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PD」1,哈羅德高舉著洛城警徽,向緊急趕來支援的同事證明自己的身份。
此刻,他仍然感覺到自己的心在狂跳,雙腿也在不停的顫抖。剛才的情節不斷地重現在他的腦海裡,使他覺得全身都不太舒服。
「喂,夥計,你沒事吧?」一位洛城警署的同仁看著哈羅德臉色蒼白,顯得有些魂不守舍的樣子,關切地問道。
哈羅德搖了搖頭,「你們去看看裡面的情形,就知道我的感受了。」說完後,哈羅德用顫抖的手掏出香煙,點燃後深深地吸了一口。其他的警察看到他狼狽的情形,以為裡面剛經歷了一常異常慘烈的槍戰,而他承受不了巨大的心理壓力,所以才會顯得這麼恐懼,當下都理解地笑了起來。
哈羅德是一個臥底,而且還是一個新手,能在激烈地槍戰中生存下來,這樣的表現顯得很正常。
「哦,我的上帝啊,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進入了現場的警察,都明顯地呆住了。眼前出現的不像是一場槍戰,反倒像是一場屠殺,屍體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到處都是鮮紅的血跡。
從現場混亂的情形看,似乎是一場幫派間的火拚,場面血腥刺激。但從警方掌握的情報可知,這一屋子的人都同屬於哥倫比亞一個販毒組織,內訌的可能性不大。看他們的屍體,每一個人身上至少有十處以上的槍傷,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地方,由此可見當時的槍戰是多麼地激烈。
「這可能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奇怪的一幕場景了,似乎這個屋子裡的所有人突然間都發瘋了,拿出自己的槍就向其他人亂射,情形非常詭異。這小子命真大,竟然這樣都沒有出事。」辦案的警員在震撼之餘,幾乎都用這種口氣讚歎哈羅德的好運。確實,能在這種胡亂的自殺似的槍戰中生存下來,真的應該好好祈禱一番,以此來感謝上帝的神跡。
時光回溯到兩個小時前。
「砰」的一聲重重的關門聲,讓整個房間裡的人的目光都凝聚到了進門的人身上。
「我操,馬克,你能不能小聲一點?」一個操著極重口音的哥倫比亞人用英語罵罵咧咧地說著,臉上滿是不快。「是啊,馬克,你穿著風衣幹嗎?外面很冷嗎?」一個全身上下都是紋身的光頭白人,也皺著眉頭看著馬克。
透過房間淡淡的光線,我們可以看到這兩人口中的馬克,正是那位名叫哈羅德的臥底。
馬克歉然地聳了聳肩,不過沒有說話,而是徑直來到了的房間中央,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你他媽的是不是瘋了啊?」其他人都很不滿他這樣略顯漠然的舉動,都紛紛開口斥責起來。
現在房間裡正在籌劃一宗大的毒品交易案,這樣突然被打斷,難怪沒有人會給馬克好臉色了。要知道幾乎所有的毒犯都一樣,在進行交易前,神經都是十分脆弱的,即便是輕微的風吹草動,也會帶來巨大的心理壓力,更不要說這樣響亮的關門聲了。
再則說了,這裡是美國,不是在他們的故鄉哥倫比亞。天上到處都是間諜衛星,而靠近他們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FBI,所以他們才會顯得如此謹慎。
