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回來了!」進入若江城時我的心中發出了一聲高亢的歡呼。在這動亂的時代,即便是再聲勢顯赫的人也說不准何時會發生不測(今川義元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我不是個非常自信的人,只有在自己的「老窩」裡才能多少安心些。
「恭迎主公歸來!」長野業正帶著一眾留守的家臣迎了上來。
「老師您辛苦了!」我跳下馬背扶住了他正要下拜的身子,又揚首對跟在他身後的眾人說:「各位殫精竭慮為我諸星清氏守住大本營,在這裡感謝了!」
「主公說得那裡話!三好已經五勞七傷、町山更加沒有這個膽量,若江城如今可說是安如泰山了!倒是主公……」長野業正滿懷激動的說道:「大障垰、十步町,主公武勇名揚天下,重甲騎兵的強大令諸侯側目,諸星家的興旺發達指日可待了!」他的雙眼裡噙滿了淚花,滿臉的皺紋也舒展了許多。
「今後還要靠眾位多多輔助!」我的心裡也很感動,這位老人對我的期望甚至遠遠超過了自己的家族。
「主公離城日久,應該先回去見見夫人和少主,其他的事情慢慢再說吧!」簡單的會面儀式結束後長野業正體諒的說到。
「也好!」我此刻也是心急如焚,但身為主君總不能一句話不說就扔下家臣自己溜掉。「回來的人先休息一下,晚上所有家臣再開個會!」
「是!」家臣們齊聲答應。
「對了!主公……」長野業正又想起了一件事。「有一個人已經等了些日子,希望在您方便時能夠見他一面,我個人認為最好是私下的!」
「私下的?」我聞言一愣,長野業正很少提出這樣的要求。「這個人我認識嗎?」
「應該不認識,但您可能聽說過!」長野業正搔著花白的頭頂想了一下。「當年我隱居時,來看我並提起您的就是他……」
一個時辰之後我來到了評定室裡,若大的房間裡只有我和另外一個人相對而坐。
這是一個約有四十五、六歲的中年漢子,身材高挑(以日本人的標準1.60米就算高了)而面目焦黃,一副農民式的粗眉大眼,口鼻之間還生了幾顆鄉間勞力者常見的黑痣,僅就外貌來看他完全是個普普通通的農民。「這真的就是他的本來面目嗎?」我現在也很難相信眼見為實這句話了。
「在下加籐段藏拜見諸星兵部丞大人!」說到這裡他伏身於地深施一禮,這個人就是鼎鼎大名的「飛加籐」。
「加籐先生不必多禮,我對您可是久仰大名了!現在我又娶了鶯,論起來您也應該算是我的長輩……」我的態度很是尊敬,雖然以敬重他本領的成份居多,但關於鶯的那番話也不能算做作。在無論中日的古代,側室的地位都比正妻低得多,日本戰國時期家督的側室多是為了鞏固關係而納的家臣女兒,所以一般也不必對老丈人如何如何,但此時加籐段藏還不是我的家臣,所以必要的禮數還是應該有的。「先生見過他們兄妹了嗎?」我故意晚一些見他,就是想讓他們先溝通一下。
「已經見過了,正想對您表示感謝!」不知是不是因為一直不得志的關係,加籐段藏一上來就把自己擺在了矮一截的位置上。「當年在下為一點虛妄的癡念遠走關東,把故人的兒女托付大人,此恩此德,有生之年沒齒不忘!」
「先生這話就說錯了!」我連連搖頭說到。「……這些年是光成他們對我多有助力,不然我也未必會有今日!倒是先生您……」我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說道:「早聽說先生胸襟廣博志向高遠,不知這幾年的遊歷中可有什麼有趣的見聞嗎?」
「唉……」未曾開口他先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當年一直鬱鬱不得志總以為是未遇明主,以至每每歎息生不逢時怨恨天下無識馬的伯樂!殊不知……」痛苦的神色開始出現在了他的臉上。「我一向自以為本領高強,但沒想到缺乏見識有眼無珠的正是我自己!上杉謙信、武田信玄空負英雄之名,卻……卻……」
「當年我給先生寫下的胡言亂語,真的用到了嗎?」我明知故問到。
「不錯,一切果如大人當年所言……」加籐段藏的臉變得有些扭曲。「我接到大人的信後初時只以為是個玩笑,但對大人能夠預見到我最為仰慕的是上杉謙信和武田信玄也深感吃驚!」
