滎陽位於大運河通濟渠之南,沿運河而上,只需經虎牢關、偃師就可抵達東都洛陽,不過數大水程而已。
滎陽因其地理位置恰好是黃河大運河和其他河流的交匯處,且有是歷代驛道的必經之地,故而自春秋以來便十分之興旺,乃是東西水運中心之地,其重要性緊次於洛陽。
只要能控制滎陽地區,就可以長期解決糧食的供應問題,進一步擴展勢力,更直接威脅到了東都洛陽,甚至影響到京師大興和洛陽與江都這三大軍事重鎮的聯繫。
可以說,滎陽的失陷,乃是關乎隋朝興衰的其中一個重要的轉折點,瓦崗軍從此有了根基,不在是流寇,可為一方之雄。
可這卻不是「大龍頭」翟讓的幸事,因為滎陽的奪得,大半功勞都在李密。
當時,隋廷派出了河南道十二郡招討大使張須陀為滎陽通守,率領精兵兩萬,迎戰瓦崗軍。
張須陀不僅自己武藝高強,號稱當世第一槍手,而且麾下猛將羅士信,秦叔寶,程咬金等俱是驍勇善戰的猛將。
翟讓心有退意,蓋因自瓦崗軍與張須陀交手以來,屢戰屢敗,將士皆有畏戰之心。而李密卻力主迎戰,讓翟讓率主力正面交鋒,自己則與四大屬下王伯當、祖君彥、沈落雁、徐世績率領千餘好手,隱藏與大海寺北的密林之中。
雙方主力接觸,翟讓大軍節節失利,退至大海寺,李密伏兵盡起,與翟讓前後夾擊張軍,張軍傷亡慘重。李密更是親自出手,依仗其不世武功,擊斃張須陀。
此後,李密一戰成名天下知,威望之隆,隱然凌駕於「大龍頭」翟讓之上,翟讓無奈,只得讓李密獨領一軍,因李密世襲祖上蒲山公的爵位,故號稱「蒲山公營」。
所謂天無二日,地無二主。自此李密與翟讓之間的隔閡也越來越深。
曾進與沈落雁一路遊山玩水,到了滎陽。滎陽守備雖然嚴密,但有沈落雁在,卻一切都不是問題。
一路走來,不論是隋廷的轄下,還是義軍的地盤兒,都是一副蕭條景象。那些城主為了自保和攻城掠地,都是大肆抽丁拉稅,搞的百姓怨聲載道。
滎陽卻與之大不一樣,儘管城中戒嚴,但街道上仍是鱗次櫛比,車水馬龍,繁華的很,百姓也不像他處,個個面黃肌瘦,都精神的很,臉上洋溢著笑容。偶爾聽幾句百姓俚語,都是在稱讚密公如何英明神武,如何愛民如子,對李密的崇拜簡直難以用言語形容。
「滎陽乃是以『大龍頭』翟讓為尊,可街上百姓卻是盡說李密的好話,李密的收買人心之舉做的不錯啊!」曾進微笑著道。
沈落雁白了他一眼,「怎麼說話呢?這是因為密公在大軍糧草不充足之時,仍堅持每天開倉濟世救民,讓那些逃難而來的流民不至於餓死。密公他素有大志,深知百姓疾苦,故而——」
「行了,」曾進打斷她,滿面不屑之色,「李密純粹一個偽君子罷了,有什麼值得景仰的!」
沈落雁臉色不愉,正欲開口,曾進卻不給她機會,「且聽我說:你方才說李密素有大志,這話實是大錯特錯。當年隋文帝楊堅在位之時,輕瑤薄賦,修養生息,天下太平,人們不能說過的多麼好,卻也算安居樂業,李密那不叫素有大志,而是應該叫早有反心才是。他是不滿他家蒲山公的地位,想要更進一步。
至於說他深知百姓疾苦,那更是子虛烏有,純屬胡扯了。他一門顯貴,自幼錦衣玉食,從未吃過半點苦,如何能深知百姓的苦楚。不過是道聽途說,或者管中窺豹,只見一斑罷了!要說瞭解百姓疾苦,他遠遠比不上出身低下的翟讓,杜伏威等等義軍首領。」
「那怎麼不見他們為百姓做一點好事。都是只知道橫徵暴斂,擴充軍隊,到處燒殺擄掠,比隋軍更是狠上不止一倍。得了好處,卻只知道自己享用,比之密公他們差的遠了!」沈落雁卻是頗不服氣。
曾進苦笑一聲,歎道:「這就是農民起義軍的悲哀。起義之初,他們往往是迫不得已,被逼而反,故而對那些官紳富豪充滿了痛恨之情,不知區別對待,只是一味的殺戮,報復。
到後來他們的實力增強之後,他們越來越覺得,不勞而獲是如此的美妙,搶掠才是讓生活美好的更佳途徑,就慢慢沉溺其中,一直繼續下去,開始尚能只欺負那些官吏豪門,但後來他們發現,這些人往往具有頗強的勢力,乃是硬骨頭,很是不好啃,故而開始轉移目標到那些和他們一樣的平民身上去。這些人雖然油水不多,但勝在人口基數大,收穫亦是頗豐,於是就這麼繼續了下去,完成了一個難民到土匪的轉變。
很多人激起民變太深,或者是由於內部分贓不均而引起爭權奪利,再或者就是由於官軍征討,總之大部分義軍都就此泯滅下去。而僥倖生存下來的都是那些佔有一席之地,而且首領都頗有智略的大股義軍。
這些人經過了最初的搶掠之後,明白了如此非是長久之計,故而攻掠一些大城市以為長久之根基。但他們都是窮苦之人出身,在長期的與官軍角力之中塑造了很好的軍事統御能力,但卻沒有絲毫管理城池的經驗,或許有那些天資橫溢之人,但治理天下卻不是一個人就行的,故而必須依靠那些儒生或者貴族集團的人,因為那是他們的強項。
但儒生多具忠君報國之心,貴族子弟多有爭權奪利之志,所以,義軍的下場不是於內部被瓦解,就是被那些貴族集團所滲透,最終被他們利用,勝利果實被竊取。這是他們的悲哀啊!」
話說到此,曾進若有深意的望了沈落雁一眼,眼睛之中滿是笑意。
沈落雁心中明白,曾進這是告訴他李密不過也是一個攫取了義軍勝利果實的貴族罷了!對此,她亦無話可說,因為,這就是事實。但是她仍辯解道,「可是密公卻是做的夠好的了。」
「這話我到是不反對,」曾進也整肅了面容,道,「方今天下,眾多義軍首領之中,惟有李密的收買人心之舉做的最好。不論他是為了什麼,因何原由,但是畢竟對百姓是件好事。至於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吧!」
「咦?」曾進忽然指著旁邊一座府邸道:「這不是你的府邸嗎?」
沈落雁抬頭一看,赫然是落雁莊三個大字。原來不知不覺間,已經到家了。「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在這裡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