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能量和氣息的敏銳感應,是天武道的優勢之一。
而內力正好是能量的一種,尤其是運作起來的內力,那更易感覺得到。
現在杜野面無人色,仰望著西方遠處,一道淡淡的黑影猶如飛行而至。
很強大,太強大了!感受著對方的氣息,杜野甚至有種窒息的錯覺!這氣息壓得他喘不過氣,壓得他的心都幾乎快要停止了跳動。
黑影如同鬼魅,在黑暗中留下淡淡的殘影,莫說普通警察,便以杜野的眼力,竟亦瞧不清楚此人的身法。
轉瞬即至,杜野甚至沒有看清楚發生什麼事,便只覺得勁風襲面,卡嚓一聲脆響。他本能的翻滾躍開,定神望去,更是駭然驚悚萬分。
蒙面黑衣人猶如巨龍一般凌空撲下,轟然一掌拍在關押杜離塵的警車上,砰的一聲響……輪胎承受不住如此重壓,竟然當場爆開。
這一掌擊下,警車頂部卡嚓一聲響,立刻生生被打穿一個窟窿,裡面所有人被強大內勁震得集體暈了過去。這蒙面黑衣人揮手之間,整個車頂砰嚨巨響,竟是整個如被削掉一般旋飛而出,遠遠的砸進一幢房子裡,磚石亂飛!
杜野渾身發涼,莫說這一掌拍在人身上,便是現在把車頂拍飛,甚至光憑餘力都能將民居砸得粉碎。若是拍在人體上,那恐怕就只剩下一堆爛肉了。
警方與武警的反應不可謂不快,其他人幾乎在第一時間就意識到,跳下車舉著槍!可是,這強橫之極的一擊卻令得所有人震撼不已,手上動作不由自主的慢了下來。
蒙面黑衣人發出了令人牙酸的怪笑聲,縱身躍進沒了頂部的警車,一把將杜離塵抓起。折身便欲離去,卻忽然掉轉頭衝著杜野放聲大笑:「你請我辦的事,我已辦妥,潘雲飛再也找不了你的麻煩。」
說話間,蒙面黑衣人狂放大笑著,身形一躍,竟直接躍上空中,雙臂一振,如同鯤鵬一般拎著昏迷的杜離塵在空中滑翔而去。
「開槍開槍……」老大氣急敗壞,提著手槍勾動扳機,只聽得劈里啪啦如同放鞭炮一般的聲響不住瀰漫在空氣中。
「就憑你們也想傷我……」蒙面黑衣人不屑之極,狂笑著揮手,竟在槍林彈雨中毫髮無傷,縱身投入黑暗中,眨眼消失不見。
杜野呆呆的望著蒙面黑衣人飄然而去的方向,猛然間打了個冷戰。如此強悍的高手,他生平還是第一次得見。然而,正是這高手在臨走前,卻陷害了他一把。
何必呢,又何苦呢。要害他,只是一巴掌的事罷了,杜野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知道潘雲飛與自己的過節,這只要有心打聽,多半都能知曉一二。可如此構陷自己,又有什麼意義?杜野想不明白。他感到毛骨悚然的是,蒙面黑衣人竟然是有心人。
老大滿臉的憤怒,鬚髮皆張,似要噬人一般飛撲過來,一把揪住杜野的衣領:「他是什麼人,你請他做了什麼事,潘雲飛又是誰!」
杜野苦笑,現在他連自己的事都顧不過來了:「警官,莫要激動。」
「我不認識他,甚至從未見過。」杜野苦笑,今晚他苦笑得夠多了,尤其是在去潘雲飛住處的路上,把自己與潘雲飛之間的過節大致一說:「我知道警官你懷疑我買兇,可你覺得今晚這個人,我買得動嗎?」
老大亦不是沒有腦子的人,他只是想一想,便亦便猜到了。潘雲飛不過是一介普通人,若是要傷害他,杜野完全可以親手來做。至於買兇……
老大一想起那蒙面人的身手,就渾身寒冷。與九年前那人的身手相比,這蒙面人簡直就像神魔一般恐怖,完全超出了他的想像。這樣的人,可能會接受買兇?就算他信,良心也不會信的。
有老大查到的潘雲飛的地址,很快便抵達了。叫了半天的門沒有反應,杜野心中生起不詳預感:「不如破門吧!」
「閉嘴,輪不到你講話!」老大怒喝一聲,抬腳猛的踹了幾腳,房門大開。
房很大,保持得很整潔,整潔得地板上那濃濃的鮮血如此刺目……
杜野順著血跡望去,猛的轉身回首,深深歎了口氣。縱然他與潘雲飛有過節,可親眼見到他身首異處,竟亦有幾分悲意。或許是兔死狐悲罷,對於杜野而言,那蒙面人若想殺他,只怕亦就如同殺潘雲飛一樣易如反掌。
房間裡瀰漫著漫天的血腥氣息,老大揮揮手,指著杜野:「把他銬起來!你是頭號嫌疑犯。通知局裡,這裡有兇殺案,封鎖現場。」
老大熟練的發出一連串指令下去,杜野無奈苦笑,這件事擺明他是被陷害的,這警察怎的還要銬他。不過,他問心無愧,倒是無所畏懼。
見老大正在檢查屍體,杜野仔細看了一眼,掩住口鼻歎道:「不必檢查了,潘雲飛是被一刀斬首,乾脆利落。」
老大陰惻惻盯著他:「你知道得那麼清楚,難道是你幹的!」
杜野翻了翻白眼,指著屍體道:「只要練兵器的,都能一眼看出來。」
「你他媽少廢話,帶他去局裡等我回去再說!」老大瞟了杜野一眼,對手下說。
