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末商賈 卷四 第七章
    陳歸永的粗嗓門在老遠就響起:「原來你躲到此地來了,讓人到處找了個天翻地覆。強雲,事情交代完了沒有,好回去吃飯了。」

    林強雲站起身迎上陳歸永:「我們的話剛講完,明天就等歸永叔把『子母炮』都送回來修理。修好後再讓所有的水戰護衛隊員全都去練習**,我要讓操炮的護衛隊都成為神炮手,想打哪裡就能打中哪裡。」

    兩人邊朝前院走邊聊,陳歸永笑道:「怎麼,到底還是想開了。剛才我去火藥房看過,製成的火藥有三千斤左右,全是做火銃子彈的。據配火藥的師傅說,我們現有的硝石和其他材料能配出一萬四千多斤子炮用藥,一萬一千多斤子窠用藥。按今天的消耗量來看,我們五尊『子母炮』一天到晚全都打的話,怕是不出十天就會用完。」

    林強云:「不怕,現在我們還有些錢,馬上傳信到各地,叫我們的人大批採買需要的硝石和各種材料,有多少就買多少。反正現在還沒人知道我們買這些材料是做什麼用的,趁機多積存些,作為我們今後濟急之用。」

    林強雲的臉色轉青,語氣顯得極為凶狠:「另外,也可以在我們到淮南東路與李蜂頭面對時,用我們的『子母炮』和長銃這兩種秘密武器給他來個突然打擊。我要讓他知道,林某人的親人不會白死,惹上了我就等於和閻王爺攀上了親,在陽世的時間決不會長久。我要把李蜂頭的基業連根拔掉,把他本人及他的子子孫孫都一起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

    林強雲散發出來的凶厲之氣,讓陳歸永這位早年在戰場上殺人如麻的人也是心中一凜,心中暗歎:「好霸道的氣勢,好大的殺氣,怎麼他會有如此強大的氣勢,真是不可理解。看來嫂嘿、鳳兒在強雲的心裡有很重要的位置,可惜鳳兒這孩子沒福,不能和強雲早日結成夫婦。」

    殊不知,這些時間以來林強雲按《陰陽養生訣》中所記的練氣之法修習,已經略有心得,但因為好些詞句還沒看明白,練氣走上了一段岔路,雖說速度快,卻是頗為凶險,稍有不慎就會將經脈損壞,成為一個不能人道的癱子廢人。

    陳歸永想起一件事,向林強雲問道:「強雲,那蕃商蒲開宗向你定做的寶刀、寶劍,還有治癢病的『雪花膏』,你是怎麼處分的?另外,我們收了定金的五萬雙布底鞋,你又打算怎麼辦?」

    「這事我早和叔商量過了。」林強雲道:「布鞋我們已經全部做好,這次北上順便帶去,交不交給他們則要到時候再看。治癢病的『雪花膏』我只做了一盒藥量為十分之一的給他,據我們派去寧國府探問孫大人的人回來說,孫大人用了兩盒方把癢病治斷根。所以,那一盒『雪花膏』只能止癢,不能治病。相信就在這幾天,蒲開宗又將來向我們討要定制的『雪花膏』,我們則還是老辦法,給他一盒先行應付。寶刀寶劍麼,那就對不起得很了,即使要給,也要在李蜂頭那裡撈到最大的好處。」

    「這樣我就放心了。」陳歸永吁出一口氣,寬懷地說:「我還一直擔心你會把『獵鹿刀』早早交給蒲開宗,讓他轉交給李蜂頭呢。」

    七月二十六日,也是林強雲試炮的這天下午未時,原金國中都府路大興府——也是金國的原中都——蒙古的中(中都路,中都指金國大興府,現北京市)、北(北京路,北京指金國大定府)、兩河(河北東路、河北西路)四路工匠都總管府內的大廳裡,經過幾近四個月逃亡的武奕銘,跌坐在廳門邊一角的地上。這時的他早已沒有了在橫坑村時的將軍威風,也沒有了富家公子的風流模樣。身上的團花青綢錦袍已經成了碎綢布條,完全看不出本來是什麼顏色和樣子,原本白白淨淨、細皮嫩肉的臉變成了粗糙深褐,強壯的身體也乾瘦了許多。

