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耽擱了這麼長的時間,李綱已經得到太子到來的一行剛進宮牆不久就與匆匆而來的李綱等人相遇。
「微臣參見殿下。」
「起來吧。」
「謝殿下。」
楊勇在人群中掃一了眼,李綱、何倜、李嵐……唯獨不見仁壽宮的總設計者宇文愷,微微一笑道:「怎麼,宇文少監是不是又跑到哪個宮殿親自監督了?」
說起來,宇文愷和楊勇有殺兄之仇,宇文即是死在楊勇手中,當初宇文愷也受到牽連,一度罷官,只是宇文愷對於權力並無興趣,一心撲在設計各種建築之上,廣通渠,大興城等大型建築,無不是由宇文愷設計而成,這次仁壽宮的修建,宇文愷才得已重新起復,任命為仁壽宮少監之職。
「回太子,正是如此,微臣已經派人通知宇文少監了。」李綱回道,雖然李綱與太子曾結成異性兄弟,只是在外人面前,李綱還是不敢絲毫失禮,以免受人指責。
楊勇跳下馬,擺了擺手:「嗯,不必了,剛好本宮也要查看一下,就先到宇文少監所在的宮殿去吧。」
「是。」
仁壽宮依地勢而建,殿宇與殿宇之間高矮不同,它們中間由一條條巨大青石鋪成的道路相連,只是許多地方有台階,騎馬肯定不行,楊勇等人一下馬,自然有人過來將馬牽下去洗刷,喂草。而李綱等人則在前頭帶路。
何倜已由當初戰艦上一名普通的水軍升為朝庭地大匠,仁壽宮前面的那座石拱橋就是由何倜和李嵐兩人設計建造,這座石拱橋長五十餘米,拱高七米,寬十五米,建成後可以並排容納三十人一起過橋,是此時最長的單孔石拱橋。
這樣的石拱橋在當時簡直是奇跡,可惜楊勇後世見過的橋遠不是這樣的石拱橋能比。把它視為理所當然之事。何倜。李嵐兩人也沒有受到特別的嘉獎,若是楊勇知道,這個李嵐就是趙州橋的設計者李春地父親,而趙州橋屹立一千四百年不倒,在後世鼎鼎大名,只不過比眼下這座橋長十米左右,寬更是趙州橋數倍。恐怕會對兩人建造出如此雄偉地石拱橋另眼相看。
雖然還沒有完工,只是走在這樣地青石路面上,有兩旁高大的樹木遮陰避陽,不時看到遠處殿宇露出金黃色簷角,已經是讓人賞心悅目,當然,若是沒有那無處不在叮叮噹噹的聲音會更好。
不過,這是不可能之事。數十萬工匠民夫並沒有隨著太子過來檢查而停工。看到李綱等人過來時,正在運送材料的民夫只是自動避到一邊,等他們走過之後。又重新恢復原樣。
這裡並沒有以往朝庭修建各類大型工程隨處可見揮著鞭子的監工,只是無論工匠們還是民夫,很少有人會偷懶,固然此時百姓多為淳樸,厚實,為皇上修工殿,不但管飽飯,還有錢拿,以前哪有這樣的好事,若是偷懶,那怎麼對得起皇上,對得起朝庭。
當然,監造處定下嚴格的工程進度也是一個原因,宇文愷,李綱等人按楊勇地提議,將龐大的仁壽宮工程層層分解下去,落實到一個個小隊上,若是沒有按時完成,不但要扣工錢,如果嚴重拖累進度的小隊還要直接開除,扣工錢事小,若是被開除出去,那自己臉往哪裡放,因此對於自己同隊的工友,自然會互相監督,就是想偷懶也不行,這種情況下,手拿鞭子的監工便成了多餘。
仁壽宮佔地廣闊,一行人連走邊談,李綱已經向楊勇匯報完這半月以來的進度,一切按計劃進行,到了十月,這座花費二千萬貫以上巨資的仁壽宮就要完成了。
