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位當世大俠究竟能否降住我這個未來魔頭……」
武敦儒狂笑高聲講出這一席話後,雙眼中寒芒連閃,目光如電如矢直直望向郭靖,再冷然道了聲:「郭大俠小心了。」話音未落,就見寒芒一閃白影一晃,一道白影追著一抹流光,帶著細微的「嗤嗤」破空之聲,瞬息間橫過五、六丈距離,幻影般倏然出現郭靖身前,寒芒尖直往郭靖右臂點去。
寒芒方起,劍光已至,這一劍留給郭靖的反應時間竟不足剎那。所幸郭靖畢竟功力深厚,生平也是遇敵無數,經驗老道,在武敦儒冷然講出小心了幾個字的同時,郭靖已提起了精神,凝神戒備。
抬步斜跨旋身反劈,一上一轉,那縷寒芒已被郭靖閃過,順帶著還了一掌,一股奇剛奇重的勁力應掌劈出,直往武敦儒身上劈去。郭靖這一避一掌看似從容揮灑,舉重若輕,似乎武敦儒的這一劍並沒有對他造成如何威脅。
只有郭靖自己心中清楚,這一劍自己避的直是極險,再稍稍懈怠一點,那抹劍光恐怕就要直刺在自己的右臂之上,就是如此那抹森寒冰凜的劍氣也將自己的右臂帶得一陣戰慄,頗感森然。
見郭靖斜步閃過自己這一劍,旋身反向自己一掌劈來,武敦儒的神色間也是聲色不動,滿面冷然手腕再度一顫,只聽得「嗡、嗡」一陣細響,這柄尺半短劍竟被他抖出了顫吟之音,點點星芒相互交錯。回閃旋彈。交織成一片幽冷的光幕,又當頭向郭靖罩了下去。
又是一陣噗噗細響,郭靖掃來的那道掌風再度被劍光分割點碎。氣勁四溢散到場中。且那千百點星芒去勢仍然不見稍緩,仍舊如點點流光直往郭靖身上電射而來。自然郭靖也不會甘等著星芒流光襲近,腳下踩著周易方位轉換躲閃,雙臂或彎或曲,五指或點或彈,迎著武敦儒的短劍揮灑反擊,寸步不讓。
呼嘯勁風四散崩溢,聲聲劍吟微響入耳,一時間只見得青白兩道身影糾纏交錯,千百道掌影幻疊幻滅。萬千點劍芒往來交織,整整五丈之內,卻全都是郭靖與武敦儒二人交手的掌影劍光,聲勢比之適才直是不可同日而語,比之適才更要凌厲猛烈數倍,怕是哪一方稍有鬆懈就是個落敗身亡之局。
見兩人忽又戰得如此激烈,那旁觀的眾人再也都穩不住了,連大氣都不敢稍出。紛紛精神高度緊張地看著交手的兩人,眼也不曾稍眨。連一燈大師那等修為也坐不住了,從座位站起走出,走到那早都站在七、八丈外看著場中的黃蓉朱子柳幾人身邊站定,一雙長長白眉連挑不停。
其實武敦儒與郭靖二人所以現在斗的這般激烈,根子卻還在他們兩人的心態上。以適才換掌揮劍那會來說,雖然其時郭靖出手聲勢猛烈,武敦儒揮劍迅疾如電,但那個時候兩個人也是誰都沒有盡出全力。那個時候郭靖是心中不願意真的傷到武敦儒,每每出手都留有三分餘力。威勢雖然驚人但掌上力道都是心中有數。
而郭靖是手上留有餘力,那武敦儒卻也未嘗不是劍下留情,其時他也沒有將獨孤九劍發揮到極致。前面早已說過許多次,武敦儒這個傢伙雖然是混帳了一點,霸道了一點,張狂了一點,但他心中也還有一個底線,並不是一味的蠻不講理,出手無情之輩。
對於郭靖。武敦儒心中確實較為厭煩他的古板固執,也較為厭煩他總是以自己的標準衡量別人。但這不表示武敦儒就要否認郭靖的大節所在,無論是在什麼時候,郭靖為國為民是當世大俠這一個事實武敦儒始終是承認的,也始終猶有幾分敬意。
故此在適才交手那一會,郭靖掌下留了情,武敦儒劍下卻也沒有盡出全力,獨孤九劍並沒有發揮到極致。不管是不是真能做到,但武敦儒真就不想打敗郭靖,至少他不想讓郭靖這面抗蒙大旗毀在自己手上。他只是想讓郭靖瞭解到自己的實力,讓郭靖知道,似自己這樣的人總會有自己的另一種活法,你郭大俠改變不了我武敦儒的秉性以及處世方法,你也沒有實力來強迫我改變。
