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之罡氣?乃是武功修到及處,不僅將外身筋骨練得如金似鐵,更是連那最易傷得的內腑也凝練如實鐵一般,五臟生氣,溢於體外,是之為罡,換言之,不是內家武功到了一定火候,練外家的是一輩子也到不了的境界,練外不練內,到老一場空,便是此理。且內腑凝練,別的不說,便是這性命,便能多出常人多矣。
一般武功高強之人也可發出一定的罡氣,但那卻是強摧出來的,不得持久,劉志恨內外已經達到極點,這罡氣卻是他催運玄功時自然帶出的,非比常人耗費內力所得。
米問心發出「咯咯咯咯……」一連的笑聲,笑到最後,竟是只聞氣聲,卻無音聲,當真是笑到了極處,這才道:「不錯,不錯,你之成就,也可堪與我一戰了……」
他說話間踏出了一步,只這一步,兩人之間原先十丈的距離已然變成了五丈,便是這裡,劉志恨的干戚劍卻是出鞘了,這口劍長三尺七,劍葉前後最寬處四指,劍身處卻是三指,劍脊上一道近於半圓下彎的血槽,劍刃處發白,於厚處卻是發藍,其色由淺入深,淺處淡淡湛藍,深處藏青如黑,劍風古樸,無論外相還是實質,都是一等一的寶劍。尤其是劍中還散發出一種層層的殺意。干戚劍一出,一股徒然地殺意呼地生出,此時劉志恨全力催運此劍,殺氣頓時逼出,便是那嚴春心也不禁感到臉上一陣刺疼,那股殺氣竟是如有實質一般。
米問心也是心驚,不想這人殺心殺意殺氣三氣俱全,凝成了氣機,竟是到了這般地步,他立於劉志恨對面,對此感受最深,這等非武功內氣的莫名氣機最是難纏,一旦攻入自己身上,以他目前這等修為,說不得便是一個走火入魔的下場,功力越高,越見其威力,特別他的葵花真氣走得也是速成的法門,分外大意不得。怎也是想不到,這個年輕人竟是帶上了這等氣機!本來他的確可以憑借兩百年無鑄功力生生地撞破進去,以葵花陰勁將之擊殺,但劉志恨那如有實質的殺氣面前頓時放棄了這等打算。萬一叫這股氣機侵入他的心神,一個不好,兩年便可要了自己的性命,那不是與同歸於盡一樣的麼?不為智者取!
劉志恨也感覺到從米問心身上傳出來越來越大越來越強的氣壓,米問心兩百年凝練的氣感何等了得,便似一面氣牆一般,不住地向他逼壓,一個不好,他便是立死的下場,這等高出常人難以想像的頂極對決,個中凶險,實不足為外人道也。
只見劉志恨突然踏出左腳立於身前,右腿屈成弓步,身子斜過來,屈成一張傾斜的大弓,大袍發出缽缽之聲,向外張起,右手持劍回轉,左手掌撫出抵住劍柄,那劍尖卻是對著米問心,如芒的劍意頓時逼了上去。米問心頓時感到一股刺意在身上,他心中讚歎道:「果然是得了無上的劍理,不然,豈能將這劍意運用到這等地步!」
兩人相互對峙,高下立斷。劉志恨一副緊張狀態,神情凝重,那米問心卻是神情淡若,不為所動,兩人之間隔著五丈遠,但卻是誰也不主動上前一步,竟是對在那兒了。
那一眾侍衛中的小頭領司徒笑上前一步對嚴春心道:「公公,那個賊子的確是不一般,公公要不要上去助其一臂之力?」這伙侍衛出自侍衛親軍步軍司,是隨行來的,偏這司徒笑是個好男風的,宋時男風甚盛,嚴春心雖是男子,卻是比女人還女人,他本來是斯文秀氣,入得宮後一經去勢,竟是有了幾分女兒媚態,不知多少城門衛想與這小監親近,卻是得了米問心的提拔,收為自己的徒弟,這才絕了大多數人的心思,修習了葵花秘簪之後,越發地似個女人了,那米問心現在每晚,若是無他,便根本睡不著覺,便是摟著他才得如意。
司徒笑雖知他是米問心的禁臠,卻因這嚴春心實是太美,忍不住地便想親近。
嚴春心眼波流轉,一臉媚意,忽然如綻放的春花般笑道:「說得是呢……」他的聲音雖不是清甜,卻自有一種磁性魅力在其中,直叫司徒笑迷失所以。
忽然嚴春心一動,手上已經是多了個侍衛,只將臂一振,道了聲:「去!」
那侍衛大叫中被拋起,直直向劉志恨與米問心兩人之間落入去。
司徒笑道:「這這這……」
卻是這時,劉志恨忽然出聲發喊,那米問心也少有地張開了雙手,一股漠然可沛的真氣聚於兩人之間,只聽一連骨肉聲響,「嚓」一聲,卻是那個不知名的侍衛忽然炸裂開,兩人強大的氣生生地將這侍衛擠炸開了。
「哼!」此一番爭鬥,米問心卻是吃了暗虧,劉志恨一連運上巧勁,生生地讓他吃了一記,他也不懼,此時的他等閒小技只能說佔他點便宜,要讓他受傷,卻也是休想,卻是動了真火,忽然一動,卻是原地轉了個圈,將一件外衣除了下來,雙掌作勢推出,那件外袍「繃」地張開,如一個穿著衣服的透明人魔般向劉志恨飛撲而去。
阿里克芒何曾看到過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大叫了起來:「妖法,妖法。他使妖法……」心中卻是奇怪,怎麼一夕之間,會使法術的妖人仙士竟是這般的多!瞧這法子,八成是門御鬼的無上法門。
魯小玲魏英功更是驚得呆住,他們見到最多是郭靖和洪七公,但見此情形,怕是洪七公在此也無這般功力!
