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們說說看,還有比這更瘋狂的戰略嗎?」講述完我的「無知」後,池田恆興殷切地尋求著。
「年輕人固然勇氣可嘉,但行兵打仗還是要以謹慎為要!」丹羽長秀看著我一臉憂慮的說到。「以你的經驗、戰績本來我是不該多嘴的,但正因為你有了今時今日的影響,一切就更要三思而後行啊!」
「丹羽殿下所言甚是,但我並不認為謹慎就一定是指堅守不出!」我不能說出已經知道織田信長想法的事,但可以表現一下和他的戰略觀點趨近。「僵化的防守只能是把選擇的權力交給對手,動態的防禦才是上策!以今日的情況來說,武田軍的野戰能力是比我們強上不少,但也不是說在所有的時間、地點都對他們有利……」
「啪!」這時羽柴秀吉猛地拍了我肩膀一下,嚇了我一大跳。「還是你諸星老弟,和我就是對心思!什麼武田赤備,什麼天下第一,我就不信了!這個『第一』就一輩子姓定武田了?只要主公下令,就算只有你作伴我也上了!」他一邊說一邊興奮的拍著我肩膀,只是眼神不似以往的狂熱,而是帶著一股詭異。
「哦!好……」我躲開他手的同時明白了一件事:這只「猴子」也看出了織田信長的戰略!既然從岐埠時就開始準備,那就說明織田信長的主意早就打定了,再怎麼勸也是枉然。只是現在我想不通的幾個問題是,這究竟是黑田的功勞還是他自己看出來的?他是真的充滿了信心還是有其他別的打算?他真的事先沒有和織田信長溝通過嗎?要知道竹中半兵衛也是在我稍稍提示了一下後才想到這個方法的,只是當時我們還沒有掌握織田信長帶木樁的這個情報。不過至今半兵衛依然有些擔心,擔心武田勝賴是否會如此「配合」。
「你?你們!」丹羽長秀有些著急,我和羽柴秀吉兩個人一起犯的「錯誤」後果絕對是嚴重的,再說現在織田信長還時不常的令人「驚訝」一回呢!「兩位既然都是這個看法自然有一定的道理,不過我懇請兩位,在完整計劃考慮成熟之前不要貿貿然就提出來!」他最後也只能這樣說了。
「會議開始,諸位大人入內!」這時站立在大廳門口的值日官莊嚴宣佈到。
隨著人流進到裡面,織田信長和德川家康居然已經在主位上並排坐好了,這種情況可不常見,他通常都是要別人等的。我在他臉上看到了一種難得的悠閒,就如當年的桶狹間之前一樣。
「諸位!關於戰略的討論已經有了些日子,所以今天我首先要宣佈幾件事……」看到眾人已經各就各位坐好,織田信長沒有過場的就進入了倒計時。「首先,迎擊武田軍的戰場就選在遠江,從現在起我們一步不退!」
嗡的一聲屋子裡一亂,前幾天一直爭論的焦點居然就這麼讓織田信長定下了,這正是幾家歡喜幾家愁。我看到了好幾個人張開了嘴,似乎還想作最後的努力。
「這件事就到這裡,我不想聽其他什麼話了!」織田信長一下把門堵了個嚴嚴實實,那幾個人只好很辛苦的把話嚥了回去。
「右大將殿下!對於您和眾位大人的活命之恩、再造之德,我德川家康縱萬死亦難報萬一……」德川家康表現出了足夠的感激涕零,我甚至真的看見了他的眼淚。他的確實心意只怕誰也猜不出來,歷史上「猴子」對他的評價是可以信賴的老實人。「此番與武田軍一戰,家康願率麾下三河武士引為前驅,萬望右大將殿下允准!」
「三河守殿下不愧是清康公的後人,奮勇爭先勇於任事!」織田信長顯得非常高興,說得好聽他是好大喜功,不好聽信長就是個人來瘋!好不容易這次想來個驚人之舉,自然希望上來就有人捧場。「不過具體安排我們稍後再談,下面我要說第二件事!」織田信長轉回來,臉上的肌肉又成了垂直線條。「我準備除留少數部隊守城外,其餘全軍前進,與武田軍進行決戰!」
「嗡!」這一聲比剛才響亮好幾倍,就連剛才暗自欣喜的人都變了臉色。直接面對武田騎兵的衝擊,織田信長別是有病了吧?這麼大的事反而一時沒人發言了,因為對這種結果都不知道該如何說話了。池田恆興和堀秀政他們幾個像被人往嘴裡塞了個整鴨蛋,吃驚的樣子像是大腦進入了真空狀態;羽柴秀吉除了興奮還是興奮,我看得出他是努力壓抑著讓自己再等等;偶然瞥見丹羽長秀,他的眼神卻複雜和怪異,幾分無奈、幾分失望、幾分痛苦,看我和「猴子」時還有幾分埋怨和憤怒。看來他是在懷疑我們用了什麼卑鄙手段,對織田信長施加了極端「負面」的影響,這是從何說起!
