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娃兒聽了轟地一聲,彷彿失去了的三魂六招魄一下子回到了身上,眼中頓時放出神采,她又驚又喜,一把拉住向問天,顫抖著聲音道:「向向大叔,你說他沒有死?可我剛剛試他鼻息,明明沒有一絲兒氣了,你你老人家救救他好不好?」
向問天怔道:「沒有氣息?怎麼可能?他身體溫熱,氣色如常,我老向殺了一輩子人,活人死人還分不出麼?」,說著俯下身來,試了試他鼻息,果然沒有一絲氣息,又去探他脈搏,不禁驚咦了一聲道:「古怪!真他娘的古怪之極!」
他仰起臉來,神色變幻不定,想了半晌才喃喃地道:「不會吧?不可能!世上真的有這種功夫麼?」,藍娃兒不知他說些甚麼,只怕從他口中聽到吳天德已死幾個字來,一雙眼睛瞬也不瞬地盯著他,大氣也不敢出。
向問天嘀嘀咕咕地念叼了半天,忽然撿起一塊石頭來,蹲到吳天德身邊,拉過他一條胳膊,舉起石塊來狠狠地砸了一下,藍娃兒大駭,刷地一下拔出彎刀來,颯然風響,鋒利的刀鋒已架在他頸上,又驚又怒地喝道:「你這瘋子,你做甚麼?」
向問天似笑非笑地看了頸上的彎刀一眼,讚道:「好刀!好快的刀!你想要他活,就站著不要亂動」。
藍娃兒聽了語氣一窒,她當然盼望吳天德活過來,可是看這人瘋瘋顛顛,如此作踐吳天德的身體,心中實在疼惜不忍,她遲疑著收回刀,臉上卻是一副手足無措的表情。
向問天方才砸了一下,未敢用全力,見一下砸下去,似乎有股柔韌無形的勁道使石塊從這人腕上劃了過去,竟連一點劃痕都未留下,心中大定,舉起石塊來又是狠狠一砸,吳天德的身子一動不動,真的狀如死人。
這一砸簡直可以將人的骨頭砸斷,可是那石頭仍從他腕上滑了過去,藍娃兒瞧得不忍,直欲別過頭去,向問天罵了一句:「他***,真的這麼邪門兒?」,突然發起狠來,舉起石頭來向吳天德腦門上狠狠砸了下去。
藍娃兒一聲驚叫,這一下用力太大,那石塊嘩啦一聲砸得稀碎,吳天德的額頭仍是平滑如常,不單藍娃兒怔住,便是向問天也直了眼睛,半晌才一聲怪叫:「元嬰赤子,萬劫轉化玄功!」
藍娃兒撲過去,撫了撫吳天德額頭的碎石屑,果然體溫猶在,臉色紅潤,不禁驚喜交集地對向問天道:「向大叔,我吳大哥到底怎麼了?他他沒有氣息,果真沒有事麼?」
向問天搖頭道:「我練的也是玄門功夫,昔年家師曾對我提過,道家正宗玄功練到先天無極境界時,若受了極重的內傷,而受傷者的神識未泯的話,可以自發進入赤子元嬰境界,修復自身傷勢」。
藍娃兒怔怔地道:「甚麼元嬰赤子?」,向問天撓了撓頭,乾笑道:「我練的不是先天氣功,也不甚瞭解,只不過聽家師提及,這是正宗玄功自我保護的一種強行運功狀態,進入此境界,元神緊鎖於靈台,軀體恢復元嬰狀態,無知無識無感無覺,只有心燈一盞不滅,在此狀態下,刀斧不傷,冷熱不侵,除非以烈火直接焚燒,方可置其與死地。三日之後,元神復甦,此時進入初入世時的狀態,也就是嬰兒狀態,只有人的本能存在,這時身體卻又脆弱無比,再熬過四日不死,便可恢復如昔」。