    他緊摟著懷中的一個粗麻布囊袋,神情緊張地向四周不停張望,不時還由坐姿改換成跪姿,一副驚恐萬狀準備隨時跳起來逃跑的架勢。讓在大廳內的十幾個身穿羊皮夾袍、袒胸露腹的家丁們看得暗笑不止。

    大廳後的遠處響起托托靴聲,家丁們迅速移到大廳兩邊排放的椅子後面站定,目不斜視地向大廳側後的一個小門注視。

    小門內適時傳出喝聲:「總管駕大人到。」

    不多時,一個五十五六歲,四寸長鬚的圓臉上掛著微笑,身穿錦袍、頭戴方巾帕頭的矮胖男人,手裡拿著一本捲著的薄書,由門後轉入大廳,逕直坐到位於山牆正中桌邊的主位上。

    此人看衣著相貌,明擺是個大宋朝的飽學儒士,哪裡有一點像是蒙古人的四路工匠都總管了?

    矮胖男人將手裡的書放到桌上,端起家丁奉上的細瓷茶碗喝了一口,咂巴了一下嘴,伸出舌頭在唇外打了一個圈。身子朝後靠,仰起頭仔細地看了正樑上的刻花好一會,舒服的長長出了口氣。這才向跪在廳門邊的武奕銘掃了一眼,向旁邊的家丁問道:「那花子似的傢伙,便是自稱有犀利兵器進獻的人?」

    站於最上首的一個家丁躬身回答道:「正是此人。他自稱姓武,乃趙宋朝揚州人氏,說是經歷了四個月的奔波,才從宋境內的江南東路來到大興府投靠總管大人。」

    武奕銘聽他們說起自己,渾身不由自主地戰抖起來,是生是死、是榮是辱就看這位蒙古的四路工匠都總管侯大人的一個眼色,或是聽他的一句話就能決定。當下武奕銘不敢再行猶豫,急急放下懷抱的麻布囊袋,解開袋口緊綁的帶子,手忙腳亂地取出裡面的幾件東西放到地上。

    矮胖男人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地上的東西,已經掠過的眼睛頓了一下,忽然回視:「咦!哪……是什麼?好像是弩弓啊!」

    武奕銘聽到矮胖男人說出的話,立時精神大振,連滾帶爬地抱起地上未上弦的小鋼弩等物事,撲到廳中距矮胖男人丈餘遠處跪著。高舉手中鋼弩、箭匣、針匣和弓弦,顫聲說道:「小人手中的物事,正是從宋朝福建路林飛川處取得的鋼弩。現在敬獻與總管,請大人查收。」

    矮胖男人正是蒙古這裡的四路工匠都總管侯瀚,他朝旁邊的家丁呶了下嘴,那家丁走來接過武奕銘手中的鋼弩等,恭恭敬敬地先奉到侯總管面前,偷眼小心地留意侯總管的臉色,待總管大人眼光從這些東西上移開時,便把手上的東西放到桌上。

    侯總管饒有興趣地看了武奕銘一會兒,抓起桌上的鋼弩湊到眼前仔細察看,輕撫弩上的鐵件閉上眼,嘴裡喃喃地不知在說些什麼。

    良久,侯總管睜開眼睛盯住武奕銘,臉上無喜無憂,看不出任何表情。輕聲問:「小子,你是如何取到這副鋼弩的?把經過細細說來。」

    武奕銘心中狂跳,是貴是賤就看自己送來的東西侯總管怎麼看,是死是活也要看自己的話能否讓總管大人聽得高興了。

    當下便把如何奉命帶人潛到福建路,如何攻擊橫坑村不下,逃避林飛川追殺時,卻因機緣巧合揀得這具鋼弩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遍。他不敢有半點添加,也盡力回憶力求不會遺漏。

    侯總管邊聽邊點頭,武奕銘的話說完後拍著椅子的扶手叫道:「說得好,講得精彩。小子,你且下去等著,待本總管檢視過這些東西確如你所說般犀利,將有大大的賞賜,還會委你一個百戶工場管事之職。下去吧。」

