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染夢土 第十三卷 第四章 情感抉擇
    北豐朝的住處,並不是在宏偉的北豐公爵府,而是在城北的一條街上的一座小小的住宅。在北豐公爵府中,他的另外九個哥哥,正在為了爭奪繼承人的資格而大打出手,明爭暗鬥,不可開交。

    北豐家住上一代的有資格繼承北豐公爵的爵位的人,都已經或者因為戰亂,或者因為疾病或者意外,先後去世,留下了十個年輕一輩的子弟。由於他們的父親,或早或晚的曾經承襲公爵的爵位,使他們每一個人都有了成為繼承爵位的嗣子的資格,也就導致了這一代連續不斷的紛爭。

    北豐朝,非常不幸的是,儘管他的才華在所有的兄弟當中是佼佼者,但是,他是末房,兼且又是所有兄弟當中年紀最輕的一個,在年幼的時候又失去了母親,沒有少受過眾多兄弟的欺負。當然,在長大以後,他全部都已經數倍奉還。

    但正是由於這個原因,使他成為所有的弟兄當中,最沒有資格的一個,也是最有希望的一個成為下一代北豐公爵的人。

    北豐朝的住處,分佈非常奇怪。整個住宅分為東西兩個院子,東面的一個院子,裡面全是男的,包括了北豐朝的書房,會客室,等等,也包括了他的家臣,僕從。

    而西面的院子,則全是女子,裡面包括了侍女丫鬟,婢僕,以及一些權貴贈送的美貌妾婢。這裡,還有北豐朝名義上的臥室。

    而事實上,北豐朝絕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書房休憩,極少在臥室就寢,——儘管北豐朝經常性的需要到西院去鬆弛一下,但是卻嚴禁這些女子涉足他的書房-在北豐朝看來,東院才是他真正生活的地方。

    這實際上反映出了北豐朝在對待女子方面的矛盾心理:一方面,年輕的充滿了旺盛精力的身體對女性充滿著本能地渴求,另外一方面,他又認為自己生活中女性的存在,又會干涉到自己的自由的生活空間。一方面對於女性的優雅和美麗充滿的愛慕和追求,另外一方面,對於女性所表現出的庸俗的部分,讓他難以接受的部分,以及在渴求得到滿足之後的厭倦,有著一種極端的厭惡。

    這就導致北豐朝在對待女性的時候,經常會表現出極端相反的態度。有的時候極為尊重體貼,有的時候則表現得極為鄙視厭惡。

    北豐朝回來的時候,儘管神采奕奕,但是眉宇之間仍然掩蓋不住一絲疲倦。

    今天和葉驚雷的鉤心鬥角實在是消耗了太多的心力和體力。顯然,葉驚雷的實力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強一些。讓他有一種棋逢對手的感覺。

    很多時候,面對葉驚雷,北豐朝甚至會有一種害怕會輸的感覺。這種患得患失的感覺真是讓人又害怕又興奮,想要遠離又捨不得。

    北豐朝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這種能給自己帶來害怕失敗的壓力和緊張的對手,這種感覺讓他感覺分為刺激和興奮,甚至有一種興奮到戰慄的感覺。

    「人生實在是一件很乏味的事,」北豐朝舒服的坐在椅子上,放鬆著有些疲憊的身體,喃喃地想道:「倘若只能日復一日的重複沉悶的生活。我想,只有在戰勝別人的那一剎那,才能夠感覺到那種激動和興奮的喜悅,那種發自內心深處的生命的激情。倘若沒有了不斷的挑戰和戰鬥,這麼日復一日的日子,又如何消磨呢?」

    站在他身邊的,是從小伺候和撫養他長大的福伯,此刻他正用有些擔憂的神情望著北豐朝。

    「對了,」北豐朝忽然想了起來,「我讓你幫我下請帖,讓他們今天晚上來這裡赴宴,你都已經辦好了嗎?」

    福伯點了點頭。說道:「都已經準備好了。」

    北豐朝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便點頭說道:「今天晚上,你把我的書房整理好,我跟大王子弘治明珠約好了,今天晚上會有重要的事情要談。」

