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福星大事記 第五卷、天數 42、神祐
    「嗚∼∼咿……」介乎於和歌和經文之間的吟唱,從白髮蒼蒼的廟祝嘴裡斷斷續續地飄了出來,顫抖強烈的音階使大多數人無法聽清究竟是些什麼。但廟祝自己卻不以為意,微閉的眼睛隱藏在滿臉的皺紋裡,顯出了一種自我沉醉的狀態。

    日本的這種神道雖然也源自於古代祭祀鬼神的巫術,但是經過上千年的發展後,和撒滿一類的形式已經有了極大的區別,不但服飾禮儀不再朝著華麗、熱鬧的方向發展,反而素淨得有幾分詭異。就比如此刻,在這諾大的殿堂裡只燃著八支蠟燭,搖曳中映著牆壁上的影像有如鬼影重重。正面供桌上擺著一個大大香爐,裡面的沙子中摻雜著一些炭灰一樣的東西,一明一暗顯得十分詭異。

    廟祝穿著一身全白的朝服,頭上還帶著一頂比公卿還要高上許多的立烏帽,手中拿著一個類似彩披和拂塵之間的東西不時地甩上一下,更增添了一股森森鬼氣。

    織田信長跪在供桌的前面,手握銀色大念珠口中唸唸有詞。我們二十幾個重要將領分兩排排在他的身後,每個人也都學著他的樣子在進行著祈禱。

    供桌後面的帷幔當中,隱隱綽綽有一個黑色的高大影子,那就是那件據說是熱田大明神遺物的鎧甲,那身改變了織田家命運的鎧甲。

    織田信長的本陣離開三河進入尾張以後,停留在熱田大明宮進行了隆重的祭祀活動,不但獻上了大量本次繳獲的戰利品,還命令數萬將士整衣束甲面向神捨,雙手擊掌三下然後祈禱。那聲勢,可真是夠壯觀的!

    其實這一點也不奇怪,一個神捨的興衰只要看它的供奉大名的強弱就可以辨別了,隨著織田家的興旺發達,現在熱田大明宮可就成了全日本最大的神捨。當然。這裡面也有我地功勞,這些年諸星家已經成為了繼織田家後最大的供奉者,且不說一共有多少金銀財寶,僅那些西國名將的甲冑武器和三好家的戰旗,就完全可以說明問題了。

    原以為織田信長折騰個半天也就足以了,不想他的虔誠卻是異常的爆發,非要在深更半夜再組織個祈福降神的儀式,因而也就出現了眼前的這一幕。

    「請內府殿下執祭!」可能是覺得差不多了。老廟祝將拂塵放在了供桌上,又拿起一隻鑼一樣地銅盤捧到織田信長面前。銅盤裡裝著一層白色的細碎粉末,好像是澱粉樣的東西。

    織田信長將念珠交在左手,右手抓起一把那種粉末就向香爐裡投去。

    「呼∼!」原本明滅不定的火星突然竄出了兩尺多高的火苗,整個大殿裡都被照得一亮,最為奇特的是那身黑糊糊毫不起眼的鎧甲,居然也隱隱泛起了一層「寶光」。織田信長又投了兩把,然後失去動力的火焰才漸漸淡去,一切又恢復了原有的樣子。

    「上神已經降下福祉,織田家永世昌隆!」廟祝帶著莊嚴肅穆的神情說到。好像自己真是神在世間地代言人。

    「織田信長叩謝神恩!」織田信長叩了一個頭站了起來。我們也都隨著作了。這畢竟是連日地軍旅匆忙,也是該早些回去歇著了。「今夜我將在這裡靜坐冥想,請宮主替我找一間靜室!」沒想到的是織田信長並沒有往後轉。而是又出了新課題。

    「一切都是現成的,內府殿下請!」老廟祝向邊上作了個請地手勢,那裡有一條非常不起眼的走廊。

    「忠兵衛,你陪我一起去!」

    「是!」原本等著他的身影一消失就立刻回去睡覺的我,莫名其妙地又被他叫住,只得硬著頭皮答應了一聲,隨他向裡走去。

    「主公,為臣……身無禪心靜意!」來到裡面的一間小巧靜室坐定,我愁眉苦臉對織田信長說到。

    「我知道!」織田信長想也不想的就點了頭,看來對我是非常瞭解。「之所以叫你進來就是和我聊聊天。不然我一個人用不了多久就要睡著了!」

    「哦?」我愣了一下,看來還是不夠瞭解他。

    「松永久秀來了上書,要求解除攝津一帶的緊急狀態!」織田信長並不是規規矩矩的靜坐,而是歪斜著靠在一面牆上,真的瞇縫起了眼睛,好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這老兒居然不再擅權自專,這倒是一件新鮮事!」我靠向另一邊牆壁反問到,絲毫也沒有掩飾自己地不信任。

