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我來自軍情9處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塵緣再續
    在青夏還在軍部訓練的時候,就聽教官說過,每一個人都有一個崩潰點,很多在外執行任務的特工,無論受了多麼嚴重的傷,都能夠頑強的堅持回到祖國,但是卻往往在看到軍情處同事的那一刻死掉。那個時候,青夏還並不瞭解,一個人的信念究竟可以支撐到什麼地步。但是現在,看著秦之翔那張酷似秦之炎的臉孔,五年來的疲憊和海潮般無法掩飾的失望,終於呼嘯而來,將他整個人轟然吞沒。

    青夏手扶著門框,緊緊的咬著下唇,蒼白的臉頰沒有半點表情,只是眼淚一行又一行的流了下來。門外的風吹起她綁成一束的長髮和束髮的白色飄帶,像是一隻破碎的蝴蝶的翅膀,在清冷的空氣中來回的飄蕩著。有什麼東西,彷彿在心裡寸寸破碎,那是懷揣著巨大的希望之後的死亡,一顆心一點一點的,漸漸的沉了下去。

    在波斯灣的那一次,她生了很大的病,險些撒手人寰。可是幾次在死亡邊緣掙扎的時候,她都彷彿聽到秦之炎悠揚婉轉的蕭聲,看到他站在明陽湖畔,一身淡淡的青衫,眼神溫和笑容暖容,像是三月的湖水,寧靜微涼,淡遠出塵。於是她想,或許,秦之炎已經回到了彭陽,正在靜靜的等待著她回去。就是這樣的信念支撐著她,讓她踏遍萬里沙漠,一步一步的走了回來。

    「你,你回來了。」秦之翔站起身來,頗有些侷促,這個五年來威震北疆,收復大片山河的繼元大帝此時此刻,就好像是當初在太和大殿上次相見時一樣,侷促不安的對著他的哥哥說,「弟弟只怕做的不好。」

    青夏的眼神在他的臉上一一的掃過,輪廓很像,可是秦之炎沒有這樣健康的膚色,他的臉總是略略顯得有些蒼白,好像很少見陽光的書生,眉毛很像,只是秦之炎的稍稍帶著一絲清俊的氣質,不像是他,這般的野性和倔強,嘴巴很像,只是秦之炎的嘴角總是微微牽起的,帶著一絲暖暖的笑。眼形很像,只是秦之炎的眼睛總是溫和的,那般的溫暖,不像是他,裡面有著太多她無法看懂也不願看懂的銳利的光芒。

    終究不是他,不論怎樣的相像,這個世上只有一個秦之炎,走了,找不到了。

    「燕回殺了魯王,兵發西川京都,看樣子好像要自立為王,取雲涼氏而代之。楚皇約聯,不,是楚皇約我在邊境相見,商討對策,我來的早了,知道三哥曾在這裡住過,就想過來看看。」

    青夏緩緩點了點頭,提著包袱緩緩走了進來,坐在椅子上,將包袱放在桌子上,腳步有些沉重,行走的似乎十分艱難。

    秦之翔站在屋子裡,想了想,終於還是坐了下來,輕聲說道:「我聽如雲樓的老闆說,你已經走了三年,我派人四處找你也沒有一點消息,最後只找到你出關的記錄,這幾年,你去哪裡了?」

    青夏聞言,突然抬起頭來,問道:「你有之炎的下落了嗎?」

    秦之翔一愣,低低的歎了一口氣,說道:「沒有,你還在找三哥嗎?」

    桌子上有微微飄著熱氣的清茶,想必是秦之翔來這裡,有人給準備的,青夏拿起來喝了一口,點了點頭,也不說話。

    「你……」秦之翔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沉聲說道:「你還是別去找了,你我都該心知肚明,就算是找到了,也不過是青塚一座了。」

    啪的一聲脆響登時響起,白瓷的茶杯頓時被青夏生生捏碎,銳利的瓷片插進她白皙的手掌之中,鮮紅色的血緩緩的流了出來,染紅了她白色的亞麻衣袖。

    秦之翔眉頭一皺,剛想為她包紮,卻聽女子聲音低沉的冷冷說道:「出去。」

    女子的眼神頓時凌厲的可怕,帶著不肯面對事實的倔強,秦之翔歎息一聲,緩緩搖了搖頭,站起身來就走了出去。

    青夏坐在桌子旁,等到那些隱藏在暗處保護皇帝的暗樁全部走遠,她的眼淚才一行一行的流了下來,在蒼白的臉上劃過蜿蜒的痕跡。

    秦之炎,他們多壞,你才走了不過五年,他們就將你完全忘記了。你明明是去治病了,他們卻總是說你已經死了。

    秦之炎,全天下只有我一個人知道,知道你總會回來的。

    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明陽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已經成了彭陽的禁地了,很少有人涉足,安靜的像是一片死寂的沙漠。第二天,青夏收了東西,鎖上門,牽了馬又去了如雲樓。

