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蒲生氏鄉沉吟了片刻,期間嘴也微微動了兩次,看來他是有一些判斷的,不過最後還是說:「黑田官兵衛其人確實有些鬼道道,竹中大人都說不清楚我自然更加判斷不出。不過主公一年多以來的準備可謂萬全,也倒不必跟著他的步驟轉!」
「這倒也是!」我點了點頭又看向那堆紙條,心中微微有些煩躁。
實際的情況確實如他所說,我的計劃已經到了水銀瀉地的地步,這並不是我有多麼高明,而是在多了四百多年的社會知識積累後有了更多的政治理念。當然還有非常重要的一點,就是通過別人的探索我知道在這個時代從那裡能夠找到足夠多的錢。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一切都是白費!
不過我還是希望能夠預測出對手的動向,這樣的爭鬥才有些意思,儘管這是一局我制訂規則的棋局,但還是多少有些對抗性內容才有意思。
「那麼我們就來看看上天是怎麼指示的吧!」我突然說到。
「哦?」蒲生氏鄉沒有明白是什麼意思。
我將桌面上的幾堆紙條全都拾了起來,前後對應一一捋齊。之後我還想像撲克牌那樣參差倒換一下,可惜這些紙太軟了。「來,閉上眼睛隨便抽上一張!」我把字跡朝下捻成一個扇子面,向前抵到了蒲生氏鄉的眼前。
「這……」他看了看那些紙條又看了看我,顯得有些哭笑不得。
「快抽!」我不住地催促到。「無論你抽到了誰我都開始對他著手,看看能擠出個什麼後果!」
「這未免有些不妥吧?」說到底他畢竟還是個軍師,不免覺得我的做法有些兒戲。
「這有什麼,反正這一點力量的調撥也無關宏旨!」我抖動了一下手,紙條在手裡一陣嘩啦啦地響。
「那……為臣就來試試,看能不能替主公請下天命來!」蒲生氏鄉嘻嘻一笑將雙手攏在面前吹了一下,然後將右手向前伸出了拇、食二指。
「這才對嘛!」我微微有了一種惡作劇的興奮,這些天實在是太悶了。
「稟報主公。筒井順慶殿下求見!」他的手離一張紙條還有不到兩寸的距離,一個聲音就在外面說到。我扭頭一看,沒注意櫻井佐吉已經站在了敞開的門外。
「真是掃興!」我悻悻地說了一句。
「這確實件好事,為臣不用再抽了!」蒲生氏鄉收了回那隻手,意味深長地看著我說了一句。
「去把他請到這裡來!」我眼珠一轉對櫻井佐吉說到,然後手腳麻利地將那些紙條收成了整齊的一疊。
「……是!」雖然櫻井佐吉實在想不明白,我怎會在內院接待什麼都不是的筒井順慶,但還是迅速跑出去執行了。
「快。收拾一下!」我隨便找了一本書將紙條向裡面一夾,然後又東挪西湊地將書籍清向兩邊,把桌子地中間一大塊地方空了出來。
蒲生氏鄉自然明白我說的是什麼,迅速到牆邊的一個架子上取下了棋抨和棋子。島津珊瑚看了我們兩個一眼,然後又低下頭去繼續煮她的茶。
我們這裡剛剛在棋桿上大致擺下了一些棋子,筒井順慶的身影就跟隨在櫻井佐吉的後面出現在花園的角門裡,身形瘦消的他微微彎著腰,再加上習慣性地經常點頭,總給人一種不斷在鞠躬行禮地感覺。
他們來到了廊下,我手捻一顆白子盯住棋盤。擰緊眉頭似乎是在思考。
櫻井佐吉張嘴想要稟報。筒井順慶笑聲地說了句什麼,可能是「不必打擾」之類。
「筒井殿下啊!真是好久不見了……」好半天我才抬起了頭,好像剛剛看到他一樣。「我的記得好像上次見面。已經是一年多之前了吧?時間過得可真是快啊!自九州還師以後我是越來越懶了,也少了許多和各位見面的機會,筒井殿下過得可還如意?」
「托福,全托諸星殿下的福!」筒井順慶的頭點得更快了,臉上的笑容綻放得有如一朵雛菊。因為上了年紀的關係,當初溜光水滑的臉上出現了許多細小的皺紋,這使他一笑起來市儈氣益發的嚴重了。「本來早就該來拜見您,只是領地內發生了一點小事情,以致沒能早些過來。就連二公子地婚禮都沒能出席,實在是不好意思!」說著他說雙手合什作了個揖。
「算了。沒來地又不只你一個人!」我抬起右手對他搖了搖,指間還夾著那顆白子。
