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學後提著一個大包袱回家,我的感受是複雜的。
按說,像我這樣家境的人,突然一下子得到了一筆財物,應該很開心才對;可我心裡卻不是滋味,總覺得這些東西來路不正,起碼不是自己辛辛苦苦勞動得來的。因為窺破了別人的隱私而讓別人不得不拿財物出來收買我,這讓我很是愧疚不安。
雖然如此,這些東西給也給了,又不可能退回去,我也只能笑納。
看時候還早,我便繞到裁縫鋪子裡,把布料留下了三塊,自己做一件衣服,給妹妹做幾件。剩下的一塊,準備回去給胡大娘。
裁縫鋪隔壁是一家鏢局,鏢局前面開了一個專賣跌打損傷藥的小鋪子。我突然心裡一動,想起了小時候看過的那些傳奇誌異,遂跑過去問:「小師傅,請問你們這裡有沒有暗器賣?不是刀劍類的,而是軟性的,比如那種一扔,就是一團煙霧,然後自己就可以趁機逃跑的東西。」
鋪子裡的小夥計笑著說:「姑娘是要買去對付那些街頭混混,小流氓是吧?以姑娘這樣的樣貌,也的確需要隨身配備這樣的東西。」
他低頭從櫃子裡拿出一個小盒子,放在櫃檯上說:「姑娘說的那種只有書上才有,不過本店可以向你提供別的,比那種效果更好哦。比如這個,本店最近才開發出來的新產品:『越抓越爽』牌癢癢粉。」
他把盒子打開給我看,只見裡面裝著一些黃褐色的粉末。我問他:「這個怎麼用呢?是不是直接甩到別人身上去?」
他點頭道:「是啊,你用之前先揭開蓋子,然後往別人身上一丟,就萬事大吉了。」
「但有一點你要切記」,他告誡我說:「就是你自己一定要站在上風處,千萬不能站在下風口。不然盒子一扔,裡面的癢癢粉都吹到你自己身上了。」
我摸了摸盒子,笑著對他說:「真的會癢癢嗎?小師傅,我在你身上試試好不好?你癢癢了,我才買。」
小夥計立刻抱緊自己的身體,「姑娘,行行好,那我不是要癢死了?」
如果真這麼效的話,那我還要考慮一下了。我問他:「這個怎麼解呢?有沒有解藥?」
我只要把人趕跑就行了,可不想真把人癢死。萬一弄出人命官司來就不好玩了,雖說我還從沒聽說有誰是癢癢死的。
夥計告訴我:「這個不需要解藥的,只要好好洗個澡,把癢癢粉洗掉就行了。」
那還好。我一邊掏錢一邊說:「要是不癢癢,明天我來找你退錢哦。」
夥計指著店裡牆上貼的一張告示說:「姑娘請看那上面的最後一條,如出現質量不過關的偽劣產品,假一罰十。」
我走過去看了看,果真有這一條。唉,現在店家做點生意也不容易,競爭太厲害了。就連這賣跌打損傷藥的小店,都有好多家,也不知道哪家真哪家假,我就姑且信了他吧。
回到家,先到胡大娘那邊坐了一會,把那塊布料拿給了胡大娘。胡大娘開始堅決不肯收,好不容易收下後,又像要補償我一樣,非要留下我吃晚飯。
可是我們等啊等啊,一直沒等到胡二哥回來。我問大娘:「是不是店裡最近生意太忙了,這麼晚都還沒回來?」
胡大娘說:「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他都是這樣,每天很晚回家,甚至通宵不歸。」
我心裡竊喜地想:是不是跟素素姑娘約會去了?要是那樣,倒好了。
最後,實在是等不了了,才跟胡大娘倆先吃了,然後抱著妹妹回了家。
還沒進門,就看見牆角人影一閃,似乎還不只一個。
我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推了推門,確定了門還是好好地鎖著後,才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進去後,趕緊插上門栓。但後來想了想,還是拉開栓子,把門半掩著。
