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末商賈 卷五 二十二章(一)
    其他的老道則是越聽越心驚,越聽越被他們的談話所吸引,慢慢的對林強雲所說的每一句,不管是有意或是無意間說的話,都要進行揣摸思索一番。

    有三位高年老道立於大「神雷」之側不再走了,一位老道摸著七寸多大外徑、涼冰冰的炮管,閉上雙眼小聲說:「唔,先按量灌入火藥舂緊,再以木塞堵實不使漏氣,這樣就比原先沒堵實而稍有漏氣打得更遠……呵,我明白了。火藥被點燃後就在一瞬間生出大量的煙氣,這一瞬間生出的煙氣也生出巨大無比的力道,將那比鐵管更不牢固的木塞以極快的速度推出鐵管外,故而能將子窠打出數里之遙……」

    「不錯,」已經走出數步的林強雲回過頭大聲說:「但有一點需要向道長更正,那就是『氣』這東西才是真正使出力的物事。我們先按這鐵管內裝了一升火藥舂緊,塞入木塞後木塞與鐵管內空裡的容量就是一升,這一升的火藥一旦被點燃,它便在瞬間變成了數百、數千以至萬把升的氣。眾位道長試想想,在只能裝一升物事的一個東西裡硬是瞬間有了數百、數千,或是萬多升的物事,這東西自然也就容如此多的『氣』不下,『氣』也要尋個地方往外走。但氣這東西也是欺軟怕硬的傢伙,木塞比鐵管更軟,它們也就一股腦地往較軟的木塞方向擠,把木塞順鐵管擠開,直至擠出一條能讓『氣』們逸出的路為止。這就是雷神能以此來射出子窠的要訣所在。」

    說完後,林強雲轉過身繼續前行,不再理會陷入沉思中的老道們。

    他之所以會將這些老道帶來看這些整個雙木旗下都視為機密的火炮,就是要利用外丹派的道士們所有的大把時間,和這些對煉丹已經入了迷的道士對某些不知所以的事物探索研究、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頑強精神。

    這些老道是在二月初陸續來到臨安的,他們接到飛鶴子派門下弟子傳來的信後,不知本門有什麼大事發生,要所有門下外丹派弟子到臨安集匯,匆匆放下手頭的事,熄滅煉丹爐的火頭趕到這裡後,方知是飛鶴子要介紹一位本門「上人」與他們相識。

    二月初十日,林強雲應飛鶴子之邀,到他的景福宮去與這些外丹派的道門弟子相見。當時,一眾道士見了林強雲,立即就引起一片大嘩:「這樣一個二十來歲的毛頭小子,竟然要我天師道一門二百多位長輩,趕數百以至一二千里路來見他,太過分了吧?」

    林強雲可沒被這些道士的不滿給嚇倒,微笑著讓他們發洩完,待大家安靜下來後,第一句話就鎮得道士們張口結舌的回答不上。他向眾道士問道:「你們,都是天師道門中外丹派的精華,於煉丹之術也都有大有造詣。誰能告訴我,我們每天都要喝、要用的水,是怎麼來的,它是由什麼變成的呢?若是有人能說出答案,林某人調頭就走,從此不言煉丹之事。」

    等了許久都沒人說話,有個年輕些的老道顯是不服林強雲的說法,出聲反問:「上人問出這等我們都不知的事,自是無法回復出答案。但上人是否知道自己提出問題的答案呢,知道的話也該把答案告訴我們,這才公平,才能讓人心服呀。」

    別人雖沒有出聲贊同,卻都把眼光投注到林強雲身上,把意思很明白地表露出來了。

    林強雲笑笑道:「好,本『上人』就告訴你們,水是由我們看不見的兩種氣結合所生成的,這兩種氣一曰『氫』,另一曰『氧』,兩個『氫』與一個『氧』合在一起便成了水。而水受熱後又會化為汽,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大家若是不信,可在以後將水放於鍋內煮,即可知此言不差。」

    林強雲自己的知識有限,覺得一時也很難把自己的意思解釋清楚,只好以似是而非的東西來糊弄這些道士,反正一時間也沒人能證明自己說得對不對,到了有人能提出不同意見的時候,自己還在不在這人世間聽他們的辯駁對錯,那就誰也沒法說得清了。

    道士們聽了他的話後,倒是大都信了,沒人能說出其他的什麼道道來。

    林強雲又依自己所知的一些物理、化學知識,結合道士們最關心的煉丹問題,向他們講了幾種諸如怎樣將鮮花置於水中浸泡淬取,然後用蒸發的方式提煉成香油、香水,如何把不純的物事加水溶解,用火加熱煮過提高濃度後再冷卻結晶,可以提煉出更高的純度。這些東西一說,讓老道們立即對林強雲的態度大變。再加上數日後按自己所說的方法幫著兩個老道解決了從灶心土中提煉出少量硝石粉的難題後,林強雲在老道們的心目中,已經成了無所不能的真正「上人」了。

    而林強雲自己在與老道們一起研討煉丹術的同時,也學到了不少東西。最令他覺得興奮的就是,現在自己可以建作坊提煉製造硝石了,這樣就能夠解決相當一部分火藥的原料問題,這又正是他在為那兩個老道從灶心土煉硝石中聯想到的。過去沒到這個世界之前,看過有人以很低的工錢到處探問為人整修廁所,費時費力地將廁所清洗後,把尿池、糞池壁結滿了厚厚尿垢的三合土鑿下,小心攤到太陽下曬乾收到袋裡裝走,再為主家打回三合土。過去自己總想不清楚,這些人要那麼臭的東西幹什麼用的,他也好奇地問過那些人,但別人總是對他笑笑,不予置答案。現在,林強雲總算知道,那是因為要用這些臭烘烘的東西來提煉硝石,用以賺錢謀生的了。