    福伯乾咳一聲,有些猶豫地說道:「少主,跟大王子他們,還是不要走得太近……」

    北豐朝不悅地說道:「我自有分寸,用的著你教嗎?」

    福伯急忙應是,躬身退了出去。

    北豐朝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

    假如剛才葉驚雷所表現出來的勃然憤怒是真的,也許他並不像自己想像的那麼難以對付。因為他的心太軟。這就是他最大的弱點。

    如果一個人很容易被激怒,就一定可以有辦法抓住他的弱點,利用他的弱點來擊敗他。

    問題在於到底葉驚雷是真的被激怒了,還是故意的利用這種憤怒來加強自己的氣勢呢?

    這兩種情況顯然有著明顯的區別,對蘭斯的估計也截然不同。倘若是後者,則說明這種憤怒仍然是在葉驚雷的理智的控制之下的,其實是一種對情緒的利用,而不是情緒的失控。

    北豐朝陷入沉思之中。

    ※※※

    黃昏時候,天色漸晚,秋風吹來,寒氣陣陣。天色漸漸暗下來,街上行人匆匆,忽然之間突然之間氣氛變冷,溫度下降,每個人都只希望快一點回到溫暖的家。

    街邊的街燈漸漸地一盞一盞的亮了起來,遠遠看去,星星點點的來自於每一棟房屋的燈火,都像征著一處溫暖的家。

    然而,蘭斯卻站在家門口,由於這不敢走進去。他已經站在門前徘徊了很久,翻來覆去,走來走去,仍然不敢踏進去。也去是由於心中的內疚吧。

    「我該如何面對鳳音呢?如何向她解釋這個賭約?而別人又會怎麼看呢?……」蘭斯心中翻來覆去的想。

    不過事情總要有面對的時候。最終蘭斯還是決定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暫時隱瞞這個賭約,和所有的人一樣,這種時候,任何人都會有僥倖心理:只要自己贏得這場賭約,就可以當作這件事從未發生過,成為一個小小的秘密,就不會傷害任何人。於是,他打定主意,鼓起勇氣,推開門走進去。

    「大哥!」

    第一個迎接他的自然是淺雨,她喜孜孜跑過來的環住蘭斯的胳膊,偎依在蘭斯身邊——這和每一天一樣。但今天她卻沒有說話。

    蘭斯立刻能夠從她的眼睛裡感覺到,一定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因為淺雨是藏不住事情的,她的眼神流露出擔憂。

    蘭斯拉著淺雨的手,走進大廳。立刻覺得整個大廳的氣氛極為沉悶沉重。有一種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大廳裡點著幾盞燈,散發著昏黃的光,卻並無助於改善這種奇怪的沉悶氣氛。

    翩翩和纖纖兩個人站在大廳的旁邊,鳳音,背對著廳的門口,呆呆地出神,面無表情。

    夏月坐在左側的椅子上,一臉置疑和不悅的神色。看到蘭斯的到來,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蘭斯很明顯地感覺到她的眼睛直直的瞪著自己,目光中的閃爍出來不滿和不悅,一副質問的神氣。

    蘭斯不由得心中一怔,而坐在夏月的對面的,是夢蝶。

    她的臉上正在向蘭斯綻開一個微笑,但是這微笑當中,卻有存在著一些藉機取笑的味道。還帶有一點點的不懷好意。

    蘭斯心頭立刻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但他仍然挺了挺胸膛,故作坦然地呵呵笑了兩聲,說道:「沒想到大家都在這裡。真是巧得很。」

    沉默。

    竟然沒有人回答。大廳裡的幾個女人,以她們各自的神態靜靜地呆在那裡,似乎沒有聽到蘭斯的話。只剩夢蝶,坐在那裡仍然是一副等著看好戲的神態。

    蘭斯略感詫異地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事?」

    蘭斯低頭向靠在自己身邊的淺雨露出問詢的神色,淺雨亮晶晶的眸子也抬頭向蘭斯對視,露出了有些擔心的神色。

    「發生了什麼事!」最後還是夏月忍不住:「虧你還好意思問,你還是問問自己吧。你做過什麼,當然是你自己最清楚。你把鳳音姊看成什麼?我真沒想到你竟然會壞到這種程度。」說著臉上露出憤怒,憎恨,厭惡等神情。

