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中華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長崎攻防戰(一)
    與德國職業軍人的合作使聶士誠以及龍旗軍的一群軍官團體養成了看地圖的好習慣,儘管以前與太平軍,捻軍等國內對手交戰時,淮軍也有用木圖的慣例,但是德國人的精細以及英國人提供的地圖,與以前那種木板地圖的感覺完全不同。

    「徐世昌!徐世昌!」,聶士誠頗有些習慣的喊了兩聲,這才反應過來,他身邊這位最看重的幕僚已經和曹錕去了朝鮮。在北京時,雖然徐世昌身兼了陸軍指揮學堂的管理事宜,但是徐世昌還是聶士誠較為習慣使用的兩個高級助手之一。另一個便是馮國璋。

    眼下聶士誠便看了看馮國璋,這位老馮人挺精明的,就是脾氣爆了點,有時候就不免衝動了些,不像徐世昌那麼永遠能夠沉著冷靜地分析問題,提出對策。

    馮國璋身子挺得筆直,和王士珍肅立在帳營內,稍遠處還有一個年輕軍官,從官服上可以看出乃是一個守備,此人名叫段祺瑞,原先在威海隨營武備學堂,大軍在威海登船時,自行上船求見聶士誠,幾番言語下來得到了聶士誠的賞識,也就暫且安排在中軍充任參謀。

    此刻的中軍帳中,聶士誠自然是中心所在,緊鄰著的就是王士珍和馮國璋,外圍一點的是幾個德國參謀,再外圍才是段祺瑞。但是就是那麼巧,就在聶士誠抬頭惱怒的掃了掃四周時,就注意到了這位很精神的軍官。

    「嗯,你叫段祺瑞,你說你在德國克虜伯呆過,也學過兵科和炮科,好,現在本帥問你,識圖你懂的吧?」,聶士誠搖了搖手,注意到身旁幾個德國軍官的軍服上頸扣扣的絲絲嚴嚴,怏怏的打消了解開官服領口的念頭。

    「回大帥話。」,段祺瑞蹬蹬上前幾步,啪的行了個禮,抬頭挺胸回答道:「懂!」

    聶士誠滿意的點了點頭,抬手招呼道:「你們都過來看看,倭人拖延這兩天到底想搞什麼名堂?」

    一群人湊了過來,就更加的熱了。聶士誠退開幾步,瞟了幾眼那幾個德國人背後被汗水浸濕的背部,吐了吐舌頭,用手扇了幾下風。閉上眼睛琢磨著這九州島上他早已熟記於心的幾個戰略重地。

    長崎自不必說,長崎的背後就是重城熊本,這是九州島的中央大城,北面是福岡,北九州,南面是鹿兒島,東面是大分。這幾個城都瀕海。現在倭人要在長崎延擱大軍,是在遮掩什麼呢?

    「大帥。」,王士珍開口道:「依標下愚見,倭人似乎在等什麼東西,但是據前報得知,長崎城內有倭兵五萬人,去掉去朝鮮的那五千人,還有四萬五千人。就算懼怕我海軍巨炮威懾,似乎也沒必要這麼爽快答應投降。答應了投降也沒有必要延擱兩日之久……」

    「是啊。」,說話的是德國參謀馮.魯賓特斯,用有點奇怪的口音道:「要安撫四萬五千人的大軍,兩天時間是不可能夠的。在這樣優勢兵力下,指揮官選擇投降,一定會激起嘩變的。特別是日本人。」

    聶士誠微微笑了笑,這也是他為什麼爽快的同意劉步蟾等人勸降的原因。他正是要通過勸降來看看對方什麼反應,事實上要他拿一萬兩千餘人去硬攻敵方四倍兵力鎮守的大城,他還沒有狂妄到那個地步,儘管他想極了立功報恩。

    所以,當聽說對方願意投降,他就一直在想這裡面到底有什麼毛病,換位處之,如果是他聶士誠統領四萬五千人鎮守長崎這樣一座大城,外面不要說是一萬兩千敵軍,就是十二萬大軍他也不會投降的。日本人還沒懦弱到這個地步。

