硯壓群芳 卷三 碧雲深 (118)是月亮還是流星
    尚儀匯報完正事後皇后才把目光投到我身上。在侯示意下我出列跪拜口稱:「下官今日第一次進殿執勤拜見娘娘千歲。」

    應該是這樣說沒錯吧。

    皇后卻看著我笑了起來:「你既稱下官怎麼還穿著家常的衣服?穿這樣衣服的人在哀家面前只能自稱民女的。」

    侯尚儀忙躬身代答:「回娘娘她的衣服昨日下官派人去尚衣局領那邊說還沒做好大概後天才能拿到。」

    原來如此我說怎麼她們都換上御制女官服後才覲見皇后我就穿著家常衣服呢。

    皇后歎了一口氣道:「都是打仗鬧的。把人財物力統統搜羅去支援前線弄得宮裡都量著米下鍋連件多餘的衣服都沒有還要臨時現做。」

    又連著了幾句牢騷才讓我平身。

    這時李公公笑著說:「娘娘哪裡是這個原因哦。仗反正年年打每年朝廷籌措多少軍餉都差不多是那個數目斷不至於剋扣宮裡的。這多半是尚衣局的那幫奴才自己偷懶事先沒有準備好。再有娘娘這些年很少添人尚衣局的每年都按固定的份額準備咱們含章殿的御製衣物。不像棲霞宮那邊這兩年增加了多少人手啊尚衣局的每年準備那邊的衣物都會記得多置辦一點以備不時之需。」

    李公公就是侯尚儀口裡的「小李子」其實他也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了又是皇后身邊的管事太監。一般地人見了他都要尊稱一聲「大總管」地。所以。我估計。侯尚儀和這個皇后身邊的紅人其實私交很好能喊他小李子能跟他吵架而且還是葷素不計的吵法其實也是一種親密的表示。

    不過這個李公公也真是個事兒頭。皇后不過感歎一下戰事綿長影響了後方百姓乃至宮裡的正常生活他就立刻把戰火引到那個倒霉的棲霞宮主子身上。我就不信在舉國上下都勒緊褲帶過日子以支援前線的時候宮裡還有比皇后娘娘的含章殿更奢侈講究的地方。

    更何況增添服役人員這種事。應該是由皇后娘娘統一安排由皇后說了才算的吧一般地宮妃能就自己招人了?

    皇后聽了這樣的挑撥果然捏緊手裡的絹子說:「那個賤人腆著一張老臉成天變著法兒蠱惑皇上。問皇上要這要那總有一天我要讓她什麼都要不成。」

    我偏過頭去看著殿外光禿禿的樹枝。這女人之間的戰爭。無論走到哪裡都一樣不僅手段大同小異連給對方的稱謂都千遍一律。

    按說進了宮封了尊貴無比地后妃稱號。說起來一品二品的。擺上儀仗能嚇死人行動舉止應該高雅有風範一點了吧。可是這口裡罵起來還是「賤人」來「賤人」去地。

    女人之間。這樣互相輕賤這樣目光短淺只會為男人爭風吃醋如何叫男人瞧得起女人的地位何時才能提高起來。

    其實皇后娘娘大可不必跟那些嬪妃爭什麼她已經爬到了一個女人所能爬到的最高位置上。皇上對她也還算不錯孩子都沒生一個還照樣立她為後。

    這個世界本來就是男性當權這後宮本來就是皇上為自己建的後宮這宮裡的女人也都是皇上為自己搜羅來地。他不左擁右抱不好好享用那才是奇怪呢。

    如果是女主當權後宮也是女主建立地自然也不可能忠於某一個男寵了。

    就在我胡思亂想之際那個坐在餐桌另一頭的女孩站起來說:「姑母宛兒這就回房準備去了車馬也快到宮門口了吧。」

    皇后點了點頭:「好的你去收拾吧。靜梵你帶人幫宛兒把東西搬上車。」

    一個靜靜伺立一側站得像棵樹一樣直地女子上前屈膝行禮道:「是娘娘。」

    宛兒隨靜梵走出了門。看著她們的背影皇后的眼裡分明露出了幾分不捨。

    李公公察言觀色湊到皇后跟前道:「娘娘要是捨不得侄小姐走就再留她多住些日子嘛。」

    皇后悵然地說:「算了到底是人家的女兒養不家的。再說她娘也就她一個女兒我老是霸佔著也不好。」

    李公公眼珠子轉了轉又出主意:「那就封她做個公主不就常住宮裡了?」

    皇后一笑:「封了公主還不是要招駙馬的。她今年已經十六歲了最遲明年就要嫁人。招了駙馬依然跟駙馬住在宮外的駙馬府去了。」見李公公還要出餿主意她一擺手道:「別說了讓她回去吧我就是個孤老的命。算了不說這些我們去前廳吧。」