    鳳音背過身去,從側面可以看到她蒼白的臉色。表面的平靜掩蓋不了內心的激動。

    看到蘭斯仍然還不是很明白,淺雨低聲在蘭斯耳邊說道:「下午,我們聽到一個消息,你和北豐朝打賭,打賭的賭注是鳳音姐。」

    蘭斯怔了怔:「你們……怎麼會知道的?」

    夏月憤憤地說道:「我們怎麼會知道?現在整個楓城的人,沒有一個不知道的!每個人都在議論,風言風語,說什麼的都有,我們倒是寧願不知道,可能嗎?」

    蘭斯全身一震,這才突然明白過來,自己還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北豐朝早就找人放出風聲,把這件事情傳的滿城風雨,自己原本想把這件事情作為一個秘密隱藏下來,現在也不可能了。

    說著,夏月向前跨出幾步,湊到蘭斯的面前,質問道:「葉驚雷,你說說看,你到底把鳳音姐看成什麼了?你把她當作是你們家的阿狗阿貓嗎?你憑什麼拿鳳音姐做賭注?鳳音姐是你的嗎?我真沒想到你竟然是這種人。你簡直不是人。你……真是下流無恥!」

    看到蘭斯啞口無言,夏月繼續說道:「我真是不明白你們這些臭男人!鳳音姐,來到楓城這麼多年,一直潔身自好,非常注意自身的名聲,你知道女兒家的清白名聲有多麼重要嗎?你知道,稍微有一些不注意,會有多麼是會有多少難聽的流言蜚語嗎?被你這麼一鬧,你知道會對鳳音姐造成多大的傷害嗎?!」

    在北豐朝的逼迫之下答應了這個賭約,蘭斯心中本來就滿懷愧疚,但沒想到事情比想像的發展的更加嚴重。

    蘭斯現在內心內疚不已,恨不得能讓鳳音刺自己兩刀,才能讓自己的內疚減輕一點。

    只要能夠讓鳳音心中好過一些,蘭斯現在真願意做任何事去補償的。

    蘭斯現在開始意識到,如果早知到這個結果,他寧願一早就和北豐朝撕破臉,就算因此被揭穿身份,流亡四方,在怎麼麻煩,也無所謂。

    因為傷害到自己的朋友,正是他所最不願意看到的。更何況是鳳音,這個和他有著扯不清楚的聯繫,還有著感情上的微妙的聯繫的如此平和無爭的女孩。越是這樣清白,善良,無爭而和善的女孩子,蘭斯看到她因為自己而被傷害的時候就越發有罪惡感。

    蘭斯覺得無地自容。

    夏月繼續說道:「你知不知道別人怎麼說?你知不知道那些人說得多麼難聽?他們說你和北豐朝為了鳳音姐爭風吃醋,還說你和鳳音姐是……還說鳳音姐被你這個色狼釣上了,說是鳳音姐終於耐不住春心寂寞……很多話我都說不出口。葉驚雷,我真的想殺了你,你是我見過的最壞的傢伙。你知道女兒家冰清玉潔的名聲何等重要嗎?鳳音姐在明珠國這些年,潔身自好,身份何等崇高,尋常男子連見他一面都難。就是為了杜絕別人的閒話。可是你……你去和那些壞女人鬼混好了,在怎麼鬧,也就罷了,何苦把鳳音姐也牽扯進來?」