楊勇不由砸了砸舌頭,二千萬貫,若是放在後世,恐怕也相當於數百億級別的工程,修建宮殿果然是一件花費巨大地事,若不是紡織產業這些年大發展帶給朝庭地收益,恐怕大隋也不能在二年之內拿出這筆龐大的費用,去年戶部單單從各個織廠直接收取的稅收就有數百萬貫之多,加上其他間接地稅款,估計朝庭單從紡織這一項的收益每年至少在五百萬貫之上,已經僅次於田賦。
不過想想後世明清兩朝,單單從鹽政一項的收入就能達到千萬兩銀子的級別,鹽雖然人人都需要吃,衣物也是人人需要穿,朝庭在紡織一項上的收入還大有發展前途,恐怕不出十年就要超過田賦的收入。
正因為其中巨大的利益,所以日後如何改變,都不可能使紡織業重新倒退到單個家庭生產的水平,等於打破了中國長時間保持的男耕女織的小農經濟,大隋的紡織水平現在至少接近明中後期水平,一個小小的織機,楊勇等於生生將中國的紡織技術提前一千年,日後如何發展,楊勇也不能預料了。
若是沒有這項收入,大隋雖然富裕,絕不可能拿出這筆修建仁壽宮的巨款,只是若不是楊勇建議付給民夫工錢,修建仁壽宮的花費只怕要減少四分之三,畢竟一切材料都是從深山中直接採取,除了糧食,朝庭大部分的支出都能省下來,仁壽宮照樣能修建,只是苦的是參予建設的民夫。
「李愛卿,既然仁壽宮三月後就可以完工,不知錢糧還足否?」
「殿下放心,修建仁壽宮所撥付的錢糧足足有餘。」李綱答道。
「哦,能餘下多少?」楊勇和呂沐霖等人眼睛都一亮,錢無關緊要,京城現在缺的是糧,糧食是越多越好。
李綱默算了一下,從一名手下接過盤算,就這麼懸空撥弄起來:「殿下,現在錢還剩下三百六
左右,每月需支付工錢近三十五萬貫。其他各種材花費總計不會超過二十萬貫,加上民夫們的伙食費,各類雜費又需要七八萬貫一月,這樣三月合起來,工錢為一百一十五萬貫,民夫地伙食費,雜費二十三萬貫。材料費二十萬貫……」
對於剩餘多少錢楊勇根本不在意。見李綱啪啪的算著錢財。不耐煩的打斷道:「李愛卿,不必算錢了,算一下能剩下多少糧吧。」
綱眼中閃過一絲不解之色,糧食的開銷遠不如錢財開銷巨大,對楊勇不關心錢財只關心糧食有點意外,自從修建仁壽宮以來,京城不過一百多里。李綱卻很少有機會回去,他在深山中對天氣也沒有什麼感覺,雖然最近有不少百姓要進山找工作,李綱也沒有詳細瞭解過,自然不知道外面由於乾旱,京城糧食已經告急。
「殿下,山中糧食還剩下一百二十餘萬石,按現在的消耗速度。每月需要二十萬石左右。」
山中的民夫都是壯漢。每天又從事繁重的體力活,吃的多一點也理所當然,不過。這個情況卻好於楊勇地估計,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道:「這麼說,山中至少可以節省出六十萬石糧食來。」
「回殿下,正是如此,就是沒有六十萬石糧,至少五十萬石是可以地,錢財更是可以……」
李綱正要將錢財算出來,楊勇已經打斷他地話:「不用了,本宮今日不是來查帳的,錢財方面的事另說。」
李綱又被堵了一次,心中納悶不已,只得將算盤放下,在前頭默默帶路。
「五十萬石,五十萬石!」楊勇口中喃喃自語,五十萬石看起來很多,只是相對於京城人口來講也是杯水車薪,不過,有總比沒有好,運回來起碼可以擋一陣子,將糧價暫時打下來一點。
