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末商賈 卷七 第十章(上)
    「林公子啊,既是想要建成一個不分富貴貧賤大家平等,人人都能安居樂業的人間樂土,希望成就一番事業。那麼……」武誠的話停頓了一下,思忖要怎麼樣把話說得委婉些,才能聽得入耳,不致引起林強雲的反感。他放慢速度緩緩說:「無論你在不在戰場上,是否親見血肉橫飛的博殺慘狀,對敵人、對自己人都絕對不能有絲毫婦人之仁。須知打仗就是保命殺敵,不是敵死就是我們亡。而且,戰場上的形勢瞬息萬變,有時候為了取得一場戰爭的勝利,或者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大部分實力,就是明知要讓自己的一些部下去送死,也必須硬起心腸命令他們去。不管是擺明了說也好,用謊言騙他們也罷,總之,只要能以最少人的死而換來戰鬥的勝利,或換得大部分人的生存,那就是十分值得的了。」

    「婦人之仁,婦人之仁?是啊,對敵人不能心存婦人之仁。」林強雲一下子還轉不過彎,對武誠的後半段話沒怎麼留意,他在聽了前段話後,就陷入自責之中,敲著頭小聲喃喃道:「打仗是保命殺敵,不是敵死就是我亡,我們自己也總是會死人的,確是不能太過看重生無」可這些燦,「一千多差不多兩千個活生生的人吶……都是為了我報個人的私仇而死的,實在是難以令人接受,實在是令人心裡不安吶。」

    武誠大聲道:「公子此言大錯!你是讀書人,總聽過『一將功成萬骨枯,這句話。也讀過『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這樣的名句吧口古往今來地的征戰目的,不外是武備強大時開疆拓土彰顯武力戰功,或是抵抗外族入侵消除隱藏患難,還有的……別人的事姑且不論。林公子請仔細想想,這次水戰的目地。真的是你此時所說,為了報仇而發動的麼。不明內情的外人這麼說,還情有可原。但屬下卻從你在未南下前的言行中,得出了完全不同的結論:為保全山東數州百姓地安居樂業,為大江以南的細民百姓免除一場兵禍戰亂,你林公子以報仇為藉口……」

    武誠所說的。也確是這次消滅李蜂頭水軍的主要動機,林強雲眼睛一亮,有些歡喜,又有些遲疑地問道:「這樣說起來,這一干多水戰隊員並非全然是因為我林強雲報私仇而死的,他們的死也可以說得上是為國為民所做出的犧牲了?」

    「那是當然。」武誠肯定地回答。

    林強雲心下總算泰然,誠懇地向武誠躬身施禮:「多謝武將軍地提點。林強雲明白了,要想報仇雪恨、保住一方百姓的平安。必定會有所死傷。此後地日子裡這種死傷的事還會發生,而且死傷地人還會更多。我會控制自己的。」

    林強雲轉向曾震炎吩咐:「曾將軍。你去傳令,今天晚上盡速處理完戰後事宜,明天一早我們南下的船艦即啟航出發。另外,所有李蜂頭賊兵官位在謀克孛堇以上的,送至萊陽、棲霞、招遠等縣坑冶去採礦煉金。其他俘虜送回山東讓他們按規矩邊服勞役邊查核,查出有罪惡的立即送到坑冶去。沒什麼大惡的,在服完勞役後選取願意當兵的青壯分到水戰隊、護衛隊擴充訓練。剩下的人則移交給安撫使司安置、遣返衙門去處置。」

    所有人都以為李蜂頭水軍統帥定然是死得不能再死,對死了的人也沒必要追究下去,只顧忙著處理善後,沒問清楚這統領水軍的是何等樣人。

    讓林強雲和所有水戰隊地人沒有想到的是。李蜂頭水軍的主帥秦仲涪並沒有在這次水戰中喪生。這人鬼靈精得很,本來他以為,只要能在今天的水戰中憑借人多勢眾把雙木鏢局的船隊消滅,即使自己的戰船損失掉一半,也能說得過去的。

