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福星大事記 第四卷、夢幻之南海 115、耳川(五)
    緩緩落下的塵土中出現的是五排長槍,用木欄固定斜支在地上,原本埋在土中,在騎兵接近時才突然被拉起。

    由於事出突然再想剎車已經停不下來了,即便有個別機動靈活的傢伙也被後面的同伴碰撞著踉蹌向前。最前面的三十幾個人無一例外地撞在了雪亮的槍尖上面,跟著就是第二個、第三個……先被扎上的人被串到了下面,猛一看去就像是簽子上待烤的鵪鶉。有些人刺中的部位無法一下致命,因而在那裡發出了陣陣淒厲的哀嚎。

    這個裝置是早就製造好了的,為了方便運輸可以拆裝。這本是由拒路馬衍生來得一種防禦性武器,要比用人排成的槍陣穩固不少。不過這個東西最大的優勢就是隱蔽性,事先可以平放在地下並蓋上浮土,在敵人騎兵逼進時突然拉起,往往可以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砰、砰、砰……」在付出了八十多人傷亡的代價後,這支島津騎兵終於停了下來,但隨即遭到了鐵炮的射殺。原本守備在那裡的長槍足輕似乎也鬆懈了下來,讓出了不少位置給等候在身後的同伴。

    「後退!快後退!」一個武士在紛亂雜沓的人群中大人喊到,可是由高速運動中突然停下來的戰馬,又立刻遭到了兇猛的打擊,一時間只是在原地轉著打起***。

    「啊!」位於後面的幾個人終於撥轉了馬頭,可還沒有走幾步就紛紛從馬上摔了下來。剛剛他們跑過的路上崩起了根根絆馬索,相互糾結有如蛛網。

    鐵炮轟鳴再次從兩側響起,路邊的荊棘草叢中幽靈般的冒出兩三百人,每人的手裡也都握著一隻鐵炮。他們用冷酷的目光看著,剛才還意氣風發現在卻變成了一群可憐蟲的人,同時射來的還有成片的槍彈。

    鉛丸在火藥巨大的作用力下形成了恐怖的威力,簡易的盔甲和肉體在它門前顯得脆弱不堪,硝煙中慘叫聲伴隨著騰起陣陣血霧,雖然大部分都打在了馬的身上,可人的生存數量也在迅速減少中。

    「沒有別的後手了嗎?」看著眼前的這個屠殺場面,我想的只是要快些結束。燥熱中血腥味直接衝擊著我的神經,胃部陣陣抽緊有種要吐的感覺。之所以現在還能壓抑得住,似乎是火藥中的硫磺味對此有一定抑製作用。

    「沒有了,島津軍這已經是盡了全力!」蒲生氏鄉可能是也不太適應這種味道,下意識地用手絹擦了擦上唇。「島津再強大畢竟還是九州的地方豪族,加上多年的不斷作戰不可能有太多的儲備。經此一役精銳盡喪,想來只能是任殿下宰割了!」

    「這就好……」他的回答令我的神經好過了些,不管怎麼說這樣的血腥場面是暫時告一段落了。想來島津義久這時已經可以接受我的任何條件了,我該怎麼辦?是只給他留下薩摩,還是再加上個大隅。

    「稟報主公!」就在我合計著九州未來的規劃時,一個傳令兵恰時地傳來了消息。

    「哦,前線的戰鬥結束了嗎?」我心裡忽然一動,要是捉住了島津義久似乎事情會更加簡單一點兒。

    「是的!」傳令兵半跪在那裡,可能是因為疲憊單手撐住了地。「恭賀主公,我軍大獲全勝!島津軍傷亡上萬浮屍遍野,各部均有大量斬獲……」

    「都抓住誰了?」我對於這些事情並不放在心上,斬獲再多又能怎樣,還能多得過我自己嗎?現在就看捉住誰了,要是島津義久入手這仗也就在今天到頭了。

    「是!大谷大人捉住了海北國兼、田尻但馬守,可兒大人捉住了阿多盛仁;長宗我部殿下……」

    「島津義久!我問島津義久怎麼樣了?!」我有些沉不住氣。這個傳令兵是誰挑的,怎麼報告情況還分不出個輕重緩急。

    「回稟主公,島津義久……逃跑了!」傳令兵沒有抬頭,而且身子微微顫了一下。

    「跑了?」一陣巨大的失望向我襲來。怎這回運氣這麼差,在哥薩克的快馬之下還讓島津義久跑了,雖說別人也不是不可以,但效果就差很多了。

    「殿下,好事多磨嘛!」蒲生氏鄉湊在我耳邊小聲說道:「值此大勝之時,殿下萬不可因一時意氣沒了士氣。再說據在下所查,島津四兄弟中最為了得的是老二義弘。若把他捉住了功效只怕還在島津義久之上,殿下對屬下們就不要過於苛責了!」