    侯總管身這的家丁走到廳門,向外高聲叫道:「總管大人有令,將武奕銘帶下去好生看顧,容後再行賞賜。」

    別看這侯總管人長得肥胖,一雙胖手倒也還十分靈巧。他看武奕銘被人領走後,一反剛才對此毫不在意的態度,臉上露出迫不及待的表情,以極快的速度抓起鋼弩裝上弓弦,試著拉動了一下,欣喜地笑道:「好強勁的弓板,怕是有一石上下的力道吧。」

    向身邊那家丁道:「你來,將這弓弩拉開,本總管要試試此弩的威力是否像武小子所說般的厲害。」

    打開二尺餘長的箭匣,取出一支無羽箭:「啊哈,這又是一件出人意料的事,無羽的直桿、旋扭的箭鏃。誰能告訴我,這箭怎麼要做成這個樣子,其中的道理何在?不可思義,難以理解。」

    侯總管左手拈著那支箭,右手肘支在桌上托腮沉思冥想,很久都沒有動靜。

    那個家丁拉開弩弦後,站在一旁靜立,眼睛不時瞄向侯總管手中的箭矢。

    許久之後,侯總管睜開眼睛探手取過家丁持著的鋼弩,吩咐道:「去取我們仿製孫威的『蹄筋翎根鎧』來,我倒要試試到底是孫威的鎧甲堅固呢,還是林飛川的鋼弩箭矢鋒利。」

    五十步的距離,在侯總管看來算是這種小弩最有威力的極至射程,但想到剛才試拉時的強度,自己估算它約有一石左右的力道,想來這麼遠的距離還是能射中目標的。如果不行的話,再把箭靶放近一些也還來得及。

    侯總管是專制兵器的行家,在蒙古人的匠戶營中,其地位僅次於順天、安平、懷州、河南、平陽諸路工匠都總管孫威,是匠戶中排名第二的兵器製作高手。但他自己卻並不認為自己比孫威稍差。

    「哼!孫威算得了什麼,還不就是獻了一副『蹄筋翎根鎧』給老汗鐵木真,才得他的賞識麼。」侯總管心中憤憤不平地想道:「除了鎧甲之外,我侯瀚有哪一點會比不上你。如果能把林飛川的技藝學到手,或是把林飛川本人弄到我這裡來,超過你的地位就指日可待了。不過,現在還是先試試這鋼弩的威力再說,若它真能破得了我這副甲,那就證明林飛川確有過人之能,值得我花大本錢去偷他的技藝,值得我花大力氣把他擄到這裡來。」

    想到這裡,侯總管頓時覺得心中滿是**,似乎蒙古第一匠師的名位馬上就會落到自己的頭上。舉起鋼弩對著數十步遠處,用木板支架撐開的鎧甲,略一瞄準便扣下懸刀。

    五十餘步遠處的鎧甲上傳來輕微的「錚」一聲細響,侯總管把鋼弩朝立在一邊的家丁拋去,大踏步向鎧甲方向走去。

    射出的三枝箭,有兩枝釘在內層是牛皮,外層掛滿鐵片,甲片相連象魚鱗,可以防箭的鎧甲肚腹位置上。另一枝箭卻落在旁邊的地上,可能是由於射到沒有木板撐的甲上,被晃動的鎧甲消去了勁道而射不透的吧。

    侯總管用力拔起一枝箭,仔細地對箭鏃察看了許久,喃喃自語道:「好鐵呀好鐵,把半分余厚的鐵片射穿後,僅是微鈍而不折,只需稍加打磨又是一枝好箭。好個林飛川,江湖傳言竟然是真的,果然是個有真本事的人物。」

