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強雲走出廳外不到十步,忽然想起一事,急匆匆的又返回廳中向米巨秀問道:「請問米先生,你是江南杏林高手,對婦人女子之疾可有研究?小子有一女友,去年於天葵下行時腹部受到重擊,不知可否請先生空閒時到小子的家中診治?」
米巨秀對林強雲實是有點好奇,聞言自是痛快地應承次日到城北右廂一行。
林強雲與上官婉入宮倒是沒什麼事,他本想看看能不能和皇帝或是楊太后見上一面,若是能看到趙家天子,除了借口說要進貢幾盒印泥外,順便再問清楚那道密旨上的一些事;若是能看到楊太后,則找個借口向這老妖怪說明上官婉嫁人的原因,討得個充准的旨意省得此後麻煩。
任他裝模作樣的行了好一陣道法,除了一些小太監、小宮女因為好奇在遠處探頭探腦外,其他就沒人敢上前來理睬他們兩人。只好沒趣的怏怏出宮回家,一路上暗自發誓此後再不到大內來丟人現眼了。
外面的事辦得差不多,家裡可是還有人在等他拿主意,已經成為雙木鏢局臨安總鏢頭的鄒景豪穩坐於椅子上,剛從山東趕到不久的張全節則焦急地在大廳裡走動,緊緊抓住一對鐵鞭的右手青筋露凸。
兩人看到林強雲入廳,不約而同地開口:
「局主……」
「公子……」
鄒景豪向張全節拱手道:「張大俠請先說,我稍候一會沒關係。」
張全節雖是脾氣暴躁,卻並非蠻不講理,連忙向鄒景豪謙讓:「鄒總鏢頭請先好了,張老三的事不是一時半會能說得清的,稍遲些也沒什麼干礙。」
鄒景豪向張全節抱拳施禮後對林強雲問道:「局主,隸屬我們臨安鏢局的護衛隊現時只有五哨六百餘人,上午派出隨運河沿線護鏢的去了一哨人馬,另有三哨出鏢還沒回來。明天到荊湖南、北兩路又有大批銀錢,屬下怕一哨人馬實在是太少,不能護得我們所帶的銀錢及人員的安全……」
這是個大問題,林強云「唔」了一聲,搖手止住鄒景豪再說,取出一面小金牌交給他道:「你去找陳都統制,請他再派兩哨護衛隊到你們鏢局,以後有這種事時,若是陳都統制在就不必來找我,直接去和他說就行了。」
張全節見鄒景豪出去後,才以大得嚇人的聲音大聲說:「林公子,這次運來了三萬斤茶葉和九千餘把各式菜刀、柴刀、殺豬刀等刀具,另外還有用小塊的廢木頭做的數萬個漆得花花綠綠、極好看的陀螺。」
講到這裡,張全節將右手的鐵鞭放到椅子上,走近林強雲在他耳邊壓低聲音說:「張大人交代了,請林公子盡快採買些鐵料和裝茶葉的大陶甕,否則……」
林強雲被張全節的小聲說話震得耳朵嗡嗡直響,忙揮斷他的話說:「張三哥,你坐下來說話好麼,做得如此神秘兮兮的,好像不讓外人聽去,可這樣大的聲音別說在我的耳邊講,就是站在廳外的幾丈遠的人也能聽得到了。」
陳君華還沒到廳門就大笑道:「就是,全節的話連我在四五丈外也聽得一清二楚,哪裡能保得住外人聽不到?」
張全節尷尬地騷著頭皮,訕訕地坐到椅子上,不好意思地笑著,呆了一會後又大是為難的問道:「是是,是我不對,可這大嗓門怎麼也壓不下聲音來,我也沒法子。不過,我大哥、二哥和張大人都吩咐了,這些話只能說給林公子聽,若是林公子不在時,講給沈總管和陳都統制也是不妨事的。可現在,你們三個人都在一起了,我到底要說給誰聽呀?(web用戶請登陸載TXT格式小說,手機用戶登陸wap)」
林強雲不由好笑,心道世上真是無奇不有,這般死心眼的人自己還是第一次見到。便對張全節說:「張三哥,既然我們三個人都能知道的事,那就不妨當著我們三個人的面說出來就是了,哪裡還用去想把張大人的話說給誰聽呢。快說,張大人還吩咐你轉告其他什麼事,一次全說出來,我們好妥為安排。」
「張大人說,現時我們那裡越來越多難民湧入,存的米糧已經不多,只夠現有的人吃到新糧收成。」張全節吞了下口水,艱難的回想張國明交代他說的話:「再有,金國上次來買『轟天雷』的那些個什麼調軍使,又到我們的根據地,還要再買三百個『轟天雷』。」