王元一更是心驚,只道天下間竟有這等威能……只是會這等威能的人只待在宮中,不去前線殺敵,便是武功再好,又有何用?倒是不如這劉志恨,一直提劍在前,若是宋室能似劉志恨這般用心盡力,自己也不用起了別樣的心思,來到這海島之上開避世界。
劉志恨再度大喝,氣勁勃發,那件外袍抖動了一下,卻是米問心雙手前推,再度大喝,他的聲音雖尖細可笑,卻是生生地壓住了劉志恨,那衣袍又向劉志恨逼撲而來。
好個劉志恨,知道再也不能這般下去,竟是一個旱地拔蔥,雙臂只一震,人已經飛向上空。一時間,也不知他飛了多高。
米問心身形一動,已然到了自己的衣袍下面,雙手大袖一翻,手向上撩,呼地一下,那件衣服竟又是向上追去了,古往今來,能用一件衣袍追著打人的除了米問心公公這位兩百多歲的怪物,怕是沒人能有這般內力修為了。雖然米問心公公的武功是以速度見長,但到得了如今,他卻終是年紀大了,平日裡便要用去幾多時間來維護肉身,一日參不破生死之道,他終還是有必死之時,這番動手,如用上他那絕頂的速度,雖是能易勝,怕也是要損及元氣,終是不美,是故,便以這內力生生地打磨,卻也是個穩妥的法子。
劉志恨人在空中,眼見那件外袍繼續撲來,卻是心中叫好,他提氣凝勁,人雖在空中,身子卻是凝成了一線,卻是一劍對著那袍子衝了下來。
雖然那袍子上注入的是米問心精純的功力,但卻是不及劉志恨這傾力一劍,更何況他手持神兵開道,干戚劍與別不同,劉志恨鑄這口劍擔心的不是它的鋒利,而是它的堅固與韌性,這口劍便是得益於此,再佐以劉志恨精練了十年的先天功,自是一貫而破!
米問心終於意識到劉志恨內功屬性的特殊,他發出徒然的大喝,雙掌上揚,正待發力,一旦他發力,那無數陰勁絞般在一起的葵花內力頓時便可教劉志恨負上嚴重的內傷,也便於此,劉志恨卻是出了劍……將軍劍,左手小指一點,便是一招長水劍。他六招將軍劍法中最是陰毒的便是這一招,其陰勁暗暗藏,專於破氣傷人,雖威力不大,卻最是陰毒,以先天功的霸道加上劉志恨對真氣運用的熟捻,四重暗勁之下,一旦中招,便是傷痛一生,偏偏這一招還費內力甚少,發上十數劍,才不才及得蕩寇一劍,真真是暗算殺人的必備良方。
米問心正待發勁卻是感知到了這一劍,他卻是不放在心上,只道對方使的是什麼指上勁力,卻是不知劉志恨的心腸竟是如此惡毒,竟是創出了這般的劍法,實是為天下不容。待到劍風及體,他才驚覺,若是尋常指風勁力怕不早被他的護身罡氣化去,卻是不知這長水劍的惡毒,一經中招頓時大驚,大喝道:「鼠輩爾敢!」
劉志恨卻是已然到了面前,他默運刺死砍傷劍意,一劍便是刺了下來。
米問心再要發力卻是不及,若是他一意發力,說不得便能將劉志恨擊殺於此,但如此一來他也定要吃上劉志恨的這一劍,以劉志恨這時的功力及劍意,一旦中劍便是個必死之局,這叫他如何能肯,大袖一拂,人已飄出丈外。這實是他五十年來首次被人逼退!
