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今年起,各州府縣也略微改變了以往的行政結構,在各沿海省份,接觸洋務比較多的官員們也聘請了相當多的師爺,有的甚至是外國人來辦理新興事務,做的最好的是上海,因為有英租界的存在,上海道員相應的設立了許多行政局司來辦理公眾事務,同時工商業也有了長足進步,故而在工商業發展的初期,上海周邊以及南方的廣州周邊,走在了全國的最前面。
而根據中英同盟的協定,我令總署衙門逐步與英國人談判,收回各租界,同時給予居住的英國人以國民待遇,並且令各地方政府保證英國人的生命財產安全,在這種保證下,到了十月份的時候,英國人可以在報當地地方政府批准備案的情況下,自由在山東,江蘇,浙江,福建,兩廣六省居住經商,同時允許開設工廠。唯一需要限制的是,英國人在境內犯罪,不享有治外法權,受大清律例懲處。同時,清政衙門也加強了在上述六省的活動,以免各地方官與外夷勾結,欺壓平民導致民變。在此基礎上,英國必須撤出在租借的武裝力量。
這個談判是艱巨的,郭嵩燾為了這件事耗費了最後的心力,最後終於與英國方面達成協議,將英國人可自由居住的範圍加上了直隸省以及山西省,英國人終於答應了撤出武裝的要求,同時取消租界。並且,徐家匯天文台也將天氣預報訊息與中國海軍分享。
同時,向英國人請求大規模援助人才的請求也反饋給了英國外交部,要求英國向中國派出工業,農林,貿易,教育,衛生,城市公用事業等方面的專業培訓人員到北京師範大學堂,為中國培養相關人才。
而作為回饋,英國企業在中國的礦產,基建工程,以及軍事採購等方面,享有百分之七十五的優先權。也就是說,如果那四艘戰列艦的訂單是現在發出去的話,德國人最多只能拿到一條。除非英國人不想造那剩下來的三條。
中英雙方就此締結了《中英友好互助條約》,聲明英國願意全面幫助中國的工業化進程。而中國將保證英國對於中國市場的優先權和最惠國待遇。
隨著暑期的結束,京師師範大學堂的下半年度課程也要開講了,便在這時,北京城內新辦了一家私立學校:天道書院。主辦者是翁同龢等幾個賦閒在家的清流派,開院日期選在京師師範大學堂開學的九月初十日同日,意圖十分明顯,就是要與新學對著幹。
儘管是稱病在家,但翁同龢兩代帝師的巨大號召力仍然吸引了大批人物加入該書院,一時之間,京城物議沸騰。
江寧學正瞿鴻機丁憂在湖南守孝,仍然不遠千里跑來捧場,同時一大批今科前科的落地舉子紛紛加入。另外還有一些重要人物的出現,讓人感覺這翁先生現下雖然失寵,但說不定還有起復的一天呢。
比如儘管以前與翁同龢有政見上的差別,張之洞仍然派出了他的首席幕僚辜鴻銘到場為書院賀喜,並且送上張之洞的親筆書寫的條幅:萬世之體。
今科新進士,現任工商部主事的湖南人葉德輝也在開門典禮上發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講話:孔孟之道,乃大經大法,凡吾人所欲言,無不於數千百年前言之……等等諸如此類荒謬可笑的講話,層出不窮。
而翁的感言更是大道理層出,以王化孝道為根本宗旨,以以王道化蠻夷的中心思想,長談闊論了一炷香的時間,到最後,翁同龢與許庚身,孫毓汶一同揭開了正堂中的紅布遮罩的中堂,在一陣鼓掌叫好聲中,「忠恕」兩個鑲金正楷大字呈現在眾人面前,使這正殿顯得正大光明,氣派非凡。
「翁師傅是老來俏嘛。」,朝堂上,我對階下彈劾翁同龢托病避差,對抗新學的御史端良道:「翁師傅雖然人不在朝堂,但朝堂上一舉一動,他都知道著哪,端良你這麼彈劾他,難道你不怕翁師傅對你不利嗎?」
端良正了正身子,面不改色拱手道:「回皇上話,奴才身為御史,自當為吾皇直言奏事,若是畏懼報復,那奴才還不如不做這個御史。皇上,奴才還有一事求皇上開恩。」
我笑了笑琢磨著這個人到底是真的大忠大直還是做做樣子呢?點點頭道:「你說。」
端良跪地道:「奴才的榜樣,本朝前左復都御史張佩綸大人,因與法人談判時有咆哮之舉,故而罪罰謫戍察哈爾察罕陀羅海軍前效命,三年前返京後一直賦閒,至今又三載矣,奴才查知張大人罪愆不重,僅因對法人據理力爭便就浪費如此人才,奴才深感惋惜,請皇上明查起復!」
張佩綸,我心中一動,似乎在這幾日的清正衙門的報表上見過這個名字,皺眉道:「此人現居何職?」
「回皇上話。」,端良回道:「是在軍部衙門充任書辦,由一二品大員而至微末小吏,全因開罪法人耶。此亦翁同龢罪之二也。」
我皺了皺眉頭,看了一眼眼觀鼻鼻觀心的李鴻章,哼了一聲道:「還有第三嗎?」
「回皇上話。有的。」,端良繼續道:「翁某收受倭人饋贈,近日奴才查知,翁某府上多了四名倭人侍女,方今中日情勢,翁某又常經辦對日事務,奴才以為翁某有瀆職之嫌!」
不會吧。翁同龢這麼大膽?他想幹什麼?看了看李鴻章道:「端良且退下吧。朕知道了,李鴻章,這張佩綸是你的女婿吧?」
李鴻章顫了顫,出列跪奏道:「回皇上話,張佩綸續絃確是鴻章的小女。」,滿面的皺紋掩飾不住訝色,繼續道:「謫戍回京後,一直在臣幕中充任書辦。」
我掃了掃李鴻章及端良,兩人臉上均是坦然,我開始懷疑起自己的判斷來,儘管通過清正衙門的密報得知李鴻章最近剛把最小的女兒許配給了張佩綸,不過要說他指使端良來搞垮翁同龢,似乎也沒那麼嚴重。倒是翁同龢最近很是反常,他難道不知道他這麼對著幹有什麼下場嗎?難道真是幾個日本娘門燒壞了他那個小腦袋?李鴻章這時候插上一槓子,也許不僅僅是對付翁同龢吧,張之洞那邊的辜鴻銘也去了,他是不是也想順便敲打敲打張之洞?