「哎呀,三百個『轟天雷』?」沈念宗吃了一諒,向林強雲和陳君華看了一眼,急道:「光是鐵料就需四千餘斤,我們的鐵料存貨將被用掉三成。另外,還需用掉三百多斤硝芽(精煉過成結晶狀的硝石)和數百斤雄黃,強雲,這事還得好好斟酌才是。」
張全節接著說:「張大人還要我告訴林公子,說上次金國買回去的六十二個『轟於雷』在衛州(今河南省衛輝市)全都用掉了,所以才要又來買的。聽說,金國的衛州就是因了這些『轟天雷』殺了數萬的蒙古兵,方把攻城的蒙古兵打退解了衛州之圍。」
林強雲呵呵笑道:「胡說,總共才六十二枚『轟天雷』如何能殺得了數萬蒙古兵,定然是傳說有誤。依我想來,『轟天雷』若是擊到人多密集的地方,能打得蒙古兵死傷千把人也就不錯,最多也只能讓蒙古傷亡兩三千也就不得了。」
想了想後,林強雲對沈念宗說:「叔,金國的人要多少都沒關係,立即賣給他們就是了,別忘了我們的倉庫裡可是裝有從泉州帶到山東去的一千多個『地雷』呢,上次的六十六個賣掉後,我又叫人去清點了一次,足足還有一千一百三十多個,不賣掉它們不是放銀錢放在庫房裡變廢鐵麼。」
沈念宗這才想起那次林強雲確實在事後給自己講過,自己一忙起來就忘了,當下也就點頭不再做聲。
林強雲說:「請你立即通知我們所有的人,在不驚動官府的情況下,立即暗中收購鐵料、硝石、硫磺和雄黃等,以最快的速度運到山東去。金國的人一旦用上這麼好的兵器後,就會用起癮來的,我們的生意會越做越大,所以麼這些做『轟天雷』的原材料是存得越多越好,將來賺的錢怕是手都算得軟啊。」
五月初一日大朝會,也是蕃屬國進貢受冊的大日子。
這天的二更末還不到三更,林強雲才睡下去不久,就被史彌遠派來幫助他的一位禮部生叫起了床,昏昏沉沉的在眾人左推右搡收拾下,穿好了上朝面見天子的朝服,迷迷糊糊的被塞進車裡往大內進發。
昨夜,也正是因為來了持著史彌遠手書的禮部生,才讓林強雲一反以往早睡的習慣,和沈念宗、陳君華、冉琥等人商量到半夜過後才歇息。沒想到剛躺下不久,就讓人從被窩里拉起來。
從北瓦前街到御街的一路上,林強雲慢慢的清醒了些,從車簾內往外看前後都有向同一方向前行的車馬,想必也是和自己一樣去趕赴大朝會的京朝官員。
和寧門前的四方館外,李平南幾個正焦急地向來路探望,接到林強雲等人後都歡喜無限的圍上來問長問短。李平南他們這一個多月來實在是擔心,倒不是說與林強雲的交情有多深,為這個才認識幾天的朋友生死焦慮,而是為他們自己能否得到林強雲的助力保住王位。從大宋權相的態度和話語中,李平南很清楚地得到這樣的信息:沒有林強雲居間說合,他們這些流亡到此的小國王室成員連看都沒人會看上一眼,更不用說能朝見大宋趙家天子了。希望都在姓林的身上,說不著急也是假的。
林強雲出門前經姬艷一翻打扮,整個面容已經回復了受傷前的樣子,但又與從前的面貌有些不同,不是長期相處的人絕難把此刻的林強雲與其本人對上號。這是昨夜商量過後大家定出的主意,用冉琥的話來說,雙木商行的東主現在是樹大招風,要越隱秘越好,越是行蹤無定越能保證他的安全,越少人認識林強雲真面目就越能起到鎮懾人心的作用。
林強雲沒去與史老奸相見,只是遠遠的向老頭招手做了個示意。
林強雲有上次進宮朝見皇帝和太后的經驗,以為那麼簡單的事沒什麼大不了的,這次再隨別人一起來到這個不知什麼名的大殿,才知道自己是錯得多麼厲害。不但儀式繁複,花樣多得使人頭昏眼花不說,邊上還有高大英俊的軍官手持武器虎視眈眈地盯著你看,只怕是一不小心出了什麼錯就會被拖出殿去打屁股。這是禮部生和史老奸千叮萬囑吩咐過好多次了的,林強雲可不敢掉以輕心,生怕再來受一次什麼刑,那才太也不值。好在前些時和李平南一起跟禮部生學過了各種禮儀,這時偷眼看別人怎麼做跟著就是。踩著規定的步子舞蹈、面向高高在上的皇帝跪拜、高呼萬歲,三遍下來倒也沒出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