「馬克,你怎麼現在才回來?我不是叫你兩個小時必須打個來回嗎?」那個哥倫比亞人臉上滿是警惕的神色,手靠在腰間放置手槍的位置,大有一言不合,即翻臉相向的意思。
「對不起,路上有事情給耽擱了。」馬克攤開雙手,無奈地搖了搖頭。
所有人這才鬆了口氣,但仍沒有放鬆緊繃著的神經。這個馬克是他們到美國後才加入的組織成員,儘管此前表現還不錯,但並不意味著現在就應該放鬆對他的警惕。
馬克見屋子裡氣氛有些凝重,勉強笑著說道:「大家別緊張嘛,弦繃得太緊容易折斷的。」說到這裡,馬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叫了起來,「噢,我差點忘記了,我有一件好東西要給大家看看。」說著,他就把手放進了上衣口袋,似乎準備從裡面拿出東西來。
馬克的這個動作頓時引起了激烈的反應。他還沒把手從口袋裡拿出來,就聽見「刷刷」的聲音,隨後就看見屋子裡的「同伴」都把槍舉了起來,一起對準了他的腦袋。
「天啊,你們這是在幹什麼?我不過是想讓大家看看我新買的手機而已。」果然,隨著他的話語,展現在眾人面前的是一部新款的諾基亞手機。
「我操,你他媽的在搞什麼鬼?人嚇人是要嚇死人的。」對於馬克神經兮兮的表現,所有人都憤怒了。這種風聲鶴唳的感覺,弄得現場每個人原本就高度緊繃的神經更加緊張了。馬克心裡也捏了把冷汗,要知道腦袋上頂著那麼多的槍,任何一個手一打顫,都有可能當場讓他送掉老命。
「拜託了,夥計們,大家都放輕鬆點,槍子兒的滋味可不好受,我可不想平白無故地享受這一頓免費的大餐。」馬刻苦著臉哀號著,讓所有人都覺得自己有點小題大做,於是槍支紛紛收了起來,不過房間裡的氣氛仍舊十分緊張。
「埃斯科巴,你看,這是最新款的手機,有全球定位的功能,還可以拍攝近一個小時的錄像。原本我想送你給你一個驚喜的,沒想到大家都懷疑我。」馬克一付受到傷害的模樣,聲音逐漸低了下來,顯得心情很難過。
「哦,是這樣嗎?為什麼你會想到給我買手機呢?」埃斯科巴就是那位哥倫比亞人,同時也是這一夥的頭兒。他的父親是哥倫比亞的大毒梟,擁有相當雄厚的財力。埃斯科巴之所以跑路來美國,是因為他在國內犯了大案,姦殺了幾位未成年少女,所以只好利用家族的關係逃到美國暫避風頭。
當然,即使埃斯科巴不跑路被送進哥倫比亞的監獄,也不大可能會被判處死刑。他的父親有的是錢,只要上下打點一番,在牢裡過上幾年,就又可以出來享受了。不過,埃斯科巴非常不情願被抓去坐牢,因為他覺得這很丟面子。所以,他選擇逃到了美國來,代理整個家族在北美的毒品業務,順便也可以享受一下美國美女的滋味。
這一年在美國的經歷還算是順利,幾宗大的毒品買賣下來,上億的美元就進入了腰包,在北美黑道也算是初步站穩了腳根。這一次由於交易的毒品數量太巨大了,埃斯科巴親自帶領了十多個心腹手下,再加上在美國招兵買馬時加入的洛杉磯人馬克,一起來到了洛城,準備完成這宗價值不菲的交易。
「這有什麼值得奇怪的,我是土生土長的洛杉磯人,回到這個城市也算得上是半個主人了。埃斯科巴,我見你的那款手機實在是太老土了,完全和你億萬富翁的名頭不相符,所以才會想到給你買這部最時髦的手機,也算是表達一下你讓我入伙的謝意吧。」馬克略顯委屈地說道,然後他把手機遞給了埃斯科巴,「你拿去看看,喜不喜歡?」
周圍的人這才鬆了口氣,原來馬克遲到是去買手機了啊。想不到還有男人給男人送禮物的,難道馬克是同性戀?怎麼以前沒發現他是這樣的人呢?想到這裡,所有人的臉色都怪怪的,看著自己的頭兒的表情也滿是同情:被同性戀盯上了情感上能接受吧?
