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弟子的猥瑣心思。陸久稍稍正了正身子,笑罵道:「收起你那些齷齪心思。你的劍道與為師不同。為師的劍道,修的是心,萬般紅塵皆要經歷。你的劍道修的是自然,沒有一顆空靈剔透的心,如何能映照世間萬事萬物?」
楊戩面上紅暈一閃而逝,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陸久沒好氣地白了楊戩一眼,瞇起眼靠上椅背,心下暗笑。感情自家這位貌似冷漠的弟子,外表是一塊萬年堅冰,內裡卻燃燒熊熊八卦之火。只是八卦到老師頭上,這不好,很不好,非常的不好。需要好好地教訓一番。
師徒二人之間不再言語,陸久放任自己的思緒隨意飄飛著,不知飄飛到何處。
嫦娥搖曳著完美的身姿,輕歌曼舞;雲霄微羞含笑,纖手撫琴;瓊宵垂弄簫,俏臉微紅;碧霄揚起嬌俏的面龐,溫柔地捶著男人的腿;后土拈起一顆碧青的仙果,送入男人口中;萬聖公主自身後抱著男人。揉捏著太陽穴……
這些當然不是真實的,幸福無比的男人自然是邪念的主人陸久,正當他的色心膨脹到極點之時,一道金色佛光乍然出現,將這片幻想構築的世界打得支離破碎。
色心被打破,陸久面上平靜如水,絲毫不見半點怒意。方纔那些他獨特的修行法門,修心法門。
酒、色、財、氣、欲……萬惡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囂囂紅塵之念錘煉通明本心,一劍揮出,飽含紅塵萬般慾念,這就是陸久的劍道,紅塵劍道。
陸久淡淡然的目光望向西海龍宮方向,區區一道帳幕,形同虛設,尚且不足以阻隔陸久的目光。
西海龍宮深處禪音陣陣、檀香忽起,隱有天龍八部環繞,花雨繽紛。金色佛光蔓延開來,抵到討伐大軍營盤之外停下,形成一個金色的護罩。
敖睿匆匆忙忙跑進帳來,促聲道:「姐夫,方才有一道金光從天而降,而後……」
「不用說了。」陸久擺手打斷小胖子,沉聲斥責道:「聖人臨凡,自有異象,何必大驚小怪!堂堂龍皇,統御四海。威儀氣度萬萬不能丟失。似你方纔那般模樣,叫屬下看見了,還有什麼臉面服眾御下?!」
小胖子縮了縮脖子,低聲咕噥道:「什麼『聖人臨凡,必有異象』。姐夫堂堂妖皇聖人,還不是清清地來,白白地去……」
陸久何等耳力,正要給小胖子吃點苦頭時,帳外傳來一聲長笑:「那是因為你家姐夫是最不像聖人的聖人,而對面的那位,則是聖人之中場面最為華麗的一位。相較之下……龍皇陛下,你可明白了?」
陸壓領著朱九陰和一票將領入賬,沖小胖子笑了笑,而後落座陸久身旁笑道:「許久不曾見九哥動劍,拜阿彌陀佛所賜,定好好生見識一番。」
「拜見妖皇聖人,陛下聖壽無疆。」一眾將領悉數下拜。
陸久先對陸壓微微一笑,而後招呼眾將平身:「爾等免去禮數。」
隱蔽地瞪了敖睿一眼,悻悻放棄了立刻收拾小胖子的打算,先在心中狠狠記上一筆,日後再行清算。當著一群水族將領面前。不便落了龍皇的面子,否則日後不好服眾。
待眾人站的站,坐的坐,各就各位,陸久淡淡道:「爾等明日隨本皇出戰,將佛門胡教趕出四海之地。」
「謹遵聖諭。」除卻陸壓,帳中諸人齊聲道。
陸久不再理會眾人,一手按上几案之上的妖皇聖劍,望向西海龍宮方向,為不可聞地喃喃道:「阿彌陀佛,最神秘的聖人,我正要見識見識隱藏在准提道人身後的你有什麼手段……」
不需要戰書,不需要約戰,翌日清晨,兩軍戰場。這是一種默契,聖人之間的默契,戰決的默契。堂堂混元聖人,豈能長期駐留紅塵之地。更何況,虎視眈眈的其他各大教派,他們的存在不容忽視,妖族和佛門更要戰決。
兩軍陣營之前,各自凸出一人,相對而立。楊戩隨陸壓立於陣中,熾烈的目光直射向對面的釋迦牟尼,心下默念道:「他又進步了,已是半步空明之境。」
無數人高漲的戰意強自壓下。今日一戰,乃是聖人之間戰鬥,雙方數百萬大軍不過是陪襯罷了。