    「嗯!」我壓抑了一下煩躁起來的情緒,沉著聲音繼續問道:「島津義弘拿住了嗎?」

    「……」傳令兵沒有說話,可是搖了搖頭。

    「也沒抓住!」曬了一上午太陽積攢在體內的火氣騰騰地冒了起來,我想我的眼睛此時已經紅了。「那島津家久、島津歲久呢?」我厲聲問到。

    「……」回答我的依舊是沉默。

    「飯桶!一群的飯桶!」我終於忍不住爆發了出來,破口大罵但不知這是罵部下還是罵我自己。這就像是一個賭徒摔牌、罵骰子,並不一定有特定的目標。

    「殿下請息怒……」蒲生氏鄉想勸我,但情況不明又不知道該如何勸起,因而只說了半句話。

    前面聚殲島津騎兵的鐵炮聲依舊在響著,這更加使我心煩意亂。「住手!」我一下子吼了起來。「就這麼幾個人你們還想磨蹭到什麼時候?!趕快給我解決了!」令人奇怪的是我居然能發出這麼大的聲音,竟然一時趁鐵炮發射的間隙傳遍了當場,說完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可能在我來講只是一時的發洩,但作為部下這就是命令。在幾個指揮者的簡潔命令之下,路兩邊的鐵炮手迅速收起了手裡的鐵炮,轉而拽出了背在身後的打刀,殺向已經倒成一片的人、馬肢體。又是一陣的血肉橫飛,片刻短促的哀嚎之後逐漸歸於了平靜。

    「嗯……」我回到自己的馬扎上有了下來,輕輕地閉上了眼睛。此刻我的感覺越發的不好,只想找到個安靜、清涼的地方休息一下。

    直到晚上十點之後天氣才逐漸清涼了下來,甚至還掛起了帶有絲絲潮氣的海風。經歷了一整天的勞碌與疲憊,此刻我本該是睡下的,但因為精神亢奮反而睡不著了。雖然事情的大概經過我已經聽了忍者的報告,但還想從直接參與的人員那裡得到些更生動的說明。

    「殿下,您找我?」通報之後霍思金從帳外走了進來,此刻他也已經卸去了哥薩克騎兵的胸甲制服。

    「是,想聽聽白天的情況!」我指了指面前的一個小凳子,位置不高,因為我不喜歡總是仰著頭說話。「打擾你睡覺了,可有些事不弄清楚我自己就睡不著了!」

    「這是在下應盡的本份,還請殿下不要客氣!」他彎了彎腰後就坐了下去,可看著還是比我要高。「老實說今天的戰況確實使我震驚,沒想到一個地方豪族居然有這樣的軍隊!」他知道我想聽什麼,因而不等我問就直接說了出來。

    我聽著他的敘述,放在桌子上的手有些發抖。

    「當我看到第一支大約三百人的部隊時,並沒有感覺十分的驚訝。過去的戰爭中也經常遇到這樣的事情!」說至此處霍思金微微顯出了一些感慨的神情。「……他們由長槍和弓箭兵組成,就那麼聚集擁塞在道路中間,因為人少甚至談不上陣勢。這種程度就是一支斷後小隊,我當時並沒有放在心上,就指揮部隊殺了過去。雖然他們也很勇敢,但是僅僅十幾分鐘就被我們全部消滅了。我們繼續上路,可在僅僅一里之外又看到第二支……」

    我依舊靜靜地聽著,只是手已經有些發抖。

    「在消滅了第十二支這樣的部隊後,我不得不命令部隊停了下來,因為遠處已經看見了上伊形城的城牆!」這個時候他的感慨已經漸漸變成了感傷,出於一個軍人對其他真正軍人的敬重。「你的敵人帶著大約兩萬部下逃入了上伊形城,不過這是他用近五千名忠誠士兵的生命換來的。這樣的敵人值得尊敬,因為事先沒有思想準備所以沒能達到預期的目的。對於自己的失職我不想辯解,任何處分都願意承擔!」

    「這件事確實你有責任,不過我的責任更大!」我確實無可奈何,這實在是一個無法責怪任何人的錯誤。這場戰爭我是贏了,可達到的效果卻大大打了折扣,士氣是提升了,可我的心裡卻隱隱產生了一種彷徨。「對這樣的對手我也沒有想到,看來事前準備的還是不足。好在我們這一仗是打贏了,總還有迴旋補救的機會!」我雖然心裡覺得有幾分不妥,但還是故作輕鬆的說到。

    「關於這點我並不想多說什麼,論到戰力他們也確實還構不成對您的威脅!」霍思金沉思了一下,可最後還是說道:「這種精神實際最可怕的是生生不息的繁衍,只要這個家族不滅亡,這種精神或許就可以作為口口相傳的事跡永遠傳下去!戰力不足、裝備落後,這些都可以通過訓練和發展趕上來,這種精神實際上才是最大的威脅!」

    「永久的『威脅』……」霍思金走後很久,我還一直在想著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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