    再拔起另一枝箭,又看了一會,把兩枝箭相互敲了一下,發出一輕微金屬相撞的「叮」聲,他迅速把其中一枝的箭矢放到耳邊,凝神聽了一會後,臉上露出喜色。

    拾起地上的箭矢回到大廳坐下,侯總管再次呆呆地出了一會神後,指著手捧鋼弩的家丁說:「你去,把那姓武的小子叫來,本總管要好好的賞賜。」

    那隨身的家丁走後,侯總管招來另一個家丁,隨耳小聲吩咐:「傳令宋朝福建路我們的人,暫時不可輕動林飛川,務必先將他打制鋼弩和箭矢的秘法取到手,然後再想法將其擄來。派去的人以宋朝商賈的身份,帶足金銀好辦事。」

    侯總管朝大廳門呶了呶嘴:「此事絕不可讓他知曉,以防他將消息傳給孫威先行下手,壞了我們的大事。」

    夜色漸深,書房內還是燈火通明,應承宗與四個十五六歲的大孩兒兵守在大廳內,他們神情略顯緊張地站在距書房門十來步。兩人面向書房方向,兩人則是面朝大廳外。他們的手裡都提著寬九寸、長只八寸,已經拉開弦裝上了鋼針的弓弩。

    這些只能發射三支鋼針、射程僅二十步左右的微型鋼弩,是吳炎很早就按林強雲的交代做好的。直至今天,因為他們有人即將遠赴外地,沈念宗才提醒林強雲給他們配上防身的武器。

    沈念宗的意思是,讓出外的孩兒兵們早點拿到武器後,能有時間進行練習,到時可以起到一定的作用。

    今晚,卻又因為山都暈船後至今不能行動,無法履行保護林強雲的職責,而把他們臨時調來內部護衛。

    雖然外圍還有護衛隊站守,又有巡邏隊不時巡查,第一次執行任務的大孩兒兵和帶隊的應承宗還是覺得不安。任四兒如何勸說,他們總是不能寬懷,做不到陳歸永所說的「心靜如止水,不動如磐石,心眼似狡狐,有警像虎豹」。

    四兒像往常一樣靜靜地坐在書房側邊,對屋內公子他們談論「子母炮」、炮兵隊、火銃及組建火銃隊的問題充耳不聞,心中不住盤算經過自己和金見、應承宗挑選出的這九十多人的男女孩兒兵應該怎樣安排,才能做到公子所說的發揮最大效用。

    沈大叔對探子的事一開始就顯得無比熱心,第一次向他支取銀錢就給了十萬貫紙鈔、一千緡銅錢、五百兩銀子和一百兩黃金,總數為十一萬一千餘貫會子。還親口應承說,銀錢若不夠用時,不必稟報公子,直接可以再去他那兒支取。

    公子還答應,探子裡的孩兒兵,除了每人都配上微型鋼弩外,以後還要配上幾十支比現在自己身上更小的手銃,用以保護外出孩兒兵的安全,使他們盡量少受到傷害。

    為了探子而花大把錢鈔,還全部配置小鋼弩和小手銃,說明自己這些探子在公子的心中十分重要,自己一定要做得讓公子滿意才對得起他。

    夜漸深,路上的行人漸少,天黑時就點亮、滿佈各處店舖門前的大燈籠,依舊把它們的光亮送給既無錢又需夜行外出討口食的窮人。

    泉州治所晉江縣城南的蕃坊區,佔了近小半個坊區的回半城馬家東偏院,燈火把一個寬四丈深近五丈的廳堂照耀得如同白晝。廳內樂舞高歌聲直達戶外數十丈,走在街上的行人會不時停下腳步,凝神傾聽這隱約傳入耳中,又不知來處的美妙聲音。

    身高體壯、一身白肉上長滿體毛的回半城,全身基本赤裸,僅在腰間圍著塊遮羞布。

    他側躺在大廳上首一張竹製的特大眠床上,閉著眼靜聽大廳內的胡姬吹拉彈唱。

    廳中空地上有十多個番女跳舞,她們下身圍著掛滿黃金珠翠飾物的短裙、上身除了飾物外,只在乳前蓋兩塊小兒巴掌大金色花朵。

    這些番女裸著大半個身子,隨著她們扭腰晃臀挺胸的跳動,腳環上的小金鈴伴著音樂有節奏地「叮叮」亂響。渾身大汗淋漓的番女們一邊跳著天魔艷舞,一邊向竹眠床頻拋眼波獻媚。

    回半城對二十幾個番女的所作所為理都不理,眼也懶得睜開看一下。

    竹眠床周圍三個與舞者同樣打扮的番女,各執一把大蒲扇,輪流朝回半城煽動扇子。回半城身側床上跪著的兩個番女則在他身上拿捏按揉,令得回半城臉上滿是得意的笑容,不時發出舒服至極的「哼哼」聲。

