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
御前會議已經進入了尾聲,只剩下幾個並不急迫的議題等待討論。
只是所有人的心思都不在上面了。他們總是若有若無地瞟向大議事廳的門口,等待“神明”的降臨。
傳令的內侍也湊著熱鬧,動不動就有一個面色急迫,行色匆匆的內侍喘著粗氣跑進來,在包括明珠王在內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下稟報道:“五洲同歡,四海同樂,我國駐水晶國大使館送來賀辭,祝我明珠國國運昌盛,人民安居樂業……”
“西雙帝國使臣請見,奉上來自西方的祝福。恭賀我王登基大喜,恭祝明珠國國泰民安!”
“九州島震動風雷激,四海翻騰雲水勵。千水貿易代表全大陸一百零八家連鎖店向尊敬的納蘭陛下致以最真摯的祝福,恭祝陛下龍體安康!”
“楓城大高縣南鄉高家莊喜現祥瑞!一棵麥苗居然長了兩米高……”
“行了!”一直笑吟吟聽著的納蘭明珠終於忍不住發出一聲咆哮,桌上的鎮紙也被震落在地,“乒”的一聲摔了個粉碎。
還在念誦賀文的內侍手一哆嗦,差點摔倒,賀文也飄飄落到了地上。
一直在旁聽席上迷迷糊糊的孫仲任也似被突然嚇醒,一口氣沒有換上來,被一口唾沫嗆得不停咳嗽。
納蘭明珠馬上平復了過來,緩緩地將攥住的雙手攤開,輕輕吁出一口氣,臉色恢復了正常,用和藹的語氣吩咐道:“好了,這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這株神麥,我以後再去看。”
魂未定的內侍撿起賀文,有些踉蹌地退了下去。
納蘭明珠繼而吩咐道:“頌賀的折子,今天上午一概不見了。”內侍領命而去。
群臣也松了口氣,這個上午每個人都感覺自己的神經隨時都可能掙斷,幾位老臣已經在擔心朝會結束後會不會神經衰弱了。
這時又一名內侍匆匆進來,“啟稟陛下,雇傭兵協會會長葉驚雷覲見。”
“傳!”納蘭明珠有氣無力擺了擺手。
眾臣剛剛吊起的心又落了下去,安坐如山的青籐法師眼睛瞇了瞇,遮住了眼中驀然暴起的精芒。
蘭斯大步走了進來,群臣驀地精神抖擻,熱烈的目光唰唰唰地望向了蘭斯……後面的淺雨。
納蘭明珠龍顏大悅,兩眼放光看著淺雨,垂涎欲滴地說道:“這個,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想不到葉大人送此大禮。這個,嗯,下不為例了啊!”
朝臣們頓時炸了鍋。
蘭斯的名聲在明珠國那是有口皆碑的─非常差,頭銜外號數不勝數,什麼摘花狂魔,蒙面奸魔,床上颶風,諸如此類,林林總總。
如今新皇登基,他居然又在眾目睽睽,威嚴朝堂之上,向陛下進獻美女!這成何體統!
有的人已經忍不住要站出來呵斥,其它人看到新皇陛下這失態的表現,心裡暗自盤算自己府上那幾位極品美女,准備暗地進獻王上。
只是跟眼前這清麗脫俗的女子相比,人們發現自己愛若珍寶的女子一個個都成了庸脂俗粉,不禁暗自唏噓新王好福氣,轉而對葉驚雷這不知廉恥的家伙添了幾分鄙視。
這樣的女子都捨得送人,簡直是暴殄天物。
東勝臨川在府上見過幾次淺雨,知道她是夏月的好朋友,卻不知蘭斯為何帶她上來,心下揣測,臉上卻不露聲色。
禮務大臣第一個站了出來。
他已經七旬開外,最是古板,看到葉驚雷這無端浪子居然膽敢公然在廳堂之上進獻少女,簡直氣炸了肺,老臉漲得通紅,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拿起拐杖指著蘭斯,用力咳嗽了兩聲,吐出一口濃痰,直射蘭斯臉上,嘴上大罵道:“你這個不知廉恥的家伙,趕快帶著這個小蹄子走開!明珠國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蘭斯一愣,眼光掃過廳堂,馬上明白了禮務大臣所指,臉色一沉,嘴角牽出一抹冷笑,微瞇的眼睛裡射出兩道冰冷的光芒。
蘭斯可以忍受自己被侮辱,但是,禮務大臣卻觸到了蘭斯最忌諱的一塊逆鱗!