    這一戰的結果實在令心高氣傲的秦仲涪氣結,除撞沉、火箭燒燬七八條小船外,不但沒達到消滅敵人的目的,就連被團團圍住的十多條船也沒能全數拿下,水軍戰船損失了大半不說,自己還要落荒而逃。

    雙木鏢局的大艦一出現,秦仲涪就知道自己在李蜂頭這裡的軍師之位不保,開國功臣的美夢破滅完結,他不可能再回李蟀頭軍中去了。這樣損兵折將的軍師、水軍制帥,即使逃得性命回到李蜂頭大軍中,能否痛痛快快地死都是難說,更別想有活命的機會。

    「投向這次水戰的勝利者一一雙木鏢局?」秦仲涪腦子裡閃過一道靈光,立即又被心高氣傲的他否決了:「笑話,我秦仲涪再無能,也還沒落到為人保鏢謀生的地步。小小一個商賈李瑞雲(林強雲)所開的雙木商行,能有多大的能為?即便是其父李元礪在造反的兵威鼎盛時期,也只是在江南東西兩路流竄,數年間便函死於非命了。此時雖說有點小氣候,只不過憑其東主的奸詐,騙得一塊勉強立足之地。若非李大帥起事大即無暇興兵,哪能容得他們人五人六地輕取三州一縣的地面。大軍一功即下的彈丸之地,要拿回來還不是易如反掌。可是,若有本軍師為其出謀劃策呢,是不是會有一番作為?不不,我秦仲涪何等樣之人,哪有堂堂軍師就這樣無緣無故地自己送上門去之理,沒的辱沒了自己所起的『越亮,這兩個字。劉備還三顧茅廬方請到諸葛亮出山相助,我若是沒請即投去的話,別說越亮了,連這亮字的邊也沾不上了哇。」

    思前想後,秦仲涪暗道:「既然先祖已經有過降金後再回來掌控朝政的作為,雖然遭世人唾棄不齒,名聲是壞了些許,卻也不失為一條可行之路。自己何不也學學老祖宗秦檜的樣子。去投如今勢大地蒙古人尋個出人頭地的機會呢。但是……」

    正在秦仲涪舉棋不定的時候,他在臨安收來的長隨中那個高大英俊的人走進艙房,一改以前恭敬溫良的樣子,用聽來顯得自大傲然地語氣問道:「軍師啊,這次水軍恐怕是逃不過全軍覆滅的命運了,難道你就這樣眼看著別人追上來將我們斬盡殺絕。不趁此還沒被敵人趕上時早做打算麼?」

    「咦,你是什麼人,怎敢用這樣的語氣和本軍師說話?」除了李鐵槍、楊姑姑及李軍中有數的幾個手握大軍的將軍外,還從沒人敢對他秦仲涪用這樣的語氣說話。長隨地這幾句一聽到耳中,秦仲涪就知此人決非他在臨安投到自己身邊時所說,是被仇人追殺無處容身的江湖武師那麼簡單。再以到了准東之後。這人一直不肯在外人面前公開露面,每次見人時都必得要以垂紗遮掩面目的情況來看,怕是大有問題吶。

    長隨大約認為此刻水軍敗局已定,大家所處同一需要逃命的地位,沒有其他的什麼顧慮了,連軍師也省去不叫,面現一絲奸猾的冷笑。大咧咧地說:「不敢相瞞奏大官人,本人乃蒙古中都、北京、兩河四路工匠都總管侯瀚侯大人帳下百戶、中都路南面工場管事武奕銘。原先也是楊姑姑帳下的中營將軍。嘿嘿,說得好聽點是中營將軍。說得難聽麼,就是那千人騎萬人跨地淫婦用來洩火的面首。幸虧老子見機得早,去年尋了個由頭脫離了她地魔爪到福建路去,方得免於被抽乾精髓死於妖婦肚皮上之禍。怎麼樣,秦大官人如何打算,必須早做決定了。」