藍娃兒聽得又驚又喜,簡直如同初蒙大赦的死囚,她忽地想起隨朱靜月練習太乙混元功法後,曾有一日大雨,幾人坐在房中閒聊,朱靜月提起傳下這門奇功的顛仙人往昔事跡,說他曾大睡於甕中,烈火燒之不死;拖行於江水之下,歷四個時辰而無恙,幾女聽了當時都以為是前人捕風捉影,將一些事跡越傳越加以神化,話語間都不肯置信。
當時朱靜月曾正色言道,若是年代久遠已不可考的神仙中人,倒的確無人可以保證神跡是否屬實,但顛仙人的事跡就發生在本朝,太明皇帝身為一國之君親手寫下《顛仙人傳》傳之後世,明朝立國之初的文臣武將曾親眼見識過他的功夫,至今那些世襲王公的後人們還都知道此事,茶餘飯後以作談資。這世上玄之又玄無法解釋的事有些確有其事,絕非虛假。
此時聽了向問天一說,又看到吳天德的情形,她不由得抱住吳天德身子,喜極而泣道:「吳大哥,原來你沒有死,吳大哥,小藍好開心,你你沒有丟下我」
向問天直眼道:「我說女娃兒,人死了你要哭,人沒死你又哭!你倒是告訴我,誰叫你們來救我的啊?」,藍娃兒破啼為笑,不好意思地擦擦眼淚,突然醒起任盈盈還在上面。
她本來見吳天德已死,甚麼事都不再放在心上,這時聽說吳天哥安然無恙,不由替任盈盈著急起來,忙對向問天道:「是任盈盈任姑娘帶我們來的,我和吳大哥落進陷阱,任姑娘還在上面,啊約!平一指會不會殺了她?」
向問天聽到大小姐在上邊,不禁十分焦急,可是這處關押他的石窟鐵門極為厚重,以他的掌力絕無可能擊破,急得他團團亂轉,望著二人鑽出的洞口,他腦中靈光一閃,忽地問道:「你們從這石洞中落下來的?這洞有多深?上面情形如何?」
藍娃兒道:「這洞極狹窄,約有三十多丈高,上面覆了一層翻板,洞壁極滑,那可爬不上去」。向問天聽了嘿嘿一笑,走到那洞口端詳一下,退後兩步,掂了掂手中的精鐵鏈子,猛地向前一擲,那烏黑的鐵鏈在他手中擲出,便出一道烏黑的閃電,啪地一聲擊在那洞壁上,頓時將那已破裂的洞口整個擊得炸裂開來,原本卡住的滾石受這巨烈一震,咕嚕嚕地滾落出來。
向問天連忙倒躍一步,藍娃兒也抱起吳天德避到一邊,這溶洞呈半月形,這裡是一處陡坡,滾石落地就向下翻去。向問天又瞧了瞧洞洞口,縱身躍進石穴中,只聽鐵鏈嘩啦直響,他已如靈猿一般沒入黑暗之中。
藍娃兒抬頭仰望,只聽嘩啦聲由近而遠,又由遠而近,人影已閃,向問天又滑出洞來,喝道:「這石壁上又濕又滑,這樣還真是上不去」。
他扭頭瞧見砸破石壁後掉在地上的嘯月彎刀,提在手中瞧了瞧,向藍娃兒咧嘴一笑道:「借刀一用!」藍娃兒只覺腰間一輕,那柄嫣紅刀業已握在向問天手中,向問天身形一閃,又掠進洞穴中去。
只聽那叮叮噹噹聲不斷,漸漸趨於遠方,顯然他已攀至高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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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向問天與平一指拳指相攻,對了百餘招仍是勢均力敵,心中也不禁暗暗佩服這矮子的家傳武學確有其獨到之處。他本想堂堂正正打敗平一指,現在看來,不拼上千招那是無法分出勝負了,若到了那時,自已也累得氣喘如牛,如何再去突出山下的重重阻隔?
