍頭呆鏃箭也拿來獻寶……」裡面地人嘲笑聲未落,被「轟轟轟」數聲爆響打斷。場中猛地一靜,好一會沒人出聲說話。
孟珙只見屋裡火光閃現,雷火箭射入的窗戶裡隨著爆炸聲湧出黃白色的煙霧,並沒聽到有人受傷的呼叫。心時不由納悶:「也沒什麼嗎?聲音倒是不小。用來嚇人倒是不錯……」
金見沒聽到孟珙的其他命令,再次發出口令:「踩蹬拉弓……裝雷火箭,繼續點火發射。」
金見他們的箭還沒射出,屋後左右兩個方向也傳出爆炸聲。這時才聽到屋裡突然響起尖叫:
「天哪,二哥的腸子流出來了,四弟快來幫手……」
「不好了,耶律千戶地頭被削掉一半,我們怎麼辦吶?」
「該死。這是什麼鬼箭,如何會爆開傷人……」
三輪雷火箭射進屋裡,不但炸得藏身裡面的人一片鬼哭狼嚎,還點著了時碩的地易燃物,滾滾的濃煙夾著火舌開始從幾個窗口往外冒。
屋頂上有人影跳躍移動,似是在尋找包圍圈的突破口。
「金見聽令,雷火箭往屋面上射,將躲在屋面上的賊人趕下來。」孟珙地命令一下。三枚雷火箭飛過十多丈到人影出沒之處,這三下爆炸又將屋瓦炸塌了幾個洞。這下良好的通風使著火的屋子成了火爐,火勢趁著朝天的空洞猛竄而出,照亮了半邊天空。
外圍的弩兵和弓箭手被調到近前,他們和刀斧手、長矛兵一起親眼目睹了雷火箭地威力,不禁看得目瞪口呆。
火勢越來越大,眼看不久整個鈐轄府就會化為一片火海,慘叫呼號聲中不斷有賊人身上帶著火焰衝出外面。
現在已經不必使用雷火箭了,金見和孩兒兵們馬上換成無羽箭,對逃出屋的賊人見一個射一個。忠順軍的弩兵、弓箭手也不甘示弱,不待官長下令,有志一同張弓引箭痛打落水狗。但凡有人一露頭,就會有數十支箭矢招呼過去,沒一個能逃得過利箭穿心之厄的。
這一面的賊人基本沒再出現了,但其他方向卻暴出陣陣喊殺聲,沒多久就又沉寂了。不多時就有一名忠順軍的傳信兵匆匆跑過來向孟珙報告:「稟報元帥,三百餘賊人從東面向外衝突,大部被斬殺於當場,只有三十餘人衝出包圍圈後四散逃逸。守於東面的騎軍已經隨後追殺,但因地域太大,騎軍統領請求多派人手協助圍捕。」
孟珙立即下令:「傳,在場的所有騎軍全部出動,把方圓五里先圍住。立即到棗陽城發出徵召令,集結北鄉、南鄉、東鄉、地民壯,天一亮就進行大搜捕,務必把逃逸的賊人全部緝拿歸案或就地誅除。」
丁家良等人這時也清理完屋外的戰場,灰頭土臉的來到院中,一見面就苦著臉向金見叫道:「好小子,老夫還以為那子母炮就是厲害得緊的了,想不到這雷火箭也能大把的收買人命啊……」
丁家良想起林強雲在高郵對天吼叫時所說的話,不由得激靈靈地打了個寒戰,對應俊豪小聲道:「好險,好險,老弟若在高郵時真的死硬到底,不讓你那侄孫女到楚州去見林飛川的話,萬一林小友為情所困而發起飆,不顧一切地把這些火器使將出來……」
應俊豪老臉一紅,伸手在丁肩上擂了一拳,罵道:「已經過去了事還提他做甚,如今強雲不是已經當著大家的面叫出『祖叔公』,連這些小子也跟著叫了麼,那就什麼事也不會發生了。」
棗陽軍全境,以城北的鈐轄府為中心,方圓十里的範圍內連著兩天用人網進行反覆梳理,那一片拋荒已久還未重新開墾的土地上,沒來得及逃走的賊人被搜出二十餘人,全被當場格殺沒有活口。各種狼狽狐鼠大遭其殃,三十多頭野驢、數百頭野豬被誤認為是逃匿的賊人被射殺,也成了民壯們口中的美食,連免子都驚得躲在深穴中不敢露頭。
半月內,棗陽全境戒嚴,在各鄉清剿出四百多各地到這裡妄圖趁火打劫發財的江湖龍蛇,這些人經甄別後,將百餘人是漢人,武功不高又無人指控的年輕者充到軍中黥面為役卒,其他的則被江海大人下令全部坑殺。
「全……全部……坑殺,三百多已經放下兵器抓到的人?」林強雲吃驚得連話也話不連貫,問了丁家良見他陰沉著臉點頭,又不敢相信地轉向應俊豪問:「祖叔公,丁大俠說的是真的嗎,三百多人全都坑殺了?」
應俊豪:「強雲,那三百多人確是被殺掉了,沒什麼好惋惜的。須知這些人不是在戰場上捉獲的俘虜,用不上不殺俘虜這條道理來說事。再說,那些傢伙都練過武功,在他們的心裡沒有是非之分,全都心碣如鐵,對他們有利的時候就是殘殺細民百姓、老弱婦孺,連眼也不會眨動一下,拿別人的命全不當一回事。而且,這些人沒一個是省油燈,他們平常在江湖中流浪,既自由自在慣了,鬼主意鬼花樣也多得令人防不勝防,留著大有可能會出事。若依著孟元帥的意思,連那一百多人也不會留下,全都要殺光了事。還是我們出面向孟元帥去說項,而且你派去的小王都頭也表示不能理解,這才饒了那一百多人的命吶。」
丁家良也緩緩地說道:「你別以為這幾百人被捉了後可憐,從今年二月到他們被誅殺時為止,隨州、棗陽這一帶被他們殘害的無辜百姓就不下五六百人,有許多女人被強(女干)不說,連十二三歲的小女孩也讓他們這些沒人性的傢伙(女干)殺了十餘個。」
聽得這話,林強雲默然無語。
靜默了好一會後,應俊豪道:「強雲,孟元帥對金見他們是讚不絕口啊,想讓你多派些孩兒兵到他軍中去任火器教頭。他還讓我問問你,除了雷火箭和轟天雷外,那火銃和子母……哦,這裡不太方便,稍後再說好了。」
這時,武誠一拍大腿歎道:「我道為何這次離開衛州時,那位族兄一直沒派兵來追,原來他也害怕去圖謀孟元帥的事被我們察覺後會反臉成仇。唉,兄長哪兄長,你這是自尋死路啊……」
既然金見他們只折損了一個,其他的孩兒兵是受傷很快就能恢復,林強雲稍放了些心。收拾起黯然的心情,把平放於桌上的圖抹了幾下對應俊豪、丁家良他們說:「這些事都不去說他,祖叔公、丁大俠,小子這次是要對袁勁納那狗頭軍師下手,但唯恐使用火器動靜太大,故而需要借你們的武功來剿殺那些幫兇。你們看,這是於大哥畫的袁府地圖,我打算如此……」
聽完林強雲的計劃,丁家良與應俊豪對望了一眼,又向武誠使了個眼色,沉思著說:「林小友,依老朽看,這次剿滅袁府的事,你和親衛就不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