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強云:「張大人,總數是有十來萬,但有四五萬的驅口市不能算上去的,所以韃子兵和李壇的步軍並沒有十萬。據我們探子傳回來的消息說,韃子為五千左右,李壇的人有五萬餘,他們能戰的兵力總共只有五萬五幹上下…」
張國明有點不知所措地慘聲叫道:「哎喲,五萬五千兵馬吶,公子還說『總共只有」聽口氣……像……像是還嫌他們的人馬不夠多似的…
沈念宗打斷張國明的話頭,將他一把拉到林強雲的身側再次要求:「強雲,其他的廢話少說兩句,還是打你的打算給我們的講講吧,省得叔和張大人沒法睡眠。」
「好,你們來看。「林強雲大步走到沙盤邊,指著已經聚到一起的兩堆黑旗說:「到今天入夜時為止,我們得到的消息是:以韃子為首的右路共三萬五馬步軍已經到達高密城下,開始安營紮寨做攻城的準備;另一隊左路軍,喏,就是昌邑這裡,二萬李壇的漢軍上午過誰水時受攔擊,死傷數百人後退回,龜縮在昌邑城內沒再露頭。」
「我的打算是,現時,也就是今天晚上對這裡的敵人騷擾了一次以後,就什麼都不管了,放開椎州到高密的大路任由他們將糧草兵馬進到高密城下,隨他們願意什麼時候攻城就什麼時候攻城,示敵以弱。在敵人攻城期間,利用我們的子母炮、小炮和雷火箭予敵大量殺傷。把他們牢牢地吸在高密。」
張國明疑惑地問道:「我們就這樣死守高密和昌邑橋,其他什麼也不做嗎?」
林強云:「不,我們不光是死守高密和昌邑橋,其他還是要做點事讓李壇將這兩萬躲在昌邑地軍兵調到高密來。否則,如何能把他們一舉殲滅哪。」
沈念宗:「他們會這麼聽話,我們要他攻城他們就攻高密城?或者韃子兵會讓李壇的手下攻城。他們自己繞路來攻我們膠西,或者是去攻萊州呢。」
「這倒不必擔心,叔、張大人請看。」林強雲胸有成竹的高密城以南的這一片地方劃了一下,指著膠水和相隔尺許的另一條無名支流間的一叢紅旗說:「這裡有兩軍護衛隊、一軍騎兵共約四千人守住韃子兵往南繞攻膠西地通道,他們絕對沒法從此地通過。」
林強雲笑笑說:「即使韃子兵和李壇的三萬漢軍都全部由此繞道,我們也不怕。那就把原先預定打殲滅戰的地點改動一下,移到此處就是。我們護衛隊出動的時間也必須提前,一發現這種情況就應該馬上開始攻擊。這裡的地面雖然比我們準備好的地方面積大了不少,但也能適合於發揮火器地威力,相信他們照樣逃不掉被擊潰覆滅的命運。只是,全殲就比較困難,而且這一帶的村莊人們走得匆忙。清得不夠徹底,損失比較大了些。也會便宜了還沒過河來的那兩萬漢軍,達不到我把韃子兵和李壇的漢軍一舉全殲的目的罷了。」
沈念宗沉吟著問:「唔。我們這裡只有兩軍步兵兩千七百人,騎兵則宜攻不宜守,又沒有炮隊配合,你真有把握能守得住此地?若是他們從這裡往北走轉攻萊州呢,你又有何打算?」
「呵呵,雖說兩軍地護衛隊沒有炮隊,但他們每哨都配有十二架小炮,在三四十丈內能打得賊兵們哭爹叫媽,守住挖了壕溝的陣地絕無問題ま如果他們真是按我設定地那樣,要自尋死路走這裡繞道轉攻萊州。我將舉雙手歡迎。「林強雲高興地說:「叔,張大人你們看,這一塊由於有雒水、膠水相夾,特別是兩河的這一段都水深流急,越往下游水面也就越寬,絕對無法涉水而渡。在昌邑橋、膠水橋我已經各布下五哨護衛隊、兩小隊子母炮守著,另外還有十架鐵甲馬車、五哨騎兵在等著支援,只有中間留一條路,讓他們可以向海邊遜…」
聽完林強雲講出計劃後,沈念宗和張國明都沒什麼話好說了,三人閒聊了一陣,便各自回去歇息。