查!退朝後,我留下了劉光第,最近清政衙門的人都忙著去沿海各省去鋪巡檢署的攤子了,京城中的消息收集不如以往那麼勤力了,這也是我漸漸有些搞不通翁同龢的原因。
「皇上恕罪。」,劉光第二話不說先磕頭謝罪道:「翁同龢收受日本侍女之事,已有查證報到臣這裡,臣正想呈報,就……」
我揮了揮手止住,心中十分的震驚,這老頭他真的敢!
「什麼時候送來的?」,我捏了捏拳頭,深呼吸平復自己的情緒問道。心中卻在琢磨著是不是我派他去日本次數多了?
「回皇上話。」,劉光第躬身道:「似乎是翁大人在日本時收下的,至於翁大人在日行蹤,臣無可察知。臣也是這幾日聽幾個去翁府拜訪的新科進士談起,這才讓人去查的。」
我笑了笑道:「你聽誰說的?」
「回皇上話,說起來此事是由岑春煊大人與今科進士鑲白旗增韞一同發現的,後又流傳至今科舉子之中,多有詰罵翁大人通敵之語,有人信有人不信,慢慢的就時常有舉子去翁府探訪,終於漸漸查實了。臣看翁大人開辦書院,怕是亦有此事的原因在內。」,劉光第侃侃道來,它畢竟是刑部出身,講事情有條有理,慢慢的似乎竟然為我解開了翁同龢最近反常之舉的主因。
難道他開書院就是為自己遮羞?太荒唐了點吧。這應該是他早就想辦的事情了,恐怕最近的風言風語才促使他下了這個決心罷了。
「皇上……」,劉光第見我出神,小聲的叫我道:「臣看翁大人與容大人久有不睦,恐怕與此亦有些許關係。皇上為此憂心,可別傷了龍體。」
「朕知道了。」,我歎氣起身道:「唉,朕終是德行有虧啊,朝中老臣就那麼多,偏偏都不全心為朕辦事,偏要分出那麼多派來!」,說到這裡,我終於忍不住怒火,一腳將殿中小香爐踹翻,這才稍稍出了點惡氣,接著咆哮道:「清流派,洋務派,保守派,就是沒有一個實心實意給國家辦事的派!朕要這種臣子何用!李鴻章也不是好人,想趁著這個機會徹底搞垮老翁是吧!朕真是恨不得把心都扒出來給這些人瞧瞧!朕不管你是什麼派,給國家辦事就是好派!哼!還有人是看著朕做皇帝清閒,成天造點謠,生出點事來,非要朕不安生他們才安心!」,氣急敗壞的在階上來回踱著,一邊斥罵道:「朕不安生,他們也不能安生!劉光第聽旨,即刻捕拿翁同龢許庚身孫毓汶下獄,差人清點家產!口口聲聲忠恕,朕看他恕是有的,是恕自己!他這叫忠?笑話!還有那個榮祿,也派人給朕即刻賜死!」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劉光第從來沒見過我發這麼大的火,當下哭著趴在地下結結巴巴的說道:「皇上盛怒下旨,臣不敢奉詔,皇上三思啊,皇上這樣做,傷的是天下臣民景仰聖君的心啊。」
「哦?」,我冷笑道:「你劉光第不奉詔,以為朕不能找旁人嗎?」,雖然一通發洩後,已經漸漸平息了下來,但是面子上仍然要維持。
「皇上。」,劉光第抬起頭來苦諫道:「補拿翁某等人,賜死榮祿,臣半個時辰都不用就能回來面君交旨,但皇上想想,自去歲太后,故醇賢親王故世後,皇上日漸威權日重,臣下敬畏之心也是日重,加上三閒支親王世子謀逆賜死,若是此刻再誅殺大臣,皇上……會落個暴君名聲固然事小,然這聲名有心人稍加利用,皇上……」
我背手站在階上,看著下方劉光第誠懇的臉,我臉上默然,半晌之後,才點頭揮了揮手道:「算了,朕一時氣憤了,你說的對。你跪安吧。」
劉光第抹了抹眼淚和額頭上的汗水,有些狼狽的行了禮,正了正朝服,躬身向後退去。
我看著他那個樣子,心裡既為他的成長而高興,又擔心我剛才冷落了他他會錯意,於是便開口叫回他道:「劉光第!回來。」
劉光第頭一抬,上前兩步,平靜的看著我行禮。
