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墨黑,一陣陣唆唆的細聲傳來,無數的青草被踩伏在地上,黑夜中各種蟲鳴聲突然消失不見。
遠處隋軍大夜篝火點點,一片寂靜,夜風中隱約傳來士兵們的呼嚕聲,彷彿毫無所覺,黑暗中的高句麗士兵不由心跳加速,心中興奮起來,這三千騎高句麗騎兵先行出發,他們並不知道軍營那邊中軍和後軍正在撤軍,心中並沒有什麼擔擾。
高句麗從一個不足百里之地,發展到現在縱橫數千里的大國,不知道消滅過多少部族,他們的骨子裡一直流淌著的是渴望戰爭的血液。
只是自從隋軍過來後,他們先是從前線撤到貝水南岸,卻只能望水興歎,好不容易隋軍渡河,與隋軍交手數次,卻一點便宜也沒有佔到,這對於大多數高句麗士兵來說實在是羞愧不已,如今能夠夜襲隋軍,總算讓他們的血液重新沸騰起來。
近了,近了,寨門前隋軍哨兵的身影清晰可見,隋軍顯得非常大意,營寨四周只有一層低矮的柵欄,戰馬完全可以一躍而過,也不見有壕溝。
高句麗將士的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眼前的隋軍軍營彷彿是完全不設防的狀態,只要衝進去,他們就可以盡情的收割那些可惡隋狗的腦袋。
高延壽翻身上馬,舉起了手中的長劍,口中輕喝道:「衝!」「衝!」高延壽的親兵率先衝過了出去,轟隆隆的蹄聲一下子將黑夜的寂靜打破,火光中,馬上的高句麗騎兵一臉猙獰,惡狼狠的朝數十名守著寨門的隋軍撲去,那數十名隋軍人人臉色發白,不敢相信的看著突然間衝出來的高句麗騎兵。
「敵襲!敵襲!」淒厲地聲音喊了起來,可惜已經晚了,面色兇惡的高句麗騎兵已經衝到他們面前。幾名隋軍剛想抽出兵器來抵擋,他們的身體已被戰馬用肩甲狠狠撞中,向旁跌去,摔在地上痛苦的呻吟起來,沒等他們從地上爬起來,後面的騎兵鐵蹄已經狠狠的踩在他們的身上,連皮帶骨,踏成了肉泥。
吱吱呀呀聲中,隋軍的寨門被輕易的打開,後面的高句麗鐵騎潮水一般湧入。在寨門地其他地方,已經有許多騎兵直接飛馬躍過低矮的棚欄,向隋軍白色的營帳踏去,長箭在空中飛舞。不時射入隋軍的營帳中,發出噗噗地聲音,一些高句麗士兵乾脆撿起地上的篝火,向最近的營帳丟入。不一會兒,數十個營帳就被點燃起來,在黑夜中發出辟辟啪啪的聲音。
太順利了。順利地就像是數夢。隋軍好像都睡成死豬一樣,竟然沒有一個人從營帳中出來,除了寨門所殺的數十人,隋軍好像連慘叫都沒有發出過一聲。不對,高延壽反應過來,向親兵吆喝道:「快,查看一下帳中有什麼?」
幾名親兵將一頂已經利箭射得破破爛爛的營帳挑開。裡面除了荒草。空空如已,那些親兵不死心地繼續挑開營帳。所挑開地營帳全部和先前一樣空空如已。
「不好了,上當。」高延壽反應過來,馬上傳下命令:「退,快退。」
前面正在縱馬踏營的高軍也感覺到不對勁了,他們就像是在演獨角戲,儘管喊聲震天,卻沒有得到隋軍的一絲回應。
一些士兵茫然起來,一些士兵依然沉浸在興奮之中,只管向前衝去,高延壽雖然下達了退軍的命令,只是如此多的聲音,又是在黑夜中,要將命令傳下去談何容易。
「殺!」終於有隋軍的回應了,卻不是高句麗人所期待隋軍驚慌失措的聲音,隋軍地蹄聲整齊劃一,不知幾千幾萬騎匯聚成一起,將整個營地震地隆隆作響,向已經四處分散開的高句麗騎兵壓了過來。
啊,高麗人士兵慘叫起來,眨眼間,沖得最前地高句麗騎兵就與隋軍的隊伍相撞在一起,獵人成了獵物,許多高句麗士氣腦中還沒有轉過來,已經喪生在隋軍的利箭,馬槊之下。
「錚,錚器交擊聲,慘叫聲混和在一起,彷彿是激流中濺起的一點浪花,前方的高句麗騎兵已被隋軍吞沒。