高密縣城東,李壇派了五個猛安共五干人,連立三次營都被城上和膠水橋頭堡地炮火打掉,非擔沒將營寨建立起來,還折損了四五百士卒,死了一個猛安孛堇一一也就是千夫長。無奈之下,李壇只好將這裡避開,高密城的四面留出東方一面。
九月初四,連著受了兩夜騷擾性打擊的李壇軍,總算在初三派出數千軍兵接回運來的數千石糧草,死傷近千人後,在赤那顏·合勒扎的催迫下向高密縣城發起了攻擊。
李壇軍的攻擊主力還是放在西城,南、北兩個方向僅派了少量軍隊用以絆攻。
王寶優哉悠哉地過了兩天,這時坐在護衛隊的專院小議事廳裡,自得其樂地蹺著腳哼哼家鄉的小調。猛然間,外面急促的警鑼聲入耳,把他的小調打斷。跳起身栓查了一下腰間地手銃和子彈盒,側耳傾聽了一下鑼聲的節驟,衝出門向西城牆上跑去。
從城頭看下去,兩里外的賊兵營寨內源源不斷的湧出大隊賊兵,接近到裡半外床弩射擊範圍外列陣。當王寶見著營門裡推出來的上百架有如屋子般的木驢(一種蒙有牛皮,上尖下闊,內可藏人的四輪車)、撞車、巢車等時,知道今天是真正的守城戰開始了。立即高聲下令:「著城下民壯開始夯堵城門,城上子母炮準備射擊。」
城上的護衛隊其實不等王寶下令就已經做好了準備,這面的一哨十六門子母炮全都裝好了子炮,就等點火發射了。城下在城門邊待命的百餘壯丁。一接到命令,立即就在坊長地呼喝下,一部分人搬取早已裝好泥土的布袋,堆砌在距城門板五尺遠處。另一部分人用土箕籮筐裝土挑到門板與土代間的空位中倒下,堆了半尺厚的泥時,數十人各持杵桿上去一陣狠舂。有如舂造泥牆般連舂了三道,直至將兩丈餘的門洞全部堵滿寨絕為止。以這樣的方法堵上城門,即使賊兵用再大地撞車把門撞破,一時半刻間也沒法由城門衝入。
最先向城下衝來的是衣衫破爛、腳步蹣跚的牧奴驅口,這些人在李壇的軍兵用兵用刀槍押著,肩挑背負著土箕、布袋。或是從手端或皮或布、或其他任何能找得到的容器,面無表情地吶喊,蜂擁而來。城上的人們眼瞪瞪地目注這些不帶任何兵刃地奴隸,沒一個人會想到朝城下發射。眼見得最前面的人已經把他們手上、肩上的泥、石、沙土朝護城壕中傾倒,王寶才清醒過來,大吼道:「子母炮、小炮、雷火箭立即點火發射。」
十六架子母炮打的是遠處的賊兵大隊,他們倒沒有對手無寸鐵之人下手的顧忌,在哨長的喝令聲中。馬上就點火發射了。
在子母炮響地間隙中,只有幾支雷火箭和兩三門小炮聽令向城外射擊。疏疏落落的幾個子窠、雷火箭對城外地大隊人根本就是杯水車薪,像是大湖裡扔下了幾個小砂粒般。僅是起了一點微波,馬上又平靜了。
王寶連下了好幾次命令,這些新組成不半年多的護衛隊,還是有大部分人不肯對城下地那些可憐蟲進行攻擊。這下王寶真是急了,搶到一架小炮前劈手奪過一個旗頭手中的棒香,抓起一個子窠點著引線就朝炮管內塞進去。然後再朝邊上另一架小炮中同樣地裝入一個點著引線的子窠。兩發子窠射到城下,三十多丈遠處的人叢中倒下一大片約有二十多人。
王寶回身把棒香放到那位旗頭手上,厲喝道:「馬上發射小炮。」
那旗頭眼中流下淚顫聲說:「將軍,我……我……下不了手……手……
王寶左右甩了他兩個大耳光,一下抽出手銃。頂在旗頭太陽穴上,陰聲說:「再不動手,以抗命臨敵脫逃論處,你死了不打緊,還會害得你家裡的親人因為你而被逐出根據地,從此失卻在這裡的所有的一切。」
這位旗頭一聽會有害慘家人的嚴重後果,飛快地將棒香插於小炮邊上,大叫一聲衝向木箱,抄起一個子窠對在管口,左手拔起棒香開始發射小炮。
王寶則揮舞著手銃向城上的人吼叫:「再不向攻城的人射擊,城破後沒一個人能活命,不想守城地現在就給我跳下去,再有違令遲疑不決者殺無赦。」