杜野又苦笑了,這位是警察還是土匪,動不動滿嘴粗口髒話。看來,自己的運氣彷彿不是想像中的好啊。
悠悠歎了口氣,他覺得今晚糟透了。他的計劃算是實施了大半,可是,最終的結局卻與他想像的不一樣。世事果然最是難以預料,任何計劃好的事,都有可能出現意外。
他本想引誘杜離塵動手殺他,然後警察會將他和杜離塵一起抓捕。他作為受害者,自然問題不大。即使杜離塵逃走,那一樣會被通緝。如此一來,杜離塵作為潘雲飛的小組成員,潘雲飛必定要被牽連,又少了這張王牌,想再耍什麼把戲也很難。
只是,今晚實在糟透了。先是莫名其妙的發生人質事件,再又莫名其妙冒著暴露的危險使鋼針救人,最後又莫名其妙冒出一個大高手在眾目睽睽之下,在上百號警察與武警之中救走杜離塵,還很無聊的被陷害了一把。
整晚的事,都莫名其妙到了極點。與他原本的構想,出現了巨大的誤差和分歧。
唯一的好處,或許便是潘雲飛從此沒辦法再尋他的麻煩,其次,大概是杜離塵身上的針傷沒有被警方發現。可這,又未必見得是他想要的。如果對人不滿就希望對方去死,那麼人類之間怕是只剩下陰魂不散的怨念了。
整件事糟得就像是一台在億萬人面前演砸的舞台劇,就缺那山呼海嘯般的喝倒彩聲。杜野心裡亂糟糟的,半天才稍稍平息了一些,心想自家的養氣功夫不到家啊。
細細想來,其實整晚的事最大的轉折點,就是在於蒙面人。將蒙面人與杜野知道的所有高手對比一番,他又很難得出結論,至少,蒙面人遠遠強與杜離塵和項粲,單憑對警車那一掌就能把杜離塵震昏過去,這就足以體現了。
杜野猶豫著,他見過的高手其實不多,其中按他的感覺,或許除蒙面人外,最強的便是天王劍等幾人。可蒙面人給他的感覺竟然比天王劍還要強。
如果以前杜野對於武功本身還不是太在意,堅持認為無論再強大的武功都不及頭腦。亦是因此,他不是太在意武功的高低,武功高又如何,項粲不是照樣被他擒住,照樣求助於他。杜離塵比他強又如何,照樣險些被警方抓去坐牢。
但今天,他突然發現,一旦武功強大到某個地步,似乎可以無視手段與陰謀。回想起蒙面人掀翻車頂的一幕,想起蒙面人揮手間,憑強橫內功將子彈全都掃偏方向的一幕。
最後,再想起蒙面人那戲謔的低級陷害,想起當時自己的孤立無助。杜野深深受到刺激,刺激他想要瘋狂練武,變得更強,越來越強,甚至像青衣那麼強……
與杜野有著類似的想法,張局揉揉太陽穴,疲憊不堪:「今晚這叫什麼破事,搞出這樣的事,我們警方怎麼收場,怎麼交代。」
「你還不錯,老上級在做副市長,我就慘了!」武警隊長老楊喝了口茶,摸摸脖子上的瘀傷:「配合你們的行動,卻什麼都沒得到,還險些因為做了人質導致疑犯逃走,我怎麼交代啊。」
張局煩惱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不擔心這個,周副市長當年也參加過那次抓捕行動,這次的行動他是知情的,他肯定我們。我擔心的是怎麼交代整件事,太離奇了。」
老楊苦笑,重重把茶杯拍在桌面,又無話安慰。
張局苦惱的不是無法向上級交代,而是無法向民眾交代。總不能告訴他們,武林存在,而且還都是會飛來飛去的,像電影裡頭那樣誇張的武功。說警方就是為了抓捕這樣的人,所以搞出那麼大動靜。
張局覺得自己就算不是政治頭腦很好的人,也屬於很有治安常識的人。如果這樣的事捅出去,他多半會被摘下帽子送到青山與老傑克為伍(《飛躍瘋人院》)。
今晚在十字公園,開了不少槍,甚至連民居都毀了一幢。好在事前,已經清過場了,公園裡沒有外人在。就算武警和警方內部,也肯定要下戒口令。
然,最為難的是,搞那麼大的事出來,居然連疑犯都沒有抓到,這又如何交代。雖然絕大多數時候警方從來都不需要向民眾交代什麼,不過,媒體卻從來都不屬於民眾階層,而是另一個特權階級。有媒體的聲音,警方就必須得交代些什麼下去。
正在苦苦思索時,一個手下敲敲門跑進來,面色古怪之極:「張局,那輛車已經……報廢了!」
張局和老楊同時驚醒過來:「你說什麼?」
「那輛車,報廢了!發動機什麼的,和一些線路,全都……」這手下講不下去了,因為他發現兩個大佬面色蒼白。
一巴掌拍壞一輛車……張局和老楊都覺得地球果然是危險而瘋狂的,交換一個眼神,幸好這樣的人不多。
他們突然覺得,警方和武警來處理這樣的事,處理武林這個世界的事,是不是有欠考慮了。
警察和武警都是人,而不是終結者。就算是終結者,多半也要被這一巴掌拍爛,何況是人的血肉之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