    大廳內除了躺著的回半城和坐在眠床邊丈許遠,衣冠齊整目不斜視的公治渠外,別無其他男人在內。

    「公治管家,你說我把那兩個可愛的侄女送給林飛川,他會收為妾侍呢還是會把她們看成侍寢的女奴?或者說,她們成了林飛川的女人後便迷上了那個年輕人,忘了我交給她們辦的事。」

    沒等公治渠回答,回半城又歎道:「可惜,她們帶去的十個舞姬,雖然不會說漢話,但卻是我馬老回回花去一斗真珠才換回來的處子。唉,**呀,十次開苞的樂趣就這樣被我一時糊塗送走了。我真不該把她們也當作兩個侄女的陪嫁送去的,真是鬼迷心竅了。」

    耳中聽到回半城懶洋洋的聲音,公治渠面無表情的躬身回應道:「林飛川不過年僅二十餘歲,正是血氣方剛的青壯男人,只要他不是天閹,怎能逃得過如此的風流劫數。縱然此人一時沒有收下侄小姐及那些女奴入房侍寢,時日長了以後,也必然會墮入脂粉陷阱之中。只要林飛川一旦涉足其中,憑兩位侄小姐還是處子之身,又自幼即跟隨那老怪物習得《陰陽決》上的種種媚男之術,他想在其中脫身怕是不大可能的了。」

    公治渠偷眼看到回半城並無特別的表示,接著說道:「至於說到侄小姐反被林飛川迷失本性,忘了大官人的吩咐一說,在下以為絕無可能。兩位侄小姐都是行過割禮的處子,敦倫之欲決難有滿足之時。能讓行過割禮的聖女享受到人倫之樂的男人,據在下所知,世人裡兆萬中不得其一。依在下看來,大官人不必為此事憂慮。」

    回半城顯縫著眼向公治治掃了一下,笑道:「公治管家倒會說些寬心的話。不過,馬老回回卻是愛聽得很,聽了這些話心裡十分受用。呵呵,只要林飛川不懂用番紅花,並能被誘得臣伏於女人的裙下,我那兩個侄女就可以使出手段讓他沉迷其中不能自拔,再慢慢將他的生意接手過來,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轉到我馬老回回的名下。這刺桐城的所有生意便又成了我老回回的囊中物了。」

    「大官人且慢高興,即使林飛川入了陷阱,也還要蒙古人的探子先把他的幾個得力手下都除掉,我們的計劃方能實現。」公治渠提醒回半城。

    回半城翻了個身,用力在一側為他按摩的番女胸前抓了幾下,狠狠地在這番女臀部擊了一掌。在番女的嬌呼聲中奸笑道:「這個不用擔心,侯總管的人已經混在婢僕中進入林家,相信他們為了將林飛川擄去北地,也會對這些人下手的。」

    回半城坐起身狂笑:「哈哈,我們和蒙古人合作真好,他們要人,我則除了人以外什麼都要。各取所需,相得益彰吶。怎麼樣,我這計策不錯吧?」

    公治渠心中大不以為然,臉上陪著笑道:「大官人的計策妙是妙了,不過,兩位侄小姐身份高貴,就這樣讓林飛川給收去為妾、為奴,在我們漢人來說,實在是……」

    「嗨!你們漢人就是這樣,特別是讀書人,一天到晚『仁義禮教』掛在嘴上,實際呢還不是說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哪裡像我們大食國之人,皈依我們的真主,凡事都依真主的意思去做。我聽人說,你們的理學大師朱熹夫子,也是個頗有**風流韻事的……」