所有人同時感到廳堂之中光線一暗,身上泛起冷颼颼的感覺,似乎有一陣寒流掠過。廳堂之中的空氣似乎黏稠了起來,讓人的所有感官變得異常遲鈍,短短一瞬間,卻給人已經過了千百年漫長時光的詭異感覺。
蘭斯連遭奇遇,精神力量進步神速,此刻神隨意動,精神力沛然而出,頓時籠罩了整個廳堂。
要是蘭斯繼續施壓,廳堂中的許多人都要受傷,幸好蘭斯很快就從憤怒中清醒,恢復冷靜。
他並不想這樣地放過明珠眾臣,現在自己需要的是一個立威的機會。
心中默念幾句,身後的淺雨露出一個俏皮的笑容,點了點頭,輕輕拉了拉蘭斯的衣角,示意自己知道了。
蘭斯潮水般的精神力倏地收回。
眾臣同時感覺到眼前猛地一亮。
壓抑的氣氛盡去,幾個人都忍不住透過天窗窺望刺目的紅日,似乎此刻才發現今天的太陽是如此地明亮。
禮務大臣也回復了過來。
年老昏花,怒火攻心的他沒有心思考慮剛才的異狀,輕輕咳嗽了兩聲,正待繼續大聲地呵斥,卻聽到蘭斯背後傳來一聲冷冷的聲音:“凡是存在的,終將毀滅;凡是傳頌的,終將湮沒。世上永恆不變的,唯有那堅定的信仰,和那永恆的光!”
這話語聲音不大,但卻清晰地傳入了所有人的耳中,然後在耳朵中回響不停。
每回響一次,這淡淡的聲音就更大了一分,到了後來,簡直如雷鳴般轟轟作響!
很多人因為承受不了這巨大的壓力而張開嘴,想要狂呼出聲,卻駭然發現自己一句話也吼不出來,或是吼出來的聲音被這回響的悶雷徹底淹沒!
良久,這話語聲才漸漸地低沉下去,直至虛無。
大議事廳裡面靜悄悄地,落針可聞。
安坐如山的青籐法師也臉色劇變。
剛才他體內的生命魔力,隨著淺雨的話語劇烈地波動,而此刻魔力恢復平靜的時候,居然憑空充沛了兩倍有余!
這,這真的是神跡!
青籐法師駭然望向神主,卻發現蘭斯的臉上也寫滿了不可思議。
剛才的聲勢,絕對不是淺雨能夠作出來的!還有那聲音……這冰冷聲音的主人,到底是誰?
蘭斯旋風般地轉過身,向淺雨望去,卻只看到淺雨的背影。
淺雨玉步輕搖,向外走去。她的步伐非常小,但僅僅幾步便跨到了殿門口處。
細心的人發現,此刻淺雨的腳下居然是懸空的!
她的鞋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不見了,赤裸的雙腳彷佛白玉般地晶瑩剔透,純淨無瑕,隱隱有光芒閃露。
蘭斯感覺到此刻的淺雨渾身散發著無盡的威嚴,這凜然的氣勢絕對不是裝出來的,也絕對不是能夠後天培養而成,而是作為一名上位者先天帶來的威壓!
蘭斯體內的光明能量似乎受到了這股熟悉氣息的刺激,砰然爆發,將蘭斯全身都籠罩在白色的火焰之中。
蘭斯腦海中突然有了一幅畫面,一名身材曼妙的女子正循階而上,她每踏前一步,便有無數翠綠新芽從堅硬似鐵的山巖中鑽出。
她的身後繁花似錦,爭奇斗艷,青葉翠綠,翡翠流光。
“生命女神!”蘭斯失聲叫道。
這熟悉的氣息和威壓,不正是記憶中與戰神並肩作戰的生命女神麼?她怎麼會在淺雨身上出現?淺雨的靈魂現在又在何處?
蘭斯心中驚惶,拔步就要追上去,心中突然有一個聲音響起:“大哥,我可是完成任務了哦!在我們家裡等著你!”
