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丹羽長重稍一猶豫就答應到,畢竟面對的故人只有四五百人,還算不上臨陣脫逃。再說這裡還有我這個身為主將者的命令,以大局為重談不到什麼有失體面。
丹羽部的長槍足輕重新排成四列縱隊,鐵炮足輕也回到了行進的隊列裡,其實他們在這裡也就是彼此詐唬了一下,除了耽誤時間並沒有任何實際作用。
可是對面的德川軍似乎並不想這樣放棄,平射的鐵炮改為零零星星的向天鳴放,而在這些「鞭炮」聲中,此起彼伏的惡毒辱罵聲清晰地傳了過來,甚至有幾個傢伙還解開褲子對著河水撒起尿來。
「豈有此理!」見到這種情況幾名丹羽家的年青武士怒不可遏,抽刀提槍就要殺過去,不過都被身邊的人給強拉住。丹羽長重見我沒有什麼新的表示,只得命人拉著那些衝動的部下迅速離開了這個尷尬的地方。
「有點意思!」我微笑著將侍從遞上的鑲寶石黃金筒望遠鏡舉到了眼前,仔細打量起了這些奇特的「敵人」。
這是些標準的士兵,裝備不算精良但卻也絕非臨時拼湊起來的農兵可比,清一色的皮甲小竹笠手中也是裝著一尺多長槍頭的木柄長槍。剛,才因為匆匆一眼並沒有看得太清楚,這些士兵背後白色靠旗上端印得雖然也是黑色葵紋,但是和德川家康的「三葉葵」還是有一定差別的。
「諸星清氏,你這個無恥奸商!」
「竊國鼠輩!」
可能是看到丹羽備隊已經走遠,劈頭蓋臉的漫罵向我襲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現在的名聲實在太大了,連真帶假沉芝麻爛谷子的事情都被翻了出來。
「主公,我帶一隊人去將爾等殺散!」櫻井佐吉臉色通紅地湊近我的耳邊說到。
「去調一隊弓箭來!」我將望遠鏡自眼前拿下,歎了一口氣吩咐到。
我的近衛部隊中並沒有弓箭這種編制,因為似乎作為主將的貼身防護和突擊力量並沒有這個必要,不過不得不說地是雖然隨著鐵炮的廣泛使用。弓箭的作用這十幾年間持續下降,但依舊是常規部隊中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
日本人慣使的長軟弓配輕羽箭殺傷力很低,如果不是趕巧射在咽喉上對重甲武士則起不到什麼作用,不過你不得不承認的是它不但比鐵炮射程更遠些,小曲線的弧度射擊軌道也足以繞過戰場上那些臨時搭建起來的低矮掩體,這一點則是鐵炮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地。
我直屬兩萬人的部隊也是現時下一般的編制,所以櫻井佐吉很快就調來了兩百弓箭足輕,沿著龍泉寺川的南岸排列好。這時隔著河兩邊的距離大約在120到150步之間。剛好在弓箭的有效射程之內,那邊的德川軍應該也發現了這種情況,停止了喋喋不休的呱噪注視著這邊的情景。
「你在這兒幹什麼呢?」和弓箭足輕一起過來的還有池田恆興,他地部隊就跟在我地後面,見我這裡半天不動就跟過來看看。
「你看不出來我在幹什麼嗎?」我抬手用軍扇指了指河的對岸。
「切,你傻啊!」他只朝對面瞟了一眼,就立刻扭過頭來用怪異的眼光盯著我。「就這麼點兒人馬純粹是來搗亂地,他們只要退後一些弓箭就沒有用了。不如馬上派一隊騎兵過去衝他一下,不就什麼問題都解決了嗎?」
「我就是想要看一下,這支德川軍是不是我用弓箭一嚇就跑!」此時升高的太陽變得有些耀眼。我拉低頭盔遮了一下。「如果他們跑了那我立刻就走。反正那邊的鐵炮也打不過河來,而那幾百人也翻不起什麼大浪來。要是他們還不退我就得仔細琢磨琢磨,德川家康到底還有什麼倚仗!」
「哦……」池田恆興發楞吭了一下。不過看樣子並沒有真明白我說的是什麼意思。
我並沒有指望他現在就能明白,至少我自己都沒能想清楚,對於德川家康這樣可能奪取天下的人一定要多觀察多琢磨,這其中就包括了他手下的那一幫人。
我輕輕地點點頭,示意可以開始了。
「全體搭箭……放!」這支弓箭備隊原本的指揮官高聲喊出命令的同時,手中的彩配也揮舞落下。
兩百張弓同時射出的羽箭集中在一起,也是黑壓壓地一片,伴隨著一陣嗡嗡的弓弦振動聲飛向了河的對岸,那群依舊以不太整齊隊列站著的德川部隊。
