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陽將手中的軍報,往案一扔,他的眉頭緊蹙,半晌不發一言。更新超快
"中更大人"王進在他身邊,輕聲詢問道。
胡陽的目光,在他的臉逗留了一圈,問道:"你有什麼事,無需顧忌,直說。"
王進應了一聲,遲疑地道:"趙軍竟然趁我大軍全部集結與閼於城下,一晝夜急行軍,佔領了黨周圍所有的城池,這事可如何是好啊!而且武安君也在閼於附近出現,這事……"
"你說該怎麼辦?"胡陽笑而不答,發問道。
王進苦笑道:"君侯行事,神秘莫測,下官不敢妄加猜測。但對於趙軍,我認為應該速速與之進行決戰!"
"唉……"胡陽長歎道:"不錯,閼於之戰的勝負關鍵,就在我軍與趙軍,誰能在決戰中勝出!馬吩咐下去,令全軍停止攻城,進行休整,觀察趙軍動向,以求一戰定乾坤。"
"啊!"王進驚呼一聲,顯然這句話大出他的意料。他沉思半響,雙目之中霍地閃現一絲明悟:"我明白了,君侯到來,卻並未至營內,這是讓中更大人您決斷當下之局勢。君侯也必然想到,中更大人會與趙軍決戰!"
胡陽看向左庶長王進的眼中,有著一絲讚許,聞言而知意,這小子的成長確實超出了胡陽的期許。或許他將來,會比我還有前途!
"目前,我們最大的敵人,不是閼於城中的呂不韋率領的守城韓軍,而是趙奢,是他率領的那數萬趙國大軍。這個道理,任何人都沒有理由看不透。"
"既然明知如此,不如我們與趙軍約戰,如此也省去了很多的麻煩!"王進低首說道。
胡陽冷笑一聲,問道:"決戰雖是我之所願,但卻不能對趙軍言之,我們要迫使他們與我軍決戰。"
戰國天下,弱肉強食,強者為尊的理念,早已銘刻在所有人的骨髓之中。無論是國與國,還是人與人之間,都遵循著這一規則。
白起年不過四十多歲,卻已修煉到地境結丹階段,而且劍術更是達到地劍創劍巔峰,已是秦人心中最大的精神支柱之一,他的影響力直接籠罩了整個大秦。這也是秦王只讓他掌握大秦之兵,再不讓他帶兵出戰的原因之一。只有等他突破極限,達到天境之後,才容許他繼續征戰。畢竟好的將軍武將,強大起來的秦國並不缺少,缺少的卻是可以威馳天下的天境高手,要是能有一位達到天劍境界的劍客,那將是更加完美之事。白起很可能成為天境高手,也可能成為天劍劍客,更可能成為同達天境的雙修之人,一旦白起可以雙雙達到天境和天劍,那麼秦國統一天下,雄霸九州,也是指日可待之事。
天下諸國近年來,都已開始畏秦如虎,這就是秦國第一名將白起之威所在。
但被秦人敬若神明的白起卻知道,目前在閼於城中的,那年不足二十的少年,只要加以時日,其不僅是在趙國之內,哪怕是三晉之中的聲望,也將不弱於自己在秦之勢。
也許不需十年,他就可以和自己分庭抗禮,成為天下人皆知的名將,兩人也許是天生的夙敵。白起現在相信,憑借自己現在的這份實力,完全可以把這將來的勁敵扼殺在搖籃之中,但他卻不屑如此去做。因為他是大秦第一名將,天劍天境雙修的白起!
