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納牙阿吉領先的蒙古兵這次沒像上午一樣由大路上直衝XX,而是採用了他們貫用的手法,衝到受轟擊的位置時就轉向。這種戰術不是十分有效,雖然零散飛來的爆炸物,沒對衝鋒的騎兵造成多大的傷害,只有二三十騎中彈倒下,有幾個被後面狂衝而過的戰馬踩得肉裂骨折而死。可讓自以為騎射無雙的高傲蒙古人喪氣的是,這種戰術除了受到的損失少了點外,根本就沒法對遠在一里半外的南人進行任何有效的攻擊,楞是不能把他們手中的箭射出去。
一里半吶!實在是太遠了,即使是用上最強有力的弓,由最好的神箭手來射擊,最遠也只能射到百丈左右,還差五六十丈才能及得到敵人的身邊呢。
兜了一個圈回到路上,遠離對方爆炸物的射程外半里左右。納牙阿吉決定這次讓馬匹休息一陣後,採用另一種慣用的散沖方式進攻。他招來所有百夫長,向他們交代清楚進攻方法後,吼叫道:「勇士們,我們的人馬不多,經受不起損失。這次再衝不過去佔領祚山橋,還活著的人立刻向北走,以最快的速度連夜沿河而下,只要能過河就回去濟南府。我會派人先一步去找到可以渡河的地方,尋找有橋或是能涉渡的地方過河。如果一直都過不了河,那就盡快趕到昌邑橋去搶渡。否則,就只有等著南人來將我們殺死,或者是辱沒蒙古人高貴的血統。可恥地投降,去做懦弱南人地奴隸。你們,都去向戰士們把話說明白,然後隨我一起衝鋒。」
看看天上快沉到地面的太陽,已經是申時了吧,今天只有最後一次衝鋒的機會了。衝不過橋去,他們就要開始逃亡。能不能逃得性命,就要看長生天是否還眷顧偉大的成吉思大汗的子民,再次保佑他們這些殘兵敗將了。
「唉,看神的旨意吧!」納牙阿吉對聚在身邊地薛赤兀日、術赤台兒他們說:「我,以這裡最高統帥的名義。命令你們兩人各帶十名本族的勇士,先一步沿河岸向這條河下游去尋找可以渡河的合適地點……」
「南人追來了!」幾個面向東南聽他們說話的蒙古兵驚恐地指著遠方大叫,納牙阿吉回頭一看,南方數里外揚起大片塵土,看來勢的速度,是衝鋒地騎兵無疑;東南方的來路上也有一股極為厚重的塵土飛揚,一定是有大隊人馬向這裡趕到。
「生死存亡在此一舉。戰士們,鼓起勇氣來。衝啊!」納牙阿吉催動戰馬向前衝,他要在敵人的騎兵到達之前行最後一擊。
遠處揚起的塵土。陣地上的護衛隊員全看到了,估計不要兩刻時辰就能趕到,所有人都精神大振。
而蒙古韃子散開兩三里寬的衝鋒隊伍,確實給只有幾百人防守地護衛隊造成極大的困難。火銃兵已經在上次蒙古韃子衝鋒後全部移到第一道壕溝內,這次韃子兵一動,喬老耿就傳下命令:「刀盾槍兵做好近戰準備。火銃兵、弩兵等敵人一到射程內就立即發射,對準目標大地戰馬射擊,多殺一匹馬,我們就能多支撐片刻。」
子母炮的火力對蒙古韃子構不成威脅,一排子窠只炸翻十餘騎人馬。一位火銃兵哨長見勢不妙。在韃子接近至七八十丈時,試著射出了一銃,不料他所發地這銃竟然出乎意料地把一個韃子兵撩倒。這種效果令他興奮地大叫:「兄弟們,把銃口稍抬高一些,就能射中韃子兵的戰馬,開始射擊。」
