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李天行在一旁怒聲喝到,鬆開扶著韋天翼的雙手,抬步就往武敦儒這邊衝來。而他這一做勢,他身邊那數十位水寨頭目也都紛紛大罵,全都跟著衝了過來。
臉色一寒,武敦儒冷冷看李天行一行人,沒有再開口。
「三弟!」方雲天轉頭喝住李天行,與他搖了搖頭。
被大哥這一喝止,李天行方才停了下來,不再繼續往前衝,不過他那張俊臉此時已漲的玉面通紅,站在那裡惡狠狠地看著武敦儒幾人。
轉過頭來,方雲天面容一派肅整,看著武敦儒沉聲道:「武公子所言不差,動手過招確是該生死莫怨,倒是方某太過小家氣了。這第一場是我弟兄輸了,第二場就由方某出場領教,不知道武公子一方……」
武敦儒淡淡道:「拿得起放得下,到底還是一方大豪的氣度。方寨主親自出手,武某自是親自奉陪,也領教領教方寨主的神功。」
得武敦儒的話後,方雲天只是沉聲道了聲好,隨即便大步走到場中站定,穩站場中裡靜待武敦儒。
見方雲天已站到場中,武敦儒便轉頭看了李莫愁一眼,四目一對李莫愁已明白了他的心意,當下轉身走到周霆與王伯幾人身前站定,而後再回身來看他二人比武。
李莫愁這幾步路走的還是身形輕盈,站在那裡也仍舊衣袂飄飄,風姿端麗,看上去如尋常一樣。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現在的左右肩肘已在逐漸麻痺。絲絲寒意由中掌處徐徐往胸腹蔓延。便是提起丹田真氣來驅逼阻隔也沒見什麼效果。只是暫時緩解了寒氣蔓延的速度,但卻無法將寒氣逼出。但李莫愁是何等樣人?她的江湖經驗可比武敦儒要多得多,雖然體內正是冰寒徹骨麻痺難耐。可她面上仍是聲色不動,無人能看出她體內此時正是一片冰寒。
見李莫愁明白自己的心意,武敦儒也放下心來,轉身抬步行到場中,至方雲天身前丈許站定。而見武敦儒過來,方雲天也抬頭向他看去,正好迎上武敦儒打量他的目光。分隔丈許,兩人互往對方打量,一看之下心中同時又是一聲暗讚,都暗道對手確屬了得。
那方雲天面容肅整。黑亮的長鬚洒然胸前,身形淵亭嶽峙,腳下四平八穩,氣度非凡,一望便知此人了得。而武敦儒面容剛毅,似雪白衣飄飄,腳下不丁不八,身形高挺軒昂。一派從容,也非等閒之輩。這兩個人相對站在場中,還真有些棋逢對手,一時瑜亮的味道,於氣勢上誰也壓不倒對手。
不知是誰先開口,只聽得「請,請!」兩聲接連低喝,晃眼間方雲天與武敦儒同時抬步往對方欺進,兩個人的出手招式看上去還都一樣,都是左手下引右掌前推。出掌也都不疾不徐。「啪」的一聲脆響,兩人的右掌已彼此相交。同時功聚掌心向前一送,又是「啪」的一聲,兩人再同時後退了三大步,各回原位站定。而他們適才換掌交手的地面卻是一片青黑,乃是兩人交手帶起的掌風,把地面上的微土全都拂走,露出青黑的地面。
原來適才兩人都存了一個心思,都想試試對方的功力如何?故此便互換了一掌。一掌換過後彼此對敵人的功力已然明瞭。基本應是個平分秋色的局面,在功力上誰也佔不到什麼便宜。當然方雲天的功力要稍勝一籌,因他出掌時只用了七成功力,武敦儒出掌時卻用了九成功力,但這也無關大局,因九陽真氣有一個特性就是沉凝綿長,故此論持久力武敦儒也不會輸給方雲天。
