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末商賈 卷五 第一章(二)
    廖鈞沉下臉,聲色俱厲地喝問:「你們兄弟好無知,受人欺騙利用還不自知。這位孟珙將軍乃孟宗政孟大人之子,其曾祖孟安、祖父孟林父子俱是岳飛岳元帥部下。他本人自二十餘歲從父參軍抗金,大小四十多戰,殺金狗無數。孟氏一門忠烈,有他在金狗不敢窺襄、漢、棗陽,才得保我這一方百姓平安。你們張家寨的張仲群也糊塗了,連這都不與你們分說明白?當年他也曾在孟宗政將軍這裡效力,難道說是他同意你們來這裡行刺孟珙孟大人的?說!」

    武休張家寨位於武休關北,本是由(北宋)靖康二年——也即是(南宋)建炎元年(27年)間鳳翔府人張兆原為避金兵而建。迄今為止建寨一百零三年,當代寨主張仲群武功高強,保宋抗金不遺餘力,多次抗擊金兵南侵,張家寨未曾被攻破過。張家武技出自家傳,張家弟子在武林中也是大有俠義的名氣。想不到他們竟然會出現在這裡,而且是參與到刺殺孟珙這位抗金名將的行動之中。

    張全忠神色不變,語氣愴然:「從此世間再沒有張家寨了!今年三月,張家寨被入侵的蒙古兵攻陷,先父張仲群與守寨的青壯、老**孺共九百二十七人,被蒙古兵屠殺盡淨無一活口,張家寨夷為平地。其時晚輩等數人因不在寨中倖免於難,可憐我張家寨上千丁口,僅剩下我等七、八人。此不共戴天之仇,不報如何對得起張家列祖列宗,如何對得起死不瞑目的九百多條冤魂!」

    摔入水田里的張全節、郝氏和站在張全忠身前的張全孝,一臉的悲憤之色,望向河堤孟珙存身處,眼中射出強烈的仇恨目光。

    廖勍驚訝地問道:「先父,你是說張家寨被蒙古兵攻破,張仲群戰死了?」

    「不錯。」張全忠恨聲說:「想那孟珙為我大宋鎮守一方的大將,竟然與蒙古兵相勾結,意欲引狼入室,殘害我大宋各族子民百姓。如此的漢賊漢奸不殺不足以衛國,不殺不足以保我大宋子民百姓平安!」

    廖鈞回頭望了河堤一眼,對廖勍道:「二弟,堤上情勢不太妙,快去護著孟大人,以防再有強敵。」

    廖勍應聲「好」,拔腿上了田埂提著蓑衣扭頭便走。

    廖鈞環視張家兄弟,喟然長歎道:「唉!錯了,錯了。你們錯了,受人瞞騙、利用而不自知。孟大人乃我大宋抗擊外敵南侵的中堅,有孟大人在,我大宋襄、漢、棗陽防線金、蒙俱不得其門而入。金、蒙俱有南侵我大宋之心,非欲置孟大人於死地而打通入侵的通道。這半年多來,金朝派來行刺的有六批,而蒙古派來行刺孟大人的竟比金人還多,達九批合共近二百餘位高手。」

    張全忠四人用眼神相互交流,臉色變幻不定,久久未發一語。

    廖鈞語氣轉厲,憤然說道:「上月初七日半夜,金、蒙兩國刺客二百餘人竟然聯手,攻入孟大人的鈐轄府,孟大人的親衛一百四十二人戰死,僅存三人,孟大人受傷;江海江大人的親兵護衛一百一十人,包括江大人的三位公子、十一個侄兒戰死,僅十人生還。」

    廖鈞放緩語氣,盯著張全忠的眼睛,語重心長地說:「你想,若是孟珙大人與蒙古兵勾結,他們會派高手刺殺他麼?我料你們兄弟來到棗陽不止一日了,想必也看到這棗陽境內招撫安置了大批流民。朝庭未撥一文錢款,全靠孟大人散盡家財給付農具、種子、糧食,還有少量耕牛,才使得百姓與大軍能安心屯墾。且不說孟珙是我大宋朝庭抗擊外敵的中流砥柱,就依你們在棗陽的所見來對比。你們行走江湖多年,可曾見過久經戰亂之地還能有如此眾多人丁的?可曾見過久戰之後百姓還能安居耕種的?可曾見過我大宋官員,特別是位高權重的方面大員,破家以招撫安置流離失所的逃難百姓的?這樣的護國愛民的好官良將,你們竟然說他是國賊漢奸,竟然提刀仗劍來刺殺他,必欲置之死地而後快!」

    廖鈞頓了頓,口氣更緩和了些:「你們不覺得此舉是為敵國南侵我大宋清除阻礙作先鋒、打頭陣,你們就不覺得你們此次的所行所為,無形中是與金、蒙兩國同流合污?枉費你們在江湖中行走多年,連這點都想不明白,張仲群有你們這樣的兒子,若是沒有戰死的話,愧也愧死了!半月前,你們父親的好友、江淮大俠丁家良聽得贛州徐子丹傳訊,探得此次金、蒙兩國之人再度聯手,花重金聘請海內外各方高手刺殺孟珙大人。丁大俠的數十位門人子弟,日夜兼程趕來棗陽援手,在這棗陽軍日夜巡視防護。他自己則往兩淮約請英雄豪傑,不久也將到此地為孟大人出力。老夫要去了,賢仲昆仔細想想,忠奸善惡只在一念間。」