埃斯科巴也被馬克的表現嚇了一跳。這次之所以從組織那麼多的外圍成員中挑選出馬克來,主要還是由於馬克是洛杉磯人,地形地貌比較熟悉,有利於毒品交易的進行。
現在連埃斯科巴也不敢確定馬克此舉到底是什麼意思了。如果說他是內奸的話,沒理由會表現得如此鎮定啊,難道他真的是「玻璃」,對自己有了莫名的好感?雖然覺得有些噁心,但埃斯科巴到底不是被嚇大的,當下也不想去深究馬克送自己手機到底有什麼玄機了,直接便從馬克手裡接過了電話。
突然間優美的音樂聲響了起來,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大家驚魂不定之間,這才發現原來是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埃斯科巴拿著手機,疑惑地看著馬克:既然它是新買的,怎麼會有人撥打這個電話號碼呢?但入目處,馬克臉上也滿是震驚的表情,好像他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似的。
現在所有人心裡都疑神疑鬼起來,又開始懷疑馬克會不會是警方的臥底。可是所有人回想這幾天的情形的時候,又覺得沒有什麼疑問。
這次到洛城後,大家吃、住、睡、行幾乎都在一起,應該沒有向警方通風報信的機會。再者說了,此前他也做過幾次毒品交易,都沒有發現有什麼問題,應該還是比較可靠吧。今天他說是想回家看看家裡的情況,央求了半天埃斯科巴才破例讓他離開,但也限定在兩個小時內必須趕回來,這麼短的時間應該不會出什麼意外吧?
埃斯科巴看了看手裡的手機,又看了看馬克無辜的表情,當下打定主意,如果馬克真的有什麼異常的舉動,那就一槍斃了他,省得麻煩。於是,他便接通電話,然後放到了耳邊。
就在這個時候,馬克突然從腰間拿出手槍,對著埃斯科巴的眉心,大聲叫道:「LAPD,你被捕了。」其他人先是愣了一下,但隨即就反應過來,立刻拿起槍對準了馬克的頭。
「有趣,有趣,看來我中了六合彩了,居然發生這麼有趣的事情。」埃斯科巴用著口音濃重的英語冷笑著說道,完全不以被人用槍指著為意。
此時電話裡沒有任何聲音傳來,對方在沉默一會兒後,便掛斷了電話。
「為什麼還沒有人來支援自己呢?」本來還神采飛揚的馬克,不,應該是哈羅德,逐漸地發現情形有些不對了。今天他得到通知,要他配合洛杉磯警方,將這個哥倫比亞販毒組織一網打盡。行動的時間也有安排,在電話鈴聲響起後,埃斯科巴將會聽到警方嚴肅的警告,然後手持衝鋒鎗的洛城警察會破門而入,一舉將這個犯罪組織的成員抓捕歸案。可是現在不僅電話裡沒有反應,連支援的警察也是杳無音信。
哈羅德意識到自己被欺騙了,難道一直和他聯繫的警官不是自己人,而是埃斯科巴安排的人手?這不可能啊!以臥底來說,自己還是新人,除了辦案的頂頭上司外,根本沒有人知道他的存在的。難道埃斯科巴真的有通天的本領,能在洛城警察局內部安插內鬼?看來今天自己真要做一個冤死鬼了。
就在哈羅德胡思亂想的時候,埃斯科巴身形突然動了起來,對著黑漆漆的槍口單拳擊出,「啪」的一聲,手槍就掉到了地上。
「嘖嘖,你太嫩了,居然會在關鍵時候分神。」埃斯科巴站到了哈羅德的面前,臉上滿是嘲弄的神情。不過他心裡還是驚出了一身冷汗,要知道被人用槍指著眉頭的感覺可不好受。如果不是靠神情麻痺了對方,今天很有可能就載在這個愣頭青手裡了。
看了看圍繞在自己腦袋四周的那些黑漆漆的槍口,哈羅德頓時絕望了。本來他還打算完成這個案子後,下個月和女朋友定婚的,現在看來只有上演一出人鬼情未了了。做警察就意味著會犧牲,但哈羅德心裡卻很不甘心,因為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一個環節出了毛病。