分開後雙方再互望一眼,隨之青白兩道身影滿場游動,「砰啪」拳掌相交之聲連響不絕,勁風四散迸發,方雲天與武敦儒已經戰到了一處。
要說方雲天的武功來歷,卻全都是傳諸於明教,而明教在武林中最出名的一門絕學就是那乾坤大挪移了。這門絕學乃是運勁用力的一項無上法門,習練有成後可發揮超出本身功力數倍之上的威力抗敵。可外間只知乾坤大挪移之名,明教教主歷代相傳的內功心法卻是罕有人知,這門心法喚做「摩尼心法」,原是傳自波斯,後經由中土明教歷代教主加以錘煉,走地是至純至陰一路,為明教武功的基礎。
摩尼心法說起來也是極為高明,當屬武林中超一流的內功心法,練成後威力也陰狠霸道之極。只不過若以它來比之九陰九陽等絕頂內家心法,它就遠有不及了。就是把它練到大成,也絕及不上把九陰九陽等內功練到八成的功力。內功不夠高,乾坤大挪移也自然練不到絕頂,故此歷代明教教主除一兩位絕頂天資之輩能把乾坤大挪移練到第六層外,餘人都限制在第四、五層時便止步不前。
方雲天就是如此,他的天資在歷代名教教主雖然還不算絕頂,但也是上上之選,這門乾坤大挪移眼下已經被他練到了第五層。如今與武敦儒動手,他施展的自然就是第五層的乾坤大挪移,就見他兩手或虛或實,或重或輕,招式詭變離奇,拳掌幻化無方,套路花哨已極,偏偏每出一招就有股極大的粘勁帶在手中。無論武敦儒的天山折梅手何等巧妙精奇,只要一遞進到他身前三尺之內,頓時就被他手上粘力帶偏,無功而返,不時更有幾股奇大的力量反彈回來,以武敦儒現在的內功修為也是不敢硬接,唯有施展凌波微步閃躲。
兩個人翻翻滾滾鬥了三十餘招,指、掌、拳、腳等招式百般拆換,肩肘膝頭更是碰撞不斷,奈何都招呼不到對手的要緊處,與對手無礙。武敦儒的天山折梅手固是精奇。拂、掃、鎖、拿等等手法繽紛呈現。但方雲天的乾坤大挪移也非等閒,推、送、挪、移更是變幻無方。武敦儒的折梅手拂點不到對手的關節要穴,方雲天地借力反打也是空自耗力。怎麼也反擊不到武敦儒的身上,仍舊是個平手之局。
如此再鬥了十餘招,武敦儒猛的一聲長笑,朗聲言道:「乾坤大挪移確實了得,借力打力也確有獨得之秘。不過借力打力的法門武某卻也有一些研究,今日正好與方寨主驗證一番,試試這路法門的奧妙之處。」
武敦儒此言一出,方雲天的臉色頓時就是一變,急急開口喝問道:「你怎麼知道乾坤大挪移?」
在一旁觀戰的韋天翼與李天行也都大驚,李天行倒還好些。只是面上滿佈驚異之色,緊緊盯著武敦儒。韋天翼可就糟罪了,他的左眼剛剛用潔淨的白布遮住,右臂也剛剛被李天行復位,正是一臉灰敗的斜靠在椅子上看著大哥與武敦儒動手過招。此時突然聽到武敦儒提及乾坤大挪移之名,他身體立刻就是一顫,這一顫又牽動了他左眼右臂的傷勢,劇痛之下猛然倒吸一口涼氣。險些叫出聲來。
淡淡一笑,武敦儒沒有回答方雲天的問題,只是把身法再一變化,腳下只在離、震、昆、兌幾處方位轉換,凌波微步倒是不用了。雙手也變得虛實轉換,左手虛虛一引,右手斜上推出,動作輕盈快速,正好迎上方雲天當胸拍來的一掌小臂之上。乾坤大挪移本就沒有具體地招式,方雲天這一掌也是借出掌帶動全身潛力推出。論威力這掌聚集的勁力已超出了方雲天的真實功力,掌風呼嘯威勢驚人。