    就是在兩三天前,幾個老道果然不負林強雲所望,從糞坑結垢的三合土中,提煉出為數不少的硝石,不但老道們欣喜欲狂,就連飛鶴子也在暗暗地納悶不已。

    林強雲為了證實自己的想法,立即將道士們新煉出的硝石晶體取了少量曬乾,當場胡亂配上些硫磺、木炭粉做成火藥,用一根引線點燃。爆燃的黑火藥果然沒有辜負林強雲的期望,證實這些晶瑩透亮的稜柱形晶體,確確實實是製造火藥用的硝石。而且,僅一個數尺見方的小糞池,它裡面鑿下的原料就能煉製出六七斤的硝石來。

    從杭州灣出來到山東半島的近半個月航程中,林強雲被這些老道們纏得連氣也喘不過來,好在十多天的時間很快就過掉。閏二月初四上午在膠州灣外的陳家島附近,迎頭碰上了來接他們的十二艘「海鶻」戰船。

    時間匆匆進入了二月,春天,於元旦過後不久,就在人們不知不覺間悄悄走近,這段時間她的氣息變得越發濃烈了。整個膠萊平原的大地、整個山東半島,無論是丘陵或者海灘平地都沉浸在昂然的春意中,空氣裡也時不時能聞到包裹著芬芳的泥土花草味,微風中還能傾聽到春姑娘那美妙動人的吟唱。

    自正月十五過完上元節後,在此地的人們就開始陸續到田間勞作的同時,當地官府又出了一張令人大覺好笑的奇怪榜文。

    但人們在細細地想過了之後,沒人再敢取笑這張榜文了,反是覺得這個官府才是個真正為細民百姓著想的好官府。

    這張貼遍了整個半島的榜文,說它奇怪也確是奇怪得很,黃榜上所寫的第一條,便是嚴令禁止捕獵食用田雞青蛙,若有違犯此令者,一經查實則判其拘役十天。若是屢教不改的,將處以一至五年不等拘役。第二條,則是官府大量收購老鼠尾巴,不論老鼠尾巴大小,官府以每文錢四條的價格收購,有多少要多少。但每戶本地人家在今年內,最少必須交購五文錢以上的鼠尾,若是到年底沒交足數的話,那就對不起得很了,按律須罰五百文錢。以上所指的錢,都是按實額算的銅錢,不得以大宋的會子和金國的紙鈔充抵。

    由官府出面張貼出這樣的榜文,確實是人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奇事。

    這道榜文一出,雙木商行所屬地境內的老鼠們遭了大災殃,不到十日時間各地官府無不收到數萬、以致十數萬條老鼠尾巴。害得各衙門的差役們連夜購來柴草,把這些鼠尾運到城外一把火燒了個乾乾淨淨。自此後,幾乎每隔個幾天,衙役們都要為收到的鼠尾做一次焚燒滅跡的工作。

    因為許多人家都有了自己的牛和嶄新的犁,最差的也是三家合用一條牛,翻地的速度比過去全憑雙手用鋤頭快了不少。很多到此地來的南方人,特別是從福建路來的,深知水對水稻種植的重要性,自發地在官府派來之人的指導下,在小河裡砌堰抬高水位,開渠引水灌入新近才深翻過的田里,準備種下今年的水稻。倒是這裡的原住民,也和新鄰居們一起早早下田幹活,可以往他們所種的都是麥、粟(又名粱,小米)、豆、麻,此次官府雖然也有稻種賒借,但他們還是依著老規矩只領取了以往種慣了的麥、粟等種子。

    陸甲畢竟在小時候跟著隔壁的老夫子讀過幾天書,認得的字最少也有六七百個,一般的官府榜文連讀帶猜的也能明白個七七八八,他對新鮮的物事接收得比別人快。以前就是因為識得幾個字,常讓膽小的鄉鄰們推舉出來應付官府的差人,故而他雖然吃了不少小虧,卻也練得並不懼怕見官,見了官時也還能按自己的意思說上幾句語意清楚的話。

    這十幾年此地處於李蜂頭治下,挨餓的滋味實在是讓他刻骨銘心,如今一旦能夠有機會自己種出足夠的糧食來飽肚,自是拼了老命地想方設法去學會能多種出糧食的方法。

    他與其他本地人不一樣,跟在那些南方來的人後面問長問短的討教,當他聽說種水稻一畝田能長兩石到兩石半的谷子,在南方種得好的還能收三石時,便已經下定了決心種稻了。就是每畝只收兩石,也比自己過去種麥每畝多收一石有餘。天吶,一石谷子吶!去了谷皮有差不多八斗余糙米,足夠一個大人吃兩個多月,省些的話還能吃上三個月。二十畝地都種上谷子的話,按兩石半……不,兩石算好了,四十石除去十二石租賦,還能餘下二十八石,每年將會有十多石餘糧,穿衣用度根本就不用發愁了!陸甲一刻也等不得,馬上就和妻子一起把已經賒借來的麥粟種子,抬回衙門裡換成稻種。

    他家租佃的二十畝田有一半是在縣城東門外三里,已經兩三年沒人種,長滿了半人高的野草。從拿到官府的租佃文書那一刻起,也就是今年的正月初九吧,陸甲連過年也顧不得,好言好語哄著滿心不願的老婆,帶上五歲、七歲的兩個女兒一起,拼老命的用了足足二十二天,方把這十畝地的草割完,歸攏到一個草草挖就的大坑點上一把火燒成灰。依著南方人告訴他的辦法等了個沒風的日子把這些草木灰灑到這片田里,然後央告著另一家合用一條牛的苟乙,先讓自己把這塊田翻犁了一遍。這才放心地和別人一道去開溝挖渠,引了小河的水來放到田里浸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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