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算是個仁恕之君嗎?」,我看著皇極殿階下數十個新儒黨的重要幹部問道。他們是新儒黨參考西方黨制進行的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新儒黨的特殊身份,已經約等於執政黨,全國在職官員,絕大多數都是經過儒家的教育,慢慢的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的。所以,我特地在平日用來朝會的皇極殿內接見了這批教化戰線上的骨幹力量。
在我的遠期規劃中,新儒黨將會更加接近一個超越一切其他政黨的黨,相當於母黨,而後這中間的各種流派又可以分化出去,根據在治國方略上的差異性來將黨員細分,到了後期,可以引入不同派別的和平競爭機制,配合上軍隊國家化而不是黨派化地域化,這樣子,才能夠保證帝國的政策上的變更不會引發國家的動亂。
軍隊國家化的步伐是隨著國家的基礎建設緩步進行的,當國家沒有大規模的運輸及投送能力之前,盲目的推進改革將會造成資源的浪費以及一定程度上的混亂,所以,我給李鴻章定的時限還有一段時間才會來到。
配合著從高端到低端的對於唐朝的華夷之辯,旗務改革的進行恰逢其時,旗人中目光遠大的人,在黑龍江以北的新辟疆域上獲得了豐厚的回報,那裡豐富的礦產資源和自然資源,給了善於經營的遠東股份公司經理孟洛川充分的發揮空間,在他的組織經營下,連續兩年,通過南北貿易,以及皇家得天獨厚的,遠東股份公司的盈利增長都在翻番的往上長,在這樣的情況下,孟洛川拿出一些資金來用於分紅,而大部份的股本卻被他投入到了基礎建設上去,在東北境內廣修房產以及道路,而配合這一措施的,是內地廣泛統計年紀在五十歲以下二十歲以上的無產貧民,同時分批分階段的以自願形式向東北移民,孟洛川本來是要向這些人出售房產,一開始不用給錢,只要簽一份還款協議就可以獲得房產,地產,還有生產工具和生產資料等等。這是一份長期的投資,他在經商上的天才自此展露無疑。
但是瞭解我心思的總董載瀅,將這件事幹的更加的漂亮——但凡舉家遷來東北落戶的,無償的加發十兩銀子的啟動資金,這樣,才能真正的把人留在東北,真正的使東北人丁興旺。
在這種利好的優惠刺激下,東北人口在兩年內迅速的由一百五十萬左右增長到了兩百萬出頭。同時,配合這項大規模的移民,全國性的人口普查也被我提上議事日程。這一次的新儒黨全國代表大會,便是在我的授意下,讓孔令貽組織起來,我需要利用這一個全國性的組織,幫助我完成全國人口普查的工作。
如果此事全部依靠官房力量進行的話,耗費將會不少,而用黨的民意去進行,可以廣泛的利用到這些黨員所繳獻的黨資,而且,這些人都有或大或小的官方身份,而且又掌握著輿論力量,行政力量與輿論力量一加結合,辦起事情來,將會事半功倍。
所以在這個朝堂上,當我點評起新儒黨的核心理念「為聖君宏仁恕,為黎庶解憂惑」時,想起我到這個時代以來,死在我的鐵血之下的那些宗室親貴們,頗有些遺憾的問起了文章開篇時的那個問題。
隨駕侍從梁啟超正在指揮人力進行紀錄,聽到我問起這個問題,彷彿有所觸動,抬起頭來,掃了掃階下的黨員們。
「陛下自然是千古聖君,仁恕二字皇上豈止當得起而已?吾皇親政以來,行仁政,思興邦,與民增利,削除酷刑,此足以當一仁字矣。宗室親貴忘興逆謀,陛下寬宥但誅首惡,罪不及家,自古有恕者,未有如吾皇也。縱觀自祖龍以來二百餘帝,臣未見有仁君如吾主矣。」,一個精瘦的中年官員縱身而起,侃侃而談。