    公治渠身為漢人,又是讀書士子,他若非和大多數的士子一樣累試不舉,也不會淪落到為他人管家的僕役地步。

    對理學,他從表面上的唯唯喏喏,到稍年長後內心裡由衷的敬佩。對夫子不敬的話他不願再聽下去,打斷回半城的話說:「既然大官人不以兩位侄小姐為意,在下也不好多說什麼了。若無其他的事情,在下這就告辭,先回去歇息了。」

    回半城笑道:「公治管事也是的,我們大食人向來只把女人看成是自己的財產,對自己的財產是不是可以隨便處置呀,何必為她們感到不快呢?再說,若非她們是我的親侄女,不能留著自己受用的話,像她們這樣美麗的女人早就被我……哎,看看,又不高興了。好好,另外說一件事,這些天你要多留點心,看林飛川家有什麼事情發生,但凡有一點風吹草動都要立即來向我報告。好了,你走吧。要不要帶一個舞姬回去消消火呀?哎……走慢點,你受傷了誰來為我管家呀。真是個年輕的老古董,哼!」

    接連三天,林強雲每天匆匆食畢早餐,就一頭扎進自己專用的工房內,躲入一個房間裡,寸步不出房門。房間門外由四個孩兒兵守著,任何人都不許靠近。中午的飯食也由門外的孩兒兵取來送到門口,林強雲自己出來取進房內進食。

    這三天中,不但是新來的黛絲娜姐妹倆和他們帶來的婢僕看不到他,連沈念宗、陳歸永等極為親近的人也難得和林強雲見上一面,就是見了面,也是匆匆說上幾句話就又匆匆分開,各忙各的事去。

    少了山都這位忠心耿耿、心靈手巧的幫手,林強雲做起事來覺得極為不便。經常會不知不覺中叫出山都的名字,等了一會山都沒出現在身側,才會想起暈船後的山都還沒恢復,不由得啞然失笑。

    要做的兩件事都不能假手他人,必須由林強雲自己動手。

    第一天,林強雲先用鹼洗淨玻璃板,晾乾後再把鐵板和放在上面的玻璃烤熱,然後將熔化了的錫倒在玻璃上,用一根細細的滾筒將錫水碾成均勻的薄薄一層。整整一天的時間,到傍晚時好不容易將全部八塊玻璃都做成了錫箔鏡。

    這八塊鏡子,和他上次做成,同樣以錫作為反光材料的照妖鏡大是不同,雖說鏡子的顏色深了些,但因為鏡面大,所以整個頭部都能在鏡子裡看到。林強雲對著鏡子裡的自己微微一笑,心想:「無論是鏡子的質量,或是大小來看,都更具有實用性。只要再把這些鏡子背面的錫箔加上水銀製成錫汞齊,再塗上幾層漆,就是真正實用的玻璃鏡子了。呵呵!達官貴人們、大富佬們、皇帝老兒及你們的老婆們,勾魂攝魄的寶貝即將來到你們面前了,快把銀錢準備好送到我的袋子裡來吧!」

    他把全部鏡子都放進做好的木盆內,移到房間一角,逐一倒入水銀,心道:「不知道需要多久那些錫才能與水銀生成錫汞齊?為了保險起見,還是讓它們在這些盆裡多呆幾天為妙。省得到時候鍍層脫落,不好向人交代。」

    「哼,我要讓每一面鏡子都成為一大堆金銀,再把這些金銀變成我林強雲的炮兵、火槍兵以及能與蒙古鐵騎相抗的騎兵。」

    走出房門,向外面守衛的孩兒兵們交代:「你們幾個要小心點,我煉製的寶貝還要幾天才能完成,晚上叫他們把獒犬帶到這屋子周圍,嚴密守護。」

    說完後,拖著疲乏的步伐走回前院。

    第二天、第三天,林強雲把沈念宗叫人送來的數十種研成細粉的藥物,逐一按方稱量調配,再依法加工煉製成散、丸、丹類,按自己所知的方法或以蜂蠟封裹為丸,或將小丸、散劑裝入瓷瓶以木塞堵口後再用蠟封住。

    「大功……哦,是小功告成,」林強雲拍拍雙手,整理了一下衣衫,對著一桌瓶瓶罐罐和數百粒蠟丸笑道:「你們也是我林某人耬錢的寶貝仙丹、仙藥,我的炮兵、火槍隊,我將來百戰百勝的槍騎兵,就靠賣掉你們賺來的錢支撐了,希望你們真能像那本鬼書上說的那樣有用才好,千萬別讓我失望啊。」

    林強雲高興之餘,忽然又想到這些藥是做成了,但到底效果如何自己實在是沒有把握。還有一點很重要,那就是用了或是服了這些藥後,會不會對人有所傷害呢?