    廖鈞說完,跳上田埂頭也不回朝河堤急步走去。

    張全忠與剛被拉起站在冰冷水田中的兩個兄弟對望一眼,全孝、全節堅定地點點頭。

    張全忠揚聲叫道:「廖前輩,若刺客中真有蒙古派來之人的話,我們兄弟也要為孟珙盡一份心力,先保住他的性命,待問過丁師叔後再言其他。可好?」

    廖鈞奔行中頭也不回地道:「你們若是有心,便護在孟大人的親兵外圍。」

    張全忠一舉手中長劍,當先衝了過去。

    河堤上的情勢對護衛孟珙的一方來說顯得十分不妙,四個黑衣人從沙灘中暴起發射暗器時,孟珙的護衛親兵也正好趕到。他們剛來得及站穩腳步,揮動手中兵刃格擋。

    他們的武功在這些江湖高手的眼中十分差勁,要擋格住如飛蝗般的數十枚暗器實在是力不從心。可這些人沒有一絲猶豫,前面的中了暗器慘呼倒下,後面的還是舞動兵器奮不顧身地衝上。就是兵器擋不住了,他們也要用身體擋住擋在孟珙的前面,阻止任何能對孟珙造成傷害的兵刃暗器越過。

    廖勍來到得正是時候,他由人叢的間隙中穿過,手上的蓑衣張開旋轉舞動,「噗噗」聲響中,擋住了後幾波射來的大部份的暗器。

    此時地上已經躺下了三名護衛,靠河這一面還站著的二個也是搖搖欲倒,看他們受傷處流出的血,紅中帶黑黃的顏色,雖未看清楚暗器的形狀,也可斷定他們所中的是喂毒暗器。

    四個黑衣人射出三四波的暗器後,距離廖勍面前已經不足三丈。他們全身包裹在黑衣裡,面部開了一個長方形的口子,只露出凶狠陰冷的雙眼,連雙手都有黑布蓋著。

    四個黑衣人蹲在堤坡上二丈八九處,目光一掃堤上,忽然一個觔斗朝前,翻過來時已經從背著的刀鞘裡拔出了長刀,雙手握著刀柄,長刀或左或右地斜指側下方,腳下踩著碎步衝了過來。

    黑衣人手中的刀與中土大是不同,刀身細長略彎成弧形,刃部長約四尺,刀寬僅有寸半,刀柄長有近尺。

    廖勍雙手旋動蓑衣,照著衝近的黑衣人一甩,蓑衣轉成一個褐色的輪狀,風聲呼呼地朝左邊的兩個黑衣人飛旋而去。

    當先衝上的兩個黑衣人正是最左邊,見褐色的輪子飛來,快速前進的碎步急停,雙手高高將長刀舉於頭頂。一剎時此人身上便湧出一股殺氣,仗著這股氣勢,長刀照著旋飛而至的蓑衣猛劈而下。

    長刀一觸蓑衣輪,返向上揚,在破棕片、棕絲四散飛揚中,這黑衣人站於下斜又半干的泥沙上滑退了四尺,斜面坡上被他的雙腳犁出了兩道六七寸的深槽。

    蓑衣輪被長刀砍了一下,去勢一頓,拐個方向朝較中那個黑衣人撞去。此人原以為有了同伴勢沉力猛的那一刀,這件蓑衣還不破成兩半掉在地上?

    他卻不知這件蓑衣上蓄滿了廖勍的內力,那一刀雖承受了上面的大部分勁力,然刀的主人卻因腳下不實且下斜,人能抵得住,奈何腳下的地面卻受不了,被推下了數尺遠。

    蓑衣的旋轉非但未停,反而更快地朝自己胸腹部撞來。

    這黑衣人心中一驚,毫無準備的急急停步,腳下向後一滑,「噗」地一聲撲下地去,幾乎跌了個嘴啃泥。蓑衣帶著呼呼的風聲,從他的頭上三尺處旋轉而去。雖然沒有傷得了他,卻也把他嚇了一大跳。

    蓑衣出手,廖勍左手掀起短衫下擺,右手伸到腰間一抹,「嘩啦」聲中多了一條丈來長的九節鞭。跨前一步,將九節鞭一捋動,像蛇般歪歪扭扭前進的九節鞭頭,點向中間靠右的一個黑衣人。

    黑衣人止步撩刀,廖勍不待刀鞭相觸,右手轉動一抖令鞭梢轉向,朝最右的黑衣人攔腰捲去。

    右邊這個黑衣人已經超前了二尺,見鞭勢捲到,前衝的身形剎住衝勢,以刀相格。

    刀鞭相撞發出「噹」的一聲,黑衣人嘴裡「吭」了一下,向右側跨出一步後緩緩倒下,左腰部貫入的一支箭露出尺多長一段箭桿在此人體外。

    廖勍的九節鞭忽地一下縮回手內,再次向又作勢舉步前衝的另一個黑衣人刺出。

    急驟的馬蹄聲到近旁,對岸胡笳聲爆出幾個尖利的音節後便戛然而止。

    衝上堤的廖鈞一看,原來是被十多名騎士射出的箭矢所打斷。

    一眾騎士趕到現場,一個中年道人大喝道:「先護送孟將軍回去,這裡的事交給我們來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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