正是淺雨的聲音。
蘭斯一愣,這剎那間的功夫,淺雨已經香蹤杳杳。
良久,群臣們才回過神來,他們都用敬畏的目光望著淺雨離開的方向,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納蘭明珠環顧左右,眼光到處,臣子們紛紛低下頭,避開納蘭垂詢的眼神。
而青籐法師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跪在地上,不停地叩首。
納蘭明珠突然發現,青籐法師那張本來皺紋溝壑,老態垂垂的臉居然變得白嫩光華,只剩下眼角幾條細細的魚尾紋,似乎在剎那間年輕了幾十歲!
順著新皇的目光,更多的人發現了這奇跡般的景象,青籐法師成為了全場的焦點。
只是青籐法師恍若未覺,只是不停地叩首,額頭都紅了一大片仍似沒有感覺。
納蘭明珠終於忍不住親自問道:“青籐法師?”
青籐法師抬起頭,悵然望著門口,喃喃說道:“女神已經離開了。”
這句話頗多歧義,東勝臨川聽了這句話,連珠炮般地焦急問道:“女神離開了?她還會不會回來?她會隨同大軍一起出征麼?”
青籐法師似乎半天才反應過來,望了東勝臨川一眼,緩緩地站起身,虔誠說道:“女神與我們同在!”
東勝臨川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他此刻與大多數大臣一般,在經歷了開始的震撼之後,已經冷靜下來。
他從來就不相信世上有什麼神明的存在,他更願意相信他手中的寶劍和麾下的十萬鐵騎……只是這“女神”,是生命魔法師的首領,如果得到強橫的生命魔法師團的協助,與亡靈的戰爭會有更多勝算。
不過,東勝臨川的觀點在一盞茶的時間內被徹底推翻了,隨之被顛覆的,還有他保持了幾十年的世界觀─青籐法師向納蘭明珠施了一禮,恭敬地說道:“女神降下了神諭,從今天起,這大議事廳便是楓城的生命神殿!”
“什麼?”納蘭明珠失聲叫道,同時站了起來。
他隨即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態,改口道:“這間房子年歲久了,已經破舊不堪,不如還是在楓城之中另選佳址,我必定調集明珠國的能工巧匠,修築一座讓女神滿意的神殿!”
說完這套話,納蘭明珠在心中無奈地歎息。自己之所以到處雲游,不參加王位的爭奪,就是討厭這種戴著面具的虛偽的日子─什麼事情都要優先考慮國家的安危,什麼事情都要隱藏自己的情緒。
納蘭知道,要是這樣日復一日地重復下去,自己哪一天鐵定會瘋掉。
青籐法師彷佛沒有聽到明珠王的勸解,臉上虔誠的神色也沒有絲毫的改變。
他緩緩地站了起來,高高舉起法杖,高聲頌唱道:“女神早已經發下神諭。”
伴隨著他滄桑渺遠的聲音,群臣感覺到腳下發生了緩緩的震動。
震動越來越劇烈,平整的大理石地面上出現了無數細小的裂痕,這些裂痕迅速地擴大,相互連接成遍布整個大議事廳的網裂。
坐在東勝臨川下首的北豐朝騰地站起來說道:“陛下,這裡不安全,先離開吧!”
群臣紛紛點頭稱是。雖然不少人心裡已經害怕得直打鼓,但是臉上卻一個個都露出忠心護駕萬死不辭的忠烈表情。
唯有青籐法師絲毫不為之所動,繼續頌唱道:“凡是存在的,終將毀滅;凡是傳頌的,終將湮沒!”
地板上浮現出無數的綠色光點,這些綠色光點以驚人的速度上浮,轉眼間就彌漫在整個大議事廳中。
奇異的是,這光點並不附著在人身上,卻紛紛貼在了穹頂和牆壁,眨眼間大議事廳只剩下一種顏色。
綠色。
站在納蘭明珠身後的夜鶯首領抽出一把短劍,暴喝道:“青籐,你要干什麼!”說著便要撲上前,將青籐法師就地格殺。
納蘭明珠擺手制止了他,在這危機的時刻,居然安然坐了下來,拿起蓋碗,輕輕地吮了一口杯中的清茶。
他環視左右,微微地一笑,說道:“諸位卿家何必如此驚惶!不要著急,坐下來喝口茶!”