「這其實也沒什麼……」我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上杉與武田被天下人分別稱為天下第一和戰國至強,我本人也是神往已久。」
「但能對我的目的一語中的也是令人驚歎,所以在見到長野大人時就順便提了起來……」
「我一直不知道,居然就是您向長野老師推薦我的,你們居然這麼熟!」我一直就覺得奇怪,那時候我可是個毫不引人注目的小人物。
「是的!」他點了點頭。「在我還在學習的時候就曾隨師父替山內上杉家工作過,那時受到過長野大人的很多照顧!我原來也只是想勸他出來散散心,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結果。」
「我還要為這件事多謝您呢!」我笑著說到。「對了,後來的情形怎樣?」
「和您原先估計的差不多……」加籐段藏苦笑了一下。「我在春日山城下耍了幾個小小的障眼法,果然被上杉謙信的家臣發現並舉薦給了他。經過幾道不算太難的考驗他任命我為講師,開始的時候也確實待我不錯,可不久之後他開始猜忌我的能力。我察覺到他計劃暗殺我,只好出逃到了甲斐。在武田家的情形也是差不多,不同的是武田的軍師山本堪助更為陰險,他想借酒宴之機把我灌醉。幸虧我偶然想起您的信中有要我提防他的話,及時施展幻術把他們迷住這才得以脫身!」
「真是有些可惜……」我微微沉吟到。「不知先生可願意屈就到我這裡來嗎?」
「大人……您……」可能是沒想到我這麼快就把話挑明,加籐段藏顯得有些不知所措。「武田信玄、上杉謙信都無法見容於我,您怎麼會……」
「這自然有原因……」我想他是被嚇怕了,不消除他心裡的疙瘩以後恐怕難以相處。「武田、上杉兩位殿下都是當世首屈一指的英雄,世人皆認為這個天下非他們二人其一不可,恐怕他們自已也是這樣認為的!所以當你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時候,他們首先是興奮,接著就是對你本領的憂慮!他們會想這個天下本來就是自己的,得到你的幫助也就是把本來就一定的事提早一天而已,但你如果產生異心則可能徹底動搖他們的根基,所以除掉你也就成為了必然的選擇!」
「可大人您……」他不明所以的看著我。
「我就完全不同了!」我自嘲地笑了笑。「我是一個無能的人!論武藝我手下任何一個人都比我強,到了外面就更不知道有多少,所以多您一個不多。其次我是一個膽小且安於現狀的人,有您在無疑對我的地位是一種保證!對武田和上杉來說可能害怕你的暗算,但對我……您還有必要潛入我身邊『暗』算嗎?」
加籐斷藏緊盯著我,半天也沒有說話。「我終於明白長野大人為什麼會在垂暮之年下決心追隨您了!」他緩緩的說到。
「也許是長野大人受了打擊後神志不清了,亦或是打算破罐破摔!」我覺得氣氛過於嚴肅就開了個玩笑。
「還是他有先見之明啊!」加籐段藏並沒有隨著我一起笑,反而顯得更加嚴肅。「無論是胸襟、見識,大人都遠遠超過了超過了武田和上杉這些徒有虛名之輩!我這可並不是信口開河或是想討您的歡心,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我發覺您所建立的騎兵、鐵炮備隊以及管理領地的方法都是聞所未聞的!這裡面當然都離不開別人的幫助,但僅僅是提出設想本身就絕對是睿智的表現。有如此才能的人居然不急不躁謙和待人,這才是足以追隨才德兼備的明主!」
「這麼說您是答應我的邀請了?」我趁熱打鐵的追問了一句。
「是!我加籐斷藏情願誓死追隨,永不相棄!」他跪倒在地發誓道:「有違此誓天誅地滅!」
「先生不必如此!」我拉起了他。「您來得太及時了!正好您和光成相互瞭解便於配合,可以幫我重整一下忍者的組織。長信和忠綱他們的工作雖說一直做得不錯,但隨著領地的擴大任務日漸繁雜,沒有一個完善的系統將不利於今後的發展!所以您的第一件工作就是為我再招募一些忍者流派,並設計一套可以相互配合的制度。」
「感謝您的信賴!」對於一上來就接受這麼重大的責任加籐斷藏顯得很激動。「正好這次有一個人和我同來,希望主公您能撥冗一見!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