    蘭斯被夏月罵的半晌無言,慚愧欲死,坐到鳳音的身後,輕輕地說了聲:「鳳音,……」就是在說不下去了。

    鳳音卻一直不肯轉過頭,背過身的肩頭一陣顫動,似乎是在無聲的抽噎,蘭斯伸手想去安慰,手伸到半空,卻又突然停住。

    夏月不悅地說道:「葉驚雷!你倒是說話呀。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做?」

    蘭斯張了張嘴,卻只是乾乾巴巴地說出幾個字:「我是不得已的。」

    「你有什麼不得已?」夏月怒氣沖沖。

    蘭斯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這時鳳音此時再也忍不住,她不敢轉頭看蘭斯,只是怕自己會忍不住哭出來,此時被夏月一番話說得越發委屈,再也忍耐不住,忍耐多時突然淚水奪眶而出。

    她急忙伸出袖子遮住流淚的臉,轉過身,低下頭,怕讓蘭斯看到滿是淚水的蒼白的臉,便要急急忙忙向外面跑出去。

    蘭斯伸手想要阻攔,手伸出一半,卻又縮了回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鳳音掩著臉急匆匆地離開消失在視線之中。

    「傻瓜!還不快去追嗎?」那是夢蝶的聲音。「趕緊上去賠罪。」

    蘭斯呆呆地站在原地沒有回答,此刻心中過於自責和內疚,連向鳳音解釋的勇氣都欠奉。

    夏月恨恨的跺了跺腳,瞪了蘭斯一眼,飛身追了出去。

    蘭斯此時的心情愧悔的無以復加,周圍每一個人的眼光,在他此刻的心情看來,似乎都是在譴責他。讓他覺得整個世界簡直沒有立足之地。

    夢蝶笑吟吟地說道:「怎麼?你真的不準備追出去嗎?我教你三個字的咒語,一定能夠讓鳳音姐轉怒為喜的。」

    蘭斯怔了怔,轉頭望向夢蝶,說道:「什麼咒語?」

    夢蝶笑嘻嘻的說道:「這三個字的咒語就是:我愛你。要知道,只要有了這個理由,做什麼都是可以原諒的。至少在女孩子看來是如此。趕快去呀,說上幾句貼心話,就雨過天晴了。」

    蘭斯聽了這話,反而廢然而歎,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一副心亂如麻的神情。

    這個反應倒是讓鳳音頗為詫異。翩翩纖纖一直站在旁邊不敢說話。只有淺雨握著蘭斯的手無聲的安慰蘭斯。那種痛苦和焦慮似乎感同身受一般。

    寂靜再一次蔓延在大廳裡。

    許久,夢蝶打破了這沉悶的氣氛,搖了搖頭,站起身來說道:「天晚了,我要回去了。蘭……葉驚雷,你不來送我嗎?是不是有一點有失禮貌?」

    蘭斯苦笑地站起來,機械跟在夢蝶的身後向外面走去。

    天色基本上已經完全黑了下來,秋風吹起滿街的落葉,空氣總充滿侵人肌膚的寒意。

    送到門口,蘭斯便站在原地,似乎是到此為止的意思,夢蝶卻搶先說道:「這麼黑的這麼冷天氣,讓一個女孩子走回去,很危險的,你不知道嗎?」

    蘭斯有氣無力的歎口氣,跟著夢蝶走出來。

    街上行人匆匆,夜色沉沉。

    兩個人就這麼沉默地往前走,只有風兒刮起地上的一地樹葉的瑟瑟聲傳來。

    蘭斯心緒漸漸平靜,乾咳一聲,似乎是為了打破這沉悶的氣氛,說道:「對了,我一直沒有問你,那天你究竟是被什麼人暗算,受到了精神魔法的禁制。」

    夢蝶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心神恍惚地蘭斯顯然沒有發覺,夢蝶說道:「我也不知道。那天本來是和一個朋友約好了觀看最新出的歌舞劇,那知道半路上,被一群人劫持,後來的事情,我就一點記憶都沒有了。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就是一個非常神秘的黑衣蒙面巾人向我施展精神禁錮的魔法。」

    說到這裡,她的臉上猶自露出一絲恐懼,可見當時的情景,此刻還在她心裡留下了陰影:「那真的是一件非常可怕的經歷。」

    蘭斯說道:「這些人身上有沒有什麼線索?」

    夢蝶嫵媚的白了蘭斯一眼說道:「若有什麼線索,夢蝶早就告訴別人,把這些傢伙都抓起來了!小女子雖然沒有你鳳音姐那麼神通廣大,但也還是有不少護花使者的。難道你不知道嗎?」