    一行人隨皇后一起走到前面的迎鸞宮。這裡是含章殿的前殿是專門給皇后待客的地方。

    皇后剛剛在迎鸞宮就坐門外就有小太監通報說:「慕

    到。」

    一個和侯尚儀年齡相仿的女官領著三個下屬女官走了進來。我一眼就認出其中那個跟我一樣還沒換上御制官服的女孩就是暢.

    |.自恃身份搞特殊化而是老老實實地跟在上司後面行叩拜禮。

    皇后倒是笑容滿面地走下座位一把拉住她的手說:「你也來了?在宮裡住的地方安頓好了嗎?」

    慕容尚儀稟道:「回娘娘還沒有呢。彤史今天才剛到她的身份又不比別人下官一時也沒想到合適的住處。」

    皇后聽了問暢:「暢兒你自己是怎麼想的呢?是每天回家去還是……」.

    =.家?暢兒早就跟娘說好了以後逢初一、十五才回家陪娘吃齋平時都在宮裡服侍娘娘。娘娘可不要趕暢兒走哦暢兒會傷心的。」

    這小丫頭人長得甜一雙大眼睛圓溜溜的嘴角總像帶著笑是那種最討喜的容顏。沒想嘴巴也這麼甜成為皇后跟前的紅人指日可待。

    讓我不解的只是她明明什麼都有了根本不需要像我一樣進宮掙出身為什麼要這麼賣力一副要在皇后面前圖表現要在宮裡扎根的樣子?

    皇后聽了暢的話自然高興了她正為侄女兒的離去而感概難過呢想不到老天爺立刻又給她送來了一個還是個人見人愛的可人兒。

    其實認真想想皇后真的是很寂寞的。她無兒無女皇上又屬於那麼多女人輕易來不了一次。雖然身邊有很多太監宮女可惜都是奴才再點頭哈腰吹牛拍馬到底不貼心。如今來了一個親戚家的女孩兒年紀才十四歲還是少女還沒有學會世故肯長期陪在她身邊她自然歡迎了。

    所以她眉開眼笑地說:「既然你要在宮裡常住那就得好好安排住的地方。不如你就跟著我住在鳳儀宮吧。」

    司籍部新來的這個諸葛彤史家住在河那邊每天來來去去不方便也是要在宮裡住的。娘娘看就安排在司籍部後面的藏書倉庫裡行不行?那裡挪一挪搬一搬也可以擱下一張床的。」

    到這時我才知道宮裡的女官基本上都是住在宮外的。她們年齡都不是很小了一般都在二十歲以上都是已婚之身。這樣的身份晚上自然要回家了不然家裡的丈夫要造反的。所以宮裡的女官——至少司籍部是這樣——竟然沒有指定的住處。

    「藏書的倉庫那怎麼住啊。」我抬頭是暢在質疑這提議的可行性。

    皇后也沉吟了起來.

    :.情讓諸葛彤史跟暢兒住在一起?暢兒在家從來沒有一個人睡過進了宮又不能帶丫環……」

    說到這裡才意識到了什麼不好意思地朝我擺著手說:「諸葛姐姐我不是說你是丫環哦不對我不是說要你做我丫環啊也不對哎呀瞧我這話說的把自己都繞糊塗了……」

    皇后忍不住愛憐地摸了摸她絕麗的小臉:「誰說你不許帶丫環啊暢兒這樣的千金小姐進了宮雖說是侍候我難道我真讓你端茶遞水?不過是陪陪我這個孤獨的老姨母而已你當然是有人服侍的。你從家裡帶來也行我在宮裡給你重新派人也行。」

    看皇后這語氣這動作對暢已經是自內心地疼愛了.

    L可以要諸葛姐姐跟我住一起?她比我大還可以照顧我這樣我就算沒丫環有什麼不懂不會的也可以向她請教了。姨母娘娘暢兒進宮就是想學自立不想再做一個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什麼都不會做的廢物大小姐。姨母娘娘您就成全暢兒吧。」

    皇后看了看我笑著說:「那就依你吧。哀家以後可有眼福了一下子來了兩個嬌嬌嫩嫩的大美人。」

    我慌忙謝恩心裡又是喜又是憂。住在皇后的寢宮那是真正的太陽底下了。我會像月亮一樣因為得到太陽的慈輝普照自己也有了光亮;還是像流星一樣因為太接近太陽而被烤焦了最後只落得拖著尾巴倉皇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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