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天波府,吳天德才長出了一口氣。這一路上,他的屁股就像坐在針氈上,不敢去瞧任盈盈的臉色,可是偏又忍不住想去偷看,每一接觸到任盈盈那似笑非笑的眼神,饒是老吳的厚臉皮,也不禁臉紅。
任盈盈沒有當場發難,本在吳天德預料之中,以這位任大小姐的性子,當然不願意讓人曉得自已被人佔了便宜、吃了暗虧,但這可不代表她會放過自已。在吳天德的印象中,任大小姐愛面子是出了名的,今天的事雖說知者不多,但是任大小姐會怎麼做,殊未可知,這種事想必她不會假手於人,說不定今天半夜就會親手來取自已性命了。
心中有此盤算,所以吳天德不敢大意。當天夜裡,他盤膝坐在床上,一邊做著吐納功夫,一邊靜待那位不速之客。功行九周天,吳天德停止用功,緩緩睜開眼睛,只見更漏顯示時間已約三更,窗外靜悄悄的全無動靜。桌上那一盞油燈火光如豆,燈油已將耗盡。
他靜坐半宿,為了就是防著任盈盈半夜闖進來措手不及,不料等了這麼久,竟然毫無動靜,令吳天德暗暗奇怪,莫非自已猜錯了她的為人?按理說自已救了她清白,卻被她刺了一劍,若是換一個女子,縱然知道自已假借和她有婚約來逃脫性命,也不見得會對他不利,但是任盈盈卻是不可以常理揣測的,是以吳天德心中惴惴不安。
雖然吳天德心中還有一張底牌,便是西湖底下的任我行。這位任大小姐還不知道她的父親被關在那裡,若是她真的對自已不依不饒,拿這個消息來交換,當可安枕無憂。不過不到萬不得已,吳天德並不想說出這個秘密,在他心目中,一個野心勃勃的任我行,比只知道在閨房中繡花的天下第一高手東方不敗,要可怕得多,如果把他放了出來,還不如讓日月神教掌握在東方不敗手中妥當。
曲非煙不知他心中這些擔憂,只當他真的要運功打坐,在旁邊陪了他一會兒,現在卻把他的大腿當成了枕頭,躺在上邊睡得正香,吳天德寵溺地撫了撫她的長髮。三更已經過了,吳天德心中暗暗奇怪,以那位任大小姐的性情,若是想收拾他,斷不會隱忍到明日,為何等了這麼久還不見人來?難道她打算就這麼放過我了麼?
等了半夜不見任大小姐「登門拜訪」,吳天德緊張的情緒頓時鬆懈下來,想起自已誤打誤撞,真的打了聖姑的屁股,報了一劍之仇,心中大是快意,又想像她翹臀被自已襲擊之後又羞又窘偏偏有苦說不出的模樣,吳天德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
可惜呀,當時不知道她是女的,更不知道她便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聖姑任盈盈,那一巴掌拍下去,當時竟未好好體會一下什麼感覺嗯好像挺柔軟的,還挺有彈性,呵呵,有身份的女人就是能勾起男人征服的慾望,只不過想一想,小腹居然有些發熱了,嘿嘿嘿嘿
吳天德一臉的壞笑,身子輕輕地抖動起來,枕在腿上的曲非煙揉揉眼醒了過來:「唔天哥哥你還不睡呀,嗯?你怎麼笑得那麼?」吳天德臉上的笑容刷地一收,正容道:「怎麼了?」
曲非煙疑惑地道:「沒什麼,你一個人坐在那兒發什麼笑呀?看起來怪怪的」。
「啊!」老吳擦擦嘴角的口水,一本正經地道:「煙兒,當年佛祖拈花示眾,迦葉尊者霍然領悟其中妙意,破顏微笑,我呢,是是參悟混元神功忽有所悟,是而面露微笑」。曲非煙滿面狐疑地瞧了他一眼,心想難道羅漢尊者們笑起來都是你這副模樣?此刻睡意正濃,也懶得理會他,咕噥了一句:「好晚了,快快躺下歇息了吧」,翻了個身,又甜甜地睡著了。
吳天德瞧了瞧更漏,無奈何也和衣躺下,心中始終是存著幾分小心,不敢睡得過死。
一天,兩天,如是者三日,任盈盈居然毫無動靜,害得吳天德哈欠連天,服了續命八丸的身子雖然好得神速,可是人卻沒精打采的,只能兩眼無神地哀歎:女人心,海底針,她到底要做甚麼呢?