這傢伙是個馬屁精,我默默一笑道:「是瞿鴻機啊?如今是江蘇學台了吧?江蘇乃我大清極重之地,賦稅之源啊。人民開化,端正人心,你要多加油啊。翁老師致仕歸鄉,你也要代朕多多照拂才是啊。」,點了點頭道:「朕親政數年,國家氣像已有大變,你們有什麼看法?」
「回皇上話。」,瞿鴻機得了我的褒獎,面上卻也不露興奮之色,坦然拱手道:「陛下千古一帝,國家之變,乃黎民百姓之福也。如今國家一掃積弱之氣,正乃吾皇之千古仁德也。臣愚昧,以前還憂心祖宗成法一變,國家生亂。如今看來,臣真乃蒙昧至極也。臣懇請皇上責罰。」,邊說著,邊掃起馬蹄袖,當堂跪下。
我見許多人都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頭,我知道這傢伙的表演有些過了,於是笑了笑道:「卿又何罪之有?」,本來想就此叫他起來的,看了看階下諸人的表情,便打消了這個念頭道:「朕行新政,你們也興新儒嘛。新儒者,乃順應天下世事時勢之儒。朕要取的乃是新儒,而不是腐儒。你瞿鴻機以前或許是腐儒,現在也是新儒了嘛。既是新儒,朕斷沒有加罪之理,人孰能無過?朕之新政,在未見成效之前,你們有些憂心也是應當的,朕忙得焦頭爛額,讓你們白擔心擔心也是應該的嘛。」
「瞿鴻機,你且起來吧。」,我見一番話,說的階下諸人已是頻頻點頭,知道效果到了,便換了話題道:「那麼,何謂新儒,又何謂腐儒?你們新建黨不久,這個新腐之分,要多想想,其實新腐,也未必就是格格不入,互相排斥的。存新思維,新見識,哪怕年老八十,他也未必是腐儒。反之亦然,縱年方二八,然蒙昧不能視事,又何新之有?」
起身背手在階上踱了幾步,階下頓時一陣肅穆,我揚起手來,指著簽朝堂用殿時命人從太和殿移過來的匾額上的「建極綏猷」四個金字道:「有人說朕不尊祖宗成法。朕看朕不是不尊,且不說朕百年後,朕亦為後世之祖宗,單講這祖宗成法四字,這建極綏猷是否也是祖宗成訓?」
階下議論紛紛,孔令貽微微一笑,出列拱手道:「回皇上話,當然是。建極綏猷,建極者,語出《尚書》之周書.洪範:『皇建有其極』,綏自詩經.大雅.民勞,《論語.子張》亦有所述,猷者,天道也。此四字乃我朝高宗純皇帝御筆,自然是名正言順之祖宗成法。」
「好,衍聖公果然見多識廣。」,我讚許的點點頭道:「諸位都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前排的一個身形魁梧,面如黑炭的大漢出列跪奏道:「回皇上話,建極綏猷乃是陛下垂拱治天下以達天下至尊,順應天道,建不世之功!臣願肝腦塗地,追隨吾皇建此萬世不滅之大清盛世!」,說話的是太僕寺少卿岑春煊。
我看了看這個看上去完全不像個讀書人的大漢,讚許的點了點頭道:「說得好!何謂天道?如今之天道與過往之天道又有不同,天道非常勢,如今之天道,就是要興新學,強大清。高宗純皇帝建了盛世,又盛極而衰,國家積弱,外夷凌人,朕若不順應這個天道,朕之建極又從何來?所以,這便是祖宗成法!」
各人都在默默的消化著我的話。我看了看梁啟超道:「梁啟超你素有才名,今日朕便給你個差事,將這建極綏猷的意思,好好寫一篇文章出來,讓天下臣民都知曉朕正要建一萬世不滅之盛世,願諸君與朕一體努力!」
「臣等領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在孔令貽和梁啟超的帶領下,數十人一體跪地謝恩。
我回到御座,滿意的點了點頭道:「諸卿平身,朕知道,你們都是忠正之士,大清正在一個變革之中,願諸君與朕共勉之……」
人口普查不是一件小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事情。對於一個沒有此類經驗的官僚階層來說,這件事催得太急,反而會使事情辦砸,反正重點只是在於消彌滿漢之間的差異,為我下一步的旗務改革加上最重的一道催進力而已。
