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還覆蓋著厚厚的冰雪,本州琵琶湖畔卻已是草長鶯飛,山間一蓬又一蓬的茅草顯現著帶些鵝黃的嫩綠,與遠處浩瀚蔚藍的湖水交相輝映。各種鳥雀無論是常駐的還是遷徙的,一群群在樹枝間喧鬧的彼此追逐著,偶爾會有一隻兔子類的小獸從這邊的山石縫裡竄出,轉眼又消失在那邊的灌木中。
「駕!駕!」一隊為數大約30人的騎士喊叫著跑進了山坡上稀疏的樹林裡,從一聲聲嘹亮的嗓門裡就可見其勇武。不過這隊明顯是武士的人都只穿著輕薄的箭衣,手邊也都是些弓箭、佩刀之類的輕武器,從打扮上看他們是來打獵的。
「撲稜!」在這群人還沒有站穩的時候,一隻黑色的獵鷹就沖天而起。飛入林中不消片刻,就帶著一隻棕色的大野兔飛了回來。
「好傢伙!」一個長著兩隻圓圓大眼猴子模樣的武士驚艷的讚歎了一聲。他催馬過去提起了那只野兔,而此時獵鷹已經飛回到一個侍從的手臂上。「到底是來自北國的神品,就是主公那裡最好的獵鷹比它也差得遠!老弟你真是好眼力,無論到哪都不會放過好東西!」他轉回身對不遠處的我晃了晃手裡的獵物,原來正是新任的長濱城10萬石城主羽柴秀吉。
「你以為我是誰,大老遠的還能白跑一趟?」我也有些情不自禁的得意,不過真實的原因這只「猴子」卻並不知道。
其實早在在那三個老傢伙來之前,我就已經知道他們一定會答應合作。忍者給我帶來了確鑿的消息:瀕臨早春也正是我們談判正酣的時候,北海道北部下了一場深達兩尺的大雪,頓河部族的牲畜被凍死了上萬,眼見一場大饑荒是無法避免了!出於長遠考慮我並沒有借此要挾,這自然是贏得了他們的好感。在當晚的慶祝酒宴上,他們雖沒有正式臣屬但卻以附庸的身份向我見禮,同時各部族都呈獻了禮物。因為常年遷徙的原因,哥薩克的年青一代並有過在正規部隊服役的經歷,所以完全的適應性訓練需要一年半到兩年的時間,畢竟騎兵加鐵炮的技術含量要比一般步兵高上許多。我第一次覺得這些老傢伙也有「可愛」的地方,因為見多識廣的他們會替我打造一支真正的世界先進水平的騎兵。
「越說你胖還越喘!」羽柴秀吉揶揄的嘲笑了我一下,他自然不會瞭解我真正的「收穫」。「說真的!」他面容一整說道:「你再給我留下一隻吧!這樣的獵鷹還真是罕見,實在不行我買也可以!」
「你省省吧!我可不少你那幾個錢!」對於他的要求我一口回絕。「你也不想想,天寒地凍的地方能有出多少好東西?我這次奔波一趟,數得上的也就是這幾隻獵鷹了!現在主公、丹羽殿下、池田恆興都沒摸著邊,先送了你一隻還想怎麼樣?」他呵呵一笑認可了我的說法。
我離開北海道後不想再受奔波的勞碌,在弘前町上船經越後、越中一直來到了敦賀町。原想直接先回丹後,可屈指算來日子也差不多了!不如先去向織田信長銷假,也順便探探口風。不想剛一到北近江就碰到這個新「地主」,硬被他熱情的挽留下了下來。
我和「猴子」都很喜歡打獵,不是彎弓射鵰的那種,而是高雅的「鷹狩」和「犬獵」。我是因為這樣比較休閒,他是因為這樣顯得比較高貴。需要說明的是此時日本上層的風尚還是嚮往文雅纖柔的氣質,即便是武家出身的大名也概莫能外。我從蒙古花大價錢買來的藏獒並沒什麼人「感冒」,反而是獻給織田信長的一對英國靈提在京都的貴人們中間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真是好地方啊!」我從馬上下來眺望著遠處的琵琶湖,同時也活動一下有些僵硬的腰。這匹馬雖然還算老實,但怎麼也不及我的「黃金」走得穩。
「哦,比你的丹後和但馬還好?」羽柴秀吉也走了過來,侍從們把馬匹牽到了一邊。
「我那山環水惡的石頭地,怎麼敢和這天下最大的『肥肉』相比!」我感慨的搖了搖頭,心裡又不禁升起了一絲對織田信長的抱怨。
「我和你差著可是一半還拐彎呢!」話隨如此說可他的臉上還是流露出了明顯的得意。
「數量可以用時間彌補,質量的差距才是關鍵!」我順著話音輕輕「拍」了他一下,現在正是該和他在一些事情上攜手的時候。「我只是不明白你怎麼放棄了小谷城,建這座平原上的長濱城是為什麼?」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我很清楚,只是想聽聽究竟是誰向他提得這個建議。