高手寂寞,他這軍中地位崇高之人,而且還是世間有數的高手,怎能除去未成的敵手。
英雄,向來都需要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西秦與東方各國一直以來,都是水火不相容,在秦人的心中,白起所代表的已經不僅僅是秦軍,他所代表的是整個西秦的榮譽和利益。
是以,只要有他在,西秦人就敢與東方六國為敵。
而如今,呂不韋的出現,正好給了白起一絲好奇,他通過在邯鄲十幾天的瞭解,他已很清楚,現在的呂不韋雖然實力不如自己,但只怕也是差之有限。所以他起了切磋之意,突破地劍地境,達到天劍天境,可能就應在自己與呂不韋的一戰中。
"呂不韋,可敢出城來,與我一戰!"白起單人獨馬站在閼於城下,大笑著說道。
以這種方式,大搖大擺的出現在兩軍對壘,趙軍虎視的閼於城下,也就只有白起一人爾。
他之前絕對未曾想過許多,只是想要與這風頭正盡地後生,一對一的比試一場,好使自己的修為和劍術得到突破而已。但當他看到閼於城面的守軍面,那驚駭之色,心中不知怎地,竟然覺得十分快意。
"還未請教閣下是……"呂不韋的舌尖,微微舔了一下嘴唇,那種表情極度的嗜血,城下的白起見了也是心頭一顫。
"西秦白起!"白起凝視呂不韋,嘴角掛起一絲自傲的笑容,這位武力過人,老奸巨猾的秦之軍魂人物,在這一刻卻顯得如此落寞。
三晉之人連同南部楚越之地,無不對白起這個名字如雷灌耳,尤其韓魏兩國,更是對之仇恨非常。
"白起……"呂不韋望著城下這位古今第一屠夫,眼中的厭惡之色淡了數分,代之的卻是欽佩之色。
"白起!大家殺了他!"城頭的公孫雨最先激動起來,這城下之人就是大敗其祖,並使之絕食而亡的仇人。更是令公孫家沒落的罪魁禍手,公孫家與白起之間的仇怨,永遠也不可能消散的去。
周圍的韓人也是動容,對於以少數兵力,敗去韓魏二十五萬聯軍的白起,他們都有著切膚之痛。韓人紛紛舉起手中的武器,很多韓軍士兵,都已是把最後的箭矢掛在了弩。
呂不韋大手一舉,伸手在公孫雨的肩膀一拍,允諾道:"雨兄,請相信我,總有一天,這筆債我會為你公孫家討回來的!但以如此多的人手,去殺死一個身不著甲之人,是軍人的恥辱!要報仇,就應在戰場之!"
"呂哥說得對,四弟,要贏就要在戰場勝!這才是公孫家的子孫!"
公孫雨回頭望去,卻見是二哥公孫路來了。
原來這兩日秦軍之圍,卻不攻城,大家也都有了四處轉轉的機會,但無不注意呂不韋所在南城門一帶,畢竟南城門的前方,就是秦軍大營之所在。
白起何等修為,自然對城發生的一切,都聽得一清二楚,仰天哈哈大笑,抬頭對城頭的呂不韋道:"呂不韋,你沒讓老夫看錯!你是老夫在趙國遇到的第二個值得結交之人!"
城頭的公孫路雖然強做堅強,但他眼中的那股濃濃的傷感和恨意,卻一時半刻都無法消去,比之公孫雨是絲毫不差。
呂不韋微微搖頭,道:"武安君太過抬愛了!你們陣營不同,難免生死相見,不然定當與你把酒言歡!"
"什麼?"周圍的韓人,都垂下了手中的武器,望著他們景仰的呂哥兒。
城頭的呂不韋和城下的白起,二人極有默契的同時望著對方,哈哈大笑了起來。
呂不韋笑過之後,滿臉奇怪的問道:"秦軍破城在即,武安君何必和我單打獨鬥,大軍屠之,不是快哉!"
他們二人的臉色,在笑過之後,都冷了下來。在這一刻變得極為有趣,過了半響,白起喃喃的道:"老夫雖然是秦國之將,但更是個尋求武道之人。對於為將者,自然會以軍隊擊敵而傲之,但對於尋求武道之人,只有手中劍,才是可以真正證明自己的方法!"
呂不韋聽了,點了點頭,神神密密的一笑,道:"何時決戰,呂某應之!"
"明日辰時!太行山!"白起說著,一指西側漳水之旁的太行山一處小山脊,轉身催馬,一路小跑而去。
公孫路緊皺著眉頭,突然問道:"呂兄,你可猜到這白起的意之所在?"
呂不韋緊繃著臉,過了片刻,重重的點了點頭。
公孫路本來只是下意識地詢問一下,但見到呂不韋這般表現,心中大奇,追問道:"他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是為了突破武道的極限。"呂不韋正色道,隨後轉身向城下而去,"今日秦軍不會再來攻城,留下一部分人戒備,其他人都下城好好休息一下去!"
