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到小廳時,一名護衛隊員正等在廳中。他一見林強雲回來了,立即便開口稟報道:「局主,我們在各地收購小蝦製作那種叫什麼『蝦油』的人都一直來問,上了釉的大陶缸全都用完了,再接下來還收不收小蝦?」
「哎呀,這麼快,三千個陶缸都裝滿了嗎?」林強雲有些吃驚地問:「那麼大家是否按我所吩咐的做呀?」
「全是按局主教的,每百斤小蝦用三十斤鹽,一層小蝦一層鹽裝入大陶缸後放在大太陽下暴曬,每天早晚沒了太陽時翻耙兩次,起風或是下雨就用簸箕、木板蓋住。等到陶缸裡有似水般的油出來時,再將上面的那層油取出來。不過,已經十多天了,也還沒有什麼水在陶缸裡出來,會不會做不成那種『蝦油』啊?」
護衛隊員的回答讓林強雲很滿意,對護衛隊說:「你回去告訴大家,做蝦油要很長時間的,少則一月,多則三個月才能將小蝦裡的油全部取出來。讓大家耐心點吧,我們以後開酒樓菜館全靠這裡做的蝦油了。有了蝦油,我們做出來的菜就比別人做的更好吃,就是同一個師傅煮的菜,多了蝦油的菜與沒放蝦油的菜相比,味道就差了很多。所以,我們的蝦油一定要認真做好,這能為我們的酒樓招徠到不少好吃美食的客人。」
「還有,叫大家不要忘記那種鹽鹵的做法,到時候將出了油的蝦醬拌入鹽鹵中再濾取蝦油。這個方法不會忘記吧?」林強雲在護衛隊員出門前,不太放心地再問了一次。
那名護衛隊員邊走邊回答說:「局主放心,這些做蝦油的過程都由夫子們記在紙上了的,絕不會誤事。」
那名護衛隊員走了後,林強雲邊吃飯邊把剛才想到的辦法講給應君蕙和三菊聽,三菊拍手笑道:「虧得君蕙姐講了鳳兒姐的一些往事,大哥才能想出這麼好又這麼簡單的辦法來。那鳳兒姐姐真是個好人,她不在大哥的身邊也還能為大哥出主意……」
正高興地說話的三菊見到林強雲的臉色又沉下去,趕緊知趣地閉上嘴。
應君蕙一臉擔心地柔聲叫道:「大哥……」
林強雲擺了下手,向應君蕙和三菊苦笑了聲,消沉地搖搖頭,片刻後又露出笑容說:「沒事,你們別擔心,我很快就會好的。」
下午,林強雲沒像早上般的把所有人都叫來,只是要吳炎和司馬景班相幫,僅用了不到一個時辰就在印刷機上多裝了一個木框。
飯後才被林強雲叫來幫忙,準備代替上午的壯漢搖機器的四海,因為不清楚上午印刷機到底怎麼不好,便問道:「公子,為何做得好好的機器又拆開,多裝上這麼一個用小木條做的大框,還排了這麼多絲線在上面,到底為是做什麼用的呀?」
林強雲眼見成功有望,心情大好,耐心地向他解釋道:「上午試了一下這架機器,我們做的印刷機用是可以用的了,也能將印版上的字很好的印出來。但卻有一項麻煩是我們原先沒想到的,因為要印書的紙被機器壓得太重,取出來的時候必須要很小心,稍一疏忽就會將印好字的紙揭破。所以才要做這麼一個木框來解決這個問題。」
四海嘟喃道:「不明白,一個木框和三四十根線,就能將手都難拿的紙取出來?到底有用沒用還難說得緊。」
急性子的吳炎最見不別人對師傅懷疑,剛好四海那麼小聲的話卻被他聽到,氣呼呼地雙手叉腰罵道:「缺心眼的小子,你哪裡懂得什麼。告訴你,別小看我師傅想出來的一個木條框和二三十根線,就這不到六斤的物事當得五六個人來用……不,當得過十多個人用。想到沒有,用這個木框上繃緊的線擋在紙張和雕版之間,每根線都剛好放在字行中,印好後的紙被這些線由機器帶動,用力均勻地一分,立刻就能從印版上脫開,我們就能輕鬆的將紙取出來。懂了麼?」
四海雙眼茫然地點了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氣得吳炎轉身就走,罵道:「笨豬,講了這麼多也還聽不懂,等會讓你親眼看看才會明白這個道理。」
在四海滿頭大汗的發力搖動下,印刷機的飛輪開始由慢而快的轉動,轉速穩定以後,就不時發出一陣「吱吱咕咕」的聲音。
林強雲雙手、右腳不停地活動,用左手沾了墨汁的羊毛滾筒往機器裡推滾一下,緊接著右手迅快地取過吳炎遞給他的紙放入壓板內,右腿踩完一腳,在壓板張開後又輕輕鬆鬆的拿出那張印了字的紙來。
