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半年來的戰爭及延續的外交工作終於解決得告一段落,國家的重心正式轉移回國內事務上來,陝西的延長油礦已經開始試采,並且在附近與德國聯合開設了一家煉油廠,少量的試製品已經可以供給研究院的梅巴赫的新發明——內燃發動機使用,並且很快應用于飛艇之上,使得飛艇的操控性能和速度有了明顯的提高。而與此同時,齊柏林向我提出了一個要求:由他技術入股,在北京以西開設一家飛艇公司,中國為他提供資金,齊柏林的意思是他需要在企業中佔有百分之二十到三十的股份,並且擁有管理權,作為對中國政府長期以來他的答謝,產品的優先購買權交給中國,並且日後的銷售權由中國政府掌握。但是齊柏林還有一個額外的要求,就是在時機成熟時,他將回德國去開設一家分公司,而那間公司將完全由他自己控制,不希望受到中國政府的節制。
張之洞將這個情況報告給我的時候,我正與奕忻載瀅父子商討著上次提起的戰爭公司的章程,作為旗務改革的標誌性工程,這件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如何訂立一個既能為國家減輕壓力,又能不影響旗人根本的公司,影響到旗務改革的大局。載瀅通過他在順天府的關係,整理了一份北京市民一年生活必須花費,答案是一年一戶人家過普通日子的花費在五到七兩銀子之間。前時已經頒旨下去,凡旗籍三世無軍功者,落地錢銀縮減至每年五兩銀子。但是這批人為數不多,五百多萬旗人,三世上總能找到點由頭沾上點軍功,特別是這幾十年來,國家又內亂外憂不斷,統計下來,這次被刷減的旗人一共只有七千多戶,約四萬人,僅佔旗人總數的百分之一不到。
因為光祿寺已遷至黑龍江的緣故,內務府發出通告,為了減少來往奔波的消耗,光祿寺在北京新設一個司,由順天府代管,專門造冊負責這部份的旗人的生活保障。並且由上書房發出廷寄,通告全國各地州府縣。
同時,載瀅在光祿寺舊址成立大清皇家遠東股份公司,由內務府發出通告,不論種族年紀均可自由入股,旗人可以以每年的落地錢銀為股本投入,以戰爭的勝負為公司經營的成績。啟動資金為載瀅親自發動恭親王家中的包衣奴才以及一部份親熟的旗人,其中他的姐姐,固倫榮壽公主也發動了一些旗人入股,同時將日本民間募捐購艦的事情編成唱曲和說書,在京城茶館酒樓中廣為流傳,所以一時之間,旗人響應的不少。到了第十天上,共募集到首批股本三百六十多萬兩,其中載瀅姐弟各出銀十五萬兩,我又下令內帑撥銀一百萬兩加入。總計四百六十多萬兩,到了這個時候,就必須要訂一個明確的章程來公佈於世了。
而命令教化部開辦的報紙,我親筆題寫報名的《中華時報》,也在籌措之中,正準備這兩日就正式發行,戶部在我的示意下,首批撥了五萬兩銀子的啟動費用。孔令貽請示我發行日期的時候,我讓他多準備兩天,這第一天的報紙,一定要突出遠東股份公司的成立以及日本近期的國內募捐行動,當然還有世界局勢等方面的內容。特別還有一個專版,由孔令貽組織人力去對儒家學說進行解說和發揮,重點在於往儒家學說中加入對於天朝上國也應該汲取新的強國技術,而不是片面的排斥為奇技淫巧,孔令貽第一批已經挖掘了一些孔子有關器械的理解,譬如與墨子辯論時的新解之類。
所以,這份中華時報的發行,目前受限於遠東公司的章程上了。
由於近期我沒有大規模開戰的計劃,所以,沒有一個明確的利益目標促使大批人員加入。如此一來,將來可能會出現旗人吸引不到,反而會第一步引來有投資眼光的漢人大商家的情況,所以,針對這一條,我與奕忻父子商量是不是先下一道聖旨,將目前這第一批四百多萬兩銀子全部投入到遼東開發上去。遼東物產豐富,可以先用一部分資金去做南北貿易,然後再分一部份資金去做礦產,總之這些東西我都是需要的,將來國家一定會要撥款去做這些事情,不如暫時先放手讓民間資本去進入,也算是開了一個頭。
至於盈利,有我的政策傾斜和國家採購,不盈利才是奇怪。
其次就是股金分配,我費了好大的功夫才讓載瀅瞭解按照出資比例分紅的概念,也難怪,這傢伙天潢貴胄,金枝玉葉,當然不瞭解這商業上的概念,如果是一個山西的錢號貨號商人,估計我一點就明白了。所以,我還是建議載瀅這傢伙去請一個懂商業的人來做經理,而他作皇家在董事會的代表就好了,有一條必須保證,就是國家控股天然佔據百分之五十一,也就是說,國家的戶部和皇家的聯合比例無條件佔據百分之五十一的核心股份,其中戶部百分之三十,皇家百分之二十一。每年直接與戶部和內務府結算。