    「我看你們這些人是太把他當一回事了,叫我說也沒什麼了不起!」織田信長的臉隱在暗影裡。但我還是感覺到那上面流過了一絲冷笑。「說到底松永久秀也就是個諂佞小人,藉著主家衰落跳出來咬了幾下人,一旦你的力量強大如巨石般壓在他頭上,那麼他就會像烏龜一樣縮起來。隨手拋給他幾塊零碎食物,他就會感恩戴德地過下半輩子了!」

    「松永久秀會懂得感恩?這還真是個新鮮的說法!」我在這邊咧了咧嘴,而且是出聲地笑了出來。

    「感恩是不太現實,但搖幾下尾巴他還是會的!」織田信長並沒有生氣,反而承認了我的說法。這就是和他說話的方式,他喜歡有一定語言技巧的人。

    「……他的信上說隨著武田家地覆滅,毛利家的勢力又縮了回去,看樣子近期沒有再挑戰織田家的可能。有鑒於此,重兵佈防西近畿也沒有必要,所以只等著我的命令就遣散豪族返回大和。而且他提出想要參加京都舉行的慶典,親自向我表示祝賀!」

    「您同意了?」我立刻追問了一句,心中不無憂慮。按理說松永久秀提出交還兵馬是一件好事,就算心裡有什麼想法這種作法也更便於控制,但出於多年來的本能,我對松永久秀主動提出來的任何建議都保持著戒心,總是有一種陰謀就在身邊的感覺。

    「這有沒什麼不好,反正大軍已經回到近畿,在嚴密監控下他也玩不出花樣!」織田信長果然也這樣說,看來試探未果他的精神也有些鬆懈了。「你的四國軍團也不必繼續留在淡路,吩咐他們到九州協同大友家作先期的準備吧!京都的事情一了你也立刻趕過去,這回一定要把島津家搞定,一旦九州拿下就可以對毛利家形成南北夾擊之勢,我屆時就能兵不血刃地逼毛利就範。這回的準備要充分些,也要謹慎些,再要失利可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會不會是松永久秀髮現了在淡路的佈置,所以這次才按兵不動的呢?」對於松永久秀我還是不能放心,這樣一個陰謀家要是再無舉措的話,那可就真的要平安終老了。

    「雖說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織田信長的語氣裡充滿了無所謂的意調,黑暗中可能還聳了聳肩。「我從沒想過要所有人都發自內心的敬愛我,事實上想要我命的人多了去了,但只要他們識時務就好,知道當今天下誰說了算。這些人如果安分守己的話,那麼我也不會吝惜賞他一口飯吃,守著小富貴過一輩子。如果不然……哼、哼,我也同樣不介意在這亂世的最後階段,再向熱田大明神犧牲一些性命!」

    「那松永久秀的事……」

    「從種種反應上看,松永久秀算得上是個聰明人,近來連番的舉動說明他只是想在將來再撈些好處!」織田信長還是那副無所謂的態度,甚至聲音裡都帶著一層睏意。「他的計謀和野心都隨著年齡消磨殆盡,你就不必再管了。相比之下我倒是更懷疑荒木村重,這次西國的軍事行動中他的作為非常反常,忍者注意到他最近和毛利家信使往來頻繁,雖說沒有拿到什麼確實的證據,但異心肯定是有的。要不是前面『猴子』抑制了毛利的攻勢,而後面又有松永和恆興牢牢看著,只怕他現在已經反了!」

    「哦,他不是一直如此嗎?」我不解於織田信長的態度,這確實是荒木村重的一貫作風。總體講荒木村重還算是一個傳統的舊式豪族,依附於強大的外來勢力,但又從來都不放棄其獨立性。老實說我覺得他真正反叛的可能性並不大,即便反了也不會有什麼大的危害。織田信長現在突然提出這個問題,難道是不想再容忍了?

    「這麼個『刺頭』實在討厭,我準備親自處理一下!」他的身體向前直了起來,但依舊沒有離開黑影,看姿勢可能是緊攥著拳頭。「回到京都以後我會測試一下他,就算不反也要把他遷走,放在那裡我心裡總是彆扭!」

    「攝津可是近畿大國,您打算交給誰呢?」我有一種不安的感覺,別再是又便宜了那只「猴子」吧!

    「有恆興就行了!」織田信長倒是並沒有說出那個令我擔心的答案。「只要把荒木村重啟走,本願寺又縮在那個『烏龜殼』裡不敢出來,攝津不會出什麼大事……」

    我沒有想到會有這樣好的結果,池田恆興出任攝津守護我在織田政權中的政權將更加穩固。我想到這裡不禁笑了起來,諸星家三代無憂矣!

    也許我這個人確實有些缺乏想像力,事情的發展不是平穩而是上升中的,就在清晨我們打著哈欠從靜室裡走出來的時候,織田信長又得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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