「退!快退!」這下所有的高句麗士兵都明白過了,對方早有準備,很有可能今夜的偷營已經落入對方陷阱,誰也不願白白送死,撥轉馬頭就向後面跑去。
只是進寨容易出寨難,隋軍的寨門雖然不小卻只能容二十騎左右並肩而去,營寨中,三千高句麗騎兵已進來大半,短短時間,那容得下那麼多兵馬出去,一時之間,無數的騎兵擠在寨門口就像是塞沙丁魚一樣動彈不得。
一些人連忙重新從柵欄處縱馬跳出去,只是從柵欄外跳進容易,跳出去同樣不容易,蓋因外面是荒草平原,有足夠的距離讓馬加速,裡面卻多了許多營帳絆腳,戰馬速度不容易提起。一些騎兵的戰馬幸運跳過,一些不幸的騎兵戰馬跳到空中時馬肚被柵欄掛住,頓時腸穿肚爛,戰馬轟然倒地,上面的騎兵摔在地上,大聲呻吟。
後面的隋軍喊殺聲越來越近,還沒有逃出去的高句麗士氣更是著急,拚命的往前擠,吱吱聲聲中,轟隆一聲大響,隋軍的寨門倒了下去,又砸倒了數十名高句麗士兵,不過這樣一來,逃生的道路倒是打開,高句麗士兵拚命打馬飛奔起來。
高延壽夾在親兵中,連跑了五六里,才敢扭頭向後看去,遠處隋軍軍營火光點點,身穿紅色盔甲的隋軍騎兵止步於火光之內,他們並沒有追上來。
「停!」高延壽揚手止住了部下繼續逃跑,陸續將部下收攏起來才發現三千騎兵只餘二千騎,短短時間,已經損失了三分之一的人手,不過,仔細想來,高延壽還是忍不住後怕,若是有一支騎兵在前面堵住,今夜他的三千騎可能就要全軍覆滅了。
剛才在隋軍營地時,因事起突然,高延壽還以為隋軍未卜先知,設下了伏,現在想來才知不是如此,隋軍必定設有兩營,外面的是空營,裡面的才是實營,他偷襲到了隋軍的空營,後面實營中的隋軍聽到聲音才迅速整隊殺了出來,反將偷營的自己殺了個措手不及,不過,短短時間就整軍出擊,也反應出隋軍確實是訓練有述。
「大人,怎麼辦?」一名親信向高延壽問道。
眾人的呼吸都緊張起來,這樣大敗而回,又有何面目去見莫離支大人?高延壽卻想得更多,若是現在回營,發現中軍和後軍退走後,這些人吵嚷起來怎麼辦,如果讓新羅人知道淵太祚退軍的消息,新羅人肯定也會撥營而走。
「殺回去!」高延壽咬牙切齒的道。說完,高延壽撥向馬頭,他身後的親兵遲疑了一下,也只好跟著,於是前隊變後隊,高句麗大軍又向隋軍軍營殺去,反正也不怕發現,高延壽素性命令騎兵點燃火把。宛如一條火龍,向隋軍軍營奔去。
高延壽猜得不錯,隋軍確實是兩處軍營,一虛一實,隋軍雖然對營寨修建不在意,總是要讓保證自己安全,反正隋軍水路暢通,不缺物質,素性修了兩座大營,今夜果然收到奇效,只是黑夜難辯,隋軍也不願多作損傷,見到高句麗人退走,並不追趕。
不過,高句麗人去而復還的舉動卻讓隋軍惱怒起來,許多隋軍嘴裡嗷嗷大叫,只要高句麗人敢近前,即使是夜晚也顧不得了,非把高句麗大軍全殲不可。
好在高延壽識相,命令隊伍離隋軍大營還有一里左右時就熄了火把,摸到近前後只是大喊大叫,偷偷放幾支冷箭。隋軍也拿高句麗人無可奈何。
「大將軍,怎麼辦?」
「前衛守營,其餘各營回帳睡覺。」於仲文明白這只是高句麗人的騷擾之策,實際上他們已無膽量衝進隋軍大營。若是數萬大軍陪著不睡覺才化不來。
騷擾到天色快亮,高延壽明智退走,清點了一下傷亡,發現還有二千二百多人,實際上只損傷了七百多人,昨晚因為清點的太匆忙漏了不少,不過,高延壽還是陣陣肉痛,這可是他四分之一的騎兵,以後靠著這點騎兵還有步軍,不知能擋隋軍幾天的進攻?
天色一亮,被騷擾了半宿的隋軍也陸續起床,開始打掃戰場,營寨中許多高句麗騎兵死狀極慘,有被寨門壓死的,有自相踐踏而死的,尤其有不少士兵躍馬逃跑時掛在柵欄上,被柵欄上面的尖銳刺進肚皮,流了半夜的鮮血才死去,事實上,這七百多人反而是直接死在隋軍刀下的人數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