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末商賈 卷五 第五章(二)
    說起來,最著急的還是那個女扮男裝,現在被手腳上癢病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姬艷。四天前,他那位相好——李璟原來的老婆——準備偷偷去倒馬桶時,聽得密室上面有人在說話,嚇得她站在台階上不敢動彈,卻被她聽到雙木商行出重金尋找應君蕙的消息。

    七八天來,這女人閒來無來事,倒是發了善心,不時會對應君蕙喂些水和捏碎的乾糧,讓她得以活命,不至活活飢渴而死。也是因了她的這一點善心,讓她們手上能有一個籌碼可以換到一線生機,得以重見天日。

    姬艷聽說了這個消息後,喜出望外,便央這個相好半夜悄悄鑽出密室,在寺中藏到開門後,溜到南市向人打聽到柯茂的家,尋上門把應君蕙在她們手上的情況告訴柯茂。

    柯茂立即請來還留在高郵的丁家良,帶了一批高手,由那女人領著到鎮國寺將應君蕙和姬艷都接到柯家來。

    姬艷來到柯茂家已經四天,原以為一到柯家就能得到雙木商行所制的雪花膏,卻沒想到雙木商行的人全都去楚州與李蜂頭做生意了。姬艷明知柯茂已經派人用快船趕去楚州通知雙木商行的東主,還是急得心煩意亂、坐立不安。他現在每天所要做的事,除了小心翼翼地省著塗抹剩下不多的一點雪花膏、輕撫還能忍受得了的手腳癢處之外,更多的時間是向老天爺禱告,一是發誓從今以後一定重新做人,不再做壞人名節騙錢的事;二是要老天爺關顧去送信的人,一路上千萬不要出事,馬上到達楚州見到林東主,告訴他出重金懸賞尋找的人已經找回來了;三則真切地懇求老天爺保佑那位雙木商行的林東主,讓他此去楚州不要得罪李蜂頭,能夠順順利利地做完生意快點回來。哎呀,還有一點最重要,老天爺千萬要讓林東主這次已經將能治癢病的、加了仙丹的雪花膏也帶到淮南來,不然的話自己不知道還要受多長時間的罪呢。

    下午申時末,柯茂家來了四位風塵僕僕的男女,他們正是從棗陽軍來此尋找師叔丁家良的張全忠及乃妻郝氏和兩個弟弟張全孝、張全節。

    他們看到師叔丁家良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便問起緣故。當得知是為了應君蕙的傷病而發愁之時,張全忠的妻子郝氏徵得柯茂的同意,立即進入內間察看。

    不多時,郝氏出到小廳向大家說:「這位小姐之傷有兩處,一為頭部後腦受鈍器所擊而致昏迷,此傷除用藥醫治,療好傷勢外,只有聽任其自行恢復清醒,別無良法,也在一時間於性命無礙。另一處所受的傷在腹部,聽丁師叔所言的情形,她正當天葵行至時受大力重擊,此卻是婦人女子之大傷病,若要想治好,非得去尋江南西路的陳自明先生不可。否則,日後即使人好起來清醒復原了,也必將於成家後會無所出,平白惹來不盡的煩惱。」

    「那可怎麼,這事要是被我家少……啊,我家少東主知道了,還不又再次與應大俠拚命吶。」柯茂心中著急,左右一看,似乎認為只有丁家良才能幫自己想辦法,連忙向他問計:「丁大俠,你快幫我想個辦法吧,我家少……東主回來後,應該要如何同他說這件事?少東主對這位應君蕙小姐著緊得很,上月二十六那天的事你也看到的,應大俠差點就傷在少東主的『誅心雷』下。」

    郝氏見大家都沉吟著沒說話,忍不住開口問道:「柯大俠,您老不是與我師叔一樣的江湖遊俠麼,什麼時候又多出了一個少東主來了,他是個什麼人,做什麼的?師叔,你們為什麼提到他時都這麼緊張呀?」

    這幾個問題,還真讓柯茂和丁家良覺得一時半會的沒法講說清楚,互相對看了一眼,苦笑了一下,只好閉口不言。

    坐於另一邊的應承宗聽這位大嫂問起林大哥,頓時把腿上還沒好的傷痛給忘了,一躍下地,痛得他「哎喲」叫了一聲,彎腰在傷處輕撫了幾下後,強忍著站直身體,眉飛色舞地用雙手比劃著說:「他們嘴裡的少東主是講我林大哥呢,我林大哥是什麼人你不知道?告訴你,他就是鼎鼎大名的『誅心雷』飛川大俠林強雲,也是雙木商行的東主。」

    應承宗看張全忠兄弟和郝氏一臉不知所以的神色,不由急道:「飛川大俠、『誅心雷』的名頭你們都沒聽說過?那麼,打有『雙木』鈴記的各種刀具,比如說菜刀啊,柴刀啊之類的你們總用過,或者聽說過吧?」

    張全忠想了想道:「唔,『雙木』刀具,我倒是在來此的路上經常聽得人說起,都道是可與寶刀相比的利刀,特別是各家屠戶肯花大價錢去買這種有『雙木』鈴記的刀來用。這便與那位少東主扯得上什麼關係了?」