    「這可怎麼辦?」林強雲自語道:「《陰陽養生決》上說得那麼好,言之鑿鑿令人心動不已。真的不會出事嗎,要是出了事又怎麼辦?過去聽人說過,有很多皇帝就是因為吃了道士們煉的所謂長生不老藥、壯陽藥而一命烏呼的,我可不想出現這樣的情況。」

    林強雲把所有的成藥都裝入一個囊袋提在手上,出門後信手將門關上,低頭走向前院。

    轉過角門進入前院,迎頭七八個十歲上下的小孩兒兵呼嘯奔來,他們後面三個四五歲的小毛頭淚汪汪的追著哥哥們不捨。

    林強雲讓開向自己打了聲招呼的孩兒兵,蹲身放下手裡的囊袋,張開雙手叫道:「孩子們,慢點,慢點,別被拌著摔倒摔痛了。有什麼事和大哥說,大哥一定會幫你們。」

    三個小毛頭先後撲到林強雲的懷中,看到他笑嘻嘻的望著自己,心裡的委屈一下找到了發洩口,幾乎不分先後的伏在林強雲的身上,「哇」的哭出聲來。一時間眼淚四濺、鼻涕橫飛,塗抹得林強雲滿身都是。

    手忙腳亂地又是輕輕地拍背、用衣袖為他們擦淚揩鼻涕,又是輕聲細語地好言勸慰:「別哭,別哭啊。有什麼說給大哥聽,好不好?是哥哥們欺負你們了麼,大哥去罵就是,連我們這麼乖的小毛頭都敢欺負,哪還了得!非要罵得他們認錯不可。不是?哪又是為什麼呢?我的小祖宗哎,快別哭了,什麼事說出來告訴大哥行嗎?」

    哄了好久,林強雲覺得好像過了足有兩三個時辰,一個小毛頭才抽泣著說:「是……是哥哥們……們的東西不肯給我們玩,連一下子也不肯,他們……他們說,這是大哥給他們的獎品,好寶貝的東西,怕會被我們玩壞。」

    「啊!」林強雲這才記起,前些天小孩兒兵推竹圈比賽的前十名,每人得到一個竹蜻蜓。本來自己是想在比賽後多做些,讓每個孩子都有一個的,但事情一忙起來就把這事給忘了。

    連忙抱歉地對幾個小毛頭說:「咳,都怪大哥不好,把這事忘了。走,我們去木匠工場,大哥請司馬公公為我們的小孩兒兵和你們小小孩兒兵每人都做上一個,你們說,好不好啊?」

    三個小毛頭破涕為笑,拍著手雀躍叫道:「好啊,好啊。我們也有能飛上天的寶貝玩嘍,大哥答應我們也是孩兒兵了,我們現在開始叫做『小小孩兒兵』嘍!」

    林強雲笑著搖了搖頭:「你們呀,一會哭,一會笑的。看看,把我一身衣服弄得都是鼻涕眼淚,讓人好難受。等著,大哥先把東西送回屋去,換了衣服就來和你們一起去木匠工場找司馬公公。」

    換好衣服走到院中時,林強雲傻了眼。

    小孩兒兵們排著整齊的方隊,人人一臉嚴肅地站在下午的大太陽下。

    三十多個小毛頭學著哥哥姐姐們的樣,互相吆喝鼓動著,也排成歪歪扭扭的隊形。

    望著上百個大大小小的孩子,林強雲眼睛裡慢慢露出笑意。他大步走到兩個隊伍前站定,收起臉上的笑容,嚴肅地大聲說:「今天,我要向大家宣佈,小孩兒兵之外,我們又有了一支小小孩兒兵了。由小孩兒兵派人對他們進行每天一個時辰的訓練,我要把你們全部都教成雙木護衛隊一樣的好戰士,為我們大家都能吃得飽、穿得暖出一份自己的力量。你們願意不願意呀?」

