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盈盈和藍娃兒立在牆下,仰頭看著吳天德。那石屋的牆壁極厚,一丈多高處只有人頭大小的一個通氣窗,楊蓮亭雖說是放聲大笑,說出話來依然有些小心,所以二人聽得不甚真切,便是二人聽得一字不漏,她們也決對猜不出楊蓮亭那話是甚麼意思。
二人只看到吳天德攀在牆上,房中大笑一聲,有人說了幾句話,然後吳天德就身子一抖,整個人貼著牆面直滑下來,滑到雪堆裡,趴在那兒半晌不動。
莫非他中了房中人的暗算?二女大駭,連忙俯身蹲下,只見吳天德雙手撐在雪堆裡,臉頰緊貼著雪面,目光發直。
藍娃兒一縷情絲已暗暗繫於他的身上,見了如何不慌,連忙抓住他肩頭輕輕搖動,聲音微顫地道:「先生,先生,你……你怎麼了?哪裡中了暗器?」
吳天德這才驚醒過來,神色古怪地瞧了二人一眼,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哦……沒什麼,呵呵,沒有什麼事」。
他實在想不到,這次上日月神教總壇,居然會看到這麼荒謬的事情,原來穿越時空來到這時代的人並不只他一個人,這楊蓮亭居然比他來得還早,而且原來的時代也比他早,竟然是個中學裡停學鬧革命的造反派頭頭。
想來他那時代的人也不曾看過《笑傲江湖》的故事,加上不學無術,對歷史也是茫然無知,莫名其妙來到這時代,能活下去就不錯了,不知怎麼機緣巧合,受到東方不敗的青睞,混到了日月神教大總管的位子上。難怪他設計的那些馬屁口號那麼……
吳天德愣愣地想了半晌,見任盈盈和藍娃兒關切地看著他,這才微微搖了搖頭,強笑道:「真的沒什麼事,我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任盈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閃身掠到房邊向外窺探了一下,向二人打了個手勢,悄聲道:「楊蓮亭已經下山了!」。
吳天德正要說話,只聽轟隆隆的鐵門聲響,看來那紅袍人又出來了。他悄悄走到任盈盈身邊道:「房中只有一個紅袍人看守,我看我們要闖進去很容易」。
任盈盈聽了微微一怔,沉思了片刻道:「不然,外圍全在日月神教掌握之中,這裡看守不嚴倒在情理之中,但是只留一人看守未免太過兒戲,這裡我不曾來過,也不知其中細節,但是房中既然只有一個人,那石洞之中必然另有人把守,我們還要小心從事。據我所知這座洞中由神教厚土堂長老計靈親手設計了重重機關,十分了得。」
吳天德聽說機關之學,忽想起五毒大會上見過的小魯班計歪歪,忙問道:「計靈?這人與小魯班計歪歪是什麼關係?」,任盈盈道:「計靈便是計歪歪的父親,機關暗道之學神教排名第一,千萬大意不得」。
吳天德略一思忖道:「這紅袍人剛剛曾進入秘洞去見平一指,似乎平一指在為楊蓮亭研究什麼藥物,我們不如擒住他,由他帶路進去那便安全得多。平一指也是你們神教中人麼?此人武功如何?」
任盈盈道:「平一指是本教中人,聽說此人醫術通神,武功倒是平平」。吳天德想到平一指模樣,確實不像武林高手,便不將他放在心上。當下三人悄悄掩至門口,吳天德伸手止住二人身形,側耳傾聽片刻,忽地一掀厚厚的棉布簾子,閃身掠了進去。