這位聖姑可是位神通廣大的人物,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若是不解決這件事,以後無論躲到哪裡都是擔心吊膽。罷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你不來,我便去,嘿嘿,若論玩花樣,我老吳未必便弱了你。
吳天德坐在角亭中想定主意,便起身來向那竹林走去。
跨過木橋,走過石廊,琴聲幽幽傳來,竹林中她仍然是一襲白衣,十指纖纖,輕輕拂動著琴弦,任盈盈聽到腳步聲,手下琴音一亂,本想再彈下去,終是停下手來按住琴弦,回過頭來瞧見是他,不由一怔,妙目閃爍幾下,道:「吳兄,身子好些了?」。
吳天德苦笑道:「是,好得多了,不知我該稱你柳老弟,還是柳小姐呢?」
任盈盈微微轉回了頭,眼中有一抹羞惱之意,淡淡地道:「你知道我是女子了?」
吳天德道:「是,吳某這個……也是後知後覺,深感對柳小姐太過不敬,三日來愧疚難安,所以鼓起勇氣來向柳小姐道歉」。
任盈盈輕輕地用手指撥弄了幾下琴弦,半晌才道:「不知者不怪,你……也莫要再提起了」。吳天德鬆了一口大氣,道:「柳小姐果然性情溫柔寬厚,吳某多謝了。不過……吳某還有一事,但是得瞧過柳小姐真面目後才可直言相告,不知……」
任盈盈霍地轉過頭來,臉色陰晴不定地瞧了他半晌,終是猜不透他有甚麼事一定要見了自已模樣才肯講,被他勾起了好奇心,躊躇片刻後輕輕將臉上的面具摘下……
面具摘下,一張俏美如芙蓉初綻的臉蛋兒露了出來。任盈盈看著吳天德微微睜大的雙眸,以及臉上掩飾不住的驚歎之色,不禁微微矜持地一笑。
只聽吳天德讚歎道:「好奇妙的面具,貼在臉上,竟然絲毫看不出破綻」,任盈盈聽了臉上的笑容一僵,原來這混蛋的驚歎之色是衝著面具去的……還以為……,表錯情的任盈盈心中又羞又惱,臉上不由泛起淡淡的紅暈。
吳天德又道:「見了柳小姐的相貌,才知我所料不差。那日在澠池客棧,被姑娘刺了一劍,不幾日藍鳳凰便尋找我的下落,我便猜測你與藍鳳凰是在一起的,今日既然藍鳳凰身邊有一個女扮男裝的人,卻不見了那位白衣姑娘,果然是同一個人」。其實吳天德哪有這麼縝密的頭腦,他全是靠後世的瞭解才揣測出她身份,為了不惹她懷疑,只好穿鑿附會,尋些理由了。
任盈盈皺了皺眉道:「你要我摘下面具,只是為了驗證自已猜得準是不准?」
吳天德搖頭笑道:「不然,據我所知,五毒教是歸附日月神教的,藍鳳凰一教之主,五毒教內以她最大,連她也看你的眼色行事,我猜姑娘也應該是日月神教裡大有身份的人物吧?因此吳某此來,一則麼是對那日的不敬向你道歉,二來麼,是有一事相求」
任盈盈眼珠轉了轉,含糊地應承道:「嗯,什麼事?」
吳天德道:「那日柳小姐不慎誤中宵小,險些被人辱了清白,是在下趕走了淫賊,卻又被你誤刺一劍,險些送命,說起來柳小姐是欠了我一份情的,你說是不是?」
任盈盈被他繞來繞去,弄得有些疑惑地看著他問道:「你要我報答你麼?」
吳天德連忙擺手道:「雖然姑娘你貌美如花,千嬌百媚,但是以身相許,那就不必了。」
任盈盈氣往上衝,這可惡的小子,誰說要這麼報答他了?剛要說話,吳天德已搶著道:「姑娘既然是日月神教中大有身份的人物,想必一定認得聖姑任大小姐了,我要求柳小姐的事,唉,便是和任大小姐有關了」。
任盈盈一聽他談到自已,便沉住氣道:「你說罷,到底是什麼事?」
吳天德歎道:「那日我在老頭子家裡說我是貴教任大小姐的未婚夫婿,此事……這個……呃,都是我胡吹大氣,順口胡說,雖說當時是為了逃脫性命,迫不得已,但於一個女孩子的清譽總是有影響的,你說是不是?那位任大小姐既不欠著我的情兒,又不像柳姑娘這麼通情達理,溫文爾雅,若是被她曉得了,一定不問情由、千里追殺,吳某再無片刻安生日子啦」。
任盈盈鬱悶地道:「我……聖姑在你眼中竟是一個蠻不講理、殺人不眨眼的的人麼?
你被黃河老祖擒去,想要脫身,隨便找個甚麼借口不好?為什麼要說是……要說是……」,她說到這裡期期艾艾,說不出口來。
吳天德摸著鬍子歎道:「我當時也是情急智生,脫口而出,事後想及不妥,也已晚了,唉,早知道我就說我是任大小姐的結拜大哥了,不知老頭子、祖千秋會不會信?」
任盈盈沒好氣地道:「你這副德性若說是結拜大哥他們都不信,難道說是……便信了不成?」吳天德呵呵笑道:「沒辦法,這種事人們總是比較喜歡相信的」。任盈盈又無奈地白了他一眼,道:「那你想讓我做什麼?」
吳天德道:「老頭子、祖千秋二人已被我嚴囑不得透露半點消息,再有知情者麼,就只有你和我了。姑娘你也是神教中人,還望你能對聖姑守口如瓶,只要你不說,我不說,那便再無人知道了,於聖姑的清譽也無妨了,皆大歡喜,你看如何?」
任盈盈瞪大了眼睛,瞧著他道:「你……你要我幫你瞞著……聖姑?」
吳天德道:「正是,我知道柳小姐你通情達理、樂於助人,吳某真心請求柳小姐你能幫助我保守這個秘密,吳某人上有老,下有小,拖家帶口,不容易呀。就算沒有我救過你的事,我相信以柳小姐你的善良、溫柔,也不會忍心看我死掉吧?所以……我的身家性命全都拜託柳小姐你了!」說著正兒八經地向她深施一禮。
任盈盈直著眼睛瞧著他,心想:「說服周王撤藩、在劉正風府上破壞嵩山左冷禪的釜底抽薪之計、計除青城一派、力斬東瀛飛燕斬高手鬼丸十兵衛……,我剛剛得到的資料中說的那個人,真的就是這個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