    蘭斯苦笑,卻不明白他話中說鳳音神通廣大的意思,但此時也沒有心情問,心想:想必夢蝶也認識很多上流社會的權貴,諸如二王子欣苑明珠之流,都拜倒在她的裙下。聽說夢蝶受到挾持,一定有很多人大獻慇勤吧。

    蘭斯猶豫了一下,問了一個他一直以來都感到迷惑的問題:「你……你究竟是誰?」

    夢蝶媚笑道:「我就是我嘍,還能是誰呢。你問這個做什麼?」

    蘭斯歎了口氣,他總是覺得夢蝶的身份和來歷非常神秘,一直心中存有一點戒心。不過他早該知道自己這樣直接來問她,她是不會說出實話的,自己真是多此一問,蘭斯無奈的聳聳肩。

    夢蝶忽然向蘭斯靠過來,攬著他的肩膊:「蘭斯,我也有個問題問你。」

    蘭斯怔了怔,已經很久沒有人叫她真正的名字,這刻聽來真有點不習慣。不過更讓他不習慣的是夢蝶過於親暱的姿態。感覺到夢蝶柔軟的身體靠在他的背側,蘭斯不由的身體變得有些緊張和不適應。

    夢蝶笑吟吟地說道:「就我所知道的,你身邊已經有很多的女孩子。在東方聯盟,你有冬雪,秀蘭,在這裡,還有鳳音,夏月,還有那個小丫頭淺雨。……這些人裡面,你到底喜歡哪一個?又或者,是所有的人都不喜歡,還是所有的都喜歡?「

    蘭斯怔了怔,說道:「你在說什麼?你沒看到夏月恨我入骨嗎?」

    夢蝶微笑著說道:「是啊,也許,也許你的確是唯一一個能夠讓她這樣生氣的人。恐怕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吧。再說,難道那真的算得上是恨嗎?」

    蘭斯怔了怔,沒有回答。

    夢蝶輕輕歎了口氣,難得正經地說道:「蘭斯啦,你這個樣子會害死人的。難道這些女孩子,竟然沒有一個人是你真心喜歡的嗎?」

    蘭斯怔然沒有回答。

    夢蝶柔聲說道:「你好好想想吧。」

    蘭斯沉默的點頭。第一次覺得夢蝶收起了她的遊戲人間的帶著挑逗和玩笑味道的神氣,跟自己很正經的說話。——儘管其實她的總是千嬌百媚的嗲到讓人發軟的聲調神態並沒有變,但是蘭斯還是覺得她的語氣有點不同。

    猶豫了一下,夢蝶又道:「關於你和北豐朝打賭的問題,也許我可以想想辦法,幫你找一些線索。你還先是回去吧,不逼你送我了。淺雨那小丫頭已經該不知道急成什麼樣子了。」

    說著,夢蝶輕輕拍了拍蘭斯的肩膀,向蘭斯露出一個嫵媚的微笑,轉頭離去。

    蘭斯站在原地怔然良久,癡癡地想到:「到底我喜歡的是誰呢?」

    夢蝶的這個問題,的確擊中了蘭斯的內心深處的一些不敢碰觸的地方。

    長久以來,蘭斯不敢,也不願意去探索這個問題。

    但是在這一刻,蘭斯覺得實在無從逃避。

    其實,今天的蘭斯,已經不是那個在東方聯盟時候的天真無邪的少年。

    以他今天的眼光和閱歷,豈能看不出鳳音的離去,並不僅僅是因為這次賭約風波引起的本身?