房中那紅袍教徒因為楊蓮亭踢翻了火盆,這時正重新將木炭放在火盆中引燃,忽見有人闖入,因為這裡全在日月神教範圍之內,所以本來並不在意,但他見這人身形甚疾,直撲向自已,這才警覺,急忙一揚手將剛剛燃起的火炭揚到空中,身形一折撲向旁邊桌子。
那桌上放了一對鋒利無比的乾坤圈,看來這對奇門兵刃便是他的兵器了。只是他身法反應雖快,與吳天德的『陰魂不散』身法相比卻大為遜色。那飛揚的炭火星星點點疾撲吳天德,也不知吳天德身子怎麼一繞,疾如鬼魅般已出現在他面前,一指便點了他的穴道。
這紅袍人雙手伸出,剛剛摸到乾坤圈,便定在了那兒。任盈盈和藍娃兒閃身進來,見那紅袍人四十多歲,身材微胖,此時眼珠直轉,也不知打些什麼主意。
任盈盈走到那人面前,用男人腔調說道:「我們一位朋友被囚在牢內,你只須帶我們進去,回來我們將你打暈丟在門口亦可脫責,若是不允,立刻便要人頭落地。你可要想的明白了,若是答應,便點一點頭」。
那人眼珠轉了兩轉,沒有應允的意思。任盈盈以前到黑木崖,從來不曾關注血峰上這座大牢,以為裡邊定然關了許多犯了教規的人,自已隨口說一個人出來,縱然被人劫走也不是了不起的大事,這人愛惜生命定然應允。
她卻不知這幾年東方不敗御下極嚴,稍犯小過便嚴刑處死,這座大牢簡直成了擺設,現在裡邊只關了一個光明左使向問天,還有就是平一指和他用來做試驗的兩個犯人,這幾人都是楊蓮亭極為觀注的人,若被劫走,這人不但人頭落地,恐怕家人都要受到牽連,如何肯答應她?
任盈盈見他不答,冷笑一聲,伸手在他脊被上連點兩指,這人身子一顫,雖然整個人被點了麻穴和啞穴,身子仍是不斷地抽搐起來,額上滲出大顆大顆的汗珠,面孔扭曲、額頭筋脈都一根根鼓漲了起來,顯得極為痛苦。
任盈盈冷聲道:「這搜魂指的滋味如何?等到你全身的筋脈都扭曲糾結在一起,便是肯答應,我也救不得你了」。
那人雖痛不欲生,心中卻明白不答應只不過死他一個,若是答應全家都要給他陪葬,是以緊咬牙關,雙眼痛得直欲鼓突出來,神態極是嚇人,卻仍是不肯點頭。
見他如此骨氣,任盈盈也有些無可奈何,藍娃兒見了忽然說道:「我來試試,你先解了他的搜魂指」。吳天德和任盈盈都訝然望著她,藍娃兒雖面色微紅,但臉上神色卻極是自信。
任盈盈見那人禁受不住,已要昏了過去,便在他身上截了幾指,那人長吁出一口氣,痛苦神色稍去,但臉色仍是灰敗不堪。
藍娃兒從懷中拿出一方手帕,使勁將臉上畫出的麻點擦去,又扯去眼角粘著的細細薄膜,笑盈盈地繞到那紅袍人正面,一雙澄澈如水的藍眼眸直盯著那人眼睛,柔聲道:「何必這樣辛苦呢,你很痛苦對不對?你看,我幫了你就沒有事了,你應該相信我是不是?」
那人雙眼與藍娃兒一經對視,只看到一雙淡藍的眸子深沉如海,不禁微微一怔,藍娃兒對他展顏一笑,只這一笑,那人臉上的神情便更加如醉如癡,語氣凝滯地呆呆道:「是,你幫了我,我相信你」。
藍娃兒聽了,臉上那種怪異的笑容更加燦爛,那種異於常人的笑容,配合她嬌美動人的臉龐,就好像一朵在陽光下絢爛綻放的鮮花,那種無以倫比的嬌媚直欲勾魂,她嬌聲說道:「我的一位朋友被關在洞裡面,好可憐,你帶我進去看看他好不好?我知道你也一定會幫助我的」。
那人癡癡地道:「好,我幫你!」,藍娃兒隨手解開了那人穴道,那紅袍人癡癡地轉過身,說道:「我帶你們進去,平大夫好靜,你們千萬不要吵了他」。藍娃兒在他身後向吳天德扮了個得意的鬼臉,口中卻用與那表情決不相襯的溫柔語氣道:「好的,我們不作聲,只看看朋友就走,你快去開門」。