    秦仲涪對此倒是沒什麼覺得意外的,暗中在想:「早已在意料之中了也,若果此人真是蒙古人地百戶,也僅是個漢軍百戶,只能算個小官。用他來同蒙古人牽線搭橋講講條件例還是可以的。不過,此人於大敗中可自行逃命時還來找某家下說辭,肯定是在什麼事情上有求於我,須得慢慢從其嘴中擠出消息來。」

    當下於不動聲色中,在臉上淡淡露出一點原來如此的表情,沉吟道:「武……老弟,本軍師看來,你怕是有什麼侯總管交代的事沒辦妥吧,想必也沒法再回蒙古人那兒去覆命做你的百戶了。依你看,我們去投雙木商行如何?」

    武奕銘聽得一驚,心念急轉:「當初在汀州傷了林飛川的兩個親人,後來聽說都沒等到他施救便就死於非命了。別人傳言,林飛川可把那山村婦人當成親娘看,自己又在救援婦人的山民們面前露了形跡,此去一旦被認了出來,還不得讓林飛川別骨剮肉地死得慘不可言哪。可是,此番南下擄林飛川、謀取鋼弩煉製之法兩項都沒一點頭緒,帶來的近二百高手又死得只剩下五名手下。若是有人能投入到林飛川手下去,倒也不失為一條能盜取煉製鋼弩秘法的捷徑。有機會時,說不定連林飛川也能弄到手中,送回大都去向總管大人領賞呢。怎麼辦……」

    武奕銘變幻不定的神色看在秦仲涪眼裡,不由得暗暗好笑,嘴上卻說:「那好,既是武兄弟也沒什麼話說,我們就一起去投奔雙木商行便了。」

    武奕銘一聽秦仲涪要拉著自己一起去投奔雙木商行,連忙叫道:「此事萬萬不可行……」

    秦仲涪故做不解地問:「武兄弟呀,既回不去蒙古人那兒做官,又怕楊姑姑將你地精髓骨肉抽盡,不去投雙木商行你還有何處可去,難不成老弟要去投奔敗亡在即的金國麼?」

    「不不,不是的,「武奕銘期期艾艾地說道:「這個……這個事……唉,這事說起來話長吶……軍師啊,我如今可是有家難歸,有國難投了呀。上次從臨安跟軍師到楚州,路過揚州時我曾回去家裡看了一次……」

    當下把自己因迷戀楊妙真的美色而投入李全軍中,憑著一副大本錢得楊妙真寵愛,做了中營將軍,後來到福建路公幹沒返回覆命,而是帶著所得的一副鋼弩投了蒙古四路工匠都總管。此事不知如何被人報行李大帥,楊妙真大怒下派人將自己的父母殺了洩憤。又一把火把家宅也燒了個精光。去受侯瀚之命,帶了大批銀錢和近二百高手南下擄走林飛川或??弩煉製秘法……等事大略講了。

    秦仲涪聽完後,心中已有定計,此時故作沉吟地慢慢說道:「既是如此,且先脫身事外再說,然後再來商議後事。武老弟。你和五個手下悄悄去將艦上地小船放入河中,我們趁雙木鏢局的船隊還未追上來時立即上岸。」

    紹定三年(230年)九月二十一日已時,楊太后、當今聖上趙的於慈明殿召見正上完早朝的奉直大夫、提舉景福宮公事林強雲。丞相史彌遠則因氣體欠安,連早朝也勉強支撐上完,沒到這裡來陪侍。

    此前的早朝散朝後,有小太監向林強雲傳聖上口宣。著他到御書房見駕口林強雲去見了趙的,方知今上是向自己索要進貢「起陽丹」。

    此時方到慈明殿,楊太后問了林強雲幾句不著邊際的話後,對趙的說:「官家,你在此稍歇,哀家須要林愛卿現去查察一番,以觀官家此後的子祠之所繫。」

    林強雲聽了楊太后地話。還真以為這老太婆又要自己說些什麼鬼話來騙她呢。

    楊太后的寢宮還是和過去一樣,一進院門就只有宮女沒見太監。大約是她為了方便與史彌遠偷情內,而故意這樣安排的吧。楊太后趕開所有宮女後。開口就直奔主題,問起上次林強雲究竟用的是什麼道法,竟然使美人謝道清的肌膚如同羊脂白玉,且遍體會發幽香,身軟如綿柔若無骨,令皇帝趙的置後宮數千宮人於不顧,每日專寵而不克自恃?