方雲天本以為這一掌之威武敦儒絕不敢硬接,他迎過來那一推更是休想憾動自己的手臂。可兩人手臂方一接觸,方雲天就覺武敦儒的右手飄忽輕盈,似毫不著力,也不知他怎麼一轉一環,自己的胳膊已經被虛虛推到另一邊去,掌上帶起的勁風也貼著武敦儒身邊掃過,感覺竟與自己施展乾坤大挪移時有些相似。只不過這回是換了別人對自己施展。
一掌無功,反倒是被人用同樣的法門來對付自己,方雲天心中頓起不服之念。再度欺身上前,雙手推、剪、騰、挪疾風驟雨般急速變幻,種種巧妙手法接連施展,腳下左踩右踏圍著武敦儒就是一通急攻。而武敦儒也是分毫不讓,雙手鎖、拿、環、繞更是精奇異常,腳下周而環轉,身形揮灑從容,兩個人竟在方寸之間以小手法過起招來。連帶兩人拳掌交加帶起地陣陣勁風也不出五尺之地,勁風四溢將兩人的長衣都帶得呼呼獵響。
如此再換了百數十招,兩個人還是個平手之局,因為他們出手招數都是些借力打力的法門,也都是精奇巧妙變化無方,且功力也相差不遠,故此卻是誰也奈何不了對手。忽然方雲天斜身飛起,一掌一拳盡成虛招,抬腳直往武敦儒胸前踢去,這一腳來勢甚疾又力大招沉,端的凶狠。武敦儒與他鬥了這麼久,又哪會俱他這個,腳下一滑身形後退三尺,左掌變拳斜斜迎上,就聽得「砰」的一聲悶響,拳掌相交之下,武敦儒身形微微一晃,方雲天卻借勢後飛丈許落下。
自空中落下,方雲天沒有再急著動手,倒是站在那裡望著武敦儒沉聲問道:「請教武公子,公子剛才施展的這一路武功是個什麼法門?還有乾坤大挪移之名,公子又怎會知曉?問的冒昧,還望公子能予賜教?」
點了點頭,武敦儒道:「方寨主肯屈尊當面請教,武某自當知無不言。乾坤大挪移為明教震教絕學,威名在江湖上流傳也非一日,雖近幾十年江湖上未聞明教之名,但偶爾有人會記得也未見是什麼奇事,方寨主不必過於掛心。至於武某所施展的武功,說出來也沒有什麼希奇,只是一門類似於方寨主乾坤大挪移的武功,走的也是借力打力一路,名為斗轉星移,這門武功方寨主以為如何?」
微微頜首,方雲天道:「多謝武公子指點,倒是方某孤陋寡聞,過於緊張了。公子的這門斗轉星移確實高明,方某佩服。看來想在空手上於公子手上佔到便宜已屬不能。方某厚顏,還想在兵刃上領教高明,不知公子肯否賜教?」
「客隨主便。方寨主怎麼說就怎麼是吧!武某全無異議。」武敦儒又微笑言道。
「哈哈……!武公子果然大家風範,如此方某就不客氣了。三弟,將為兄兵刃取來。」方雲天又大笑兩聲,高聲言道。
話音未落,李天行就從後面走了上來,手中拿著兩隻非金非玉,非鐵非銅的令牌,遞在了方雲天的手中。這兩隻令牌一長一短,長的約有尺半,短的不過尺許。看上去似透明又非透明,被火光一照令中隱隱似有火焰飛騰,實則是令質映光,顏色變幻所致。
方雲天接過令牌,左手持長,右手持短,兩下輕輕一交就傳出「鈧嗆」一聲脆響,出言問道:「武公子可準備好了?方某要出手了。」
從見到這兩隻令牌開始。武敦儒已然知道這是明教的聖火令,還知道這聖火令別有一套詭異離奇的施展法門,原書中就連張無忌都在這上面吃過虧。但武敦儒不是張無忌,除了功力尚及不上原著中的張無忌外,余等武功他早在張無忌之上,伸手接過身後周霆送過來的短劍,淡淡笑道:「無妨,方寨主出手便是。」