所以在交手數十招後,武敦儒認為郭靖應該知道以他的實力是強迫不了自己的,便尋了個空擋提出就此罷手休戰,算是給郭靖找了個台階,也算是自己首次底頭示弱了一回。無奈武敦儒真是小看了郭靖的固執,也不知道郭靖是真有信心能將他擒下,或者是郭靖那固執的天性發作,總之在武敦儒百年不遇的一次示弱後,竟然被郭大俠毫不猶豫擋了回來,斬釘截鐵地告訴武敦儒此路不通。
心中狂怒,被郭靖毫不猶豫的拒絕後,武敦儒直是心中狂怒,那股執倔偏激的秉性一下就被激發到了頂點,要知道以他的天性來說,真要論到固執倔強天下間還就沒有幾個人能夠超越他。前面能勉強按奈住性子提出罷手,完全是看在郭靖為國為民這四個字上,否則他心中對郭靖真是半點好感都欠奉。
既然你郭大俠不肯甘休,那我武敦儒何必又要給你留什麼面子?何必向你示弱?心念如此一轉,武敦儒已把不願毀掉郭靖這面抗蒙大旗的念頭拋到了十萬八千里之外,冷冷道了聲郭大俠小心了,隨之欺身搶上,獨孤九劍用到極致,與郭靖分個高低上下。
說道武敦儒如今的武功,若是空手自然不會是郭靖的對手,但現在武敦儒是持劍在手,場面就截然不同了。獨孤九劍本就以破盡萬法著稱,天下間無論什麼武功只要與獨孤九劍對上,那麼九劍就一定能找出對手的破綻,更何況武敦儒此時九陽真經已經練到第四卷上。內力已相當於原著中剛出絕谷的張無忌。只是差了最後一關沒有過去。故此雖然功力尚不及郭靖,但也只是差了兩三籌而已,持劍在手以破掌式與郭靖全力相抗。局面還真就不知道是誰人勝出。
武敦儒一全力出手,郭靖的壓力立時就為之大增,掌下也再留不住餘力了,否則他就要敗。只得全力出手,分心二用雙掌同使降龍十八掌,吞吐開闔剛柔不定,掌勁呼嘯從至剛之中竟生出至柔地妙用,卻是越鬥威勢越強,越鬥越覺揮灑自若,任憑你短劍招招搶進。我雙掌就是不落下風,分毫不讓。
戰到此時,郭靖與武敦儒二人早已是全力出手,誰也再談不上什麼掌下留情,劍下留力。只要誰稍存了留情之念,手上稍有懈怠,那就不只是失手落敗的問題,恐怕都要有重傷身亡之危。故此兩個人誰也不敢稍微留力,只能全力出手。
左手呼地一掌劈出,身形如同巨蟒,扭曲呈一個奇怪的姿勢,堪堪避過一抹貼胸而過的流光,再大步前上,右掌如刀夾帶勁風向武敦儒的手腕劈去,將武敦儒這反臂刺出的一劍逼回,兩人又交錯而過,郭靖與武敦儒又險險換了兩掌一劍。極盡凶險。
手中不曾稍停,忽吞忽吐大開大闔與武敦儒交手,而在心中,郭靖正是思緒百般上心頭,隱隱間正自頗覺後悔,後悔自己或許不該如此逼迫武敦儒,適才或許應該答應武敦儒的罷手之議,不至把局面弄得如此騎虎難下。
幸好郭靖有一個分心二用之法,運用此法心中在思量著事情。手中卻是不曾稍緩,不耽誤與武敦儒動手過招。自然會這麼想並不是說郭靖怕死,也不是說郭靖就怕了武敦儒,郭靖只是不想與武敦儒來個兩敗俱傷而已。在武敦儒全力出手之前,郭靖本以為自己有把握制得住武敦儒,有把握阻止武敦儒的恣意妄為,故此他的態度才如此堅決,定要武敦儒答應他的條件。
可在武敦儒全力出手之後,郭靖終於明白了,以武敦儒現在的武功,自己已經沒有把握能夠制得住他。非但沒有把握將他制住,以現在的情形來說,就是郭靖想要收手退出這場激戰都是不能。因為武敦儒如今正是一臉漠然,出手間短劍顫吟聲聲,隱蘊劍氣。若是郭靖於此時收掌退後,而武敦儒不肯收劍的話,那搞不好郭靖就要重傷損身,卻正是個騎虎難下的局面。
但如此拼下去呢?郭靖心中隱隱有了一些預兆,繼續如此拼下去搞不好就是個兩敗俱傷的局面,自己乃有用之身,敦儒又不過是任性了一些,實不用鬧到如此局面,分明將是個親者痛,仇者快的局面。郭靖是怕自己與武敦儒拼了個兩敗俱傷,再讓蒙古人趁機專了空子,所以他才隱隱覺得後悔,絕不是因為怕死或懼怕武敦儒。