我的概念是,那些現在享受著五兩銀子一年的下層旗人,我也不會拋棄他們,我要將他們整合到一個中華民族的大概念中去,同時,將這份福利作為一個基本社會保障的概念首先作為試點,將來如果條件成熟,再推廣到全民去。
總之,這是一個漸進的過程,目前一步步發展中的棋局,我也並非全才,能夠全盤掌控,我只是在把握著大方向而已,有膽敢挑戰我的計劃的,殺無赦。配合軍制改革,八旗舊勢力還能生出多大的風浪來,完全在我的控制之中。
當然,這一切只是在醞釀而已,我還沒有把八旗舊勢力逼到牆角呢。我不擔心我這個皇帝得罪了八旗舊勢力就會沒了根基,隨著新儒家的推廣,中華民族大民族概念的普及。我不單單是滿族的皇帝了,我將是中華帝國,中華民族的皇帝。
等吧。也許是五年後,也許是八年後,總之,我有足夠的耐心和足夠的決心來解決這個民族問題。
內政是漸進的東西,我不能指望一夜之間,兩三年內我的國家就強大無比,人民人人安居樂業,國內一片歌舞昇平,我必須要有耐心。
而我也不用擔憂我快樂的來源,隨著皇長子溥華的降世又慢慢長大,慢慢的會咧開嘴巴展現出人一生最美麗的笑容,慢慢的會模糊的發出「爸……吧」的音調,燕燕生出了皇次子,王怡生的是一個公主,松平彩子也誕了一個公主。都晉位為妃,為了與幼蘭拉開差距,原已為妃的就不加封賞了,我還都暫時沒有取名,只是享受這一份為人父的滿足與幸福,在一身疲累的回到內宮中後,與老太后一起逗弄逗弄阿哥公主,聽著嬰孩們咿呀作語,你能忘記所有的煩憂,只要閉上眼睛,臉上就有暢快的發自內心的笑。
可是好景不長,宮裡三個老人,受幸的次數日漸減少,漸漸的也開始有了怨言,老在太后跟前說些小話,雖然那拉氏並不喜歡自己那個侄女,但是畢竟也不想看到後宮鬧騰個不停,所以兩頭都施加壓力,無奈之下,我也只好去交了幾次公糧。
而隨著芝宜芝華兩姐妹的肚子也日漸大了起來,這種壓力就更加的大了,我只好圖清靜仍舊到養心殿過夜,只叫了個性平和的彩子來侍寢。這個女人的特殊身份很快就讓我在肉體歡愉之餘想到了東方的天海國。
天海立國之後,日本方面已陸奧宗光為首外交使團完全玩不過載瀅這個痞子外交官,無奈之下丟下幾句狠話怏怏回國。載瀅猜測日本很快就要用兵了,所以向我報告時,就建議海軍要加強戒備。
在這方面,我自然不用擔心日本會傾全國之力而攻天海。但是,一些基本的配合動作還是要做的。
於是,在我的旨意下,皇家海軍分兵兩隊,一隊以四艘快速巡洋艦為主力,擔負起北海道島西南部海岸線與海峽的巡防任務,而同時海軍主力艦隊,以定鎮二艦為首,在對馬島附近展開了巡防演習,同時做出南向的姿態,以隨時威脅東京。
日本軍隊在沒有海軍的情況下,沒有膽量穿越海峽渡海來到北海道島,在這樣的情況下,天海國的松平志男精神大振,在我的授意下,發動了統一北海道島的戰爭,北海道屯田兵司令已經完全被他收買,少量仍舊忠於明治政府的屯田兵也無法忍受沒有後勤補給,沒有後方支援的狀況,在戰事上越發的不順利。但是,天海國自己的力量實在是太薄弱了,而新收的屯田兵松平志男又不放心,所以進展也不太大,只是佔據了大半個北海道島而已,而靠近本州島的大片,仍舊在忠於明治政府的屯田兵手裡。
在這樣的狀況下,日本的海軍常備艦隊不敢離開東京的防禦線,陸軍沒有海軍的支援又不敢渡海到北海道島。戰事停頓下來,外交上的工作就又開始展開,而清國方面,卻又始終只是重複了那幾句場面話。
伊籐博文內閣一上任,卻遇到了空前的,遠超過松方內閣的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