六七十丈的距離,火銃的準頭不是很好,但也有不少韃子兵被射倒。進入五十餘丈時,被火銃射倒的韃子兵越發多起來。而且小炮也開始射擊,雖然每個子窠不能造成多少韃子兵的傷亡,但也使許多馬匹受驚而導致衝勢放慢。越是沖得接近壕溝,摔下地的韃子越多。
這時,部分衝近的蒙古人也看到敵人是躲在壕溝裡向他們攻擊,心懷不忿的蒙古騎士總算能射出他們一直毫無用武之地的弓箭。壕溝裡不時傳出中箭地慘呼和驚叫,甚至連遠在半里左右的子母炮隊中也有幾個人中箭傷亡。
不過,總算還好,只差十多二十丈就到達壕溝的韃子兵,全都在近兩百支雷火箭密集轟擊下崩潰,掉轉馬頭向濰水下游逃去。
韃子兵這樣奔逃,又一次給火銃兵、弩兵們造成綺習射擊的好機會,從陣地前經過的韃子兵沒幾個能逃過子彈和無羽箭的攻擊。
「一哨的弩兵和刀盾槍兵出去收拾戰場,其餘的人留在原地待命。」據喬老耿估計,能從這裡逃走的韃子兵,可能不會超過一千五百之數。那就是說戰場上可能有一千左右不死既傷的韃子兵,這些人可不能放任他們逃掉,不把他們全部消滅,總會留下後患:「棄械投降的可以押回來。你們小心了,盾兵在前防護,其他人在後慢慢跟進,凡有暴動的韃子先用鋼弩射殺再說。另外,看來已死的定要補上一刀,重傷的也部要留,殺掉了稍後再行處理。娘的,這片地的家戶們有福了,有千百個蒙古韃子用來肥田,將會多產不少糧食吶。」
張全節這一天的仗打得痛快極了,他和大哥各帶五哨騎兵,在步軍的小炮、雷火箭開始打擊韃子大營時,也用雷火箭狠狠的過了一把癮。天方放亮,他就率先領著騎兵用雷火箭轟開營柵,當先攻入韃子大營。張家寨全村近一干口人的血海深仇,exi8在這一刻被韃子兵的血所引發,張全節衝入營寨內就狂喝下令:「無論有否受傷,只要沒跪地投降的韃子。全都割破喉頭,以防受其反噬送命。」
這些已經受了輕重不一傷地韃子,也許是在中原住的時間久了,又或許是其他的什麼原因,俱都能聽懂張全節的話,也在互相傳呼把兵器遠遠拋開。護衛隊騎軍一到口除受重傷不能動的外,大部分都掙扎跪地以示投降乞命。只有少數幾十個聚在一起的,才持刀引弓與騎兵們對抗,但沒等他們射出箭,遠遠就被騎兵們發現,銃、弩齊射下片刻間就解決了他們。
張全忠在乃弟攻入韃子寨地第一時間。就下令兩軍護衛隊步兵留兩哨人協助騎兵清理營寨、看押俘虜,其他護衛隊、炮隊繞到李壇軍大營南邊結陣,按對韃兵營攻擊的方式,由南向北進行遠射,將李壇軍迫降或是把他們往北趕。
韃子大營一遍清理下來,已經是辰時初、正之間,大路上二十架鐵甲車已從李壇軍的兵營直穿而過。一出這個韃子的大營,便用車上的子母炮轟轟發發地向另一股昨夜剛到的二萬賊兵實施攻擊。
張全忠立刻命令。全部騎軍繞出南邊,配合鐵甲車對賊兵進行攔堵。務必不讓一個賊兵從南面脫出,以免對即將返家地鄉民造成危害。
早在韃子兵大營受攻擊時起,這二萬由昌邑吃過子母炮大虧的賊兵將領,就已經做好了逃命的準備。以他們最初的想法是,一有動靜時便撤開腳丫子奔逃。可惜一是初來乍到,道路不熟;二來麼還不知道這場不關他們事,由韃子兵那裡開打的仗,誰輸誰贏還沒一定。萬一是韃子兵打贏了,他們可要吃不完兜著走,所以準備好後一時還沒敢開溜。
此刻受到子母炮的攻擊。立時就像被砸爛了窩的螞蟻般,由領兵地將軍帶頭向來路逃命,張全忠的騎兵由南往西一兜,賊兵們又一窩蜂往北走。
