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末商賈 卷六 十六章(一)
    蔣崇仁回頭對兩個弟弟笑道:「啊哈,原來雙木商行的林東主是這般年輕的一個人吶,兄弟,你們看他比我們家瑜兒大不了幾歲,卻在兩年內創出了這麼大的一份家業,可比我們兄弟厲害多了。」

    蔣家老三——九郎蔣崇信看了一眼林強雲刮得光光的下巴,十分不悅的「哼」了一聲,被哥哥八郎蔣崇義扯了一下後,還是不滿的小聲說:「別拉我,有所謂『身體髮膚,授之父母,不可損毀』,他倒好,年紀輕輕的卻光著個下巴,這,這,這成何體統……」

    蔣崇信雖是小聲嘀咕,但他的聲音還是足以讓眾人聽得清楚,蔣崇仁尷尬的對林強雲一笑,拉著林強雲的手朝廳內走,大聲岔開話題,回應林強雲的客氣話說:「說到客氣,你林東主才真的客氣吶。看看,我們家的人去貴商行開的胭脂水粉鋪、珠子鋪走了數月,欲買而不得的『雪花膏』、『仙人鏡』、『萬花筒』諸般珍奇寶物,卻由沈念宗先生送到家裡來了。林東主,老頭兒兄弟三個在此當面說聲謝謝了。」

    幾個人進廳後不久,陳君華就出來安排護衛隊員守住四周。蔣氏三兄弟待了不多時,於午時前推掉了林強雲請他們吃完午餐再走的邀請,匆匆告辭回家去了。

    五月初七,沈念宗因為有皇命在身,一大早就帶了上官婉坐上客船由運河出錢塘江,轉乘海舶前去山東。原本林強雲要為他們辦的喜事,因為最近都沒有適合的好日子,所以只好再拖一段時間了。

    也就是這天開始,臨安城內外蔣家所有的十七間米面鋪子,與雙木商行開的六間米面鋪一起,不再和前一個來月般的只開張半天,而是全日都開門做生意,這二十多間米面鋪裡出賣的米面,質量好不摻砂石不加水,價錢沒漲也沒降,還是維持在每升上白米九文銅錢、糙米每升八文銅錢。

    看到這樣的情況,其他已經將糧價漲了半成的各米面鋪,這次再將糧價漲到了過去的一成還多,每升米價比這二十多間米面鋪貴了一文錢。

    臨安此時的總人口過百萬,如此一來,這樣漲幅不大的糧價,對有皇糧度支的官宦人家沒什麼影響。但對每日靠掙到幾文錢後,臨時到米面鋪糴米填五臟廟的細民百姓來說,幾文錢可是會要命的事,故而無不寧可多走幾步路,尋到這些米價底的鋪子來購米。

    三天下來,在燈燭的火光下看著管賬先生送來單子的林強雲,心裡有點著急了。

    三天,僅三天的時間裡,六間米面鋪賣掉的米就達一千七百餘石,幾乎每間鋪子每天要賣出一百石糧米,蔣家的十七間鋪子也在三天中賣出差不多五千石米糧。按初六那天和蔣家兄弟一起估算,臨安每天要在米面鋪糴米維生的,約為二十五萬至三十萬丁口,總需米大約是三千至四千石左右。這樣算來,在這三天中,這二十三間米面鋪,供應了臨安城內外相當於一半以上的糧食。

    蔣家的倉庫裡估計還有存糧三萬石,半個月左右就會見底。自己雖然還有近五萬石從各地新運到的稻穀,與蔣家的存糧合在一起也僅能一個月的時間。那時候,南方廣南兩路的新糧初上市,不可能大量收購,必須等到七月半後至八月半這一段時間,才能有新糧可以到達臨安。

    冉琥這三天累得連氣也顧不上喘,吃過晚餐後拖著腳步到林強雲的書房一屁股坐下,再沒有先前那種斯文的讀書相公樣子了。

    「不太妙啊!」冉琥憂心忡忡的輕聲說,看看林強雲面前的兩張抄寫得十分整齊的賬目單子,又看看縮在一角的山都,對林強雲歎了口氣道:「初七那天還看不出什麼變化,我們和蔣家的米面鋪都和過去一個多月的時間差不多,每個店內也就賣出五十餘石的米面。可昨天就不同了,有人一大早就到店門前等候,雖然還是按規矩每人最多只糴四斗米,但來的人也太多了些,弄得我們米鋪裡的伙家量米量得手軟。唉,看來還得再請幾個短工來臨時幫忙才應付得了,不然長此下去我們的伙家會累得路都走不動的。」

    「冉先生,這事你做主就好,要請人幫忙儘管請就是,不用事事都來問我。」林強雲信口回答冉琥的話,心裡還是不住轉著念頭。

    冉琥要說話還在後面,卻也是林強雲意料中的話題:「今天來的人又比昨天更多,一天之內每間店都一百四、五十石米銷去。依在下看,接下去的一段時間裡,怕是整個臨安的人都會湧到我們這二十多間店裡糴米了。」