    「嗯。」,聶士成哼哼著道:「是這麼個理,華甫,你有什麼想法?」

    「回大帥話,沒有。」,馮國璋簡短的回答道。

    幾個德國人訝異的面面相覷,卻見聶士誠卻毫不驚奇,轉頭笑問段祺瑞道:「你呢?小段,你有什麼想法?」

    「回大帥話,標下也沒有!」,段祺瑞還是鏗鏘有力的回話。似乎這燥熱的天氣並不能影響到他。

    聶士誠點了點頭,攤開雙手道:「其實本帥也摸不清楚。魯賓上校,你有什麼好建議?」

    魯賓這才弄懂了這些東方人之間的默契,笑了笑道:「大帥,在這樣的狀況下,我們必須掌握更多的情報。請求海軍附帶的飛艇升空吧,我們需要更加開闊的視野。」

    「是的,上校先生。」,德國參謀曼德爾聳聳肩道:「我總覺得,也許長崎的人正在組織大撤退也說不定。」

    「嗯,在我們開會之前,飛艇已經升空了,馬上應該就會有情報傳回來。」,聶士誠咧嘴笑了笑道:「在這之前,讓我們再試探試探他們吧!李承宗!再派你去一趟長崎,你怕不怕!」

    「有!不怕!」,門外剛剛出去的促降使者,一臉彪悍的李承宗飛奔進來。

    「好!將門虎子!」,聶士誠讚許道:「老子英雄兒好漢,你李承宗蔭襲一等輕車都尉,本可在家裡吃祖宗的餘蔭,既然你老子把你送到我這裡來,我老聶就不給你死去的爺爺還有你老子情面,給你往死裡用,怪不怪本帥?」

    李承宗的父親乃是湘軍悍將李續賓的孫子,少年時就蔭襲一等輕車都尉,父親李光久是江蘇候補道,又在湖南新軍裡,改編了湘軍老部下的子女,為湖南新軍第五鎮統領。這個孩子是他老子李光久聽說要打日本,趕緊的將兒子送到聶士成麾下來立軍功的。

    話說回來聶士成這傢伙也真敢冒險,萬一日本人獸性一起,將李承宗的性命留在長崎,李久光老來失子,估計也要傷心死。段祺瑞正是想到了這一層,主動請纓道:「大帥,段祺瑞願充任此職!」

    「大帥!」,李承宗怒目而視段祺瑞,喝斥道:「我都去過一次了,你現在又來搶?」

    「呵呵。」,聶士成朝兩人笑了笑道:「剛才小段不在,你別怪他。小段,這次還是讓承宗去。你要立功,有的是機會。來,給本大帥寫個檄文去,別文縐縐的,就兩句話:限兩個時辰內出城繳械投降,否則長崎生靈塗炭!」

    話說完時,聶士成已是一臉殺氣騰騰,沖李承宗道:「這次也用不著你跑了。」,轉頭命令道:「王士珍!」

    「有!」

    「命令炮營,用空包彈將通牒射入城內。給本大帥打准一點,城內佈防圖一到,無需請命,自行開炮。要是打不到倭人手裡,你王士珍官降兩級,炮手罰餉兩月!」

    「喳!」

    兩個時辰的時限很簡單,第二撥登陸部隊由直隸提督葉志超統領,即將在兩個時辰之後抵達。再兩個時辰之後,將會有今天最後一撥登陸部隊山東戴宗騫統領的山東新軍將要抵達,而同時,皇家海軍混編艦隊,也將在長崎港內泊港,待明天一早,就將由瀨戶內海直抵東京,順便在沿途隨意射擊,讓日本人知道知道大清國的海軍來了。

    第一天的登陸也將是第一波遠征軍的全部兵力四萬人,全部歸聶士成節制。而第二波則待朝鮮事定,由海參崴或者元山出發,是左寶貴統領的三萬人,力圖以七萬人盡速吃下九州島,理想狀況是一個月的時間完成主要作戰,最遲不能超過兩個月。太遲了恐怕西方的干涉就要來了。

