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斯的身形一滯,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才知道,風翔早就已經看穿了自己想要通過瀑布逃走的設想。
蘭斯愕然地望著風翔,看到的是風翔胸有成竹地微笑。
「你知道,」風翔淡淡地說道:「都蘭山脈這一段,是和我們流風王國交界的,也是我們流風王國和獸人之間的最主要戰略屏障。儘管這一段山巒起伏、人跡皆無,但是出於戰略的目的,我們對於這一段的地形非常的熟悉。」
蘭斯聽到這裡,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風翔指著身邊的這個小河說道:「這條河,名字叫做九曲河,河下面的水潭底部,完全是質地堅硬的岩石,即使是千萬年的水沖擊,也不過是一人多高的深度,如果你從這裡跳下去,就算不死,我想短期之內,你不會有任何的抵抗力。」
蘭斯心中一驚。事實上,決定在這裡休息的時候,蘭斯觀察過瀑布下面的水潭,根據蘭斯目測估計,觀察那水面的顏色,那水潭應當非常深。但是蘭斯到底沒空實際測量,而且蘭斯心中也明白,即使水潭夠深,從這樣高度的懸崖跳下去,也會被水面的撞擊力撞的頭昏腦脹,不花半天是歇不過勁來的。
風翔微笑地說道:「對了,在兩個時辰之前,我們就已經發現了你的位置,你可知道為什麼沒有盡早的合圍嗎?」
蘭斯哼了一聲,沒有回答。眼前此刻,風翔那溫文爾雅的微笑,看起來更像是貓捉老鼠的嘲弄。
風翔淡淡地說道:「因為我不喜歡貓捉老鼠的遊戲。沒有十足的把握,我不願意驚動你,除非我確定能夠把你困死在這裡,否則我根本不會現身。所以,我首先派手下到下游去,到河邊佈置一切,只要你現在跳下去,我跟你打賭,你只要順著水流往下二百丈,就會看到我的人已經在那裡等著你。」
蘭斯心中一片冰寒,首次覺得自己已完全處於下風。看這個傢伙不動聲色,說不定和自己用這麼長的說話時間來拖延,目的就是為了讓自己的手下能夠有充足的時間來佈置。
「你真的有這麼好心?那你就更應該讓我跳下去,你不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抓住我嗎?」
風翔微笑道:「這當然也不錯。不過,我還是希望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你願意歸順於我們,皈依黑暗聖教,成為我們的教友,那麼,你不但可以免去殺身之禍,而且,還可以成為我們黑暗聖教的黑暗使者。」
蘭斯注意到風翔周圍的幾個人臉上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心中知道風翔所許下的這個所謂的黑暗使者,也許還有個特別的意義。
蘭斯故作不知:「這個嘛?讓我考慮考慮再說。」然後輕鬆地說道:「有沒有別的路走?」
風翔啞然失笑道:「別的路嗎?你可以選擇向你的兩側和我這一側衝擊,也許你會有萬分之一的機會衝出去。」
蘭斯左右看了看,儘管沒有看到樹叢中有任何的人影,但是蘭斯的感知能力已經感覺到,在不遠處敵人已經合圍,沒有任何的空隙。蘭斯冷靜的,沒有絲毫心神波動,看起來像是興致盎然地問著路:「還有別的路嗎?」
風翔的耐性果然很好:「也好,這樣吧,如果你肯跟我決鬥,只要贏了我,也可以離開。一日一夜之內,我都不會追你。」
蘭斯裝出了一副喜上心頭的樣子說道:「你怎麼不早說,我決定選這條路了。」
當蘭斯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蘭斯看到站在風翔周圍的十幾個人,臉上都露出了嘲弄的神情,彷彿蘭斯說出了一句非常可笑的話。