「大家能有這種眾志成城的態度,很好!只要我們保持這樣的精神狀態,那麼即便是與鬼神為敵也沒什麼可怕的……」眾人的一時無語被織田信長作了這樣的詮釋,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無心還是有意的。「下面我們再來討論一下細節,我準備把戰場預設在……」
「主公,您是否能夠再考慮一下!」丹羽長秀實在忍不住張了嘴,有不少人對他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儘管由於種種原因他們自己沒有這樣的勇氣。「從各方面的條件考慮,我方似乎……」
「形勢緊迫,唯戰為要!」織田信長以不容置疑的口氣打斷了丹羽長秀的話,可能覺得有必要給丹羽一個面子,就又說道:「有什麼需要考慮或討論的個人意見,可以等打完了這一仗再說,那時會有很充裕的時間!」
「這……是!」丹羽長秀只好保留了意見,可等打完了還有什麼必要討論和考慮呢?
「關於這次的戰場……」掃清障礙後織田信長開始宣佈他的計劃。
「軍情!緊急軍情!」這時一個侍從慌慌張張的進來通報。
「命來人上稟!」聽到這個消息織田信長也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回稟主公,右大將殿下!」一個德川家的探馬騎士被帶了進來。「今晨武田軍本隊離開鳶尾山開始南下,只有大約不足兩千人繼續圍攻長筱……」
「他們去哪了?!」織田信長等不及他的「細緻」,摁著面前的矮几直起身,厲聲問道。
「目前正向清井田原進發,今晚可能會在那裡紮營。另外武田軍的先頭部隊前出較遠,清井田原應該不是本次行動的終點,預計將在明天晌午抵達設樂原!」
「設樂原……設樂原……」織田信長小聲嘟囔著坐回了原處,雙目似乎有些散光。「哈!哈!哈!」稍頃他突然大笑三聲,極盡瘋狂、病態之能事。
一時間眾人觀之皆側目,恐怕更作實了正在傳言中他的精神問題。
「真是天助我也!」織田信長大吼一聲重拳砸在了面前的矮几上。「我原來一直就是看好設樂原這個地方,沒有比這裡再好的決戰地點了!不但地勢狹窄可以集中力量加大陣地縱深,而且面前還有一條連子川阻隔,武田軍騎兵的衝擊力必將大打折扣!沒想到武田勝賴這個小子如此識趣,居然主動把脖子伸到了我的刀下……」織田信長越說越興奮,彷彿勝利已經拿到了手裡。
大多數人都不知道這個設樂原是怎麼回事,連子川又在哪裡,不過看樣子織田信長是很作了一番詳細的調查,而且看他又說得那麼有信心,應該是有些把握了。可大部分人並不等於是全部,好幾個德川家的將領都皺起了眉頭。
「右大將殿下,外臣有下情回稟……」在德川家康的一再示意下本多正信想給織田信長提個醒,瞅準他中途換氣的機會插了進來。「設樂原地勢雖窄但卻是東高西低,以此為戰我軍將處於下風的位置,而武田軍居高臨下正好可以發揮騎兵的威力!今年天旱水淺,連子川最深處也不過一尺,未必就能夠給武田軍造成多大的麻煩。外臣冒死斗膽提出一個建議,望右大將殿下斟酌:我軍於可以發揮人數優勢的有海原列陣,以數路兵馬冒充趕往長筱城的援軍交替前行,將武田本陣引至此處決戰!那時我軍以逸待勞……」
「你不必對說了,這些情況我都清楚!」織田信長已經打定了主意,任何人的話他都不會再聽了。「天旱水淺連子川兩岸土地乾燥,我軍將提前趕到挖掘三道塹壕,並立下拒馬柵欄!屆時我軍將全部鐵炮隊調往第一線,將武田赤備擊殺於柵欄外側。就算敵軍突破了一兩道也不要緊,我軍通過塹壕上的跳板撤向後面的柵欄,而武田軍因為要通過第一道柵欄必得減速,這又給我軍鐵炮提供了再次射擊的機會。時間緊迫,我命爾等在午時二刻分隊出發,前往設樂原趕築工事,各隊守備位置我隨後會分別傳令通知!此戰關鍵在於鐵炮,各隊抓緊時間速去準備!」
「遵令!」時至此時眾人只得應命,但大多數人對這種異想天開外加一廂情願的戰略還是充滿了疑慮。
「啪嗒!」我忽然聽見了一個極小的聲音,扭頭看時只見陰霾的天空中閃起了點點寒星。織田信長要用鐵炮老天就下雨,還是真夠「點」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