我歎了口氣道:「朕剛才說的昏話,朝中大臣也有好的嘛,你劉光第以一區區刑部主事微末小吏,一年數遷,屢蒙超擢,朕沒看錯你。你有古大臣的遺風,朕很高興,自今日起,你進上書房行走,署刑部尚書那個署字也去掉,清正衙門那頭你也挑著吧,給朕多培養幾個人才,朕缺人才啊。」,深深的歎了口氣道:「兩廣總督曾國荃歿了,郭嵩燾也沒幾天了,朕缺人才啊。那些人還在那玩這個派那個派,嘿,還口口聲聲忠恕!」
「皇上。」,沉默了片刻後,劉光第仍然辭拒他陞官,看我臉色不好,才沒敢多說。轉開話題說起人才道:「說到人才,今歲恩科倒有不少才俊,臣看若是皇上有心培養的話,數年間便有一批新人能挑大樑,皇上力行引西夷長技以強國,臣看皇上何不多派官員出訪?算是見識見識也是好的。日後回來了,也能多多為皇上分憂。」
我心中一振,是啊,我怎麼就沒想起來呢?如果要引領天下臣民的風氣,派官員團出訪,甚至我親自出訪,都是一個明確的政治信號啊!但是,似乎沒有先例,會不會引起頑固派的反彈呢?
想了一陣,我心中便有了主意,點了點頭道:「你說的不錯,回頭朕再跟你談,你且跪安吧。回去傳朕旨意,榮祿放還歸第吧,既是沒有真憑實據,就放他做個富家翁吧。下午找衍生公一起遞牌子來見朕,咱們去瞧瞧翁老師,朕微服,關防你去佈置一下。跪安吧。」
劉光第應命而去。我轉過身來看著御座上方的正大光明匾額,無奈的苦笑了笑,我的臣民們如果真的都能正大光明的一心事君報國,我不知道要輕鬆多少,估計我也有餘暇整日在後宮中徵選美女無數,享受歡樂時光了吧。
回到內宮,不假思索的就往祥寧宮走去,隔遠就見皇后的鳳駕停在門口,我知道這隆裕是又來找松平彩子來固寵了。最近我在彩子這過夜多了,很明顯的這個東瀛姑娘深得寵愛,與她搞好關係,若是偶爾能在我耳邊吹上幾口枕頭風,那在後宮的地位要穩固的多。不僅是皇后隆裕,珍嬪最近也常來找松平彩子,只是效果卻未必如他們想的那樣好,我的決心已定,後宮中的三個原班人馬老老實實的在宮裡悶著也就算了,若是再給我添麻煩,我是不會客氣的。
從心裡就不願見隆裕,於是招呼了寇連才就往養心殿書房而去,既然舒心不了,總不能去找不開心吧。不如回養心殿看一陣各地發來的折子。而且兩廣總督出缺,總署郭嵩燾病退,要找人補他英國股的位子,在與奕忻商量之前,自己要有個意見才行。奕忻最近夠忙了,他旗務那頭的麻煩估計比誰都要大,那些滿洲大爺們一個個算上個幾代就能跟個什麼親王貝勒的攀上關係,現在只有利在前頭,還沒人拿鐵板子打到他們身上,估計要他們動也沒那麼容易。
無奈啊無奈,作了皇帝也有那麼多事難做呢,皇帝就能胡亂殺人了?不能,看著一幫庸庸碌碌的官員每天點卯應差,想撤換又沒人能補上來,朝中又分了派系,滿洲現在相對還好一點,皇帝與恭親王醇親王基本上就控制了全部滿洲,滿洲人裡面現在沒有能拿得出手的巨頭,就算想鬧也沒個主心骨。倒是漢臣這邊,李鴻章我再三提醒他不要跟我玩派系那一套,眼看他做了軍部首領,李派似乎漸漸越來越強大了,海軍出於李門,陸軍泰半是湘淮一系出身,就是我要扶作典型的聶士成,也是淮軍出身。幸好李鴻章沒有什麼野心啊……
嘿,有派系就要制衡。又靠誰去制衡?翁老頭?靠他那一張嘴,還是算了吧。軍中除了聶士成這個新貴外,看來我還要再培養一些牛人出來,聶士成算是我一手從中級將領提拔上來的,基本上可以算作是我的人,除了他之外,海軍的劉步蟾也要多多歷練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