劉志恨卻是已經知道了他的厲害,哪兒還敢讓他有一口氣喘上來!當即連人帶劍撲了上去,一顆心全沉浸在了劍上,追過去便又是一劍。
眨眼之間,兩人竟是奔出兩個小黑點了。忽然,米問心飛上天空,劉志恨也追了上去,兩人一起飛上空中,這已是半仙的鬥法了,兩人在空中,無一刻不花費大量的內力,便是這樣還要出劍遞招,終於,卻是劉志恨先行落了下來,卻是停也不停,便是一劍揮出。
劍氣撕空,米問天伸出手來只一抓,將那道劍氣生生抓斷,不由哈哈道:「不錯,你武功雖好,卻終不是我的對手!」說到這兒臉色一變,劉志恨潛入他體內的那一絲勁力便如一根最頑固的堅針,始終留在他的體內,一有空便行搗亂,卻是由他的體內精血中取得力量,米問心適才連運三口內勁都除之不去!剛才得了他說話這一點點的空兒,又是發作了,現下是當知厲害了。
劉志恨停也不停,他現在不停運氣,渾身十萬八千根毛孔不住吸入天地之氣,再由內腑打磨成真氣,只於經脈中一轉,便成先天真氣,這門法子是他入了至道之中才悟得出的法子,不傷及自身精氣,這也是至道中人高於旁的高手的地方。
唰唰唰,劍光頓時漲暴而起,劉志恨一劍化作萬劍,無數劍花連連抖出,這實是內外功都到了火候才得使出的極道功夫。
米問心倒吸口氣,忽然一口噴出,卻是一口陰凝若實的罡氣,劉志恨再了得也不敢硬接,這便移開,卻是米問心伸出手來,手上多了一支小小細針,針雖細小,卻也不短,近半尺長,但見他身形一動,便如鬼魅一般撲向劉志恨,卻是他被劉志恨逼出真火,立下狠心,要下殺手。人影僅是一動,便行到劉志恨的面前,劉志恨人高高躍起,長劍向下,米問心揉身撲上,他雖處於下方,卻是進手招式,竟是一路狂攻,劉志恨雖居於上方,卻是頭下腳上,一派守勢,不是他的劍利,逼得米問心不敢硬格,每每變招,卻也是聽得「叮叮叮」地聲響不絕。
「嘎——」米問心發了狠,突然於激鬥之中伸出手來,向劉志恨的頸上抓去,他內力之深可說是抓石石粉,抓金金化,便是抓鋼,也能生生地抓得裂開來,這一抓實,便是劉志恨有十條命也不夠這一條用的。
劉志恨手上一變,長劍如電般向米問心手臂絞上去。
米問心的臉都繃起來了,一張臉變得通紅,劉志恨長劍在他臂上一絞,便如鈍斧頭砍在老樹根上,竟是不能動其分毫!他心下大驚,果然見到米問心嘴角邊逸出的獰笑。那邊,米問心的細長針卻是攻到了眼前。
劉志恨卻也是能者不慌,雙腳左右互擊,一招空中拔腰術使出,雙臂振開,人如大島,這便是全真教絕頂的輕功金雁功!這門功法於空中得利最大,便是點點小勁,即可移形換位,但有一口氣足,便能於空中不落,最是適於這踏空蹈步,其妙用,便在全真教玄門正宗之換氣法門上。
米問心雖神功蓋世,一身內力天下幾無人能敵,卻是言怕劉志恨跑,便是此理,他也深知劉志恨要是一跑,憑著全真教獨門內功,便是三天三夜也不會累,卻不是他這個兩百多歲的老人能比得了的,人老不以筋骨為能,便是此理。待到米問天落得下來,劉志恨已然飄出丈許外。
這一下雖短,但其中凶險實是讓人難以想像。
劉志恨卻是心中大恨,知道這是他前所未有遇到的凶險,便是在北地武林,也未曾吃得過如此大虧。
卻在此時,一聲佛號響起:「南無陀佛豆腐……」聽是一響,但對於劉志恨和米問心卻是一動,這分明是六個人言聲一至於斯,才說得仿如一人,只聽聲音便知是絕頂高手,還一下來了六個,真真是非同小可。
兩人都借勢停下來,一個恢復真氣,一個回復體力。
卻見一葉輕舟,在一眾漢子奮力之下向著兒駛來,船上光晶晶,亮明明,可不是有六個禿頭的和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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