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杜離塵醒了!
蒙面人身法微微一頓,隨手將他一拋,用力的拍了拍手,似乎打算拍掉所有的骯髒與塵土:「不要裝了。」
杜離塵睜過眼睛,訕笑著看了周圍一眼,這裡是一個大樓的天台頂。
蒙面人盯著他,那雙眼睛看似軟綿綿的沒有殺傷力,卻隱隱透出幾分血色:「知道我為什麼救你嗎?」
杜離塵覺得自己不是未卜先知的預言師,更加不是把臉塗得像貓一樣手舞足蹈的巫師,當然不會知道。
蒙面人不需要他的答案,自顧自的道:「我救你,是因為我正好需要一個手下,你願是不願!」
蒙面人不待他回答,便從懷中摸出一疊紙和一張銀行卡丟在杜離塵面前:「我從不虧待自己的手下,要錢,我給錢,要武功,我給武功。」
杜離塵揀起地上的紙和卡,快速瀏覽了一下,面色古怪而又欣喜若狂:「生死刀?真的是生死刀法?你是王家的人!」
蒙面人似乎笑了,他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笑意:「我可以是王家的人,也可以是雷家是任何一家一派的人。你只要記住一件事,你為我做事,自然有數不完的好處。但是,若你背叛我,自然也有數不完的壞處……」
「刀法是生死刀,卡裡有一百萬。」蒙面人毫不介意被杜離塵背叛,似乎這個人完全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刀法你可以練,錢你可以用,但你也必須要為我所用!」
蒙面人揮揮手,一股無法抵擋的內勁將驚駭欲絕的杜離塵吸到面前,盯著他緩緩道:「現在,我再問你一句,願,還是不願……」
警察局……
老大不住的搓著手,嘴角的香煙快燒到了嘴巴都沒能察覺到,只是緊緊的盯著指紋輸入。
儘管國家的犯罪指紋庫不是想像中那麼龐大,但有時的確是很有效的。老大沒指望真的能從指紋庫中找到什麼,對比得到什麼,但起碼他覺得嘗試一下不是壞事。
可是……鑒證人員輕輕的敲下鍵盤,電腦開始了自動對照指紋。望著上面的指紋變化,老大心中焦慮得像是著了火,嘴皮忽然一燙,連忙把燒到煙屁股的煙頭丟在地上,再狠狠踩上一腳。
「咦,真的有資料!」鑒證人員把文件打印出來,遞給目瞪口呆的老大。
不需要文件資料,老大到死都不會忘記資料上這個人。
指紋鑒定的結果,令老大滿頭滿腦都是暈呼呼的感覺,就像是木乃伊在他面前復活一樣。渾渾噩噩走開幾步,忽然回頭:「你那機器,是不是壞了,這個人,明明已經死了……」
指紋鑒定出來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死人。死得不能再死,骨灰都不剩的死人,
如果這樣都能復活,那這個世界流行的就不是警察和手槍,而是亡靈法師。
九年前,那宗震驚全國的滅門慘案,令老大從此意識到武林存在的案子。那一次長海警方圍捕的結果是,嫌疑犯施施然在包圍圈中逃走,所有警察都無力以對。
但是,嫌疑犯逃走,不是那次事件的全部。嫌疑犯逃離後消失了半月左右,又在河北出現,沿著長江一路犯案。據後來統計,死在此嫌疑犯手上的,不低於五十人,捲走了數以億計的財物。
匆忙來到張局辦公室,將此事與他一說,張局騰的一下站起來,臉色煞白:「不可能,楚赤已經死了。你等一等……」
張局手上顫抖不已,拿著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周市長,對,我們查到了一點線索。根據嫌疑犯留下的指紋對比,查到嫌疑犯的身份,是楚赤……」
楚赤,對於長海九年前那一批參與抓捕行動的所有警察來說,都是一個禁忌。
雖是凌晨時分了,可關注此事的周副市長並沒有在睡覺,而在書房裡等待著警方的消息。這一個電話,令得他也像彈簧人一樣站了起來:「不可能,他已經死了,我親眼見到的。」
九年前,周副市長那時還不是副市長,而是長海警方的頂頭老大。那一次,他親自率領著幾個最得力的手下一路追蹤而去,沿途甚至會集了好幾個城市的警方大佬的隊伍,就是為了楚赤。
他和其他城市的警方大佬一樣,都親眼目睹了楚赤的死亡。楚赤從死亡,再到最終被火化,整個過程都有警方的人密切關注,如果楚赤復活,他是第一個不相信的。
掛掉電話,周副市長與張局同時久久無語,手指將電話捏得泛白而不自知。半晌,張局才盯著老大:「周市長說,他親眼見到楚赤死掉再到火化,不可能是他。」
楚赤是一個極為肆無忌憚的人,最終,他沿途又殺又搶,在無數警察的圍追堵截下逃到廣東一帶。在楚赤逃入香港前,警方終於成功攔截住,並且將其徹底擊斃。
但是,楚赤在一路上,亦造成了一共十一名警察的死亡。楚赤這個名字,不僅對長海有特殊的涵義,對幾乎所有長江沿岸的城市,都有特殊的涵義。
整件事,老大沒有完全參與,並不知曉內情。但是,楚赤的死亡是可以確認的。那為什麼,為什麼會突然冒出他的指紋?