一念至此,向問天放棄了較量武技的念頭,呼地一拳擊出,趁隙對任盈盈笑道:「室中狹隘,大小姐向外面避一避!」,任盈盈聽了閃身掠到門口,向問天哈哈一笑,雙手一提鐵鏈,對平一指道:「矮胖子張牙舞爪,偏偏還要學小姑娘擺什麼蘭花指,瞧了實在噁心。向某有要事在身,這君臣之定說不得又要押後了」。
平一指尚不明其意,向問天忽地鐵鏈一揮,猶如一條巨大的長鞭,縱橫交錯,滿室之中儘是呼嘯而過的鞭影。他這鐵鏈貫注內力,厚重的石板也擊得粉碎,血肉之軀如何抵擋?
兩人武功相近時,一人兵器在手,便可穩操勝券。這鐵鏈揮舞開來,遇石石斷,遇柱柱折,那鐵鏈揮出,將那位冼月壇主的屍體和木床都一揮兩斷,滿屋血肉橫飛,恐怖已極。
平一指閃轉騰挪,但那鐵鏈長約兩丈,向問天站在原地,將一條鐵鏈揮得如同千百條鞭子同時舞動,平一指一個閃避不及,被鐵鏈擊中肩頭,饒是他內功深厚,仍禁不住一聲慘呼,肩骨已被鐵鏈重重地擊斷。
平一指吃痛不住,拔腿便逃,一下閃出房門,任盈盈見了舞起手中雙刀,攔住他去路,只招架了三兩招,向問天已一步跨了出來,平一指無奈,只得折身向洞穴深處逃去。
向問天和任盈盈拔步便追,一條石徑曲折向下,似乎這血峰山腹之中盡皆中空,洞腹中岔路極多,怪石嶙峋,極易隱藏,向問天追到一個路口,停住腳步道:「這山洞中岔路太多,再追下去迷了路,可就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轉得出來了。大小姐,我那日被押來牢中,就在此處右拐,下去便是一座石牢,那矮胖子不急著找,我們先去救了你的兩位同伴,離開此地再說」。
任盈盈道:「好,向叔叔,吳我那兩位同伴可都安然無恙?」向問天邊走邊道:「無妨,大小姐從哪裡找來這等高手?我看那男子年歲不大,一身內功恐怕還在老向之上,我一直在江湖中遊蕩,倒是不曾聽說什麼時候出了這等高手。」
任盈盈聽見二人無事,一顆心放了下來,聽了抿嘴一笑道:「這人叫吳天德,涉足江湖不過才一年有餘,行事亂七八糟,不登大雅之堂,難怪不曾被你注意」。
向問天嘿然一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輩新人勝舊人吶,若到了我這般年紀,此人的武學修為簡直不敢想像,我呃,到了!」他本想說我看只有這般少年英雄才配得上大小姐你,忽地省起任盈盈極是面嫩,開不得玩笑,再說那洞中俏麗的異族少女對他似乎情有獨鍾,或許兩人早已訂下終身,因此便沒有說出口。
只見前邊陰暗之中又有兩盞燭火,壁上一道黝黑的鐵門,門上懸著一把極大的銅鎖,向問天覷得準確,手中鐵鏈疾揮,打得門上火星直冒,啪啪啪連擊數下,那銅鎖終於喀地一聲斷落。
向問天笑道:「這條鐵鏈用處不小,若非靠它,要砸開這大鎖著實要費些力氣」,說著向前扭開門閘,閃了進去。
這座石牢依天然地勢而建,內裡倒極寬敞,壁上插著一排火把。洞中潮濕陰冷,藍娃兒生怕凍著了吳天德,將他身子攬在自已懷裡,坐在一塊石上,又憐又愛地注視著吳天德,就這麼一直坐在那兒瞧著他,心中溫馨踏實已極,身處這囚室之中,她卻如置身天堂一般幸福。
