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堆了滿屋滿床的衣服首飾,我首先想到的是:這些東西都是誰贊助的?
衛夫人自己嗎?應該不是。她一個開當鋪做生意的人,不可能這麼大方,這可不是一點點錢辦得到的。
我索性開門見山地問:「這些東西是誰買的?」
衛夫人很快答道:「當然是我買的了。」
我又問:「那錢是誰出的呢?」她要好意思說是她自個兒掏的腰包,我也不好再問下去了,只能假裝相信。
衛夫人神秘地一笑說:「這你就別問了,反正不是偷來的不是搶來的。唉,你這丫頭命好啊,有人這麼為你,又出錢,又出力,一心要把你捧紅。」
我正好想問這個呢,故而立即接著她到處話頭問:「夫人您說的出力,是不是指找人為我投票之事?我不可能有六百多人投票的。認識我的人,連這府裡下人在內,也不會超過一百人,怎麼可能有六百多人給我投票呢?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這票是有人拉來的。」
衛夫人不置可否,一臉的高深莫測。顯然不肯告訴我幕後的推手,到底是何方神聖。
好吧,不說我也不問了,我總有一個選擇的餘地吧,要捧紅我,還得看我願不願意。我一個靠打工為生的小丫鬟,排到初選榜上的第六名就已經夠引人注目的了,我可不想以後走出門就被人團團圍住,評頭品足。更不想一舉一動都有人關注,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那樣還怎麼過日子啊?
於是我對衛夫人說:「我不想參加才女選拔賽,您把這些東西還給那個人吧,就說我很感謝他,但我實在不是這塊料,不敢敗壞了才女之名。」
這下衛夫人楞住了,她沒想到會有人肯放棄這樣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她滿臉不解地看了我好一陣子才問:「為什麼不參加呢?」
我輕輕一笑說:「這個選拔賽的參賽選手據說歷來都是貴族小姐,我夾在裡面不倫不類的,人家不開趕,我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
衛夫人很不以為然地說:「這有什麼,我告訴你桃葉,你千萬不要自卑。女人是沒有出身的,只要她夠美,有能耐征服有權有勢的男人,她就贏得了身份。所謂的夫榮妻貴,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夫榮妻貴,那也要先是夫妻吧?能成夫妻的,本來就是門當戶對。有一句話想必夫人也聽過,就是龍配龍,鳳配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是小丫鬟就是小丫鬟,從沒想過跟那些貴族小姐們爭高下。」
我只想打工掙點錢,以後買塊小田,蓋一棟小房子,把桃根帶大,好好地把她嫁出去。這樣也就算對得起九泉之下的爹娘了。
衛夫人的臉沉了下來,很不高興地說:「我本來還很看好你的呢,想不到你這麼沒出息,真是爛泥扶不上牆!」
這話太難聽了,我也有點惱火地說:「我不覺這是沒出息,奔榮華富貴而去就是出息嗎?夫人生長在富貴之家,不瞭解我們這些平民百姓的心情。就比如說這些東西吧。」我用手指著滿床嶄新的衣料和大大小小的首飾盒說:「明明來歷不明,夫人又不肯告訴我是誰給的。所謂無功不受祿,難道我能不問清楚,就坦然受之?」
「為什麼不能?」衛夫人緊盯著我說:「只要不是你偷來搶來的,任何東西,別人樂意給,你就坦然受。你想在這世上活得好,就要看開點,若凡事拘泥,只好去喝西北風了。女孩子要矜持,不隨便接受別人的饋贈這沒錯,但要看什麼情況,要具體分析。比如這次,人家並不是白給你的,而是贊助你參選。等你選上了,除原有的獎品外,皇后還另有賞賜,你也因此而名揚天下,從此進入了上流社會。到那時候,你就有能力報答這個幕後者了。這就只當你跟他借一樣,明白嗎?」