    和三菊攀肩摟背一起走進門的應君蕙接著冉琥的話頭說:「若是不想在這場糧米的商戰中敗陣,我們就必須按現時的價錢不變,準備好每天賣出三千到四千石米糧,才能有勝出的把握。否則,就是我們一敗塗地的結果,非但在糧米商場上報不了仇,說不定還會影響到我們其他的一些生意。」

    林強雲聽得眉頭大皺,臉上也是十分擔心的神情,向冉琥問道:「依冉先生看,假如沒有其他意外的話,我們要做好準備把整個臨安的糧食供應包下來的打算嘍?」

    冉琥皺著眉頭說:「似我們現時所賣給的糧米來說,只要時間稍長些,就是沒有這次的事故發生,恐怕整個臨安城內需要糴米維生的人,也會全部湧到我們這二十多家米面鋪裡來,別家的生意肯定會一落千丈。」

    林強雲倒還從沒聽人對自己說過這樣的話,不禁大有興趣的問道:「這卻是為何,請冉先生不吝賜教。」

    冉琥想了想,從袖袋中取出一本書,對林強雲正容說道:「在下這裡的一本書,是本朝南渡初一位叫李之彥的人所寫,書名為《東谷所見》,此書內裡有一段話專講糧行的行商坐賈,請公子聽聽就知為何了。」

    他將書翻到一處,就著燈燭朗聲念道:「書中所言:『最是不仁之甚者,糶糴一節。聚錢運本,乘粒米狼戾之時,賤價以糴。翹首企足,俟青黃不接之時,貴價以糶。其糴也,多方折挫以取贏;其糶也,雜糠秕而虧斗斛。天生百谷,以存活一世。而謀利之徒,不欲其豐而幸其歉,不喜其飽而願其饑。』這段文字足以說明臨安的糧行米鋪是如何謀利的了。此書是在下還未冠時家父所授,帶在身上隨時翻看,故而印象深刻。」

    應君蕙也插言說:「冉先生說得對,如書中所說只加些糠秕、稍虧些斗斛的人還算是有點天良的了。另外更有那一等無良奸商,不但將要賣的米面早早放於大缸內,加入水讓米泡得漲大了,又加進不少細細的砂石以增其量,恨不能將一升的米在賣出時量成升半兩升的錢來,這樣才合他們的心意呢。」

    林強雲拍案罵道:「這些無良商賈真是黑心,怪不得叔祖公第一次見我時會生那麼大的氣,都是被這些人害的。他日再有見到叔祖公時,定要和他分說清楚,奸商是奸商,我是我,我可是大有良心的本分商賈吶,千萬不可一概而論。」

    三菊「噗」的一聲笑了,調侃道:「這還用大哥與叔祖公解說麼,他早看出你與奸商們的不同了,否則,如何會讓君蕙姐再回我們家來。」

    三菊放開舉手要打人的應君蕙,逃到林強雲對面坐下,順手拉過桌角上的算盤「辟里啪啦」的撥動了一陣,抬頭對林強雲說:「大哥,以每天四千石糙米計,需用去大約五千一百石稻穀,若是按半數為上白米來算的話,則需近五千四百石稻穀了。這兩天我去城內外的各家礱舂作坊看了一下,並向作坊的人打聽過了,即使整個臨安地面的礱舂作坊都全力以赴的開工,每天由稻穀製成上白米只得五、六百石上下。若是全都做糙米,一千五百石也就到頂,不可能再多了。剛才小妹和君蕙姐一起去我們的糧倉、米面鋪看過了,發現倉庫裡有一半以上都是沒加工過的稻麥,而米面鋪內賣出的,卻大多是上白米和上等的麵粉。若是我們不早做打算的話,後果可虞。」

    「哎喲,這倒是個大問題。」林強雲怪叫一聲,把山都驚得一蹦而起,衝近前來探手要摸摸林強雲的腦袋。

    「去,去,去,一邊坐著去,別來煩我。」林強雲一把拍開山都的手,沒好氣的輕叱道:「我們這裡商量大事,別再來插一腳搗亂了好不好。」

    冉琥:「以前在下聽得人說,餘杭縣(今杭州西,並非現在的杭州市餘杭區)有幾家大作坊,內中有水轉連磨可磨出上好的麵粉,也有連機碓可大量加工稻米,何不派人前去探看,若真有那樣的大作坊,就可由他們將倉庫裡的稻麥製成麵粉和白米,也省得我們在這裡呆頭鵝般的沒做理會處。」

    林強云:「好,就按冉先生所說的,明天派人飛馬趕去餘杭縣,商談好後就將需要加工的稻麥運到那裡做成白米和麵粉後再運回來,反正這裡到餘杭縣也不遠,又有水路可通,來回一趟有兩三個時辰儘夠了。另外,君蕙你幫我寫幾封信,通知荊湖路和溫州、廣州的人,在運糧來時盡可能把稻麥全都製成米及麵粉,既少了運送的數量,又省了這裡的加工銀錢,一舉兩得。至於稻麥數量不足的事,讓我再想想辦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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