"突破武道?"公孫路嘴裡咀嚼著這四個字,片刻之後,懷疑的自語道:"他可是白起啊,秦軍之魂,武安君白起!"他望了眼呂不韋離去的背影,心中卻突然對其升起一絲說不出的感覺,似乎與自己心目中的那個熱血少年,有了一些的差距與區別。
周圍的守軍,都被呂不韋這最後一番話,給徹底的搞蒙住了。但都堅信呂哥兒智謀過人,言必中地,高深莫測,莫測高深。秦軍今日真的不會來攻嗎?當然也唯有身為呂哥兒的呂不韋說出這樣的話,才能讓他們產生信任,若是換了一人,只怕早就被他們不耐煩的一個大耳光子,劈頭賞了過去,哪裡還會耐心推敲,仔細回味。
……
太行山脈——
一團呼嘯之聲,從天際傳來,一個亮白色的光球,卷帶著厚密的枯黃落葉,轟然落地。樹折枝斷,地面之多了一個大坑。白起利索的從坑中走出,若無其事地一運力,身的塵土無風自落。
他收劍入鞘,低歎一聲道:"這天劍境界,還真是難以把捉,看來只能寄希望於明日的一戰了,希望呂不韋這小傢伙,會帶給我些驚喜!"
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麼,滿臉含笑地望著東北升起的滾滾煙塵,"趙軍已經來了!看來我挑選與呂不韋比鬥的時間,也正是胡陽那小子,挑選和趙軍決戰之時,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對於趙國的名將,白起深有瞭解,尤其是趙奢、樂毅、廉頗三人。說實話,白起也很希望可以率領秦軍悍卒,與他們那趙軍雄騎對陣一場。但現在對於他來說,武道的突破卻更加的重要。
秦國不是沒有天境高手和天劍級別的劍客,但都已經歸隱,去尋求心中更高的理念。
現在天境初級,丹破成形境界之人;與天劍初級,劍魂附身之人,西秦萬里之疆卻無一人,所以白起才寧求突破,而不行將軍之責。
……
"你到底在想什麼?"李牧終於再也忍受不住,爆發出來,對呂不韋大聲地喊道。
"嘿嘿……"呂不韋憨厚地撓了撓頭,虛心的受教道:"我只是和白起出去切磋而已,沒什麼大不了地,我也不一定就不是他的對手嘛!"
"你絕對不會是他的對手!"李牧斬釘截鐵地道。
呂不韋神色一動,心下大奇怪,李牧為何會如此肯定,自己不是白起的對手呢?難道他很瞭解白起的實力嗎?呂不韋想到這裡,於是問道:"這白起打仗我承認很厲害,但要說起技擊之術,我雖不一定能勝他,但立於不敗之地,卻還是信心十足。"
卻沒成想,聽了呂不韋的話,李牧眼睛一瞪,"絕對不可能!你還不知道,這白起已是秦閥兵家內的第一高手,已達到地境巔峰結丹階段,而且隱隱就要突破這一極限,達到天境!"
呂不韋聽了李牧的話,心裡一驚,思考半天,深深地歎了口氣,"地境巔峰,的確很是怕人的實力,但我也不一定就不是他的對手!
李牧見呂不韋已經知道白起的實力,卻還不懼,而且更是躍躍欲試,心下不由對呂不韋,又重新評估了起來。
難道呂不韋的實力,也已達到地境巔峰了?他還年不足二十啊,怎麼可能……
就算呂不韋以不足二十歲的年紀,達到了地境顛峰,但他會是秦國軍方第一高手白起的對手嗎?李牧很是肯定,就算呂不韋的修為,不是地境巔峰,而是初臨天境之人,也絕對不會是白起的對手!
"白起不只是地境巔峰高手,而且更是地劍巔峰的劍客!"
"什麼?"聽了李牧的話,呂不韋驚得一顫,跳起身來,緊張的問道:"李兄,你沒開玩笑!地境地劍雙修的高手,這白起不就是無敵之人了嘛!"
李牧望著面色大變的呂不韋,苦笑了下,"所以我才不贊成,你明日與他的決鬥!"