大臣們一個個很無奈地坐了下來,裝模作樣拿起桌上的茶具,只是不少人手不停地打著哆嗦,讓蓋碗跟蓋子相碰發出清脆的叮叮聲。
說話的工夫間,地上已經爬滿了青翠的長籐,牆壁和半空中的空間,也被無數不知名的綠色植物所占據。
整個大議事廳徹底變成了綠色的海洋。
守護在外邊的軍士發現了廳堂中的異狀,警號四起,但顯然他們遇到了什麼麻煩,始終無法進入。
大門和窗戶徹底被綠色阻塞,就連無孔不入的光線,也無法穿透這片充滿著生命力量的綠色。
許多綠色植物發出的或明或暗的熒光,接管了太陽的任務,成為廳堂中唯一的光源。
在這幽幽的熒光下,所有人都被鍍上了一層翠色,讓不少人感到心裡面毛毛的。
北豐朝在變故開始後不久,就悄無聲息地移到了蘭斯的側後方,蘭斯一直笑吟吟地看著廳堂正中的青籐法師,此刻突然轉過頭來,倒將北豐朝嚇了一跳。
蘭斯笑著低聲說道:“怎麼,怕了麼?”
北豐朝嘴角牽了牽,說道:“怕,我怕你搞砸了吃不了兜著走!”說話的時候,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蘭斯。
蘭斯臉色如常,看不出一絲的異樣,淡然自若地說道:“有什麼好擔心的?我相信女神。”
“女神?”北豐朝冷冷一笑,“那個所謂的女神是你那個妹子吧?她要是成了女神,你算什麼呢?”
蘭斯高深莫測地深深望了北豐朝一眼,淡淡說道:“你很快就會知道的,但不是現在。你的任務不是關注這個,去好好想想如何東線吧。”
北豐朝感覺自己越來越看不透蘭斯了。
他跟蘭斯的這場爭斗,開始的時候他牢牢占據著主動,幾乎一舉將蘭斯擊敗,誰知道蘭斯居然越戰越勇,隨著時間的推移,不但反敗為勝,而且徹底地脫離了自己的控制。自己甚至不知道蘭斯現在想著些什麼,下一步想要做些什麼。
蘭斯頓了頓,突然低聲說道:“我們這次的共同敵人是亡靈。在這個大前提下,許多曾經的敵人會變成親密的戰友,即使是生死之仇也不例外。”
北豐朝一愣,疑惑地看著蘭斯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到時候會明白的。我希望你每做一個決定的時候,都謹慎些,多想想。”蘭斯說罷,轉過了頭去,丟下了有些茫然的北豐公爵。
外面的嘈雜聲音越來越大,透過綠色的屏障傳了進來。
這些聲音透著驚惶、害怕、焦急、倉皇、憤怒等無數的情緒,聽那音量,外面聚集了上千的軍隊。
“轟隆轟隆。”
四面八方同時響起石頭破碎、撞擊的聲音,有些人已經在小聲猜測,是不是外面的部隊正在用攻城武器拆除牆壁。
那些有些頭腦仍然冷靜的人,卻對這種想法嗤之以鼻,聽這聲音,如果四面的牆壁都被拆光,那屋頂肯定會將下面的人給砸成肉漿!
只是這聲音著實來得奇怪,也沒有人能夠猜到原因。
青籐法師再次舉起法杖,用盡全身的力氣,幾乎是歇斯底裡地瘋狂頌唱道:“女神說,世上永恆不變的,唯有那堅定的信仰,和那永恆的光!”
迎合著這句話,所有的綠色陡然發出近乎耀眼的光芒,廳堂中燈火通明。
這亮光乍現即沒,廳堂中再次陷入黯淡之中。
這時候,外面的所有噪聲突然全部停止,接著那幾千人異口同聲,“啊!”
廳堂中的人都聽得出聲音中隱含著贊歎、驚奇,紛紛在心裡猜測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居然能讓人感慨至此。
青籐法師像是經歷了一場激烈的戰斗,渾身被汗水濕透,但他的精神出奇地旺盛,他向安坐的納蘭明珠深深鞠躬,說道:“陛下,楓城的生命神殿已經建成。我們很榮幸陛下和各位明珠重臣,能成為生命神殿的第一批客人。”
一位官員嗤笑一聲,說道:“怎麼,在大議事廳裡面種些花草,能夠稱之為‘建成’麼?”