再下來就是經營範圍,遠東股份公司主要是要參與到大清國的戰爭中去,可以分攤一定比例的戰爭費用,並且在戰後根據費用比例去從戰果中獲得盈利,比如開發新打下來的土地,或者分配戰利品等等。當然,這一條還要跟後勤部李秉衡去商量一下,是否可以由一些民間資本來負擔後勤的供應,比如軍械以外的大規模的採購和運輸,就沒有必要完全使用官方的利量來進行。
至於紅利分配,每年進行一次,根據出資比例不同,獲得紅利的分配回饋。在我料想之中,第一年的紅利可能不會很多,海蘭泡的戰利品沒有多少,一些俄羅斯的勞工也根據中俄之間的協定釋放回去了,所以一些礦產及物產通過貿易來牟利將是主要途徑。
當然,我還要允許該公司來進行道路等基礎建設的投資,將來允許對過往商旅車隊收取通行費來收回百分之一百二三十的投資等等。總之,賺錢的方法有很多,不可能全部都由我這個皇帝來幫他們想,載瀅他們也要去找有經營能力的人來協助經營。
至於奕忻的旗務改革工作,目前的重點就在於如何利用遠東股份公司的事情,來發動更多的旗人用一些落地錢銀來進行投資,並且聲明該投資若是沒有盈利的話,將來的落地錢銀照舊,若是盈利超過投入的五倍,那麼將來的落地錢銀就不再有了。並且,要想辦法來教育旗人,國家不可能永遠給下去,而且將來國家有可能要發行紙幣,到時候很可能就要取消落地錢糧,僅僅保留最低的生活保障而已。
所以第二天我就下發了一道聖旨,恩賞准許遠東公司將資金追加投入到中俄戰爭中去,以一百萬兩股金購買海蘭泡的開發權。
而數天後正式發行的《中華時報》,頭版就以大篇幅登出了遠東股份公司的章程,以及光明的盈利前景等等,由於是個稀罕物事,第一天又是由順天府差役免費在各茶樓酒肆免費發放,所以幾乎沒有人不對此充滿信心。遠東股份公司一炮而紅。
「察三爺,想當初咱老祖宗從龍入關時,要事有這麼一什麼什麼公司的話,咱說不定早賺大發了!」
「賺什麼呀?瓜老三你腦袋沒進水吧?這玩意能比落地錢糧實在?」
「你丫腦袋瓜才有水呢!察老三你丫不會算帳啊,當年咱滿洲才屁大點地,現在呢?這啥玩意公司翻了幾個觔斗?算算吧您哪!」
「那公司翻觔斗關大爺啥事?」
「笨!咱找別人商量去,您哪,喝您的茶吧,沒聽說嗎?前門勒老六家,打明年起每年只有五兩銀子了。為啥啊?還不是他爺爺當年打死不願打仗去?您就瞧好吧,如今咱大清國,沒軍功那就得受窮!要不,你就投銀子參和別人打仗確,打贏了有您的份,打輸了……嘿,當我沒說,方今聖天子光緒爺在位,咱大清國會輸?切!您哪慢著喝,咱瞧瞧那章程去。」
「別啊。帶我一個啊。你丫的不帶我,你認字嘛你!」
「得了吧您吶,順天府有秀才在前門那給人念字兒的,不收錢!」
光緒十七年八月初一,《中華時報》正式發行的日子,北京城各茶樓酒肆上充斥著這樣的議論。而聰明的大商家們很快嗅到了這裡面巨大的商業利益,山西喬家,雲南王家,浙江嚴家,甚至台灣的林家,都紛紛派人到北京來談判入股的事情,四家先是試探性的各入股五十萬兩白銀。
這樣一來,經過遠東股份公司有用意的炒作加上免費贈閱的《中華時報》的炒作,京城旗人更加的熱鬧,在經過了一個月的猶豫之後,慢慢的開始有大批大批的旗人集體來入股,反正暫時也不用他們掏一分錢的銀子。
而聘請來的經理竟然是袁世凱從朝鮮推薦來的一個姓孟叫孟洛川的傢伙,這人是做朝鮮駐軍的後勤生意的,袁世凱非常欣賞他的商業才能,所以推薦此人到遠東股份公司來做經理,協助載瀅把握好經營方向。
這些都是後話,卻說張之洞遞牌子請見的時候,奕忻與載瀅都要告退,我示意不用,同時命人叫李鴻章來。
先是與張之洞說了一陣閒話,譬如來北京住的慣不慣,武漢那邊還有沒有聯繫之類,直到李鴻章到了,我才示意張之洞正式開談。
「皇上,諸位大人,那齊柏林的要求就是這麼些,臣當何以應之,還請聖裁。」,張之洞講了許久,才將飛艇公司的事情說完。抿了抿乾燥的嘴唇,平靜的低頭請示。
我點了點頭,對侍立一旁的道:「賜四位大人茶,給朕取大清地圖來。」,轉頭對李鴻章奕忻三人道:「你們說說看,這個廠子建在哪好?」
「皇上。」,張之洞抬起頭來驚訝道:「皇上您同意了?」