「小谷城損壞嚴重,想重建實際並不容易!」他的目光看向了一塊寬闊的臥牛石,立刻有侍從(這點作得倒是很到位)在上面鋪上了一塊氈子。「……小谷城在山上的地勢確實險要,但位置卻不足以遏制北陸通往京都的道路!再說那裡的城下町狹小、城垣受山勢限制,只是個守成的格局,遠不如這裡四通八達的水路要津有發展!所以我就聽取官兵衛的建議遷了過來,並把名字改作了長濱……」
果然是這樣,和我預想的經過差不多!黑田官兵衛不愧為兩大「天才軍師」之一,謀略、見識和竹中半兵衛可謂各有所長,看來這個人絕對值得我在暗中多加些人手。「長濱雖好可畢竟離主公太近,如果老不出去可能會不利於發展!」我繼續望著湖面看似無意的問道:「想過到哪裡去獨當一面嗎?」
「這個……要說沒想過那是瞎話,但到底會怎樣確實不太摸底!」羽柴秀吉嘬了嘬牙床。「主公只是一再叫我加強軍力,但一直對任務安排沒個明確的表示。我也在岐埠的『老朋友』裡面托過人,但楞是一點口風都沒探到!」他突然衝我詭秘的一笑道:「要是主公把我派到了山陰,你會怎麼辦?」
「把我替出來?」我也斜著眼睛看了看他。「我是求之不得!」
「真的假的?」他不相信的上下打量著我。
「當然是真的!」我「意興昂然」的對他說道:「把我調離山陰會去哪?山陽、四國還是越前?山陽的土地情況可比山陰強太多了,不是吹的,要不是山路難行憑我早把因幡、伯耆直到出雲一線收過來了;四國倒是有些困難,但準備個一兩年水軍應該也不成問題,和付出的代價相比能夠一統這個『獨立王國』可是太划算了;越前雖說眼下賞給了朝倉叛將桂田長俊,可這不過是主公的權宜之計罷了!富田長繁一班人並不服他,加上又有一向宗在裡面裹亂,早晚一定得亂!要是我到了越前,兩個月內就能把這幫『小雜魚』都清了!那時後憑著我『甲騎』的強大威勢,加賀、越中盡在掌……」
「你就不怕主公把你調回岐埠,『冷凍』起來?」他皺著眉頭反問到。
「那我的軍隊怎麼辦?」我也扭過頭來瞪著他。「我現在光是直轄的部隊就有一萬五千,這些人是遣散還是都回岐埠?」
羽柴秀吉瞪著我,我也瞪著他,半天後我們一起相視大笑。
「如此看來……你還是在山陰再忍忍吧!」他笑得流出了眼淚。
「哎……我也就是這麼個命了!」我「無奈」的長歎了一口氣。
「你的見識廣、鬼主意多!幫大哥謀劃一下……」止住了笑他一臉誠懇的對我問道:「究竟給我個什麼方向的任務最有利,要是能爭取我也努力一把!」
「照我看嘛……」我裝模作樣沉思了一陣後說:「還是越前最好!你想想看,越前離長濱很近便於你進行後勤支援;在你來說桂田長俊、富田長繁也算不得對手;加賀的下間賴照雖有小謀卻無遠略,他也不在你的話下!雖說從長遠看要面對上杉謙信,但那個時候主公哪有不全力支援的道理?」
「不錯、不錯!你和我的想法完全一樣,真是英雄所見!」羽柴秀吉興奮了起來,我那番恭維話看來很有作用。
「不過……」我覺得是該打打他興頭的時候了。「這次柴田勝家也得到了越前大野城的領地,近水樓台未必會說得上是誰!」
「這個該死的老傢伙!」羽柴秀吉磨著嘴裡的牙,一張猴臉變得有些扭曲。「這些年來他除了跟在主公後面混之外,都還做過些什麼?就是仗著主公的信任飛揚跋扈,什麼東西!」
我沒有繼續接話,過猶不及這個效果正好。「不過怎麼說總是進了一步,遇到什麼難處只管說話!」我非常仗義的說到。
「到底是自己兄弟,真是沒的說!」他非常感動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主公……」這時加籐清正從一邊走了過來,懷裡抱著一大堆綠綠的東西,身上還沾了很多泥。「您看,多新鮮的竹筍啊!我剛在那邊找到的……」
「真的?!」正在百無聊賴的新八郎驚喜的叫到。「這東西既可以炒著吃也可以和肉燉在一起,就是用鹽水煮了也很好吃……」
「體統!注意體統!」羽柴秀吉不滿的提醒到,他是從骨子裡想屏棄一切和他出身有關事情的。
「這也是一種情調嘛!」我哈哈笑著給幾個人找了個台階。新八郎、加籐清正、福島正則、大谷吉繼、阿雪,還有許許多多的年輕人正如雨後春筍般的冒出來,為這個時代添加著色彩。也許和武田信玄、毛利元就、上杉謙信、北條氏康這些已經開花和正要開花的竹子比起來,我和「猴子」也只能算是兩顆新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