賊兵們既是向北,張全忠也就不去管他,迎著鐵甲車,找到統領羅家旺商量了一下。他們決定:由鐵甲車隊從大路直奔祚山橋推進,騎軍在路南一里左右先一步前行,保持與鐵甲車基本相同地速度,壓制韃子和往大路逃竄的賊兵不使其往南。張全忠心痛乃妻,便下令她帶兩哨騎軍隨鐵甲車而行,負責看押由鐵甲車收降地賊兵。
鐵甲車的速度不快,在大路上每個時辰也就能行走二十三四里,和一般空手的行人快步急走差不多,他們在申時初趕到。聽得七八里外的祚山橋方向傳來爆炸聲,不但張全忠、張全節兄弟急了,招呼也不打就朝前衝。在鐵甲車裡的羅家旺也下令加快前進的速度,務必要在韃子兵搶佔大橋過河之前擊潰他們。
韃子兵精鬼得很,眼看要受三方合擊,立即就放棄攻佔祚山橋的打算向北脫逃。騎軍在追出五里後,張全忠便收攏隊伍,下令全軍分頭把四散的馬匹攔截捉到後返回祚山寨安營。
張全節正沖得起勁,眼看相差不到半里遠,就要追上已經快跑不動的韃子,可以放手大殺一場,痛痛快快地為張家寨的親人報仇雪恨。大哥卻在此時要自己止步回頭,不滿地暗自埋怨說:「為什麼不追,這些韃子馬留待步軍去捉也不遲,它們又跑不掉,白白讓韃子逃過一劫。」
埋怨歸埋怨,軍令還是不敢違抗,片刻間就把一肚子不快丟到天外,興致勃勃地和人們一起大呼小叫圍堵捉馬,天黑都還捨不得放手。
林強雲在暮色靄靄中進入祚山寨,入夜後召集幾位領軍將領,命令五輛鐵甲車連夜沿河邊新開地大路往下行十五里,到那一帶的屯田堡歇息,要他們時刻保持警覺,一旦發現有傳警的烽火立即赴援。其他的步、騎、鐵甲軍就地休息養精蓄銳。
明天開始,鐵甲車隊沿河而下,與水戰隊一起負責封鎖濰水,不得讓一個入侵的韃子、賊兵逃過河去。騎兵、步軍以哨為一路,以大路為底,成一線由南向北壓,追擊圍殲入侵之敵。
一哨騎兵被臨時抽調出來,連夜回頭向各軍、高密知事傳達命令。
薛赤兀日、術赤台兒他們二十來人開始往北行時,還覺得沿河而下的數十里河道中。總能找得到一個可以讓他們過河地橋或是有某處水淺可資涉渡的地方。此次奉命征剿叛出的三個,池們也曾聽人說起過,濰水上建有可通車馬的大橋七座之多,除了上游一座通往安丘縣的大橋及祚山橋外,其他的幾座橋總不會還有南人把守吧。
那知道行出十多里。他們連著在幾個小堡寨前碰了釘子,死了三個人後,就知道要從每隔三里就出現一個小堡寨地漲水邊,尋找出可以讓他們過河的地點是不可能的了。不要說讓他們從容探查,連想偷偷靠近雒水河岸也不可得。兩人一商量,立即派人回頭通知大隊。要領軍的納牙阿吉避開沿河大路,直接帶軍往昌邑橋趕,如能早到一步,說不定能有部分人可以逃過河去。
入夜後不久,納牙阿吉追上來和他們會合,一向趾高氣揚自認為天下無敵的蒙古人,這次連敵人也沒接近就敗了。而且敗得這麼淒慘,實是他們做夢也想不到的事。不但領軍地萬夫長被打死在與女奴胡混的皮鋪上。堂堂高貴的蒙古人還落得現在落荒而逃的境地。如果明天衝不過灘水河,剩下的這些蒙古勇士恐怕全得死在南人的手上。
納牙阿吉在祚山橋頭見識過南人的兵器後。對那些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想還擊又無從下手地感覺深印腦中驅之不去。他現在是打從心底裡感到害怕,此刻只想盡快離開那些南人遠一點,離得越遠越好,千萬別讓南人追上。