    「這個麼……」林強雲對楊太后的探問,一時拿不定主意,自己到底是不是要把將藥給謝道清服用地事情告訴她。心裡暗自思量道:「這老妖怪問這些幹什麼,她到底打些什麼鬼主意?哎喲。不妙啊!可能她也想讓我用道法為她變得年輕,變得和謝道清一樣能讓男人見了後不克自恃麼?這可就難上加難了,我可沒這種本事,得想個什麼辦法來蒙騙老妖怪才……

    楊太后久久聽不到林強雲的回答,再看他的眼睛直瞪瞪地盯著一角的帳幔出神,而且臉上的神色變幻不定,心裡不禁微怒。起身悄悄走到林強雲身邊湊近他的臉部仔細打量,這一細看,令她吃了一驚。老太婆竟然驚奇地發現,這年輕人與上次進宮見到他時好像變了個樣子般。從遠處看,此人的臉面雖然還是風吹日曬後健康地黃褐色,但走近了看,他的皮膚卻與其他人大不相同,晶瑩如美玉,似乎隱約有紅色寶光在內流轉。

    「這是怎麼回事?啊……難道!難道說修煉道法地真能令人返老還童,或是長生不老?」楊太后的心不由得怦然而動:「古往今來地多少帝王對長生不老之術是夢寐以求而不可得啊,若是……可這年輕人才二十多歲的年紀,雖然說他是天師道門前輩上仙的入室弟子,也不可能在短短的十多年時間裡修成大道吧?唔,這仙家之說,也難講得緊,不管怎麼說一定要令此人也為自己作法改換一下體氣容貌,讓史同叔一見能不克自恃,以便其能經常入宮慰藉哀家寂寞。哦……過去常聽人說,修道之士有『合籍雙修,之無上法門,如果……豈不……」

    楊太后想到動情處,忍不住雙手齊出抓住林強雲的手臂並在他臉上摸了一把,面頰觸手既細膩嫩滑有如處子,臂部又堅實強壯。非但史同叔這老情人萬萬不及,就是過去年輕時的趙擴(宋寧宗)也沒法和他相比。

    正苦思如何應付老妖婆的林強雲不但手被人抓住,臉上也被人捏了一把,一驚之下,不假思索猛地朝後一躍,人還未落地他的手已經伸入衣內握住了手銃。人站穩後,林強雲見到楊太后臉上滿是潮紅,那麼老的人還叉手挺胸,扭腰搖臀地做出一副妖媚狀,似笑非笑地盯著自己。不禁大感愕然,有些不敢置信地向老妖婆對以探詢的目光。

    「哀家忽感不適,林愛卿過來為哀家揉捏一番罷。」

    這種故意做出地嗲聲,再配以她老而不羞的扭捏作態,讓林強雲渾身發冷,起了不知多少雞皮疙瘩,大急之下左手不期然地高舉作降魔訣,右手急速抽出手銃朝楊太后一指,厲聲大喝道:「孽障大膽,再不收斂歸伏,本上人將叫你形神俱滅化作飛灰。來人!」

    那楊太后被林強雲這聲有如霹靂般的大喝從意想癡迷中喚醒,眼見三四十個宮女沒有自己的命令,反是在林強雲的叫聲中慌亂地急跑進來,心中不但又羞又怒,還把得不到林強雲的失望之氣,潑灑到這些壞了自己好事的宮女身上。同時也不由得暗自歎了一聲:「好事難諧,今天真是可惜了這樣的一個大好時機!」

    心中想的是一樣,表面上卻裝一副迷茫的樣子,四顧問道:「哀家這是怎麼了,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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