「唉∼!看來諸星殿下還是怪我了……」筒井順慶低頭歎息了一聲,緊接著又搖了搖頭。「不管諸星殿下如何生氣,我筒井順慶都是無話可說。也不管別人怎麼作,我筒井家絕對站在您這一邊。當年要不是您的照顧,我筒井順慶回不了大和郡山城,筒井家也說不定早就滅亡了。今天不要說諸星殿下只是生我的氣,就是痛罵我一頓,甚至把握拒之門外。我也唯有厚著臉皮在您面前請罪地!」
「啪嗒!」我手中的那粒棋子,又落回了白玉製成的盒子裡。
「筒井殿下多心了,我要是真的怪你就不會見你,何況還是在內院。不信你就去打聽一下,這十來天裡我見過誰?」
「諸星殿下對我筒井家的好處,我是深深知道的!」筒井順慶是個老道的人,借這個機會立刻順著「竿子」爬了上來。「我也是聽說了一些事,這才急忙著處理了手邊的事情趕了來。我也沒什麼見識,只知道聽諸星殿下的話;跟諸星殿下走;一切照著諸星殿下的吩咐辦!」
「哈、哈、哈,筒井殿下實在是說笑了!」雖然大笑著謝絕了筒井順慶地好意,但是誰都看得出這番話說到了我的心坎裡。「現在朝廷聖明四海安定,還有什麼事情可以擔心的呢?就拿我來說,守備京都的大名什麼時候有我這般輕閒,這些總不會是假的吧!」
「哦,那又是我勿聽人言了?」筒井順慶將信將疑地皺了皺眉,口氣有幾分猶豫。「我前幾天隱隱約約的聽說,諸星殿下和朝廷之間不是那麼和諧。現在看來這又是不知什麼人在造謠,還真是有唯恐天下不亂的!」
「咳、咳……」我咳嗽了兩聲,藉著捂嘴的機會向蒲生氏鄉使了個眼色。
「旱滿或許缺糧,瘟疫或許缺藥,謠言這種東西世上卻是從來不缺的!」蒲生氏鄉一邊說一邊笑,好像聽到了多麼有意思地事情。「諸星殿下與朝廷不和?真虧這些人是怎麼編出來的。早在十五年前隨織田太政第一次進京起,諸星殿下對朝廷的旨意都是堅決執行,更不像某些人三天兩頭的向朝廷提要求,至於說到給朝廷的貢獻,動輒數千貫恐怕也是絕無僅有的!我倒是想請問問筒井殿下,朝廷有什麼道理對從來不找麻煩的諸星殿下不滿呢?很多這些事情發生時我還小,可筒井殿下您不該不知道啊!」
「哦、哦、哦……確實是這個樣子!」筒井順慶哼唧了幾聲,眼珠一轉立刻作「恍然大悟來我真是上當了,不過這也難怪。諸星殿下在我的心目中,就是有如日月神佛般的存在,一聽到您這裡有事我的腦袋就全都亂了,居然連這樣淺顯的道理都想不到,真是該死、該死!」說著他還攥拳捶了捶光亮的腦袋。
「筒井殿下能有這樣的情義,我諸星清氏也就放心了!」我的語氣既像是感慨又像是惋惜,不過隨即就收起了這份感情的流露,恢復了原先那種恬淡的口吻。「也正是因為有了筒井殿下這樣的忠義之士,近畿才能這麼安定的,看來先君織田太政蕩滌近畿的作法還是卓有成效的。原先我對羽柴殿下要我暫理京都還有所顧慮,現在看來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嘛!」
「也是唯有諸星殿下這樣的驚世大材,才能作到這樣的垂拱而治啊!」筒井順慶瞇縫的眼睛讓人難以看清目光的走向,不過此時頸椎卻看似無意地稍稍轉動了一下。
蒲生氏鄉朝著他轉動了一下身體,看似是想出於禮貌面對著他說話,可卻也正好半擋住了那張小桌。
「殿下,茶煮好了!」島津珊瑚這時將爐上的那只茶壺提了下來,不知道怎麼把原來兩套的茶具變成了三套,分別送到了我們面前。
「哦!」筒井順慶稍稍的愣了一下,看了珊瑚一眼後目光就迅速離開了,不過我知道他想到了什麼。剛才因為珊瑚一直背對著我們他可能沒主意到,這時應該已經看出這不是一般的侍女,不過我既然沒介紹他也不好問。
「筒井殿下,請用茶!」我向筒井順慶舉了舉茶杯,微笑著讓到。
「哦,予州殿下請!」筒井順慶也立刻將茶杯向我們舉了舉,喝了一口然後說道:「剛才已經說過,在下領地內的事情已經完成。要是諸星殿下有什麼吩咐的話……」
「吩咐?什麼吩咐?」詫異地看了看他後,我轉向蒲生氏鄉疑惑地問道:「我們有什麼事情必須要筒井殿下幫助嗎?」
「不知道啊!」蒲生氏鄉搖了搖頭也是滿臉地困惑。「或許……筒井殿下能指教一下在下的疏失吧?」他謙虛地對筒井順慶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