我訝笑了笑道:「當然。為什麼不同意?人家搞的東西,建廠子當總董那是應該的。咱大清不幹那奪人功績的事情。說說吧,北京以西,哪比較好?」
「回皇上話。」,李鴻章欠身道:「臣見龍旗軍戰報,似乎此物於戰之利甚巨,既如此,臣以為不宜太西,將來終是東運。就此來說,臣以為不外張家口,保定,正定三地擇一。」
「李相此言差矣。」,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張之洞拱手欠身笑了笑道:「西線亦不安寧嘛,俄國人吃了那麼大的虧,臣憂心將來西線不寧啊。若是將來西線軍中需用,再行增運,也是個麻煩。事關國家,之洞不敢藏私,李相勿怪。」,說完平靜的笑了笑,躬身接過寇連才遞過來的茶,點頭示謝。
李鴻章畢竟知道我不喜歡在朝堂中拉幫結派,對於張之洞的挑釁只是一笑,並不做理會,飲了口茶道:「香巖公所慮甚周,如此倒是鴻章想岔了。皇上,既如此,臣以為可在大同太原二府擇一,東西兼顧,又新修鐵路自大同北上,又可兼顧蒙古。」
我點了點頭,問奕忻道:「六爺看呢?」
「回皇上話。」,奕忻欠了欠身道:「少荃香巖說的不錯,奴才看太原好了,聽說那物事一要鏹水制輕氣,二要火油。正好延長油礦離太原也不遠,正好供應。晉陝歷來貧瘠,這廠子去了,也可兼富晉陝之民。說到鐵路,奴才想到適才所議遠東公司事,皇上是否可下恩旨准許遠東公司營運鐵路?此國計民生,全捏在英國人手裡,長久必有憂患。」,奕忻說著,眉頭皺了皺,展眉一笑道:「但願是奴才想岔了,近來奴才觀英人行事,頗有維持日本,居間取利之心。是以夷技要學,夷心不能不防。奴才就這點子見識,皇上聖鑒。」
「不少了嘛。」,我拍拍手道:「六爺說得好,就定太原。」,我手指著地圖道:「六爺你也沒想岔,朕明白告訴你,英國人從來都是這麼個政策,歐洲是誰強他就拉著次強搞最強。如今遠東中日並起,我大清自然強盛過日本,是以他們也怕咱們一口吃下日本,往後就要威脅他們佔的印度等地方。這個,防是要防的,不過不能明著防。」,想了想,指了指地圖道:「近來他們要把聯合艦隊搬到台灣去,是什麼想法?朕不知道,朕看不能遂了他們的心意,台灣孤懸海外,萬一他們竄掇生事,天兵猝不及防。朕看要讓他們給朕守好門戶,讓他們去上海吧,上海開埠之地,教化要防,《中華時報》要盡快也在上海發行。民智要開,民忠也要加強嘛。」
奕忻一一記下。
我看著他,點了點頭,起身踱步道:「剛才說的,是眼前之事,國家大計,落在這個計字上頭,朕要說的,也是這個計字。張之洞,你初到北京,朕知道你是想作出一番功勞來的,朕委你統帶工商,也是這麼個意思,工商部以前是工部,六部最閒的就是它,所謂冬官嘛。不過,你可不能給朕貓冬啊。你熱心辦這個飛艇公司,是好事,不過你一部尚書辦這個事情,浪費了些。」,走到他跟前,將英國人贈送的一支墨管筆遞給他道:「這管筆賜給你。」
張之洞初時聽著像是挨批,突然又得了賞賜,一時之間激動的有些語無倫次,好不容易才謝恩完畢。我親自扶起他來道:「今歲大考後,朕給你部裡好幾個大才嘛,張謇狀元郎,又在地方上辦工辦商,很有經驗,你好生用他。這次朕交給你個差事,打今兒個起,好生的給大清寫一個國家之計來。不是攻伐略地的計,而是國家發展的計。自明年起,國家每五年要有一大計,一年要有一小計,每年進步一點點,十年八年下來,國家就有大變。這事不光是你工商部的事情,六爺你那邊的內閣也要一起來辦,國家就在你們手裡,朕看著你們要把他弄好。李鴻章,軍隊裡的事情,你也要計劃起來,海軍造艦計劃要花多少錢,找哪國來造。陸軍請德國教員,請多少,這都要一步步的計劃起來。還有軍工,這個你和張之洞都要去辦,明年咱們能自造步槍嗎?後年咱們能自造巨炮嗎?還有新裝備的分配訓練,不僅是飛艇,朕預計著這幾年將會有很多新東西出來,這些都要去計劃起來。」,我越說越嚴肅,三人都不禁惴惴著低下頭去。
好不容易我說完了。三人才磕頭領旨謝恩,我卻沒有讓他們就走,而是將自己草擬的一份五年計劃的條目給了他,大致的項目與數字我是憑著記憶中後世的一五計劃的一些數字,略微根據現在的情況作了修正,而一五中的蘇聯外援,則被我改成了英國外援。
總之,從明年開始,我也要開始我的一五計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