    事實上,蘭斯心中也知道,如果自己誠懇地向鳳音解釋,請求她的原諒,他相信以鳳音那樣溫柔平和的性格,一定會接受他的苦衷和解釋。

    但是,蘭斯同時也知道,如果自己上前解釋的話,有些話是必須說的,這就意味著,蘭斯必須向鳳音邁出關鍵性微妙的一步,從這一刻起,兩個人的關係將不再是普通朋友的關係。這種距離的拉近和親密程度有的時候是無法避免的。

    因為本身他和北豐朝賭約以鳳音作為賭注的敏感問題,再加上鳳音對蘭斯所具有的微妙的感情,使整件事情變得複雜尷尬起來。

    蘭斯也不是沒有想過上前解釋,但是當蘭斯要解釋的時候,他發現他無法做到這一點。

    在這一刻,他才發現,也許他的確很欣賞鳳音,也對她有著好感,但是還沒有到真正的喜歡的程度。換而言之,蘭斯無法違背自己的內心卻突破這一層界限。

    這時,蘭斯的心中升起一種明悟:這也許正是北豐朝所要達到的效果吧。讓蘭斯退到了一個兩難的境地。讓蘭斯必須再次作出選擇。或者選擇與鳳音從此疏遠,或者違背自己內心的感情,跨越這道男女之間的藩籬。

    我到底喜歡誰呢?

    蘭斯喃喃地問自己。

    他一直不願意想這個問題,在很多時候,他故意,讓自己忘記這個問題。只不過是因為,每當想起這個問題的時候,都會讓他想起一些痛苦的往事。一些讓人難以釋懷也難以忘懷的充滿痛苦的記憶。

    毫無疑問,那個蘭斯所不敢回憶,不敢思考的禁區,就是冬雪。

    冬雪是蘭斯第一個真正從男女之愛這個角度來講喜歡上的女孩子。也可以算得上是蘭斯的初戀。這份感情甚至是毫無來由極為莽撞的。

    但是感情就是如此沒有理由,不合邏輯,那種魂牽夢繞的感覺,那種甜到心裡,痛到骨子裡,思念到無時無刻的感覺,並非是蘭斯所願意,但又確是始終在蘭斯的心裡。

    蘭斯最不願意回憶起的,就是他發現冬雪,長風和劍寒春水隱瞞著自己和大財團達成協議的那一剎那,那個場景,那個近乎血淋淋的場景,在蘭斯的心中此刻仍然如此的鮮明,但是蘭斯卻從來不敢仔細地體會和品味。

    每一次想到這件事,蘭斯就近乎恐懼的急忙把思緒轉到別的地方,不敢揭開傷口對這段經歷作出真正的審視和思考。

    害怕再體會那種心痛到什麼都不想做,什麼都覺得沒有意義的感覺。

    毫無疑問,直到今天,當蘭斯想到冬雪的時候,還會有一陣一陣的心痛的感覺,所以他總是刻意的讓自己不要去想她。故意的想要忘記她。但是每每在他以為已經忘記的時候,不期然的冬雪的影子卻又突然出現。

    即便是受過傷,也同樣無法忘記。這算是真心喜歡嗎?

    他而對於秀蘭呢?

    蘭斯惆悵地抬起頭望著天空,眼神中閃過一絲眷戀和思念。

    對秀蘭的喜歡,有時候彷彿是不由自主地被拉過去的。

    只是因為她那麼可愛,是因為只要和秀蘭帶在一起,不管多麼灰暗多麼痛苦的日子,都可以輕鬆愉快地度過。

    只是因為,在任何時候,和秀蘭在一起的日子總是那麼有趣,心靈總是那麼的輕鬆。

    只是因為,她的每一個歡笑和眼神,最終都讓蘭斯沉溺的不可自拔。最終讓蘭斯無比眷戀那種只屬於秀蘭的快樂和輕鬆滋味,再也無法擺脫和捨棄。

    倘若不是秀蘭早早地離開了東方聯盟,毫無疑問,今天的蘭斯已經心中不會有任何懷疑,不會再有猶疑不定。也許早就作出了選擇。

    即使是現在,蘭斯有那一天沒有把秀蘭在心裡想上幾遍呢?