可惜郭靖此時覺得不用把局面弄至如此已經晚了,他已成功的把武敦儒的性子給激起來了。武敦儒的那個偏激秉性一激起來,那真有些不管不顧的意思,此時武敦儒腦子裡再沒有什麼別的想法,他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讓你郭大俠知道,有些人不是你郭大俠可以任意撮扁揉圓的,不是你郭大俠能任意擺佈地。
青白兩道身影交錯間,掌影自是重重疊疊,呼闔吞塗,掌風四散而溢。但那劍光更是一劍緊似一劍,一聲尖似一聲,隨著一道道被燭火閃映晶亮劍光,一聲聲短劍顫吟和劍光破風所發出的低嘯聲,迴盪在廳中。劍芒輝耀簡直是如同星雨。星芒流光點泛閃過,從千百個不同的角度疾風驟雨般向郭靖週身刺去,看上去詭異之極,凌厲之極。
局面越發的激烈,旁觀的眾人一顆心也都懸了起來,休說眼睛不敢稍眨,就是心弦也都繃得緊緊的。黃蓉愈看愈覺害怕,終是忍不住心中擔憂,提起一口中氣,向場中清喝道:「靖哥,敦儒,你們兩個也過了兩百多招了,也該都有些累了。聽我一句,各自收手,總不能真要分出個生死,若是你們同意,就聽我的招呼一同收手如何?」
聽得黃蓉怎麼一說,那郭靖手中仍是出掌不停,但心中卻已有幾分同意,自然面上是不會表露出來,怎麼說也是他自己首先不肯罷手,這會自然也不好出言附和。
而那武敦儒手中仍是疾揮短劍,長笑一聲,朗聲回道:「郭大俠武功絕頂,想必敦儒這點武功是不會放在眼裡了。師娘就不要壞了郭大俠的一番苦心了,或許再有個三五招郭大俠就能將敦儒擒下。還是由郭大俠出手將我這未來魔頭拿下好一點,若是如此罷手,敦儒日後豈不是還要為害武林?不成不成,師娘您就不要操心了,等著看郭大俠的手段吧!」
「敦儒你……」黃蓉又急聲叫了聲敦儒你,隨之就再說不出什麼了。
只聽武敦儒如此答話,黃蓉與朱子柳兩人就清楚的知道武敦儒現在性子已經被激了起來。不但他們二人知道,就是旁觀眾人,包括一燈在內,一眾人等都明白了武敦儒地心意。武敦儒分明是心頭火起,不管不顧了,連黃蓉他都能話裡帶刺給頂了回來,那別人更是不用再提。
武敦儒的性子黃蓉可說是眾人之中最瞭解的一個,一聽武敦儒這些話,黃蓉就知道他那偏激的性子又上來了,這個時候誰勸也是無功,何況這件事情本就是靖哥先挑起來的,自己更不好再說什麼。
苦思片刻終是無法,無奈之下黃蓉只得轉過身去,對一燈言道:「大師,我現在方寸已亂,再想不什麼辦法能把他們分開。可就讓他們這麼繼續鬥下去也不是個辦法,這場面越鬥越凶,越鬥越險,我心中真是愈發的擔心了。您功力深厚,是不是能出手將他們分開?不要他們繼續鬥下去了。」
苦笑一聲,一燈大師點了點頭,回道:「容我試試吧!」說著話抬步上前,一燈慢慢向場中走去。
沒等一燈走出幾步,忽就聽得場中一聲清喝:「郭大俠再接我這一劍……」
眾人忙循聲看去,就見那武敦儒身形急急晃了幾晃,倏忽劃出一連串幻閃幻現的白影,有形無質般圍著郭靖轉了一圈,身形突兀出現在郭靖身前三尺處,一抹劍光如流星疾閃直向郭靖的右肩刺去。這一劍的速度已快到無法形容,連眾人的眼睛都似追逐不上一般,劍光剛起寒芒已點到了郭靖的肩肘,看那電閃一般的速度,若真要刺中恐怕郭靖的這條胳膊非要廢了不可。
眼見郭靖閃之不及,但在劍光刺到的同時,郭靖的左掌卻也夾帶一股剛猛強韌的勁風劈到了武敦儒的左肩之前,觀這勁道如果真被他劈中,恐怕武敦儒的左臂也好不到哪去。
電光石火間,一劍一掌竟同時招呼到對方的肩肘之上,眼見雙方誰都沒有收手的意思,又或許是都收手不及,竟然真要來個兩敗俱傷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