此時聽到門口幾聲巨響,鐵門打開,那位白袍老人一閃身掠了進來,身後又跟進一人,卻是任盈盈,不由喜道:「你們來了?平一指被打跑了麼?」
任盈盈目光閃動,看到吳天德躺在藍娃兒懷中,神色恬靜,寂然無息,不禁聳然動容,驚聲道:「他怎麼樣了?可是受了傷麼?」
藍娃兒道:「吳大哥先生他」,說著眼睛無奈地看了看向問天,不知如何回答才是。向問天哈哈一笑,道:「你們不用替他著急,這個傢伙現在回了娘胎,無知無識,不知有多開心,我們出去後再細談吧「,說著解開腰間長帶,上前將吳天德提起,負在自已背上,又將他捆得結結實實的。
藍娃兒瞧了道:「向大叔,我來背他好了」。向問天笑瞇瞇地道:「你身材雖高,這小子份量也不輕呀,莫要壓斷了你的柳腰。再說他現在刀槍不入,正好拿來給我做盾牌。」
藍娃兒聽了心急,連忙叫道:「向大叔,你怎可如此?先生他」,向問天打個哈哈,截斷她話道:「開個玩笑,雖然說是刀槍不入,其實也只是體內神功自行運發,保護軀殼罷了,到底如何還要看他功力深淺,我就不信用這彎刀在頸上狠狠一劈,他也安然無恙」,說著眼睛一瞄任盈盈手中的彎刀,神情間躍躍欲試,大有真想試試這元嬰赤子、九轉渡劫大法是否真如傳說的那麼奇妙之意。
藍娃兒見了嚇了一跳,連忙自任盈盈手中搶過彎刀,嗔道:「不許你試,萬一有個好歹」。向問天笑道:「不試便不試,我們走吧,彎刀給我,不砍他,砍別人總行吧?」,說著將她手中的嘯月刀奪了過來。
任盈盈也將劍拔了出來,三人急急忙忙沿路向洞外跑。下了血峰,行不多時眼看又到了那個路口,任盈盈遲疑道:「咱們進來容易出去難,路口那些人見上山三人,下來四個,還有一個昏迷不醒,一定不會輕易放我們過去」。
向問天不以為然地道:「這些人雖是蠢材,卻還未蠢到不可救藥,想混出去自是不能,那便一路闖出去!等到東方不敗得訊從黑木崖上下來,我們早已跑得不見蹤影啦,我來頭前帶路「。
任盈盈、藍娃兒見他背了吳天德當先大步而行,連忙一左一右護侍著跟了上去。路口黃袍漢子見了山角突然拐出幾人,頭前一個白袍老人,背上還背著一人,身後兩人打扮怪異,容貌卻是兩個俏麗的女子,心知頓覺不妥。
但是教中那套馬屁切口若是不說,又怕旁邊人向總管打他的小報告,於是一邊拔出刀來戒備,一邊迎上去喝道:「日月神教,燭照天下,千秋萬載,一統江湖,你們是什麼人?快快站住!」
向問天在洞中關了這麼久,怎麼知道今天的切口是甚麼?他腳下一面加快速度,一面大喝道:「白蓮聖母,神通廣大,呼風喚雨,撒豆成兵!滾你***吧!」說著彎刀一揮,疾撲了上去。
那黃袍教眾聽他說的切口並非今日定下的,不禁一怔,又聽他說甚麼白蓮聖母,不禁莫名其妙:難道幾次造反、被官府殺得七零八落的白蓮教又重現江湖了?這一遲疑間,向問天已趟入人群中。
向問天是日月神教的聖火守護弟子,雖然不屑於這套馬屁,還是不敢辱及火神或是日月神教的名字,所以順口胡謅了幾句話,一挨得近了,便大展神威,如虎入羊群,刀鋒過處,血濺冰雪,頃刻間已有十餘人倒在他的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