「殿下,宇文愷大人來了。」
楊勇抬頭看去,只見宇文愷果然在一個禁軍的帶領下匆匆而來,宇文愷身為少監,身上的衣服卻是沾滿了木屑,墨汁一類的髒物,他顯然忍不住又親自參與到殿宇的測量或者建造中。
「微臣參見殿下!」
「宇文愛卿請起,愛卿辛苦了。」
「不敢,這是微臣份內之事。」宇文愷微微一彎腰就起身,雖然眼前之人殺了自己地哥哥,可是宇文愷知道自己沒辦法報復,甚至不能把他當成仇人,因為眼前之人的身份是太子,只是要想心中完全沒有隔膜也是不可能,每次楊勇過來,他基本上是不冷不熱。
對於宇文愷的態度,楊勇並不在意,宇文愷只是一個醉心建築的書獃子,對自己的地位談不上威脅,倒是這樣一個建築大師,若是輕易把他除了,只能是朝庭的一大損失。
宇文愷的匯報和李綱並無多大出入,楊勇徹底放下心來,問道:「最近山中多了許多想做工的百姓,既然糧食有多,多餘地糧食本宮打算運一部分回京,留一部分給仁壽宮增加人手,不知是否可行?」
宇文愷茫然問道:「殿下,這些做工地百姓是怎麼一回事?」
他是總監造,比李綱更不關心這些事,楊勇見問,向呂沐霖道:「呂愛卿,你來告訴他吧。」
呂沐霖將京城大旱的事講了一遍,李綱恍然大悟,難怪太子會一直盯著糧食,沒想到太子只是半月沒來,京城的乾旱會變得如此嚴重。
所謂冰動三尺,非一日寒,以前雖然乾旱,只是沒有到造成太嚴重之事,楊勇自然也就不提,宇文愷淡淡地道:「殿下,既然有人主動要做工,殿下何不向皇上建議新開工程?」。
作為仁壽宮的總監製,宇文愷自然不希望有人新加入打亂進度,只是隨口敷衍。
「再開工程。」宇文愷這一提,楊勇頓時豁然開朗,再開工程,不但可以解決京城現在的難題,也可以解決仁壽宮建成後這些人的去留問題,仁壽宮馬上就要結束,這三十萬民夫固然可以放回家中,只是經過仁壽宮二年時間,即使以前完全是農民,現在也成了熟練工,讓這些人重新務農,無疑是十分可惜。
大隋並不是沒有錢財,也不是沒有糧食,各地官倉中的糧食加起來起碼有上千萬石之多,何況還有民間的義倉,只是這些糧食都在洛陽或洛陽以外,京城的存糧都讓仁壽宮消耗掉了,偏偏又碰上大旱,外面的糧食難予進來,糧食難運,難道人還不可以出去麼。
只是沒有官府的引導和利益,許多人故土難離,畢竟窮家富路,在京城活不下去,到了外面更加活不下去,自然沒有人願意隨隨便便逃荒,有仁壽宮的例子在,加上現在的旱情,朝庭若新開工程,許多人恐怕會拚命參加。
只是在哪裡開工程,建洛陽宮,或者開大運河,這些可都是給楊廣帶來千古罵名之事,老實說,修洛陽宮挨罵,楊廣不算怨,修大運河也挨罵,楊廣多少有點冤,若是沒有大運河,後面唐朝的輝煌恐怕要打一個折扣。
修大運河固然比修洛陽宮好,只是如今大隋的財力在修建完仁壽宮後能否再承擔大運河這樣的工程,若是修到一半資金難予維持,成半拉子工程,前面的投入就等於打了水漂,要麼只能像歷史上一樣使用免費的勞力,造成民間怨聲載道,而修洛陽宮的話,投入遠遠小於大運河,修仁壽宮鍛煉出來的熟工也正好用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