……
趙軍大營——
趙國大將軍趙奢,在一眾都尉等人的陪同下,巡視著營盤,此次雖然趙軍一日夜行軍八十里,連奪黨郡周圍十七處城池,但局面也還是不容樂觀,前方閼於城下的秦軍,主力部隊起碼人數不下五萬,而且還有著七萬多的輔兵,這還是被閼於消耗掉三萬多人之後的兵力,而且距離大王定下的一月之期,還只剩下最後的兩天了,這一切怎能讓他們不心急如焚。
通往閼於城的道理已經通暢,秦軍在閼於城下的軍隊,也已經準備休整完畢,只待明日一戰。自己這連正兵帶輔兵,不足七萬之人,會是以中更胡陽為主帥,數量龐大到十二萬之數的秦軍的對手嗎?
說實話,所有的趙軍軍官都沒有信心,就連主將趙奢也是信心不足。趙奢現在最大的希望,就是呂不韋偷偷調動的,他自己手下的那三千掩日軍,在郭縱的統領下,能順利完成任務,能發揮出預計的效果,達到把秦軍一舉擊潰的目的。
以閼於城為中心的附近城池,在趙軍到來後,都迅速的開城投降。偶有零星的秦軍反抗者,在趙軍雷霆萬鈞的鎮壓下,根本無法形成任何氣候。
趙軍士卒軍令嚴明,對韓國黨百姓秋毫不犯,就算是放棄抵抗的秦軍輔兵,也是一視同仁,然而秦軍輔兵只要稍有抵抗的行為,立即就是全部斬殺,寸草不留!在如此剛柔共濟的手段,使得一日之間,他們幾乎兵不刃血的,佔領了黨除閼於外的全部城池。
"大將軍,有閼於城的消息了!"一名騎兵耳目,高聲叫著從閼於方向縱馬而來。
整座軍營,頓時像沸騰了的開水,炸了開來。
呂不韋帶兵突進閼於之際,大營中沒有多少人知曉。但等他進入閼於城,並帶領趙韓兩國之兵,抵抗秦軍之時開始,趙軍之中,就無人不曉得,這呂都尉的膽識與氣魄,對之無不佩服萬分。
無論什麼時代,軍人以至有血氣的漢子,敬佩的都是英雄!
閼於城有消息,潛台詞卻是呂都尉有消息!
無數的聲音,在大營之中相互傳遞著,閼於城的消息,呂不韋的消息——對於趙軍來說,無疑是可使軍中士氣大振的消息!
"閼於城不失,呂不韋居功至偉啊!他現在情況如何啊!"趙奢只看那耳目興奮之色,就知道呂不韋絕對沒有性命之憂,欣慰的淡笑著道。
其餘趙軍軍官,也無不心中百感交集,對於敢冒九死之險,而率軍進入閼於,並助之守城;而且一守就是二十八天,這份膽氣和能力,他們自問根本比不的呂不韋。
趙奢望了眼身後的那個耳目,只見後者一臉陰翳,眉頭緊鎖,心裡一顫。
"他怎麼樣了?可是受了不少苦嗎?"趙奢說完,歎了口氣。
"呂都尉他們已經斷糧兩日了,我們要是再晚了一步,他們只怕不用秦軍進攻,就要……"那耳目說著,淚水卻已辟里啪啦的掉了下來,嗚咽幾聲,才繼續稟告道:"我大趙一千勇士,活著的不足兩百,其餘皆死於閼於城下或是城牆之!"
那耳目說完,終於嚎啕大哭了起來!
望著大哭的耳目,卻沒有任何一位軍官來責備他,因為他們都知道,這耳目之所以哭,並不是怕,而是為了死去的袍澤兄弟而傷悲!
周圍側耳聆聽消息的士兵們,聽完耳目的話,也都低聲飲泣起來。就連那些軍官,不管是依附於邯鄲本土的貴族派系,還是從於代郡之人,也無不雙眼含淚,為死去的趙軍英魂而哀傷。
趙國大將軍趙奢,也是雙眼泛紅,低聲吟道:"狼煙起,江山北望,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
周圍之趙軍軍官士兵,都隨著他的吟聲,而哀歌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