在他們的眼裡,蘭斯作出這個決定甚至比蘭斯要跳下懸崖去還要荒唐可笑。
風翔淡淡地說道:「不要怪我不告訴你,我的外號叫做風翔萬里,我的風影刀,在流風國被稱為第一刀,也有人戲稱我為流風第二高手,還有人把我排為大陸十大年輕高手,我覺得很滑稽,你可知道為什麼?」
蘭斯搖了搖頭,風翔繼續說道:「因為和我一起並排的人都不夠資格。只有紅龍老人、西華諸子、雷動法師這樣的人,才配和我並列排名。」風翔這幾句話淡淡地說來,卻自然而然地有一股豪氣。
蘭斯愕然,風翔所提到的這三個人,都是當世所公認的宗師級高手,原來這個看起來溫文爾雅,慢條斯理的年輕人,其實內心卻是無比地狂傲。
這就更讓蘭斯躍躍欲試。
老實說,蘭斯心中也明白,風翔肯放棄他所形成的合圍的大好局面,同意和自己單獨一戰,必然是有非常大的把握,但是蘭斯自己經過這三個月的磨練,劍術和內力都已經迅速地提高,已經遠遠不是當年在東方聯盟的吳下阿蒙。
此刻蘭斯的劍術,已經遠遠超出了,當初在長風和劍寒春水手中所學到的那一點皮毛。他現在的劍術,是以當年劍寒春水所教導的最基本的東西作基礎,結合了多次在搏鬥當中所吸取的經驗和教訓,磨練出完全嶄新且適合自己的劍法。
儘管還沒有完全成形,但是至少已經讓蘭斯覺得已經有了非常大的進步。
好手難尋,現在蘭斯真的想測驗一下,自己現在到底到達一個什麼樣的境界。
「行了!」蘭斯大聲說道,一反他剛才嘻皮笑臉,滿不在乎的樣子,變得豪情奔放,氣勢凌人:「試過了我這把劍,你再在這裡大言不慚好了。」
說完,蘭斯拔出了手中全都是缺口的長劍,在空中虛劈兩下,發出尖厲的破風聲,漫然說道:凝強大的氣勢破劍而出。
風翔身材略微前傾,不動聲色,就已經抵消了蘭斯凌厲的氣勢。左手按著腰間的刀把,右手向後微微地揮手,身後的十幾個人以扇形散開,在距離蘭斯周圍數丈的地方,形成了一個半圓形的包圍圈。
風翔這才嘿然拔劍,直指蘭斯,鷹隼一般的目光將蘭斯罩住,略感詫異地說道:「你的本領要比他們報告的高出不少,可惜還遠遠不是我的對手。」
蘭斯恍若未聞,知道自己再一次陷入絕地,在這麼多人的包圍之中,幾乎不會再有任何逃跑的機會,反而穩定心神,進入無喜無怒,無人無我的入定狀態。
兩個人全力催發勁氣,周圍的水面,也因為兩個人在空中勁氣的交加,產生了陣陣的波紋。
蘭斯長嘯一聲,手中長劍向左虛引,突然發出一陣炫目的光芒,猶如一灣秋水一般,倏然看向風翔刺去。強烈的劍氣在周圍的空氣中產生一陣震動,使劍氣周圍的空氣彷彿產生一個奇異的凹陷,旁觀人眼中,蘭斯在這一劍,忽然產生一種彎曲折射的感覺,讓人看不清這一劍的真正方向。
風翔在這劍尖光芒耀眼的一剎那,反而閉上眼睛,輕叱一聲,手中的長刀劈出,勁風四射,正好劈在了蘭斯的劍尖之上。兩股力量相交,發出了一聲悶響,蘭斯的劍尖不斷顫動,手腕一陣酸麻,向後退了三步,又退回了剛才站立的那一塊大石。仍然是一模一樣的位置。給人一種非常玄妙的感覺。
蘭斯喘息幾口氣,心中知道,在力量上,自己仍然略微遜色他三分,再加上風翔的長刀比自己的長劍易於發力,剛才算是吃了一個小虧。但是蘭斯卻絲毫沒有氣餒,反而有更強的求勝決心。
風翔望著退回的蘭斯,儘管蘭斯是被自己一刀逼退,但是他的氣勢卻沒有絲毫的減弱,反而愈挫愈厲,心中略感詫異,漫然說道:「接刀。」說完,長刀擊出,原本閃亮的長刀,此刻閃爍著一種黑色的氤氳光芒,看起來詭異之極。
風翔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這一刀起手之時,非常緩慢,但是在途中迅速地加速,當長刀要臨近蘭斯的時候,速度已經到了肉眼所無法辨別的程度。
這種長刀從極慢到極速的變化如此之清楚,又如此之突兀,讓每個人心中,突然地一震。