一貫高高在上的蒙古士兵,今天地情緒低落到了極點,今天的仗打得真是窩囊,沒有一個人看到對敵地南人面目,也沒有人敢誇口說他殺掉哪怕是一個敵人,就是平日自誇勇力過人的納牙阿吉也不敢。只從他由過去每打完一次仗就向人誇耀。一改為今天的垂頭喪氣,就可以看出千戶大人確是沒傷到一個敵人。
這些從不把別人的生死當回事的蒙古人,此時此刻也嘗到了面臨死亡的滋味,悲觀失望充寨在每一個人心裡,死亡的恐懼籠罩在他們的頭上。戰馬也感染了主人的情緒,有氣無力地拖著腳步朝前走。時近半夜,老成的薛赤兀日眼看戰士們和馬匹都沒法走了,自行下令下馬休息,讓人馬養足精神,等天明後再走。
這回,他們根本沒想到會要逃命,匆忙中都是搶到一匹馬就出營,千多匹馬中少量幾十匹還有奶水地母馬快被他們折騰死,也沒讓所有的蒙古兵每人喝到一口馬奶,大家全都只好忍住疲勞飢餓昏然入睡。
東方泛出白光,沒受到一點損傷的薛赤兀日、納牙阿吉、術赤台兒三位千戶強打精神,拳打腳踢把還沒恢復過來的士兵叫起來。一番整頓後,丟下百來個傷重不能再走的人,看都不看哭叫咒罵的傷兵一眼,帶走這些等死之人的馬向北急急逃命。
昌邑,本朝南渡前即為三千一百餘戶的緊縣,歸入金國版圖後,開初因戰爭而一度人戶銳減至不足一千戶的下縣。此後的一百多年間,人戶時多時少,最高鋒時的金章宗泰和七年(207年)也有僅二千一百餘戶,與北宋時的人口相差了一大截。
自十八年前蒙古韃子第一次攻掠山東時,本縣的人戶就由一千七百多戶,猛降至四百餘戶,差點就被罷了縣置。現時,這裡的人戶還是只有三百七十二,大小男女兩千一百四十四口。李蜂頭原先留守此縣的是一個只有三十名部下的蒲輦孛堇(五十夫長),而這孛堇和他的三十個兵,也在前兩天大軍開拔時被領兵的將軍一併帶走充數。此刻的昌邑縣,只餘四五十個負責開啟城門、收取入城稅的老卒,是個無人管領的權力真空小縣。
今天是九月五,四十二歲的老干頭極準時地於卯時正招呼他的同伴出來,一起到城門前清掃這名為東大街的三十餘丈長街道。其實這裡也沒什麼好掃的,只有些許草屑落葉,十個人只須片刻就能掃完。為了這份每日一升餉糧,老干頭從二十四歲起被大帥一一後來又做了一陣皇上的楊安兒——徵召,已經在這裡做了十八年役丁城卒了。就憑這一升餉糧和些少額外的收入,他一家四口和其他那些老卒的家人們一樣,才能在這天天有人餓死的亂世活驪現在。所以,他們這些人說什麼也捨不得丟失這個城卒的職位,無論有沒有人管、是誰佔了這座小城,他都還是和同伴們一起盡職盡責地做好自己應該做的公事。
辰時正,十個人按慣例燃香向天地門神祝禱後,合力搬開頂門撐,托起近尺大的門閂,不緊不慢地打開城門。
才開了一線的城門外,有大牲畜的噴鼻聲,偷眼悄悄向外掃了一下,嚇了一跳的老干頭叫道:「夥計們,加些力吶,軍爺們急等進城呢。」
十個老卒推開城門,立即抓起條槍迅快地排在城外,低眉順眼的恭迎這些衣著鮮亮、不知來歷的軍隊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