司馬景班看到林強雲動作如此的流利,不帶絲毫煙火味,似是已經對這種機器使用了很久般的熟練,不由得對手忙腳亂分紙的吳炎歎道:「吳小個子吶,看看東主的手法和神態,哪裡有半點東主的樣子,分明就是一個長年做慣了這種印書之事的老手。我們的印刷機卻也是怪,敢情還像個小姑娘般的害羞吶。剛才那麼多人在時,硬是不給我們面子,讓我們連帶東主一起也丟了個大臉。現在可好,人一少,它就順順當當的把字紙一張接一張地印得清清楚楚的吐出來。你說氣人不氣人。」
吳炎正忙得無法開解呢,聽了司馬景班的話後乾脆停下手,叉著腰仰頭向老木匠迫過去,怒氣沖沖的說:「好啊,我在忙得手腳都不得閒,你非但不動手相幫,還在旁邊說風涼話。什麼機器像小姑娘般害羞,分明是說我手腳慢趕不上師傅要用的紙。現在換你這高個子老頭去做一回了,看你還能在一邊說嘴不?」
四海一看吳炎停了手,公子也笑瞇瞇地沒再踩動機器印字,抽出搖把往地上扔,,一屁股坐到旁邊的木板堆上喘著氣說:「我的媽呀,不印了就好,這鬼機器可真花人的力氣,才片刻就能把人累個賊死。哎喲……」
林強雲沒去理會吳炎和司馬景班的鬥嘴,也沒管四海擅自停工休息,而是再次對著這台印刷機呆呆的出神。
「記得以前還看過縣印刷廠有一架新到的印刷機,似乎是印出來的紙可以自己從機器裡吐出來,由一個什麼東西傳送到一邊堆成一疊。」他極力在腦海裡搜索,想要從中找出埋藏得很深的東西。
司馬景班和吳炎吵了幾句,見了林強雲的樣子後對吳炎作了個手勢,兩人一起走到林強雲身邊,吳炎問道:「師傅,又發現什麼不好的地方了嗎,講出來讓我們一起來想辦法。」
林強雲想想也是,自己還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做,不如就將這個技術難題交給他們兩個去解決好了。便轉過身對吳炎和司馬景班說:「是這樣的,我想這個事情也不是多難,就讓你們鐵工門和木工門的門下弟子一起動腦筋好了。首先,這個印刷機基本上就是這個樣子了,吳炎的鐵工門負責將我們印刷機的鐵件做好,然後和木工門的人一起裝起三架機器來。其次呢,你們兩個掌門都和門下弟子們多想想辦法,我要你們把印刷機做成放進紙張去以後,印好的紙就會自己直接走到機器外面,再由另外的人去收拾。第三,做出來的機器主要是用水車帶動,也要做成可以在沒水車的地方用人手來搖動,讓印刷機成為水力、人力兩用機。就是這樣了,你們慢慢想辦法吧,在我動身去臨安時就要將其中的兩架印刷機帶走的,可別偷懶誤了我的事啊。哦,還有……」
吳炎大叫道:「且慢,師傅你還讓不讓我們活了呀,光是前面講的三條,那三架機器就已經要命嘍,這後邊還再加上一個『還有』。弟子看,與其讓我們被師傅逼得累死,倒不如我們什麼也不做,乾脆一頭撞到牆上去碰死算了。」
林強雲笑罵道:「咦,我話都還沒說完呢,你倒先叫起撞天屈了?告訴你吧,這個『還有』是非加上不可的,否則,你們就是把機器做出來了也沒有用處,等於是個沒心肝的空殼子,死貨。這個還有就是,你吳炎的那兩個徒弟將鉛字做好了以後,可以去我叔那兒度支二百兩銀子的賞錢。你們把這印刷機改做成能夠自己把印好的紙吐出來以後,也可以到我叔那兒去度支五百兩銀子的賞錢。你們也回去告訴弟子們,自今天開始,凡是有人能想出、做出前所沒有,而又能夠實用的物事,除了給這人增加工錢以外,都可以按做出或是想出來的東西,憑其價值領到一定數量的賞錢,最多的賞錢可以得到一萬兩銀子。」
「一……一萬兩……銀……銀子?!」吳炎吃驚之下,結結巴巴地叫了一聲,立刻閉上嘴不再說話。他現在不但不再叫苦,反而還希望今後再有什麼難做的事情時,師傅會第一個想到自己這個雙木商行第二巧匠的身上。
還有一樣辦成的大事,就是林強雲在閏二月二十九日,到萊陽去看望那三十來戶茶農時做的,大部分人至今也還不知道的事。
那天,林強雲、四海、承宗和親衛們一起用兩天時間,騎馬走了三百七十多里路到達萊陽縣的新開茶山。原本到這裡的一百三十多戶茶農,現時連本地人一起已經發展到五百二十餘戶人了。這都是沈念宗和張國明專為茶農定的規矩起了大作用,萊陽縣的地境上本就有些住在山裡的農家,以前種過些少量的茶樹。只因他們制茶不得其法,在「茶」這一個行當上沒什麼收益,所以只是將自己種的茶樹作為他們自己喝來處理。今年的茶農一到這一帶山地,官府知道本地也有人曾經種過茶樹,便發佈了一條專門針對茶農的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