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看得更加清楚,我調整了一下臨時幕府的位置,其實就是剛才島津義久的指揮位置,因為這裡確實不錯,視野開闊而且進退通暢。這裡的地勢略高,也就是比耳川兩岸的第一制高點高城略矮一些。在我完全安頓好了的時候,對高城的第一輪炮擊已經基本結束了!
「想不到啊!這個山田高信還真是有點兒意思……」我坐在馬扎上微微向後一靠,沒想到腦袋卻碰到了馬印的旗桿上。從上面掉下來一枚金小判,啪嗒一聲砸在我的頭盔上。
高城在被三輪炮火攻擊之後,已經基本失去了城的樣子,無論是敵樓還說垛口都變成了一堆碎石瓦礫,好像剛剛經歷了一場地震的洗禮。至於天守閣是否還存在我就不得而知了,因為下半截被城垣擋住,但上半截是確實不復存在了。不過如果你仔細看得話就會發現,城垣的基礎還算完好,我用望遠鏡觀察也沒有發現許多橫飛的血肉。這就說明了一個問題,防禦工事的基礎還在,敵軍正埋伏在下面等待著近距離的搏殺。
「要是在近畿的那些人,這時只怕不要說投降,能夠不瘋掉就算堅強的了!」我對於島津軍又有了一個新的概念,看來這確實是一股平衡九州諸勢力的關鍵力量。原來我只是不想把他一棍子打死,可此時的我忽然有了一種把它捏在手裡的慾望。
「這些城堡確實修得不錯,就像那些九州人一樣,又臭又硬的!」這時一個聲音忽然在我身後響起,似乎略略帶著點兒怨恨。
「哦?」我詫異地回頭看了一眼,不是蒲生氏鄉,因為他正在前面佈置攻城。「阿雪,你也來過九州嗎?」我有些意外地問到。
「當然,我們劇團來過這裡兩次呢!」叫我這麼一問阿雪微微撅起了嘴,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很久可想起來還是感到不高興。「府內、博多、平戶這些大海港還是不錯的,人來人往很是繁榮。可只要一進入內地,尤其是南部一帶,對外地人都極其的排斥。我們的劇團走了一個多月,十幾個鎮子的收入還敢不上別處一個鎮子的多……」接著他就喋喋不休地抱怨了起來。
我的精神已經不那麼集中了,感覺事情變得有些扎手。請不要誤會!我不是想著怎麼去替她出氣,堂堂諸星予州殿下還沒有那麼小器。我考慮是怎麼把勢力在九州紮下去,不能自己忙活了一場轎子最後卻叫別人坐了。
不能把島津一下子打死,不然三五年內九州就會完全被大友所控制。別看他現在在我面前低眉順眼地裝得像個「窩囊廢」,可事實上他沒那麼容易降服,至少是沒那麼容易服了我。我知道他此刻的想法:先利用我把敵對勢力打倒,然後再迅速把九州掌握在自己手裡。到時候織田信長倒了自己就再爭取一把,要是織田信長立住了也可以得到個方面的管領,那可就是和我平起平坐了!
「島津家不能滅,必須要用他來制衡大友家!可怎麼才能讓他們踏踏實實作我鏈子上的鷹犬呢?這可真是個麻煩的問題……」可能是午後的太陽更加歹毒,我微微感覺有些頭疼。
「殿下!」蒲生氏鄉從下面快步走了回來,看神情應該是一切進展的不錯。
「裡面的山田高信搞定了嗎?」我收回思緒對他問到,好像前面的喊殺聲並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怎麼會這麼快,那裡的地形使我們的人數優勢不太容易發揮出來!」他來到我身邊坐下,拿起侍從遞上的一杯茶咕嘟嘟地喝了起來。雖然沒有直接拿刀動槍,但是在這個天氣裡跑上跑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這裡的已經沒有太大的問題,山田高信被上萬部隊困住量他也翻不出花來。現在我關心的是前面,不知道進行得怎麼樣了!」
「哦,時間到了嗎?」我掏出懷表來看了看,下午兩點二十二分。
「算著腳程應該在半個小時前就到了!」蒲生氏鄉對著南面曲曲折折的官道望了望,儘管這裡地勢不低可還是看不見。「根據忍者對這一地區的詳細探查,島津軍會進行埋伏地方也只有那裡了。好在只是些小丘陵和沼澤,不用過於擔心會有火攻!」
「也不能排除一個照面就被打回來的可能,那些沒用的傢伙什麼人間奇跡創造不出來!」想起剛剛九州豪族在大炮面前那副可笑的樣子,我心中還是有些忿忿。
