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腰,活動了活動發酸的脖子,閉上眼睛整理一下思緒,同時也是為緩解一下眼前輕微的重影。有個深刻的體會:長期從事案牘工作的人不可能沒有職業病,除非你是沒好好幹活!有一件事現在想起來有些後悔,那就是眼保健操的正確作法一點兒都想不起來了,按按鼻樑兩側,效果感覺不太對頭。
我又睜開眼,眼前還是堆積如山的各類卷宗,邊上看看,長野業正、竹中半兵衛、蒲生賦秀還在埋頭苦幹。
三好義繼被俘後形勢發展得很快,金山利泉在得到消息後立刻棄城而逃,老實說他這樣做相當明智,至少還算保存了一千人馬。
在奪取飯盛城後我也沒有閒著,立刻分頭出兵攻佔了和泉中部的幾座重要城池,基本上有效地控制了這一區域。鑒於三好家反應不夠及時,我們並沒有遇到太激烈的抵抗。
但三好長逸畢竟是久經沙場,為避免全面崩潰和被各個擊破,他以壯士斷腕的氣魄放棄了一些地方,把全部兵力集中到了岸和田城等西部沿海的幾個據點。這樣做雖然穩住了戰線,但也直接帶來了兩個嚴重的後果。
第一、原來駐紮在邊境上的部隊就不再具有意義,不但不能再起到防禦作用,還由於過於分散面臨著被夾擊的危險,不得已也只好向西部撤退。在這期間,由於中埋伏和諸星甲騎的追擊而損失嚴重!
第二、家督被俘本身就是個劇烈的打擊,大規模的撤退就更加急速降低了威信。和泉國內的謠言滿天亂飛,一些和三好家本來就貌合神離的國人眾開始投向我的懷抱。這些無疑迅速壯大了我的力量,現在我在和泉的軍隊已經擴大到了九千人的規模。
不管怎麼說三好長逸是跟頭把式的穩住了陣腳,幾座城池的隊伍加在一起也維持在了八千上下。現在我們雙方形成了一個相對平衡的局面,誰也沒有力量發起決定性的進攻。其實我們現在都清楚,要想打破這種平衡只能等待外力的介入,如果織田信長的援軍先趕到,三好家在畿內的政權馬上就會土崩瓦解;要是三好家能夠從四國抽出力量,那麼等待我的也只有被重新擠出和泉的一種結局。
反正主觀努力已經沒有作用,索性我現在倒空閒了起來。前些時候攻破飯盛城時我們繳獲了大量文件,都是金山利泉逃跑時來不及帶走的,現在倒是可以踏下心來仔細研究一番。我手下精通文字工作的人並不多,加上這裡很多內容都涉及機密,所以也就只有我們四個人受苦了!
搖了搖頭我再次捧起了手裡的卷宗,這麼多內容還真是夠煩人的!這些東西裡只有帳本讓我還滿意些,三好家對近畿多年的經營可不是白幹的,飯盛城作為大本營囤積了大量錢財和物資,其內容之豐富令人咋舌!這次行動搞得驚天動地,織田信長那裡我也不能沒個交代,但仔細算下來,我還是能剩下不少「好處」……
「大人,請您看看這些!」正在我滿心歡喜的計算「投資報酬率」時,蒲生賦秀拿著一摞信件遞到了我的面前,聲音裡竟還隱隱有些興奮。
「有什麼有趣的東西嗎?」我笑著接過來掂了掂,居然真是有不老少的!放下其他的東西,一封接一封的抽出來看了起來。漸漸的,疑惑、驚訝、欣喜……這些表情依次在我的臉上閃過。「老師、重治,你們也都過來看看!」看完後我對長野業正和竹中半兵衛招呼到。
「是好東西?」他們兩個走過來拿起那些信,分別看了起來。
這些信件是從三好長逸的家裡抄來的,因而都是給他本人的私人信件。其中的內容似乎並沒有什麼新鮮的,只不過是些禮節性的問候等等,再有就是諸如兒子的學習情況、新建了一處住宅這樣不鹹不淡的家長裡短。關鍵的是寫這些信的人,他就是……松永彈正少弼久秀!對,就是這個陰險的「天下至惡」!這只狡猾的狐狸終於露出了尾巴,並且被我抓住了!只要在形勢穩定後把這些信往織田信長那裡一交,他就算完了,同時我也不用再擔心身後總有這麼個「定時炸彈」了!天下……終於安靜了!