即使這樣,也還是有許多護衛隊員慢吞吞地不忍向城下的驅口發炮、射出雷火箭。眼看吊橋邊的護城壕已經有一小段露出泥沙,王寶再不敢手軟,奪過一個直向後縮之人的鋼弩,扯掉他的箭匣,一腳將其踢到城垛邊,抬手一銃打在那人胸部,再飛起一腳將這人踢下城,在長長的慘呼聲中大喝道:「抗命退縮者,這廝就是榜樣!」
這一下言出必行的立威,給幾位哨長、小隊長做出示範,他們馬上拔出手銃、腰刀連殺了四五個人,方令得這些護衛隊員向城下射擊。
王寶向一位哨長吩咐了一句,跑到三架弩床邊用手銃指著發呆的床弩手們罵道:「你們是死人,還向賊兵不發射,等賊兵攻上城來,刀砍到你們頭上時才射箭麼?立即瞄準賊兵多處點火發箭」
經過一番威逼,總算在壕溝沒被填滿前,將所有人壓得向城外射出他們的子窠、雷火箭,很快就打退了賊人的第一次攻擊。
一位哨長看清潮水般退去的人群,匆匆走到癱坐於門樓台階上的王寶身邊,小聲說道:「將軍,這樣的打法可不行,剛才有許多弩兵點著了雷火箭後,是閉著眼往外射的,根本就將箭射到沒人處,聽著是響了,但卻沒傷到一個人。」
王寶拍拍台階,招呼哨長坐下後,一臉無奈的道:「剛才的事就算了吧,再有這樣的情況發生,一經發現立即殺了。他們想死,我們和城裡的幾萬人可不想陪他們一起死。」
頓了一下,王寶向哨長吩咐道:「立即傳令,招小隊長以上的隊官都來城樓前,我有話要說。」
「遵命。「哨長行禮後轉身走了。
不多一會,十多個人聚到城樓前,王寶站起身背著手邊走動,邊目光閃閃地向他們一個個地看過去,冷笑道:「好啊,你們看來都長了鬍鬚,有點像是個男人樣子辦「,「走到一頭猛然一個轉身,手指連點出幾個人厲聲問:「可剛才,你們剛才有幾個有男人的樣子。你,你,還有你、你、你,不但沒向所部兵卒督促,自己還直向後退,虧得你們還是和我一起從汀州過來的人,把我們汀州人的臉面都丟光了。現在,我重申一次,還有剛才般的事情發生,我就不去理會小兵了,只唯你們的哨長是問,哨長則先拿你們這些小隊長開刀。你們是去對付什長也好,去斬殺士卒也罷,都由得你們自己去辦。總之,凡有畏縮後退的,殺!稍遲些,在我與各位講完的接下來的打法之後,大家分頭去傳令。一定要和護衛隊員們講清楚,不殺了城下的人,一旦讓賊兵攻入城內,將害死全城的幾萬人,也將害慘你們在根據地的家人老小。圍攏來,我給大家講解接下來怎麼打。」
王寶蹲下身,撿了一根木片在地上划動,抬頭看了眾人一眼說:「各人回去後,立即將你們各小隊的三架小炮集於一處,每小隊負責自己的防區。敵人一一不管是賊兵也好,或者是手無寸鐵的平民奴隸也好,只要一進入小炮射程內就給他們迎頭痛擊。還有漏網的就由各自的弩手用雷火箭、無羽箭招呼,務必將他們攔阻在壕溝外,再不能讓這些人把泥土填進壕溝裡了。否則,我們別說守到局主圍殲這些賊人,就是兩三天我們也捱不下去。另外,不管是小炮也好,雷火箭也罷,你們一定不能亂射,沒瞄準不許射擊。再有閉著眼射擊的人,我要按子窠、雷火箭的價錢扣他們小隊的餉銀。就是這樣,有什麼事現在就問,稍時別再來煩我。好,沒事回去安排,記得向下牛來接手的人交代這個命令和打法。去吧。」
這第次的攻防仗,完全是一面倒的戰鬥,除在臨陣被王寶和哨長他們當場斬殺掉的六個人外,可說是無一傷亡。賊兵的傷亡也很少,遠處受弩床、子母炮攻擊的地面上,只有一二百具屍體。例是被趕來填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