「拜拜,警察小子。」埃斯科巴掏出了他最喜愛的大口徑手槍——沙漠之鷹,對準了哈羅德的鼻樑的位置。這種手槍的威力非常大,一槍就可以轟爆別人的頭。
哈羅德悲哀地閉上了眼睛,心裡反而有幾許期待:只要他們不折磨自己,給自己來個痛快反而是件好事,這樣可以少很多痛苦。
埃斯科巴臉上滿是冷笑。雖然他很想用種種手段讓這個警方的臥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現在的情形比較危險,所以盡快解決掉這個麻煩才是長策。
「到地獄去懺悔你的過失吧。」埃斯科巴扣動了扳機。
「砰」的一聲巨大的槍聲,就在哈羅德的耳邊響起,然後又不停的有槍聲傳出。
哈羅德不停地大喊大叫,在這樣必死的情形下,沒有人能夠保持鎮定。近在耳邊的連續的槍聲,刺激得哈羅德的耳朵暫時失去了聽覺。大約過了三十多秒鐘,四周平靜下來,他才發現自己居然還活著。
這時,哈羅德感覺到有一股熱流在自己的臉上不停地往下流淌。他輕輕伸出舌頭,舔了一下,溫溫鹹鹹的,有一種噁心的味道。
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為什麼自己沒有被亂槍打死呢?哈羅德慢慢地眼開眼睛,入眼處是躺了一地的死屍。此外,埃斯科巴幾乎是靠在他的腿上,身上的彈孔不下十多處。四周的牆壁上滿是濺上的鮮血,還有一些白白黃黃的東西,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哈羅德無意識地在臉頰上摸了一下,然後放到眼前一看,滿手都是豆腐渣一樣的東西。
一種巨大的噁心感覺在心頭升起,「嘔」的一聲,哈羅德居然開始嘔吐起來。聯想到先前舌頭所感覺的味道,他已經明白流在自己臉上的是什麼東西了,那居然是人的腦漿。
哈羅德跑到房間的角落裡不停地嘔吐,幾乎連黃膽水都吐了出來。而原本靠在他腿上的埃斯科巴的屍體,此時正躺在地上,頭蓋骨迸裂開來,腦袋裡的東西全部流了出來,花花綠綠的,場面血腥極了。
雖然哈羅德上過警校,也看過屍體,但活生生的人死在他的面前,並且腦漿迸裂,對這種場面他還沒有心理準備的。再加上剛才居然還親身品嚐了腦漿的味道,更是讓他噁心到了極點。
過了好一陣子,哈羅德才覺得胃裡已經空蕩蕩的了,空氣中的血腥味也似乎沒有剛才那麼刺鼻,這才從牆角檢起他被埃斯科巴打落的佩槍。此時房屋外面傳來陣陣的警笛聲,隨後又聽見警察包圍房屋後的喊話聲,他總算是勉強打起精神,放好佩槍,舉著警徽向屋外走去。
呆在警車上的哈羅德,想起剛才的一幕,又有了想吐的衝動。不過現在是吐無可吐,勉強幹嘔了幾下後,便覺得心裡好受了許多。
回到了洛城警察局後,哈羅德被放了長假,隨後便開始了漫長的心理治療歷程。而對於埃斯科巴等人莫名的自相殘殺,也被洛城警署定為了今年的懸案之一。不過這些人都是人渣,死了對社會治安的穩定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沒有人想去把這件事情追究個清楚明白。
「洛杉磯警方破獲今年最大的販毒案件」、「英雄的年青警察,奮力擊殺毒犯」,在全美各地的大小報刊上,到處都可以看到這則新聞。哈羅德已經被洛城警署刻意栽培成為了警界明星,一時間成為了萬眾矚目的公眾人物。
註解1:LAPD,洛杉磯警察局的英文簡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