    而皇家海軍對東京的軍事行動,則完全是海上射擊,力圖全殲日本所有海軍軍力,日本東京警備艦隊還有一些舊船,比如扶桑之流,這些艦隻一定要在五天內完成清除,隨後就可以對東京進行無差別炮擊。以達到震懾效果,同時促使日本人將防禦重心完全放在東京,如此下來就可以完成對九州島,以及幫助天海國對於北海道島的完全控制。

    這就是我與北京軍部一幫人商議了一晚上制定出的作戰戰略層面的指導意見。當然,具體的作戰還是要靠指揮員臨場發揮,我還沒有大能到那個地步。

    飛艇下來後,很快的,長崎城內的佈防簡圖就迅速傳到了指揮部內,圖上已經標注了軍人集中的區域。一群軍官迅速的將城內的各軍事集結地點默記,並飛快的傳給了炮營。

    最後通牒很快的,就通過一群慌亂的士兵,傳到了坪井航三和山根信誠手中。

    「八嘎……」,山根信誠是個不太沉得住氣的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氣勢洶洶的站起身來,衝動的吼道:「讓我來會會支那人吧!」

    坪井航三抬頭看了看他激動的背影,沒有說話,的確,也需要打打看了,要這些驕傲的陸軍將領們理解對方海軍艦隊的強大,實在有些困難。至於那些將要犧牲的生命,死就死吧。早晚也是要死。坪井航三心中一片悲涼。

    「大山巖!」,山根信誠殺氣騰騰的衝到指揮部門口吼道:「給我派一個聯隊,探探支那人的實力去!」

    「嘿依——」,第二旅團長大山巖差不多是跳了起來,扶了扶頭上的軍帽,端端正正的向山根信誠行了個禮,轉身就去了。

    「乃木希典!」,大山巖衝到自己的旅團部,吼叫道:「集合你的步兵旅,給我狠狠地教訓教訓支那人!」

    「不!」,一旁的西寬二郎跳了起來道:「請大山旅團長派我去!」

    大山巖看了看自己身邊的這個今年剛滿四十歲的傢伙,這傢伙曾經擔任過參謀本部第一局局長,和京畿近衛師團的旅團長,這次出兵,自動請纓主動申請降級也要參加對支那的戰爭,原本自己還防備著這個傢伙來搶奪自己的軍功,現在看來,這傢伙對自己還是很服從的。滿意的點了點頭道:「西寬中佐,坐下!我知道你原是鹿兒島出身,你的父親乃是西太郎兵衛藩士,九州是你的家鄉,你想在家鄉證明自己。」

    西寬二郎胸口挺得很高,有些挑釁的看著乃木希典。

    「但是二郎,你要知道,這次我們不能光憑勇敢。」,大山巖教訓道:「聽命令!西寬二郎隨旅團部準備掩護師團主力撤退!乃木希典!照原命令執行!」

    乃木希典,四十五歲,步兵旅旅長。肅穆的起身整了整軍裝,恭敬的彎腰鞠躬道:「嘿依!」,轉身又向西寬二郎鞠了一躬,然後才轉頭出門下達命令,不一陣,他的步兵旅就在城內集結完畢,年輕的士兵們激動地呼吸著,手中熾熱的鋼槍上,不時滴落士兵的汗水,發出嗤的一聲,轉瞬蒸發,只留下斑斑印跡,如同絢麗綻放的櫻花。

    「土肥原小隊!出十個人,從西門出城,舉白旗!明白?」

    一陣尷尬的沉默,土肥原三重顫抖著身體,臉脹的通紅,半晌之後怒吼道:「不明白!旅長閣下!」

    乃木希典嘴巴嘟囔了一句,右手啪的抽在土肥原三重的嘴巴上,「八嘎,你敢不服從我嗎?」

    「不敢!旅長閣下!但是土肥原身為大日本帝國的軍人,絕不舉白旗!」,土肥原三重重重的吐出一口血色唾沫,狠狠地盯著乃木希典,回答道。

    乃木希典憤怒的揚起指揮刀,想了想又重重的放下,怒吼道:「大日本不需要你這種死腦筋的指揮官!土肥原小隊!現在由我直接指揮!前排,出列!」

    前排幾個步兵幾乎要哭出來,乃木希典重重的將幾個紅著眼睛的年輕人踹倒在地,臉上依稀緩和,滿意的點頭髮布命令道:「你們,舉白旗出降,不准洗臉,留著淚痕,出城要求支那人受降書!」

