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之所以被稱為「梟雄」,就是因為他們能忍人之不人之不能為,時不利兮則隱忍以待似蛇之眠,但只要微微窺見些許哪怕只是一閃而逝的剎那機會,也會伺機利用務求獲得最大的收益。
——就如同李建成現在所幹的事情一樣……
兵敗被俘人為刀俎,這粒所謂大補元氣的「靈藥」不服不行,即使明知道這一張嘴就代表著今後很可能要做楊虛彥甚至整個魔門的傀儡……可是即使落到了這步田地,李建成居然還不放棄任何可能,任何一個微小的出手機會,一席話看似說的輕描淡寫不著邊際,卻隱隱約約的在楊虛彥心中吹起了一縷淡淡的陰風。
魔門手段雖然惱人,但回到唐風之後總還可以再想想辦法,可是李建成最後的留言卻在楊虛彥心中悄悄的種下了一粒種子——靈藥雖好,但若失了輔佐制衡,難免會讓人虛不受補;楊虛彥現在的情況恰好如此,雖然手下名臣良將雲集,可是自己本身卻並沒有足夠龐大的實力,所有精銳盡在群臣之手,主弱臣強此其時也,一旦失了平衡亂了形式,這些「良藥」搞不好就成楊虛彥的「催命毒藥」。
若換了其他胸懷坦蕩雄才大略的君主,在現在這種創業伊始,形式又一片大好的情況下,李建成如此行事不過是妄做小人罷了,可惜……他針對的是楊虛彥,隋尚廢太子楊勇之子,魔門邪王石之軒之徒,刺殺之道補天宗的唯一傳人——「影子劍客」楊虛彥!
「童年的遭遇將影響一生」,「性格決定成敗」……這一類現代心理學的研究成果李建成或許不懂。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句話他卻耳熟能詳。
——幼年慘逢家變,親身體驗帝王之家禍起蕭牆兄弟相殘的陰狠手段,又常年跟隨在刻薄寡恩冷酷無情地邪王身邊。被其一手培養成終日生存於黑暗之中,行走與陰影之下的無情刺客……有著這樣一連串經歷的「影子刺客」,到底能對人性有幾分信任。實在是一件值得商榷的事情。
雖然楊虛彥現在表現地雄才大略用人不疑,完全具備了中興之祖的氣派,可是待到陰風起時。這期間種種心性變化又有誰能掌握?莫要忘記了……
——他身上流淌的始終是老楊家地血液。
李建成神情堅定的離開了書房,楊虛彥一臉平靜的繼續坐在遠處思考,而在這個時候,江州府城外地官道上也正在上演一場感人至深的「長亭送別」的橋段。
「大伯,送君千里,終有一別,小三也不是小孩子了,你老就回去吧。」雖然嘴上說自己不是小孩。可是卻還是不由自主的用上了「小三」這個分明就是小孩的自稱,如果王大富在場看到自己義弟,「殺神」之名傳遍天下的裴元慶裴三公子現在的樣子,只怕要對邪王的魅力大感驚異,連帶著對裴世本身也要重做估量了。
「呵呵。既然如此,小三你們就去吧。過段時日說不定大伯會去綠柳城看看你地……唉,你們父子四人卻分屬三地,真是……」此時的裴世那裡還有「邪王」的絲毫威風。完全就是一個舔犢情深的慈祥長輩。
裴元慶到底也是名震天下的人物,當斷則斷說走就走,雖然心中難免還有眷戀,卻不再言語重重施禮後回頭就走,身後地萬餘步卒也默默無言的跟上了主將地步伐,一行人就這樣逐漸遠去。
勁風吹過,古道煙塵突起……
隋尚之風,將起未起,然而在東大陸的另一個角落,很久以前一隻優雅的蝴蝶所引起隱藏在陽光之下地陰寒旋風已然越刮越烈……
「隋尚的太子要復國,宋月的世子也要復國,也許明天或者後天,又會跑出來一個草原或者吐蕃的公主也要復國,我就納了悶了,這世界上為什麼會有這麼多身懷國仇家恨,讓過去主宰自己未來的傻瓜呢?」西漢威帝國境內的一處雅致的涼亭中,一位眉清目秀俊美清朗的白衣青年,用一種慵懶痞憊的姿勢斜斜靠坐在圍欄上,毫無形象的向對面一位皂衣布服,鬍子拉渣,腰畔掛著一酒葫蘆的落拓漢子大聲抱怨著。
落拓漢子的嘴角浮現出一絲無奈的苦笑,似乎
自己的這位同伴徹底喪失了信心,微微磕眼逕自開始無視了來自對面的喋喋不休。
「你們要復國就復國吧,反正也不過就是一些爭權奪利,禍害百姓的遊戲而已,可是……可是幹嘛一定要把我也牽扯進去呢?」慵懶青年的抱怨聲中,似乎完全沒有「救民水火」「解民倒懸」的自覺,反而赤果果的表現出一種「管他洪水滔天」的心態,但卻不知道這看上去平平無奇的慵懶傢伙口中的「將我牽扯進去」是什麼意思。
落拓漢子繼續無視對面的嘮叨,貌似修養極佳,可是他身上出來的熏人酒氣卻讓人忍不住懷疑,這哥們不會是已經喝醉睡著了吧。
「,,我只不過是想舒舒服服的拿著俸祿過一些悠閒自得的日子,這難道很過分嗎?」看起來慵懶青年是把「薪水小偷」當成畢生的志願,不過……貌似這樣的想法真的已經很過分了,如果王大富在場,一定會好好敲打一番他的腦袋,認真的讓他明白一個道不作為的庸官甚至比貪污但是辦實事的貪官更可惡!