    「呵呵,知道一項也總比一點不知道的好。」應承宗滿心歡喜地說:「這種有『雙木』鈴記的刀具,就是我林大哥教給他徒弟打製的……」

    一直沒說話的三弟張全節聽到這裡,脫口叫道:「啊,大哥、二哥,我想起來了,在棗陽的那些天時,小弟聽得那裡兵器坊的人說,有人特意從福建路給孟大人送來兩把菜刀,令得作坊中的老師傅像中了魔般的,一心要去拜打制這兩把菜刀的老師傅為師。那打制兩把菜刀的老師傅,想必就是柯大俠口中的少東主了。哎喲,不對呀,老師傅怎麼會成為少東主呢?」

    張全忠看柯茂的臉色不豫,連忙出聲喝止:「三弟不得胡說,先聽聽別人給我們講講『誅心雷』飛川大俠的事。這位小兄弟,請講給我們聽聽,那位你口中的林大哥是什麼人好麼?」

    應承宗擦掉剛才因腿上的傷痛而流出的眼淚,高興地應了聲「好」,接著剛才的話頭說:「我林大哥不但能打制鋒利無比的刀具,還能打製出可以斷金截鐵、吹毛斷髮的寶刀寶劍,他也是雙木商行的東主,呵呵,雙木商行所制的蚊香、香鹼和雪花膏天下無雙……」

    廳外一個聲音傳來:「三弟,又在吹些什麼,說得這麼高興,你姐在哪裡,快帶我去看看她的傷勢。」

    應承宗高興地叫道:「林大哥,你可趕回來了,我姐在那間房內。」

    隨著話聲,林強雲急步走入小廳,略一打量廳內的眾人,向大家作了個羅圈揖,道:「各位,林強雲要先查看、醫治君蕙的傷,稍待再來相陪,得罪了。」

    說完,扶著應承宗問:「你姐呢,快帶我去看看。」

    應承宗猶豫道:「這個……」

    不是應承宗不願意帶林強雲進屋裡去,而是即使是親兄弟,也不能隨便走入女人的房間,那會招人說道的。

    看到林強雲臉上很快變紅,郝大嫂領先向房門走去,回頭對林強雲說:「這位公子,請隨小婦人來,那位小姐在這間房內。」

    林強雲進入房間,首先入目就是已經瘦得不**樣的應君蕙,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對自己進入房間連一點反應也沒有,他還以為這裡的人錯把別人當作應君蕙給找回來呢。

    走近床前擠開郝氏仔細一看,確認床上的正是應君蕙,方才放下心。林強雲生怕驚嚇著睡熟的應君蕙,抓起應君蕙一隻蒼白枯瘦的手,小心地挨近她的臉前柔聲叫道:「君蕙,君蕙,你聽到大哥的話了嗎,醒醒啊,大哥來看你了,讓大哥看看你傷到何處,大哥會用最好的傷藥將你治好的。」

    一邊說著,一邊用一隻手從挎包裡取出一塊布帕,輕輕地擦去應君蕙不知何時流出眼角的一顆淚珠。

    林強雲俯下身,湊到應君蕙的耳邊說:「君蕙呀,怎麼睡得這麼沉呢,你知道嗎,自你走了後,大哥就像上次鳳兒離我而去般的苦惱……哦,是痛苦,每天都會想起你的音容笑貌,經常會在夢裡看到你又回到我的身邊,我們一起坐上自己的大海舶去海上看早晨的日出,去看傍晚的日落,那景色多美呀……我夢見你還問我,在報了你們應家的大仇後,還要做些什麼有趣的物事來給你。哦,快點醒醒,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讓大哥無為你治傷,待你傷好後我會做一個能飛上天去,而且能飛出好遠的玩具給你的……」

    林強雲講了這麼多話,應君蕙還是毫無動靜地躺在床上。

    倒是在一邊聽的郝氏雙眼裡流下滾滾淚珠,她忍不住嗚咽哭出聲,一把掩住嘴巴轉身衝出房門。到了廳裡,郝氏撲在一張椅子上,再禁不住自己的感情,放聲大哭。

    郝氏這一下衝出廳來的大哭,把廳內的人都嚇了一大跳,眾人都以為屋裡的應君蕙出了什麼意外或是不測,連林強雲這位天師道的入室高弟,用道法仙術也無法把她從這個半死不活的境地解救出來,又或是應君蕙已經不治而亡了。

    廳裡的人只是把眼看向張全忠,要他出面向其妻問問到底出了什麼事。

    在這麼多人的面前,張全忠實在是不大好意思去向妻子說些什麼,但眾人的眼光催迫下,他還是遲疑地朝郝氏走近,向妻子問道:「屋內發生了什麼事,是那位小姐發生了什麼不測麼?」

    張全忠沒說話時郝氏的聲音已經漸漸小了一些,卻不料他的話一問出,那郝氏不但沒有止住哭聲,反而哭得更起勁了。

    不知所措的張全忠呆了一呆,一會兒後忍不住揚起手掌就要向乃妻打下,眾人看他舉起手掌狠狠的打下,只道肯定會將郝氏打個觔斗。卻不料張全忠的手掌落到一半時,輕輕歎了聲,手掌毫無力道的輕按在郝氏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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