吳天德頭一次看到懾魂大法有如此厲害,見她向自已扮鬼臉,又是駭然,又是好笑,這功夫與後世的催眠術應該有所類似,但是催眠術應該也不能不必借助任何道具,片刻間就讓一個意志堅定的人變成傀儡,這門功夫著實恐怖。
他忽地想到那日大雪中她也是對自已輕顰淺笑一番,自已便稀里糊塗答應了讓她隨行,莫非她對自已也用了懾心術?想到這裡,他不禁狐疑地瞧了藍娃兒一眼。
紅袍人走到一扇巨大的黑色鐵門前,扣起門上鐵環,「嗒嗒~~嗒」兩長一短扣響鐵門,過了片刻鐵門上忽地一聲響,拉開一道小孔,吳天德三人反應極快,連忙向左右一閃,孔上露出一個面孔,瞧了瞧紅袍人,鐵門鏗地一聲響,吱呀呀緩緩拉開,門裡的人說道:「老白,又有什麼事了?」
被稱作老白的紅袍人還不及說話,吳天德已一閃身,從半開的鐵門中閃了進去,裡邊兩個拉著鐵門的紅袍人不及反應,雙雙被他一指點中,面上露出驚疑的表情,緩緩地倒在地上。老白神志已被藍娃兒控制,面上毫無表情,領著三人向石窟中走去。
這道鐵石雖然巨大,但石窟裡邊卻只是一條狹長的通道,漸漸向山腹中延伸去,石階上濕漉漉的,兩旁的石壁均是光滑潮濕的麻面岩石,生著一些苔蘚。石階兩旁每隔五步左右鑿著淺淺的石坑,裡邊放了油燈,發出微弱的光芒。
吳天德三人隨在老白身後走出去約有百階左右,眼前霍然開朗,一個極大的洞穴展現在眼前,上方一枝枝鐘乳石如寶劍倒懸。斜上方一道窄窄的縫隙,沿著陡峭的石壁直插上去,大約在三十多米以上露出一角天空,陽光透進來,映得洞穴內為之一亮。
泉水從這道露天的石縫中嘩嘩地流淌下來,在石壁下積了一泓極清澈的泉水,不知流向什麼地方去了。那泉水極清,看著似是不深,但從水中向上探出的石柱來看,怕不有三米左右。
水中每隔幾步便有一座石柱露出水面一截兒,柱頂已被人鑿平,幾人踏著石柱躍過水面,沿著水邊石階向左一拐,洞穴更大,地面也趨於平坦,只見不遠處石壁下有一道木門,明亮的燈光從門上一個狹長的小孔中直射出來。
幾人正要走過去,忽聽那門內發出一聲滲人的慘叫,一個女人尖厲的聲音狂喊道:「我是誰?我是誰?不!不!不!這不是我,我要殺了你!」
吳天德三人聽了那淒厲之極的慘叫,在這幽深的洞穴中遠遠傳了開去,猶如地獄的冤鬼嗚嚎,不禁皮膚上起了陣陣戰慄,那一直神志不清的老白被這一聲淒呼似乎一下驚醒,忽然轉首四顧,茫然道:「我怎麼了?」,他一眼瞧見站在身後的吳天德幾人,不禁驚駭欲呼。
任盈盈急忙搶上一步,並掌如刀,乾淨俐落地一掌斬在他左頸上,老白脖子一歪,軟軟地癱在地上。隨後三人疾撲向那門口,從那狹長小孔往室內望去。
這間房子是藉山勢自然地形,又以人工雕琢而成,四壁點了十餘枝火把,將房內照得猶如白晝。房中放著兩張木板床,床上鋪著潔白的麻布,現在被大片的血跡染紅。
一個近乎赤裸的女人披頭散髮,十指屈起,原本姣好的面孔鐵青,扭曲得如同厲鬼,踉踉蹌蹌地追打著一個矮胖男人。只是這女人似乎不懂武功,手臂無力,腳下虛浮,那矮胖男人只是略施身形便輕易避了開去。
忽地那身材矮胖的男人閃至另一座床前,掀起床上血淋淋的床單呵呵笑道:「長息壇主,你原來不過是個五十多歲的老男人,現在的模樣可是俊俏多啦,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他搖頭晃腦地說著,看著那長髮女人一副十分欣賞與得意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