「他們是被大炮的威力嚇住了,可畢竟對傳統戰法還是有些經驗的!」可能是因為一切全都回歸到了正軌上,蒲生氏鄉反而替那些人辯解了起來。「客觀地說四國的長宗我部部,九州的鍋島部、大友系統的立花部、高橋部,都是很有一些素質的部隊。殿下只要運用得當,制衡九州應該不是一件難事!」他沒有提起島津家,因為之前誰也沒有明確建議過改變島津家敵人的身份。
「讓立花和高橋從大友家中獨立出來?真是個好主意!」我揪住他的「話把」半開玩笑地說道:「回去以後我得向主公好好誇獎一下你,這麼有遠見謀略真虧你是怎麼想出來的!」
「要是您總是這麼看問題的話,我以後可就什麼都沒法說了!」他知道我這是句笑話,九州勢力的劃分沒有這麼簡單就定下來,這是一個多方關注和角逐的目標。
「稟報主公!」就在我們開著玩笑的時候,一個傳令兵飛馬來報。「我軍追擊島津的部隊在十里外的財津浦受到伏擊,現正處於激戰當中!」
「終於來了!」我和蒲生氏鄉對視了一眼。「現在情況如何?」我緩聲問到
「因為敵軍突然出現,我軍陣形出現了一定混亂!」傳令兵此時還能語氣平穩鎮定自若,這就說明前軍將領還是能夠掌握局勢的。「目前我軍大谷、可兒兩部已經頂住了敵軍來自兩翼的壓力,邊緣部分基本穩定。中部四國、九州諸路人馬開始是有些慌亂,但長宗我部、高橋、鍋島在退後一段後發現兩側陣勢穩固,立刻反身殺回,這個舉動對整個中路的士氣起到了很大的振奮作用。現在我軍雖然在緩緩後撤,但陣線起碼是穩住了。島津軍怕受到來自兩側的攻擊,因而中路也不敢過於前出!」
「好了,你下去吧!繼續嚴密注意前方動態……」我打發走了傳令兵之後,又轉頭對蒲生氏鄉說道:「如果島津家的幾個人不是笨蛋的話,那麼就該意識到光靠『釣伏野』已經無濟於事了。之所以強撐不退就是還有別的打算,你真的一切都準備好了?」
「殿下只管放心,其實昨天夜裡我們就掌握了島津『殺手鑭』的動向!」說到這裡他終於緩緩露出了笑臉,用手指了指東面。「就在那面五里之外,隱藏著島津的一千精銳騎兵。之所以一直沒有動他們,就是怕島津義久絕了念想全力撤退。現在估計時辰也差不多了,考慮到傳令兵往來的耗費,哥薩克輕騎此時應該已經從側後對島津軍主力展開了突擊!」
「哦,這倒是不錯!」我朝他指的那個方向望了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理作用,好像是覺得那裡隱隱有些不正常。「但願他們能來,不然我在這小城之下所受的辛苦豈不全都白費了!」
「應該……」蒲生氏鄉看了看高城的城頭,那裡的白刃戰已經進行得如火如荼。雖說地方狹小不太利於大兵團展開,但這一萬五千比五百的差距也未免太大了,此時破碎的城門不見了蹤影,大股的後續部隊正在灌入。「應該就快了,高城真要陷落他們也就沒了機會!」
「稟報主公!」又一個傳令兵來到了我們面前,單腿點地回稟道:「我軍輕騎剛剛對島津部發動了襲擊,島津歲久部一合便告崩潰!」
「敵軍有什麼對應嗎?」這個時候我的心思已經完全沉穩了下來,慢條斯理地詢問到。
「全部向南面上伊形城逃去了,但主力還未潰散!」
「命令各路,全力進擊!」我彷彿看見九州在我面前,變成了盤子裡一塊烤熟的金槍魚。
「殿下,我們的『客人』來了!」蒲生氏鄉忽然輕聲提醒到。
看向他剛才指的方向,一支千人左右的騎兵飛速朝我這裡殺來,此刻我身邊只有兩千左右步騎混合的親兵,奇襲的時機似乎選擇的不錯。
「島津家的騎兵似乎不錯嘛!」我仔細分辨了一下,素質好像還說的過去。與較為普及的鐵炮形成鮮明的對比,九州各家的騎兵通常得用「鳳毛麟角」來形容。
「這在九州算得上是頭一份,可也就到今天為止了!」蒲生氏鄉撇下正在逼進的島津騎兵,向我請示道:「殿下,可以開始了嗎?」
「好吧!」我點了點頭。
「旗本保護殿下!槍兵就位,鐵炮準備襲擊!」隨著他的幾聲大喊,旗本們趕上來把我圍了個嚴嚴實實;一千多槍兵橫在道路上布成了兩派槍陣;兩百鐵炮則在槍陣後面作好了射擊的準備。
那支騎兵更加提高了些速度,因為我的位置有些上坡,所以這樣做是必須的。只有三層長槍,這不足以擋住高速衝擊中的騎兵;鐵炮在近距離不值一哂;地上的旗本又能怎麼樣,一切看來是勝利在望了!
就在這支騎兵將要逼進目標的時候,突然地上騰起了大團的煙塵,衝在最前面的騎兵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