「嚓~~」的一聲,一個奇異的聲音隱隱約約的傳來,慵懶青年毫無所覺逕自蹲在地上,一般絮絮叨叨的抱怨著那些「打破他幸福生活的不著調的權利者」,一邊無意識的畫著小圈圈,而另一個貌似已經喝醉的落拓漢子卻突然警惕睜開眼睛,若有所思的四下打量起來。
霍然間,風揚塵動,落拓漢子似乎現了什麼,一把拉起慵懶青年騰身就走,目標正是栓在亭外的兩匹駿馬,人在半空已經輕輕揚手,兩道烏光閃過,綁住駿馬的繩子已經被擊斷,落拓漢子隨手把慵懶青年仍在馬上,自己躍上另一匹駿馬,一聲吆喝兩馬以如離弦之箭絕塵而去,空氣中只隱隱留下了慵懶青年毫無形象的嘶吼:「我靠~~你這個傢伙,我說了多少次了,下次不要一聲不吭就拉著我上躥下跳,我又不是猴子……還有,不許再把我橫著扔到馬哎呦哎呦哎呦~~顛死我了~~」
「閉嘴,你就是豎著坐一樣不會騎馬,這樣子跑的度還快點!」落拓漢子終於第一次開口說話,略帶嘶啞的聲音中自有一股豪邁桀驁之氣。
涼亭之中,方才兩人所坐的位置上,詭異的出現了幾個青衣人,遙望兩人已經追之不及的身影,一個看上去年輕一點青衣人似乎已經怒火中燒,重重的一拳砸在亭中石桌之上,破口大罵道:「該死的,又讓他們跑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難道張了一副狗鼻子嗎?我們還在數里之外怎麼就被他們現了?」
另一個年紀頗大,須皆白老者不動聲色緩緩說道:「少安毋躁,就算是火也追不回來他們了,還是好好想想回去怎麼向方小候爺和宋大人解釋吧,我們已經連續失手三次,這一關只怕是很不好過了。」
年輕人猶自一臉怒氣不吭不響,倒是旁邊一個身材火爆的女子開口了:「我倒覺得小梁說的有道理,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蹊蹺,否則不可能連續三次都是我們還未近前對方就開始逃跑,要知道今次我們可是專門小心翼翼的在五里之外就開始隱蹤匿跡,可是……我決不相信這是偶然的。」
老人的臉上顯出了沉思的神情,過了好半晌才緩緩說道:「……這件事一定要報告給方小候爺知道,請他們在仔細調查一下,我們失手被罰丟了面子都不重要,但是如果耽誤了任務,不能請回此人則……」所有的人聞言一起嚴肅的點了點頭,老人話中之意他們自然都很清楚,此人對他們的大業來說,實在太重要了!
輕輕揮手,青衣人們陡然一閃全部消失,彷彿從來沒有在涼亭中出現過一樣。
但是片刻之後,突然聽見「卡啦~~」一聲,涼亭中方才被那年輕人重擊一拳了以洩憤的石桌居然卡啦啦裂開了三道寬寬的裂縫,整個桌面炸起一片灰塵。
旋風劃過,裹起亭中著這迷人眼目的灰煙,呼呼的輕笑著,繼續向前方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