雖然對於武士的鎧甲輕羽箭的作用有限,但是要在百步開外射在只著輕護甲的足輕身上還是真夠一嗆。就在我們眼瞅著著之下,前排三十幾名德川足輕中箭跌倒。德川士兵站得不是緊密隊形,又加上羽箭份量過輕受到風的影響,所以兩百人只有這個成績卻也不是很奇怪。
「他們……他們居然真的沒有退走?」池田恆興癡癡地說到。
我抬起望遠鏡向河北面看去,在第一輪攻擊後德川軍並不是毫亢反應,不討輕微地波動似乎被什麼東西震懾住了,並沒有發生潰逃的情況。一陣前後左右的尋找,我終於發現了一個德川武將,剛才因為他一直立馬於一棵大樹下,我幾番尋找都把他給忽略了。
這員武將騎在一匹純黑色的高大戰馬上,青色大鎧外面罩上了一件朱紅色陣羽織,手中的倒提著一柄足有五米長的素長槍,真是威風凜凜。最引起我注意的是,濃密的樹蔭掩映下,他的頭上帶著一頂造型奇特的鹿角柿形盔。
「他們這是怎麼啦?」偏趕上這個時候池田恆興還走過來拉我。
「最近下雨太多,他們的腦子裡都進水了!」我不耐煩地甩甩袖子。
那員武將緩緩從樹蔭裡走了出來,將手中長槍向前一揮指向了我這邊。已經不足五百的足輕迅速排成了兩排,高舉長槍向前進發,整齊地踏進了河裡。
「瘋了……真是瘋了……」池田恆興喃喃自語到,但眼睛裡卻閃過了一絲感動。我又刻意地觀察了一下其他人,有這種神情的竟然是大有人在,甚至有人的眼睛裡已經閃起了淚花。
「弓箭射擊!」我自小受到的不是武士教育,所以時至今日在骨子裡也算不上是個武士。或許此時此刻是個感動人的場景。可缺乏融入感的我想得卻是別的問題。
弓箭再次開始發射,河中地德川士兵一個接一個的倒下,河水的延遲給了弓箭射擊足夠的時間,三輪之後德川軍只剩了一半不到。
「調些鐵炮過來!」我要迅速解決這一切,間隔時間要短並且盡可能的不讓這個主角成為「孤膽英雄」。「留下本多忠勝……」我小聲地讓御弁丸去傳達我的命令。
我的近衛軍裡就有鐵炮編製根本不用到別處去調,替換下弓箭手的鐵炮足輕毫無耽擱地進行了射擊。三次連射造成的餘音和硝煙逐漸散去之後,河水裡只有本多忠勝孤零零地立馬在那裡,而一具具屍體混著混濁的鮮血向下游飄去。
「諸星清氏。我本多忠勝來討取你的性命!」本多忠勝虎吼一聲催馬向前。
此時的河水已經有一尺多深,雖然騎在馬上還沒有淹到腳,但是已經嚴重地影響到了前進的速度,還沒有一個正常人在平地上走得快。不過本多忠勝還是艱難而執著地向我而來,好像面對的只是我一個人而非數萬大軍。
我一揮手中軍扇指向河中,回頭大喝道:「本多忠勝孤軍輕騎前來索戰,誰……」我不能讓本多忠勝變成挑戰巨龍的傳奇騎士,必須要一對一的作戰中將其擊殺。
「我來!」我的話剛說到半截從身邊衝出了一名武士,縱馬前躍跳到了河裡。「我諸星家武士內籐春正,前來取你地首級!」大喊聲中十字文槍刺了出去。
「無名鼠輩也來送死!」本多忠勝也不招架。反手一槍也向前刺去。他地鹿角柿形盔下有一個半覆式護面。雖然看不見表情卻可以讓人感到他凜凜的目光。
他手中一柄「蜻蜓切」是天下已知名槍中最長的,幾乎已經趕上了隊列足輕手中地「長柄」,加上他非凡的臂力和武藝。隨手一招就達到了後發先至。
「噹啷!」內籐春正手中十字文槍鎖住「蜻蜓切」的同時,身子卻是在一震之後微微顫抖了起來。這還是得益於在水中無法借助戰馬前衝的力量,不然他絕對招架不住本多忠勝這一招。
「唉……」我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內籐春正是完了。
內籐春正是追隨了我十幾年的部下,說起來也算的上勇猛並多次立下過戰功,不過這也得分和誰比,距離本多忠勝他差得可不是一兩個檔次。不過這個時候卻既不能讓人幫他,也不能把他叫回來,畢竟這是眾目睽睽之下的單打獨鬥而非混戰,說不好就是終生以致延至後代的巨大恥辱。
我原本說那番話是想叫新八郎出去。無論武藝還是力氣才有穩穩取勝的把握,不然可兒才藏和島勝猛只怕都會有閃失。可是我卻疏忽了討取本多忠勝這樣名將巨大榮譽對人們的誘惑力,直接導致了這樣地後果。
「啊!」內籐春正果然不敵,幾招之間被本多忠勝刺落馬下。
「本多忠勝,討死吧!」這回沒等我開口新八郎就衝了出去,剛才讓別人搶了先他就存著一股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