    小孩兒兵們整齊的大聲回應:「願意。」

    小毛頭們也雜亂地叫道:「我們願意。」

    林強云:「好,現在我們去木匠工場,請司馬公公為我們大家每人做一個能飛上天的竹蜻蜓。」

    把小毛頭和小孩兒兵都推給了同樣一見到孩子就頭痛,一頭痛就手忙腳亂失了方寸的司馬景班後,向老頭兒丟下一句:「叫大叔們快把會傷人的利器收好,辛苦你們了,我還有事,先走嘍。」

    不管工場內叫苦不迭的木匠師傅們如何叫嚷,林強雲逃似的跑出木匠工場,唯恐稍有遲緩便又被孩子們纏上。一旦被這些頑童們粘上,那可不是什麼好玩的事,非要把你肚子裡能想到的稀奇古怪故事說上幾個,不讓他們滿意休想脫身。這點,林強雲可是說得上深有體會,感觸良深啊。

    八月初三,皇歷上說這天宜祭祀、解除、沐浴、求醫。

    所以,沈念宗把林強雲早在兩天前就要召請大家來商議的時間,推遲定在了今日。他的意思很明顯,既然是商議這些藥的問題,也就屬求醫的範疇,日子定在宜求醫的這天,起碼這兆頭就是好的。

    齊集在書房的陳歸永他們聽完林強雲的話後,都陷入了沉思中。

    要說大家都擔心用了這些藥會出事,卻也不盡然。別人不說,應君蕙就對這些藥——特別是能讓她在兩三個月後渾身發出幽香的藥丸——極感興趣,心裡早就躍躍欲試。但這裡除了三兒、四海、承宗的年紀比她小外,其他的都是叔伯兄長輩的人物,還輪不到她來首先說話。

    看到大家都不說話,沈念宗只好先開口:「強雲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畢竟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不過,依我這些天對應《開寶本草》,查過藥方上所開列的各味藥物看來,這些藥物基本是無毒的,即使有些《本草》上寫明有微毒的藥,也僅在外用的方中有。按方使用實是並無什麼危險,為了保險起見,我們是否找幾個自願試用的這些藥的人,先用小劑量來試試?」

    林強云:「大家聽清楚了,這些藥物都是女人用的,所以,我們請來試藥的人必須是女子才行。」

    三兒一聽林強雲的話,就洩氣地說:「唉,用不上我了,本來我聽了沈叔的話後,就想:若是我含服了那種讓人在二三個月內全身髮香的藥後,肯定不怕幹活時再出一身臭汗了,出的汗都是香汗,連洗浴的麻煩也可以免掉,多好啊!被強哥一說要女人才能試藥,這下沒指望嘍。」

    陳歸永扳起臉怒聲叱罵:「混小子,一個大男人身上香噴噴的成何體統,那還不成了似『安陵』、『龍陽』一類人般有『分桃』、『斷袖』之癖的傢伙了,這又與那些打扮成油頭粉面游手的傢伙有何兩樣?」

    說到後來,陳歸永自己也不禁失笑。

    室內的人聽他說得有趣,跟著哄堂大笑。

    笑聲稍歇,場中又靜了,沈念宗道:「誰還有什麼看法,不妨都說出來讓強雲參考,讓他好拿主意。總不能大家都這樣坐著不說話吧。」

    「小婦人說幾句,沈叔剛才說得是啊,多花些錢請幾個自願試藥的人,先把為何要請他們來試藥,這些藥能有什麼作用、我們又擔心會出什麼事給他們說清楚。」張嫂對沈念宗的話大表贊同,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若是他們願意,就按藥方上的藥從少到多的給他們用上,若是在一定的時間內不會出事,甚至於真如方子上所說的有了效用,那就說明這些藥方是真的。反之,則不能用了。公子,小婦人自願先行試藥,不必花費請人的銀錢,請公子恩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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