這時,門外已經傳來了腳步聲。
我把妹妹放進搖籃裡,一邊用手輕輕搖著,一邊靜立以待。
很快,一個拄著枴杖的人一瘸一拐地走到了門前。看見半開的門中我當堂而立,他笑了,笑得溫柔如水:「美人,你在等我?我好開心。」
如果他手裡沒有鞭子的話,他的笑容足以打動這世上的任何女人。
我全身再一次泛起了火辣辣的疼痛,每一條鞭痕都在頭腦裡清晰浮現。我伸手對他做了一個「止步」的動作,然後努力擠出最燦爛的笑容說:「殿下,桃葉今天想到了一個新玩法,您必須先在門外配合我一下。」
「真的呀,什麼新玩法?」幽暗的燈影裡,我只看見了他的一口白森森的牙齒在閃閃發光。
「殿下,您有沒有去過青樓楚館?」
「你在吃醋嗎,我的美人?你放心,有了你,以後那些地方我都不會去了。」他笑得比蜜還甜。
那就是去過了。於是我問:「依殿下看,如果桃葉賣笑的話,能值多少錢?」
「你賣笑?」他把我上下打量了幾眼:「那可得付很多錢哦,如此佳人,就算在妓院也要掛頭牌的。按時下石頭城的行情嘛,如果你還是處女的話,那起碼也得值這個數。」他伸出了一個手掌。
「五千錢?」
「不,五萬錢。」
我笑道:「想不到桃葉在殿下眼裡還真值錢呢,那如果桃葉賣給殿下,殿下肯付這筆錢嗎?」
「當然」,他手往後面一伸,他的手下立刻解下腰間的錢囊遞給他,同時附耳告訴了他一個數字。他把錢囊朝我晃了晃說:「這裡面全是五百銖一枚的,共一百二十枚。多的二十枚,是本王額外賞給你的妝奩費,你收了這個錢,以後可就是本王的人了。」
我說:「那好吧,你把錢扔進來,讓我先過一下目。」
他果真把錢扔給了我。
我接過錢,同時把一個紙團扔給了他。
他納悶地接住:「這是什麼?」
「笑啊,您付了錢,這個『笑』字就歸您了。這可是我今天剛剛寫的,新鮮得很,絕對是沒被污染的處女。」
他打開紙團,在朦朧的燈光下展開一看,然後爆發出一聲大笑:「哈哈哈,果真是賣笑呢,好好好,本王喜歡。這六萬錢,花得值!如此狡猾的小妖精,正是本王多年來一直苦尋不得的至寶啊。」他把紙團扔給手下,然後一拐一拐地走了進來。
因為門開得不是很大,他走到門口時,用手推了一下,門吱呀一響。
就在這時,一樣東西應聲掉了下來,裡面的粉粉灑了他一頭一臉。
他趕緊伸手去摸:「這是什麼?」
「癢癢粉。」
說到這裡我往後退了一步,用身體擋住妹妹的搖籃,心裡慌亂地想:這次會不會做得過分了一點?要是惹惱了他,我和妹妹就命在旦夕了。但我又實在忍不住想要惡整他的願望。」
敢情癢癢粉這種東西,心理暗示是最重要的。我沒告訴他是癢癢粉之前,他好像還沒抓;一旦告訴他是癢癢粉了,他立刻狂抓起來,當場變成了猴子。
我推著搖籃再退後一步,同時告訴他說:「快回宮去,好好洗個澡。要是殿下等不及回去,可以就近找一家小旅館,叫店裡趕緊給你燒一桶熱水,反正我這裡是沒有熱水的。」
「你有冷水。」話音未落,他已經狂奔到水缸邊,把頭埋了進去。
他的手下大概也意識到了一點問題,在門外喊:「殿下,您沒事吧?」
他從水缸裡探出頭來應了一聲:「沒事。」又迫不及待地埋了進去。
等他終於像落湯雞一樣從廚房裡走出來後,他站在我面前,默默地看了我好久好久。
離開之前,他輕輕歎息道:「桃葉,我真的愛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