    「嘿依——」

    「其餘人!」,乃木希典正色抽出指揮刀擲在地下,扭開自己的軍服紐扣道:「乃木步兵旅剩餘的勇士門,跟著我,跟著你們的旅長,脫掉軍裝!換上平民裝!十分鐘後檢查!誰沒有脫掉的,即刻開除!」

    一旅的人面面相覷,不太明白他們的指揮官想幹什麼。只是目瞪口呆的看著乃木希典褪去自己的征衣,捧在臉上捂著,半晌後才緩緩的扔在地下,他們注意到,他們的指揮官眼睛紅了。

    二十分鐘後,離最後通牒的時間還有一個時辰。海軍的艦隊已經停止了炮擊,靜靜的漂浮在海上,炮口對準著三公里外的長崎城,定鎮以及濟遠艦上的許多老水兵都對這個城市很熟悉,他們的幾個好色的戰友,將命送在了這裡。

    補給船靠港駐泊,岸上的煤炭儲藏還挺多,淡水也很豐富。由於撤退的慌亂,倭人甚至還留下相當多的食品原料,這些,都可以拿過來用。只是劉步蟾軍門下了死命令,岸上水和食物,都不得擅食,更不允許用來做原料,以防倭人下毒。所以,食物就沒用了,紫菜胡蘿蔔什麼的,扔了一地,淡水倒是好東西,艦隊的鍋爐用得著。

    「看,白旗——白旗!」,眼尖的水兵們遠遠望見遠方的小隊列,歡呼起來。原本已經昏昏欲睡的劉步蟾等人紛紛拿起望遠鏡向東方看去。

    他的視野中,長崎城的西城門外,十幾個人的小隊列舉著白旗向外走來,依稀似乎還能看見那些人似乎還哭過。

    與此同時,天上的飛艇也注意到了這一點,視線紛紛被這激動人心的一幕所吸引,竟然忽略了城內四千多名有組織的平民開始向南北方向運動。而城內的大規模兵力集結,也正在進行中。

    「天!」,飛艇上的胡三根驚訝的歎了一聲,喃喃自語道:「倭人投降了!倭人投降了!」,他激動的竟然流下淚來。

    地面上,清軍登陸場內走出一列小隊,帶頭的是段祺瑞。

    胡三根看著這激動人心的場景,日本人的小隊停在段祺瑞面前,將頭深深的埋下去,雙手捧著自己的槍支,交給了段祺瑞帶領的中軍親兵。

    哦!倭人投降了!可以去長崎玩日本女人了!胡三根在飛艇上興奮的幾乎要跳起來,待到膝蓋被什麼硬物撞疼,他才想起來自己是在飛艇上,也想起了自己的職責所在。

    天,城內的日本軍隊似乎都隱蔽起來了。視野內已經失去了不久前還能見到的一群群日本兵三三兩兩的抱著槍坐在地下的場景。

    「有詐!」,胡三根脫口而出,顫抖著雙手在發報機上敲擊著。

    段祺瑞他們當然無從得知,對面領頭的是一個叫山本健夫的少佐,深深向段祺瑞鞠躬道:「請天兵受降!請務必再給城內兩個小時,否則真的容易引起嘩變!」

    段祺瑞謹慎的看了看長崎方向,長崎的地勢很好,多山,平地也就是城西到佐世保港口這麼一塊,兩側是低矮的丘陵,夏天的時節,上面都是鬱鬱蔥蔥的樹。

    長崎城內到似乎沒什麼動靜,就是這海風一吹,兩側的丘陵上的樹木紛紛的搖晃起來,給這場景增添了不少詭譎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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