微微點頭,也不見方雲天怎麼動作,突兀間他已出現在武敦儒的身前。高大的身形也扭曲成一個奇異的角度,左手那只尺半長的聖火令迅快絕倫往武敦儒後頸掃來。也不知以他和武敦儒差堪相仿的身形,手臂怎麼就能繞到武敦儒的後頸去?右手那只尺許長的聖火令更是不見稍懈,疾如電閃同時往武敦儒的小腹戳來,若是被他這一下戳中,恐怕武敦儒這輩子就再不要想什麼武功,搞不好連兒孫福都享不到了。
「咦?」在旁邊傳來一聲驚呼,是李莫愁的聲音。
卻是李莫愁被方雲天施展的這一招所驚,故此才脫口驚呼。也怪不得李莫愁沉不住氣。實是因為方雲天這招太過詭異,以正常的角度來看,一上一下一前一後,兩隻聖火令無論如何也不該同時遞到,除非方雲天會分身法。實則這正是明教聖火令武功的詭異之處,不但身法迅快絕倫,心法中還兼具瑜伽法門,身形可以做極度的伸展扭曲,看上去就如會分身法一般。
不說李莫愁在這裡滿面驚異,再看武敦儒,眼看著一支聖火令急速往小腹戳來,後頸更有呼呼勁風襲至,他仍舊波瀾不驚。手腕微一翻轉,一點寒芒已如流光般閃過空中,似不受空間阻隔直往方雲天雙眼刺去,方雲天的聖火令來勢已是迅快絕倫,但武敦儒的短劍更要快過幾分,後發先至。聖火令離武敦儒身體尚有尺許,短劍已經遞到方雲天的眼前,森森冰寒把方雲天的臉上都帶得一陣顫慄。
心中大驚腳下用力,身形猛一扭曲,悠忽再退回丈許外原處站定。一去一回若電光石火,旁觀的眾人中功力稍淺一些的只看到青影微微一晃,還以為方雲天尚未出手呢!而此時的方雲天卻是另有一番感受,他只覺得自己的臉上猶有寒意,顫慄之感尚有餘存,若不是躲的快,自己這雙眼睛恐怕就要送在武敦儒的劍下了。
平復了一下心緒,方雲天猶是不服,想自己明教這門震教絕學流傳已有上百餘年了,歷代教主無論遇到多大的強敵都是憑此克敵,每每聖火令一出便是群敵懾服,難道今日到了自己手中就要失去威力?方雲天不信,心中一橫再度欺身上前。
只見場中忽然多出無數道青色身影,聖火令的流質般光影也都幻化無邊,方雲天的身影更是扭曲變幻到了極點,不但手、足、肩、膝都用上了,連頭、腰、背、臀等等部位也都用以襲敵,招式詭異古怪,圍繞著武敦儒就是一通急攻猛打。
可任憑你方雲天的招法如何古怪?身形如何詭異?武敦儒只管聲色不動,手中短劍東指西劃,帶起點點星芒,每一點星芒呈現之時,就是方雲天狼狽退後之際,無一例外。且場面也好看得緊,如雪的白色身影站在場中,週身丈許方圓都是五彩紛紜的流光幻現閃映,還夾雜著點點星芒,倒也是武林中從未有過之奇景。
忽而一聲清嘯,青白兩道影急速糾纏到了一處,隨之又是一聲悶哼,兩道身影又再分開,相隔丈許各自站定。
再看時,就見武敦儒一襲白衣纖塵不染傲立場中,朗聲言道:「區區波斯奇技,怎及我華夏淵深武學,方寨主仍不肯認輸嗎?」
方雲天一襲青衫也不見半點灰塵,仍舊面容肅整與武敦儒相對而站,看上去還是氣勢非凡。但仔細看看,就會發現方雲天下垂身側握著聖火令的左手有些不妥,似在微微顫抖,再過片刻卻有點滴鮮血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