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船的時候,居然又看到了那位神仙姑姑,她立在碼頭上一副等著接人的樣子。看見我從船艙裡出來,立刻就笑了,跑過來攙扶我下船。
我笑著問:「您不會是專程來接我的吧?」
我以為她會像昨天那樣說「當然了,我本來就是來接你的呀」,想不到她的回答是:「不是,我只是湊巧站在那裡,湊巧看到了你而已。」
「那還真是湊巧呢。」一次是湊巧,天天接送也是湊巧?哪有那麼多巧。
「嗯嗯」她還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又問我:「今天好像比平時晚了許多,臉上的氣色也不好,丫頭,你沒病吧?」
我也不想瞞她,皺著眉說:「就是不舒服啊,好像是病了。」
這次像是感了風寒,而且病情來勢洶洶,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今天還能支撐著去上工,明天就很難說了。
神仙姑姑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然後發出一聲驚呼道:「天那,這麼燙,你還來上什麼工啊,該留在家裡休養的。」
我苦笑著說:「怎麼能隨便就不上工?萬一惹得東家不高興了,要我索性回家天天休養,那不就糟了?這可是我的飯碗啊,砸了我拿什麼養妹妹?」
神仙姑姑開玩笑說:「沒關係,有小姑姑,小姑姑幫你想辦法。」
我再次試探著問:「小姑姑,你能告訴我到底是誰派你來照顧我的嗎?」
她馬上調轉話題,顧左右而言它,「既然你已經來了,那我們就快點去書塾吧。」
我輕歎了一聲,不再追問,和她一起加快步伐趕路。
一路上,我的腳步輕飄飄的,頭卻越來越沉重,上下眼皮也親熱到不行,像要隨時黏在一起似的,讓我恨不得找根草棍把它們撐開。
走到烏衣巷口,神仙姑姑向我道別。我努力睜大眼睛看著她離去的方向,想看看她會不會突然不見,或者,變成一陣輕煙在空中消散。
不過,如果真變成輕煙的話,那就不是仙,而是妖了。
我只聽說過家有妖夫,還沒聽說家有妖姑。
目送神仙姑姑像一個人一樣慢慢走遠後,我才轉身走進巷子。看著人來人往的烏衣巷,我突然想到:已經很久沒見公主的人露面了,尤其是那位一直陰魂不散的彩珠姐姐,最近也芳蹤難覓。還別說,我還怪想她的呢。
想到她上次生氣的樣子我就樂不可支,而她存在的意義還遠不只如此,從她的反應中,我還得出了一個灰常重要的人生體會,那就是:女人啊,你可以生氣,但一定要控制好生氣的程度。氣得粉面含怒,杏眼含春,臉上紅霞飛是別有韻味,但氣到彩珠那種面孔扭曲、青筋直冒,可就有損美人形象了。
我既然上了變相的美女榜,就一定要保持自己的美好形象。別人的失誤也就是我的一面最好的鏡子。
這樣一想,覺得連頭都沒那麼痛了。我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然後施施然地走近衛府大門,很文雅地扣了兩下門環。
門開處,老張一臉著急的樣子,「桃葉,你怎麼現在才來呀,夫人已經派人來問過好幾遍了,問你來了沒有。」
天那,平生不遲到,一遲到就被抓個現行。我這人,真還不是一般的霉呢。
忐忑不安地走到衛夫人住的小院,遠遠地看著,就覺得今天的氣氛有點不同往常。
首先,院子裡的人明顯增多了,以前也有僕人來來去去,但絕對沒有今天這麼多。這就是說,衛夫人家來客人了?而且這客人還來頭不小,帶來了很多僕人。
硬著頭皮走進去,才一現身。立刻有僕人大聲通傳:桃葉姑娘來了。
不是這麼隆重的吧。
衛夫人的聲音馬上傳來:「桃葉你快進來。」
進得門去,果然衛夫人的房裡還坐了另一位衣著淡雅的夫人。
衛夫人笑著對我說:「你想保住才女榜上的位子,就趕緊拜她為師吧。」
我還沒表示什麼,那位夫人居然笑道:「不用拜,她本來就是我的人啊。」
什麼?我是她的人?
連衛夫人都好奇地瞪大了眼睛,興致盎然地等著聽她的下文。
那位夫人笑吟吟地看著我說:「你不是叫柳絮嗎?是我房裡的丫頭,自然就是我的人了。」
我低頭紅了臉,也明白了這位夫人的身份。原來,她就是王獻之的二嫂,著名才女謝道蘊。
衛夫人的眼睛在我和謝道蘊之間掃了幾個來回,然後笑著問:「你們倆,誰能給我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不好意思地說:「是我有天上王府去,怕門人不讓進,就隨便編了一個家人的身份。正好我特別仰慕謝夫人,所以就冒充謝夫人的婢女了。」
只是這事謝道蘊怎麼會知道的呢?那麼大的王府,幾百上千的人口,難道門房還記得這麼一個小插曲,後來向謝夫人求證?
見我滿臉通紅,謝道蘊用安慰的口吻說:「我跟你開玩笑的啦,事實上,我就喜歡這樣機靈的姑娘。」
倒是衛夫人不依不饒了,盯著我問:「我比較感興趣的是,你到王府幹什麼去了?」
謝道蘊一笑,「這還用問嗎?當然是去找我家老七了。」
我更是抬不起頭來了,謝道蘊又告訴我:「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坐在這裡嗎?就是老七讓我來的呀,準確地說,是他求我來的。他病成那樣,還趁我去探病的時候死賴活纏,非要我過來指導你,如何成為真正的才女、淑女,他對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