    在東方聯盟和秀蘭離別的情景,恐怕會使蘭斯一生都難以忘懷。

    因為正是在那一刻,正是在離別的那一刻,蘭斯真切地感覺到了他對秀蘭的眷戀和喜歡。也是在那一刻,他發現,他的內心,已經不知不覺地慢慢的填滿了秀蘭的影子。

    而對於其他的人,則蘭斯不那麼肯定了。

    對於淺雨而言,蘭斯的確對她有著一份非常奇特的感情。但是,這份感情應該是屬於哥哥對妹妹的感情吧。面對著她單純而清澈的眼睛的時候,那充滿依賴和無限信任的神氣,蘭斯總是會升起一股油然的難以分辨的愛憐的感覺。

    那種感情很難分辨清楚,也許蘭斯很難對此作出界定。也許蘭斯可以欺騙自己說那只是純粹的關懷小妹妹的感情,但連他內心也有著一絲不確定。

    因為淺雨實在已經跟他一起太久了,以至於蘭斯已經習慣把她當作生活的一部分,蘭斯很難想像沒有這個看起來純淨,寧靜,充滿靈氣,內向,其實骨子裡脾氣很火爆的小女孩,自己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

    對於夏月,作為童年的玩伴,很長時間裡唯一一個可以想念的朋友,也是第一個進入蘭斯心中的女孩。在蘭斯最脆弱和無助的時候,正是夏月的出現,成為當年那個少年心中最珍貴的朋友,這一份感情就顯得格外的深刻。即便世事變遷,到了今天,蘭斯的內心最深處仍然頑固的保留著當年的那一份遙遠的感情。那份在心裡對夏月的那種不由自主的強烈的關心和愛護其實是不下於對任何一個人的,但是這算是什麼感情呢?蘭斯自己也覺得困惑。

    而對於鳳音和夢蝶,情況本來非常的單純。對於鳳音,本來除了對於一個美麗溫柔的少女最基本的好感——這恐怕是任何一個少男所都會產生的——之外,蘭斯很難說心中還有著更多強烈的感情。但是從她把處於沉睡中的蘭斯喚醒的那一刻,一切已經開始起著微妙的變化。鳳音是含蓄的,含蓄到她也許永遠不會坦白的說出自己的心意,但是她的眼神和行動,蘭斯能體會不到嗎?

    正是因為這一點,處於幼苗期的微妙感情還沒有成長起來,僅僅是隱藏在兩個人心裡的一點奇異的相互吸引,還沒有成長為強烈的感情。如果沒有合適的機會,以鳳音的矜持含蓄和蘭斯目前的猶豫彷徨,這點微妙的感情可能永遠都不會有進一步的發展。

    而對於夢蝶,蘭斯一方面能夠感受到她超人的魅惑力,那種如夢幻一般的嫵媚醉人氣質,但是同時,蘭斯又對她深深地懷著一絲戒心。原因很簡單,這個女孩子不僅僅神秘,更重要的是,她過於柔媚顛倒眾生的的氣質,讓蘭斯總覺得她不是一個能讓人信任的人。這個女孩子給蘭斯的感覺是似乎她隨時都會飛走的。

    即便是夢蝶告訴蘭斯她喜歡他的時候,蘭斯心中更多的則認為這是一種帶著挑逗口吻的調侃和玩笑。

    在蘭斯看來,你很難分清楚總是在微笑的夢蝶,她所說出的話究竟哪句是真的,那一句是假的,哪一句是真心地傾訴,而那一句只是調侃捉弄。

    所以最安全的自然是全部都不相信。

    有的時候,蘭斯真的希望自己從來都沒有見過冬雪,這樣心中就不會有那麼多的痛苦和矛盾,自己就可以專心地去喜歡去追求秀蘭。

    而秀蘭呢?你究竟在哪裡呢,此刻,也許遠隔千山萬水。

    儘管蘭斯每一次都告訴自己要相信秀蘭對自己的感情,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蘭斯仍然忍不住心中升起越來越沉重的擔憂和焦慮。此刻的秀蘭,是否正在納蘭明珠的陪伴之下,在大陸上漫遊呢?這個念頭讓蘭斯忍不出升起一絲難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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