陸久青袍磊落,腰懸長劍。一頭墨用簡簡單單的一條白色綢帶歸攏在腦後,隨波而動,黑白分明。
對面消瘦頎長的和尚負手而立,天鵝般優雅的脖頸之上,橢圓形的腦袋光滑如鏡。乍看之下很年輕,待細細觀察,又覺得那雙幽深平和的雙眼中裝滿了滄桑,叫人判斷不出年紀。
「阿彌陀佛,妖皇陛下,貧僧有禮了。」
僧人合什為禮,誦念佛號的瞬間,腦後畝大功德金輪浮現,射出無量金光,照耀大千世界。海底地面顫動起來,振幅微小的顫動。片片嫩葉破土而出,眨眼間開出花朵,白色的曼陀羅華和紅色的曼珠沙華點綴而生,陣陣檀香遠遠送出。
「佛祖有禮。」
陸久頷還禮,見得紅白雙色花朵蔓延而來,微笑間挑挑眉,鋪天蓋地的劍意瀰散而出,眼前紅色的曼珠沙華和白色的曼陀羅華瞬間化為齏粉。
劍意推進至陸久阿彌陀佛中線處被擋住。兩位聖人次試探性的出手,以平分秋色之果而告終結。
「妖皇陛下使令弟斬殺貧僧門下大威始元佛。業已助小龍敖睿竊取三海之地,如何還要來貪圖八部天龍廣力菩薩這點祖業。陛下不若退去,雙方各守領土,刀兵不起,功德無量,善哉善哉……」
阿彌陀佛平和的聲音充斥三界四方八極,上至三十三天,下至九幽地府,無所不在,無人不聞,端的大法力。大慈悲。
「佛祖說笑了。龍族乃我妖族一支,代本皇鎮守四海。敖睿受本皇聖諭為龍皇,統御四海,何來『竊』字可言。再者,敖烈此賊逼父奪權,無恥之尤。這等賊子統領西海,如何教西海億萬水族心服?倘若此賊在本皇麾下,本皇定把他打入畜生道,生生世世不得脫身!」
陸久不屑地笑了笑,詞鋒咄咄逼人。燭龍已逝,佛門失去了佔領四海的大義名分,這和尚打算退而求其次,打出小白龍敖烈這張牌,欲圖割據西海。奈何敖烈有個致命傷——逼父奪權,大義有虧。
辯駁的聲音不若阿彌陀佛這般遠播,僅僅涵蓋四海之地,遍入水族之耳。不待阿彌陀佛開口,陸久緊接著嗤笑道:「佛祖的聲音傳得這般遠,莫非欲找人評理不成?大可不必這麼麻煩。三界雖大,有資格評判你我功過之人,除了不理世事的鴻鈞道祖,唯有三清聖人。而今三位教主近在咫尺,佛祖何必費勁?」
阿彌陀佛神色不改,疾苦依舊。
陸久微微一笑,自顧自說道:「太上老君、原始天尊、通天教主,三位教主以為此事如何?」
三清神念各自向陸久和阿彌陀佛表示只作壁上觀,絕無插手其中之意。
二人聖人早已察覺三清和妖族二聖神念徘徊左近,陸久點出此事,不過是看不慣三清聖人坐山觀虎鬥,順便言語撩撥一下阿彌陀佛。
評判是非曲直為由頭,是以不用涉及妖族二聖。即便這二位想批判,只怕阿彌陀佛也不會答應。
媧皇宮中女媧娘娘望向太上老君,出雲宮中紅雲老祖看著元始天尊,妖族二位聖人各自輕笑。此二位眼巴巴地堵上門來,妖族二聖「見」陸久譏諷之意毫不遮掩,偏偏這二位教主裝得若無其事,哪有不偷笑的道理。
阿彌陀佛避過先前陸久那先尖銳言辭。合什道:「阿彌陀佛,四海之地無限廣大,龍皇陛下即便有妖族支持,也難盡佔四海。不若留西海之地交由廣利菩薩代為管理,在佛門的幫助下教化西海眾生。西海願向龍皇陛下稱臣,歲歲納貢,豈不是兩全其美?」
陸久曬然一笑,揚聲道:「佛祖若是讓出西牛賀洲之地,本皇便做主將西海之地交予佛門代管,不知佛祖意下如何?」
西牛賀洲乃是佛門根本之地,信徒無數,阿彌陀佛如何會讓出?莫說區區一個西海,便是將四海之地打包一處,佛門也斷沒有接收的可能——獅子大開口。
「阿!彌!陀!佛!」一字一頓的誦念佛號,佛也有火!阿彌陀佛目無表情道:「陛下說笑了。便由貧僧出手與陛下印證一二。若貧僧敗了,自當退出西海;若是貧僧勝得陛下,則西海之地歸於八部天龍廣力菩薩,可好?」
陸久一手探後扯去束綢帶,長狂舞,平和的神情陡然間變得狂傲無比。彷彿適才解開的,不只是滿頭墨,還有那被平和所包裹的狂傲心性。
「哈哈哈哈……正是如此!」陸久狂笑道:「左右不過一戰,何必絮絮叨叨,遮遮掩掩說這許多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