蘭斯也被他這奇異的速度變化迷惑了一下,長刀已經臨近,蘭斯突然向後退去,他的背後,十丈開外,就是那巨大的瀑布。但他一退,倒不是為了跳下瀑布,蘭斯向後只退了丈許,似乎是被風翔的刀勢所威逼,禁受不住這強大的刀勢力量,所以暫避鋒芒。
風翔心中暗喜,他的刀法最重起手,如果能夠起手時取得優勢,就能夠越戰越勇,讓敵人永遠都無法扳回平局,最終只有敗亡。
風翔加緊運用刀勢向蘭斯攔腰砍去,心中已經擬定了下面三刀的攻勢,因為,凡是在首刀退避,下面根本就沒有還手的機會了。
哪知道,風翔追擊到蘭斯的面前時,蘭斯此刻已經雙腳站在了河裡,大喝一聲,左手向下虛按,眼前寒光耀目,手中的長劍從身側劃起,千百點耀目的光芒在眼前閃起,竟然是長劍上撩起的水珠。這每一滴水珠上面都附著蘭斯奇異的勁氣,在太陽的閃耀之下,顯得晶瑩剔透。
這些水珠排成了一種奇特的次序,最奇怪的是,當風翔這一刀劈過來的時候,每一滴水珠,都正好落在了他這一刀的必經之路上。因此,風翔的這一刀,正好將所有的水珠劈成兩半,灑落下來。
這每一滴水珠當中所包含的力量,自然不能夠和風翔的刀勢相比,但是偏偏他們所有的水珠,都能夠對他的刀勢有一點延緩作用,所以當風翔這一刀劈到蘭斯的面前時,無論是氣勢還是力道,都已經有所減緩。
蘭斯這才揮劍開聲格擋,砰一聲,本來就已經缺口無數的長劍,禁受不住長刀的撞擊力,齊中二折。蘭斯也被這蓄滿了力道的一擊,撞的向後退了兩丈。
頓時水花四濺。
原來,蘭斯進攻的時候,發現風翔的力道較自己更勝一籌,此刻看到風翔這蓄滿氣勢和力量的一刀,知道硬接是不行的,但是偏偏他也感覺到,風翔的這種刀勢是絕對不能躲的,一旦形成了守勢,就很難扳回來,因此才想到了退後利用水的力量來消減他刀勢的方法。
即便如此,蘭斯還是被這一刀砍的退後了三丈,手腕又是一陣酸麻。
蘭斯這才知道,風翔的刀法果然名不虛傳,說他是流風王朝第二高手,果然有其不凡之處。較自己先前所遇到的所有高手,除了水無痕和劍寒春水之外,恐怕都更勝一籌。
蘭斯剛剛站穩身形,卻發現,剛才以扇形排開的十幾個人,其中武旗副將原來是站在自己的側面,這時候看到自己連續向後退了二次,距離瀑布懸崖只有三四丈之遙,忽然幾個跨步,站到了蘭斯的背後,擋住了蘭斯和懸崖之間的去路。
蘭斯心中一陣詫異,因為按照風翔的說法,如果蘭斯願意自己跳崖,活命的機會還沒有和風翔決一死戰大。那麼,為什麼武旗會不由自主地跑到自己的後面,防止自己從瀑布那一面逃走呢?
結果很明顯,武旗做這個動作的時候是下意識地,沒有經過任何的思考。
蘭斯轉頭瞄了一眼風翔,看到風翔看了一眼武旗,眼中的怒色一閃而過,心中恍然,大聲叫道:「我改主意哩!還是跳崖痛快一些。」
說完,長嘯一聲,飛身長劍直指武旗。
武旗拔出了腰間的長刀,與蘭斯的斷劍相交,蘭斯就勢借力躍起,從武旗的頭頂越過,向瀑布的懸崖處飛奔。
「哪裡走!」
風翔怒喝一聲,此刻動了真怒,刀上的黑氣大盛,有一種彷彿要吞噬著光明的感覺,向蘭斯飛身追去。眼看蘭斯向懸崖跳下去,風翔脫手將手中散發著黑氣的長刀擲出,那長刀在空中劃著一個弧光,在蘭斯的背上留下了長長的一道刀痕,鮮血在空中迸出。
那長刀在空中做了個旋轉,飛了回來,風翔伸手接住。向前走了兩步,已經來到了懸崖的邊緣,向下望去,數十丈高的流水流瀉下去,水聲隆隆,震耳欲聾,給風翔一種整個大地都在顫動的錯覺。
風翔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到蘭斯從水面上浮起來,他猶豫了半天,實在不願意冒險跳下去,因為下面有多深,完全沒有人知道,現在跳下去,基本上是生死各半。
他剛才騙蘭斯說他對這裡的地形非常熟悉,甚至還隨手編出了一個這條河的名字,實際上都是他為了迷惑蘭斯所做的說辭。這裡已經離人們所熟悉的山林地區遠離百里以上,沒有人跡的荒山野嶺,風翔也不熟悉附近的地形。