青籐法師用蔑視的眼光看了他一眼,轉而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說道:“陛下,請。”
隨著他的話,原來門口位置的綠色植物自動向兩邊分開,露出了一個寬闊的通道。
陽光照射進來,拖出一條長長的影子。
納蘭明珠點了點頭,向門口走去,群臣緊隨其後,青籐法師和蘭斯墜在最後面。
君臣一行人出來的時候,發現外面居然聚集了接近五千人,密密麻麻塞滿了整個廣場。
他們看到明珠王納蘭明珠,紛紛跪倒,露出中間一個寬闊的通道。
納蘭明珠走了兩步,突然頓住一愣。
原來大議事廳周圍亭台樓閣,小溪流水,是個景色宜人的去處,怎麼竟變成了一個大廣場!
“蘭斯?”
環顧左右並沒有蘭斯的身影,他向後看去,一道巍峨的綠色映入他的眼簾,納蘭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
原本帶有明珠風格的大議事廳消失不見,地上甚至找不到廢墟的影子,茂盛的花草將一切玄虛都掩蓋到了下面。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巍峨壯觀的建築,它由無數蒼勁糾結的巨籐相互交叉,相互纏繞而成。
這些巨籐的莖並不是常見的青綠色或是淡褐色,而是深深的,接近於墨黑的顏色。彷佛這些巨籐已經經歷漫長的歲月,已經經歷無盡的風雨,它們像一尊雕刻記錄著前進歷史的雕像,傲然立在世人的面前。
交織的巨籐看似雜亂無章,整體看來,卻很容易發現基座是由八八六十四座形色各異的生命教徒像構建而成,展現了生命教徒為了挽救世人做出的努力。
再向上是八尊高達幾十丈的生命女神雕像,她們分別朝向八個方向,或低眉輕笑,或手拿柳枝眺望遠方,或是迎合著風的旋律同花草一起翩翩起舞。
最頂端,是一片生長旺盛的籐蛇蘭。
籐蛇蘭是大陸上最奇異的花之一。它有另一個名字,叫一刻一枯榮,每一分鍾都有籐蛇蘭的嫩苗從土壤中生出,迅速長大,當生出八個枝椏的時候,最頂端的枝椏會開出一朵鮮艷的籐蛇蘭花。
當籐蛇蘭花展現最美麗一面的時刻,也就是籐蛇蘭生命終結的一刻。
它幾乎是在瞬間枯萎凋謝,散落的種子飄到下面的土壤中,等待下一次短暫而輝煌的生命。
蘭斯跟其它人一般,看著極高處那開了又謝,謝了重開的籐蛇蘭,心中隱隱地升起了明悟。
蔚藍無際的蒼穹之下,白雲飄飄,幻化無方,光芒萬丈的太陽高懸當空,坐在白雲砌成的皇座上,俯視著下面的山川大地,忙碌眾生,將光明和溫暖均勻地分給每一個人。
白雲鑲上了金黃色的鎧甲,白雲下的籐蛇蘭更似金子做成一般,那絕世芳華,那迎風傲立的身姿,讓人不敢逼視,讓人只剩下了驚歎二字!
集天地精華的籐蛇蘭!
“百折不撓,直視死亡。這莫非就是生命的真諦?”蘭斯喃喃說道。
“每個人看到它,都會有自己的感悟。”
旁邊響起一個清朗的聲音,蘭斯轉頭看去,卻是青籐法師。青籐法師繼續說道:“人有不同,感悟也各有不同。”
蘭斯追問道:“那誰的感悟才是正確的呢?”
青籐法師微微一笑,“你看生命女神有千種變化,世上的生命又豈會獨一無二?每種生命都有其生存的意義,生命的真諦就有無數種之多。但只要能珍惜生命,熱愛光明,我們就不能說感悟是錯的。”
蘭斯看著撫須微笑的青籐法師,遲疑著說道:“這些都是女神告訴你的?”
“這些是老夫七十年人生的經驗精華,今天便宜你了。”
在這輝煌的時刻,青籐法師也忘記了蘭斯的神主身分,此刻,他面前只是一名迷茫的年輕人。
蘭斯伸出手,掬起幾粒飄散下來的籐蛇蘭種子,仔細端詳著,緩緩地點了點頭。
身後,納蘭明珠清朗的聲音傳來,回蕩在整個廣場上:“從今天起,生命神教就是明珠國的國教!”
歡呼聲呼嘯著向四面八方擴散而去,在群山之間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