「會不會是人家用他的指紋……」張局話音未落就自嘲一笑,心想自己到底是太久沒有在基層呆過,連破案的思維都沒了。
人家用楚赤的指紋,那不是不可能。但是,九年,足足九年了,什麼人還能保留著楚赤的指紋?如果非要說有,或許,只有警方才有。
「我拿去鑒證科重新檢測……」老大遲疑著,這,大概是他唯一能做的了。案子在這時,已經陷入了僵局當中。
他一樣不相信蒙面人就是楚赤,楚赤身高一米八五,體格強壯如牛。而蒙面人雖只有短暫的一眼,他亦推測得出,蒙面人的身高絕對不到一米八,體形偏於正常。
再送到鑒證科檢測,他來到了杜野面前,口中又點燃了一支香煙,深深的吸了一口:「指紋採集到了,是一個死人的指紋,是楚赤。」
九年前……那時杜野還在玩彈弓扎馬步,怎會知道楚赤是何許人。就算不知道,他亦完全理解了老大的迷惑,望著老大那抓得亂蓬蓬的頭髮,他苦笑不已。現在,他亦提不出什麼好的建議了。
「天亮了!」老大一口接一口的抽著香煙,很快就把香煙吸得只剩下煙屁股,狠狠砸下。他望著外面的天色已然有些濛濛亮:「謝謝你協助警方,現在我們排除了潘雲飛案子中你的嫌疑,你可以回去了。」
杜野默然走開幾步,老大兩眼泛著血絲,聲音嘶啞:「我希望你不要仗著會武,就觸犯法律,否則,我第一個抓你。」
杜野回首笑笑,邁著大步離開了警局……
警方這一次談不上有什麼損失,一輛車那亦不算什麼。關鍵在於,徹底的丟掉了顏面,動那麼大的陣仗,卻連嫌疑犯的毛都沒抓到。對此,媒體第二天立刻發動了強烈輿論報道。
在報道之下,老大作為行動負責人,主動扛下了這一次的事件。老大在媒體中曝光,被市民被媒體指責,但當媒體逐漸挖出他過去的破案紀錄,漸漸的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傻A。
最終,老大還是作為行動負責人被降職處理,不論是給媒體還是給市民,他們都必須要做出這樣的交代。幸好,有周副市長和張局力保,老大雖被降成小警察,可他仍然是警察。
於是,媒體和市民皆大歡喜,就剩下警方內部憤憤為老大抱不平……
當然,離開警局的杜野此刻沒有想到太多,他只是學生而不是警察,不需要為了老大的命運而擔憂。
可是,卻有人在為了他的命運而擔憂。回到小公寓,剛開了門,就見到方君豪如同兔子一樣衝到他面前,仔細抓著他打量了半天:「哈哈,你娃真的沒事,害我白擔心等一下怎麼跟杜藍交代!」
望著方君豪泛著血絲的眼睛,杜野心中流過一股暖意:「放心,我不會那麼輕易死掉的。」
「十字公園的槍聲到底是怎麼回事,昨晚開了很多槍啊!」方君豪渾然不覺自己的這句話暴露了某些東西。
杜野啞然失笑:「你該死的方腦殼,都交代你不要去了,你還要去!」
方君豪訕笑:「你娃又知道我去過,見鬼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說說。」
「我先休息一下!」杜野的臉色並不是很好,昨晚硬接杜離塵兩掌,他是用天武道的內力護住心脈,傷雖不重,但到底還是有些難受。
運作天武心法調息片刻,只覺得精神大振,身體也舒適了一些,杜野心想這心法倒有點像是興奮劑。
將昨夜的事對方君豪說了,方君豪只聽得目瞪口呆:「那***真的在上百個警察武警面前劫人犯?那是不是人類哦,難道是火雲邪神?」
杜野哈哈大笑,跟方君豪在一起,總會忍不住要暢懷大笑。他甚至忍不住心想這傢伙的冷幽默倒是蠻有點意思的,多半還可以做一個喜劇天王呢:「所以,我們必須要加強練功,把自己練得更強。」
「那是……」方君豪得意洋洋:「你娃說自己吧,我可是比你強悍了一百倍!」說著,還做了個健美動作,展示自己的腹肌。
其實這一次,杜野覺得自己到底還是犯了幾個錯。首先就是太自以為是的認為警方會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如果不是自己運氣還不錯,而且還有天武道保護,只怕在警察趕來前,就被杜離塵幹掉了也未必可知。
這一點,一定要改!杜野默默的對自己說。有時候,杜野對自己的要求太過嚴苛了,或許正如他之前所想,他的確沒有什麼出色的地方和個性。
但至於為什麼,或許,就是因為像他現在在做的一樣,每每都要求自己改正缺點。像他這樣的年紀,又有幾個人能如同他這樣深沉老練,人人都還是輕狂的時期。
深沉老練不是壞事,但未到年紀就如此深沉老練,的確很容易使杜野失去一個純真年代。而且,也在他不斷對自己的嚴苛要求中,他的鋒芒與稜角被磨掉,他的個性也被深深的埋葬下來。
到底是好是壞,沒有人能判斷。可杜野有時候很希望自己能像方君豪一般無憂無慮,只是單純的過日子,而不必去想那麼多那麼深。
只不過,他同樣也知道,有些事,去了,就不再回來。這通常指的是戀人和感情,但對杜野,指的卻是他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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