「你們看怎麼樣?」我帶著興奮的神情緊盯著他們。
「主公……這件事只怕沒那麼容易!」竹中半兵衛沉思著說到。「這些信件雖然會使信長大殿對他產生一定的懷疑,但還不足以達到一擊必勝的作用!松永久秀是個什麼樣的人大殿也很清楚,之所以用他一來是因為他確實具有不俗的才能,還有就是因為他在近畿一帶廣泛的社會聯繫,這些聯繫本身就包括信長大殿的敵人!信長大殿保留這樣一個人一個重要目的,就是在某些特殊時刻起到溝通橋樑的作用。這些信裡沒有絲毫陰謀叛亂的內容,像松永久秀這樣成了精的『老油條』會很容易推脫得一乾二淨,弄不好主公您還會被反咬一口!」
「可惜了……」對於放棄這個搞掉松永久秀的機會我深感可惜,又拿起那些信仔細看了起來。「你們看這些!」我突然又有了一些新的發現。「這裡面除了舊信之外還有很多是松永久秀歸降織田家以後寫的,這也不足以扳倒他嗎?」
「恐怕還是不行!」長野業正也搖頭歎息了一聲。「松永久秀原本就是三好家的舊臣,和三好長逸等人有些私交並不足為奇。主公一旦以這些信件為證據進行檢舉,他說不定還會說正在對『三好三人眾』進行策反!以松永久秀之狡詐,老夫甚至敢說他事先就對信長大殿說過要對三好家重臣進行策反!有了這個話頭在前面,主公說什麼恐怕都沒用了!」
「這倒是有可能……」我心裡一下涼了半截,松永久秀還真有可能是這樣的人。「難道這些只是一般的問候信?這打死我也不相信啊!」
「老夫也不相信!」長野業正無奈的苦笑道:「……這裡面有問題是當然的,據老夫估計這裡面用了什麼暗語,也可能只是一種證明,真正的信息由信使口述!但我們畢竟不知道其中的內情,即便知道到了恐怕也沒辦法在信長大殿面前證明啊!」
「真沒辦法了……」聽他這麼說我也只有死心了。
「大人,您看這麼辦行不行?」蒲生賦秀突然在一邊搭了話。只見他走到桌邊不停的挑挑揀揀,不一會就挑出了三四封。「我們只把這幾封信呈給信長殿下,您看可以嗎?」
「嗯……?」竹中半兵衛臉上微微露出了驚訝的神色,長野業正則是瞇著眼睛輕輕點頭,一副孺子可教的神色。
「這……」我見他們這個樣子一時沒有明白,又拿起那幾封信仔細看了起來。「啊!」這回我終於明白了,關鍵就在信尾的日期上。這幾封信的日期都很關鍵,三好三人眾襲擊本能寺之前;足利義昭頒布守護令之前;金崎事變之前;……總之,就是幾個關鍵時刻之前!如果說作為一批連續的信件感覺不出的話,那麼單獨把這幾封信挑出來就成了「認罪書」,我可算知道「斷章取義」的可怕威力了!「兩位看這個辦法怎麼樣?」
「作用一時只怕難以判定……」竹中半兵衛激賞的看了看蒲生賦秀。「但讓松永久秀這個傢伙心驚膽戰是一定的!賦秀不錯,小小年紀就有這般見識!」
「竹中大人誇獎了,在下愧不敢當!」蒲生賦秀謙虛的說到,臉上還微微有些紅。
「雖然還是不足以扳倒松永久秀,但作為把柄攥在手裡卻是夠用了!」長野業正也連連點頭道:「以後松永久秀要是再像在三好家一樣搞陷害這一套,主公倒是可以不時的敲打敲打他!」
「這倒是!」我的心情一下子開朗了起來。「我要讓他知道,有時候作一個弄臣也不容易!」
「主公這句話倒讓我想到了一個辦法,也許可以打破眼前的僵局!」竹中半兵衛突然說到。
「你說說看!」我一下子來了興趣。
「主公請想,三好三人眾現在少了三好義繼這個『麻煩』的牽制,反而行事便利了許多……」竹中半兵衛看到我們幾個人點頭後繼續說道:「但三好義繼畢竟還是三好家名義上的家督,他們還不能置他於不顧。我們可以向三好長逸提出條件,要他用岸和田城換回三好義繼!」
「岸和田城?!他會換嗎?」我吃驚的望著他。「失去岸和田城三好家就只能退往四國,為了個三好義繼他會下這麼大『本』嗎?」
「老夫覺得可行!」長野業正正色道:「如果換了,三好家就失去近畿;如果不換,就向天下人擺明了『三好三人眾』是二心逆臣!不管怎麼樣這都會導致三好家的分裂,至不濟也是給他們添點兒亂,我們也可以有更多的選擇!」
「這倒真是個好主意……」我定定看著屋頂思索著。「不過三好義繼畢竟是重要人物,對他的處置必須通過織田殿下!……這樣吧,我現在就去信請示!」
在非常情況下請示和批復都很迅速,下面就是尋找突破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