見我還在猶豫,她繼續勸誘道:「丫頭,難得有這個機會,你不抓住,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店了。才女選拔賽三年才舉行一次,到下次的時候,你就十八歲了,早該嫁人了。那時候,你求人家,還沒人理呢。」
我其實並非真的沒有動心,我當然知道這是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我故意那樣說,只是以退為進,想逼衛夫人說出幕後的者來。想不到衛夫人狡猾得很,怎麼樣都滴水不漏。
我只能旁敲側擊地慢慢打探:「那個贊助者是個男人,對吧?」
衛夫人點頭道:「當然了,這還用問嗎?難道一個女人會捨得在另一個女人身上下這麼大的本錢?」
「那,他下這麼大的本錢,最終想從我這兒得到什麼呢?應該不會是我的人吧,如果只是想得到我的人,不需要這麼費力的,直接托您說媒就是了。」
我試圖問出更多的信息來,這樣也許我能慢慢摸清那人的底細。
衛夫人依然神秘兮兮地笑著說:「這個你以後就知道了。」
廢話,以後當然什麼都知道了。問題是,我現在想知道啊,不然,心裡總是疑疑惑惑,七上八下的。
衛夫人拿起那些衣料,一塊塊在我身上比對著,首飾盒子也一個個打開給我看,還拿出一些在我頭上試戴。我也沒再抗拒,任由她擺佈。她比了一會兒後說:「明天中午我叫個裁縫過來給你量尺寸,這些布料還是就放在我這裡,我請裁縫來家裡做。如果讓你拿回去,你哪裡找得到好裁縫,可別把這些料子糟蹋了。」
「您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吧。」我隨便敷衍了兩句,就向她告辭,準備回書塾去。這個時候,先生只怕早就來了。
她點頭,臨了還告訴了我一個驚人的消息。她說:「為了讓你以後正式參賽的時候不怯場,我準備舉辦一場書法比賽。除了請崇正書院的學生之外,還請城內另外幾家比較有名的私塾弟子一起來,熱熱鬧鬧地辦一次。」
我忙說:「夫人,這太麻煩了吧?而且,桃葉也擔當不起,怎麼好意思讓夫人破費。」
「破費,怎麼會破費?」衛夫人笑著說:「你放心,我不僅不會破費,還會賺一筆呢。」
這樣還能賺錢?我不解地問:「既然要請人來比賽,至少也得準備茶水吧?」不給點心吃還勉強可以,茶水之類的肯定是要供應的。
衛夫人卻說:「何止茶水,還要準備點心,中午還得供一餐飯呢。」
啊,這還不破費啊?請的人越多開銷越大,我好奇地問她:「您打算請多少人來呢?」
「一百個吧,書塾那邊只有那麼大,人太多了,我怕把院子裡的那些花花草草踩死了。」
一百個,光一頓中飯,就得十桌,光這頓飯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可是這還沒完,衛夫人又說她「還要請幾個評委」,尤其是,還要把王獻之他爹請來。
天那,那這個比賽的規格就太高了,已經有點殺雞用牛刀之嫌了。
就衝著這個評委,那些熱愛書法的學子們也會蜂擁而至了。那何止一百個?我問她:「要是到時候來的人太多了怎麼辦?」
衛夫人顯然早就想好了,不緊不慢地說:「我會把人數控制在一百人之內的。這樣的比賽可不是誰想參加就能參加的。首先,他得交一幅作品;其次,還得交一筆參賽費。」
原來如此,難怪她說不僅不虧還會賺一筆的,真不虧是商人那。我小心翼翼地問:「您打算收多少呢?」
衛夫人笑瞇瞇地說:「報名的時候只意思一下,收一貫報名費就好了。如果上交的作品能入選的話,我會發一張請帖給他。他憑請帖參賽的時候,再交個十貫八貫應該就夠了吧。」
「趁機敲詐啊,真是奸商!無商不奸!無奸不商!」
「你在嘀咕什麼?」衛夫人笑看著我問。
「我在說夫人您好精明,難怪生意做得那麼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