他的生性比較謹慎,不喜歡冒險。風翔轉頭給了武旗一個巴掌,「愚蠢的東西!」
武旗的臉立刻腫了起來,這一下使用的力道,就可見風翔心中的憤怒。
風翔恨恨地望著遠去的河流,心中可惜了那麼多心力,讓蘭斯相信跳下去是死地,本來以為終於可以順利地將蘭斯置於死地,沒想到最後時刻被武旗這個沒有絲毫心計的蠢貨露出了破綻。
原來,風翔的確早就發現了蘭斯的行動,但是一直小心地不去驚動他,首先派人到下游去封鎖蘭斯的退路。
因為風翔自從接過了追殺蘭斯任務之後,曾經仔細地研究和詢問過武旗和波頓以往的追殺經過,發現蘭斯每一次停留的地方,都會有一條難以圍捕的退路,蘭斯最終逃走,都是和這條退路有關。
因此,風翔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封鎖這條河。但遺憾的是,到下游去偵察的士兵會報,這條河在流到瀑布之後,河道兩岸全部都是豎直的懸崖峭壁,根本無法下去,也就無法封鎖河道。無奈之下,風翔才想出了這個攻心之計,裝出一副胸有成竹,完全不在乎蘭斯跳崖的樣子,誘使蘭斯和自己決戰。
可惜最後關頭,蘭斯在決戰中向後連連退避二次,慌忙之中,武旗以為蘭斯要逃跑,才作出了在背後攔截的姿勢,被蘭斯及時的醒悟過來。
不過,對於蘭斯在關鍵時刻還會有如此敏銳的觀察力和迅速的反應能力,風翔心中也不禁暗暗佩服。
「被他逃過,又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要花多大的精力才能夠捉到他。」想到還要在這荒山野嶺裡不知道受多少的罪,吃多長時間的苦,風翔的心中一陣煩亂。隨即警惕,深吸了口氣,平靜了不耐煩的情緒,轉過身來,露出了和平常一樣溫和且自信的笑容,平靜地說道:「武旗。」
武旗摸著臉,誠惶誠恐地說道:「末將在。」
風翔溫和地說道:「剛才的事情,不能完全怪你。」
武旗的眼中露出了感激的神色,「多謝副統領。」
風翔淡淡地說道:「你現在派人沿著河的兩岸搜尋,看看這條河到底到什麼地方,有沒有可以下去的地方。一有消息,立刻向我報告。」
武旗答道:「遵命。」然後下去安排人手。
風翔臉上露著溫和的微笑,彷彿剛才並沒有發生任何事,平靜地揮手說道:「大家辛苦了,你們做的都很好。大家都追了這麼長時間,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這裡有條河,就在這裡紮營,略作整理,你們也該洗個澡了。」
看到周圍的魔法師和護教親軍的士兵,臉上都露出了興奮的笑容,風翔心中一陣警惕,連續的追殺和逃命,對蘭斯來說固然是一種精神的巨大磨練和考驗,對於自己這邊,也是一種長期的消耗。
看自己手下的這些軍官,心理上都非常疲憊。是時候結束這場追與逃的遊戲了。
風翔坐在專門為自己紮好的大營中,召集各方面的軍官,詢問目前的情況。
風翔告訴蘭斯,這一次前來追殺蘭斯的人足足有近千人,其實為了給蘭斯增加心理壓力,裡面是有一些噱頭的。
一開始大概只有一百人,後來在歷次失敗中損失了二十幾個人,所以又追加了一百人,而自己這一次到來,帶來了四百人,但是這四百人當中有一百多人是負責後勤的。
因為人一多,特別是在荒山野嶺之中,糧食和日用品的供給將會成為一個重大的問題。
不像蘭斯一個人,隨便到那裡找一口水就能夠喝,到那裡摘一個野果就能夠果腹。人一多,麻煩也就多了,管理、統帥起來,就有更多是需要協調準備和考慮的。
所以,目前實際上能夠作戰的,除去在歷次突襲中反被蘭斯殺傷的,實際只有四百人左右,但是對於對付一個人而言,已經算是綽綽有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