    上次回來的時候,程筱就已經成了親,連舟和程筱畢竟認識不到半月,然後就那麼一聲不吭的走了,杳無音訊,天涯海角,終於還是沒有了這個緣分。

    程筱看到青夏的時候,很是興奮,拉著她的手說個沒完,她挺著大肚子,身形也豐腴了不少,這是她第二個孩子,之前的一個兒子現在已經會走了,一直在她們兩人身邊玩著彈珠。前面酒樓的生意仍舊很好,程筱的丈夫姓杜,是個很忠厚老實的男人,每次看到青夏,都會靦腆的笑,然後很是熱情的去後廚張羅飯菜。

    聽程筱嘰裡呱啦說了大半個時辰,青夏始終淡淡的笑。見到老朋友的感覺真的很好,在關外的這些年,即便是見到漢人的幾率都很小,更不要說相熟的人了。

    說了半天,程筱終於停了下來,不好意思的說道:「你別怪我囉嗦,實在是太久不見你了,你這個沒良心的,也不知道經常寄封信回來,讓我擔心。」

    青夏笑,說道:「在關外經常一連幾個月見不到一個人影,到哪裡去寄信啊?」

    「哎!」程筱歎了口氣,說道:「你一個孤身女子,萬里迢迢的走那麼遠,多危險吶。聽我說,這次回來,就不要再出去了,就在我這裡好好的等著,秦公子他若是辦完事,一定會回來的。你看你,眼角都生了皺紋了,年紀也不小了,還要這樣東奔西跑嗎?」

    青夏搖頭笑了笑,說道「程筱,我今天來,是向你辭行的。」

    「什麼?你還是要走?」

    「嗯,」青夏點頭說道:「這一次,我可能不會很快就回來,若是他回來,你將這個交給他。」

    一封厚厚的信封放在程筱的手上,肚子圓圓的女子眼眶突然就濕了,不忍的說道:「這一次你又要去哪裡受罪?難道就不能休息一下嗎?你這樣漫無目的的尋找,又真能找得到他嗎?」

    「也許很難吧,」青夏突然展顏一笑,抬起頭來,陽光灑在她的臉上,有著恍非人世的一種瑰美,「但是到處去找一找,總會有一線生機,越來越多的人知道我在找他,他早晚就可以聽到消息。那麼,也許他一不忍心,就會回來見我。」

    「程筱,謝謝你,我就要走了,你多保重。」

    說罷,青夏就站起身來,帶上風帽,寬大的披風將她整個人包裹在裡面,一身乳白色的亞麻長袍,將她嬌小的身體襯托的越發消瘦。程筱忍不住開口問道:「你最起碼告訴我你要去哪吧,還要去關外嗎?不是已經走遍了嗎?」

    我要出海了,也許會是很遠的路,但是我總是會回來的,這裡畢竟是我的家啊。」

    女子燦然一笑,轉身離去,穿過嘈雜的大堂,一身白衣顯得是那般的普通,轉眼就隱沒在喧鬧的人群之中。

    青夏騎馬走了半個多月,才到了東齊的商貿港口次海市。

    海市是東齊的首都,這裡卻是東齊最為繁華富庶的地方,被東齊百姓稱為次海市。即便是如今東齊皇子叛亂,各方政權林立,但是仍舊無損這裡的繁華。

    四年前,蓬萊仙谷就已經打通了一條秘密通道,祝淵青帶著一批忠心可靠的蓬萊弟子出了谷。清鵬七部雖然名義上已經認青夏為主,但是目前看來,也只有蓬萊工部一部為青夏之名是從。其他各部,在數千年的塵世歷練之下,大多都已經生了二心,暗中投靠歸順權貴,像是南疆巫咸毒部就一分為二,分屬於東齊和南楚,這還只是明面上的,其餘不為人知的更不知凡幾。

    青夏對天下毫無野心,也不計較,祝淵青為人機警,高瞻遠矚,自然深明其中的原因,是以也不強求。只是安分守己的在大陸上認真經營自己的勢力,蓬萊畢竟久居地底多年,即便掌握著一些高新技術,也很難成為一方豪強,沒有上百年的時間積澱,是很難有能力和各方權貴一較長短的。

    到了港口之後,蓬萊的弟子已經等候已久,三年前青夏離開的時候,曾經求祝淵青為她建造一艘適合遠洋出海的大船,此刻,不但大船已經造成,青夏更從蓬萊弟子的手中得到了一張航海圖。見了這張圖,青夏更加肯定那個所謂的梁思還是來自於現代的人了,看著這張大明用了無數的銀子和生命淌出來的鄭和航海圖,青夏不由得低低一笑,世事的奇妙無以言表,誰能想到有朝一日她會拿著鄭和的航海圖,在鄭和之前遠渡重洋呢?

    然後就是招募水手,這個比較麻煩,青夏很難找到願意去那麼遠,很多年回不了家的職業水手。倒是有一些海市裡游手好閒的世家公子,聽說有這麼一艘大船要出海遊歷,一個個都瘋狂的想要搭乘這只思緣號出去一見世面。

    青夏就這樣在海市滯留了半個多月,半月以來,東齊的內戰越發的火熱,聽說濟南王齊雨和太平王齊言聯軍,並策動京都奸細謀反,逼得正在京城留守的太子齊安陣腳大亂,大軍打進了海市城,齊安一路潰敗,已經向著次海市而來了。

    青夏聽了微微皺了皺眉,經歷了當初楚離和秦之炎的那些過往,她已經很難再相信眼睛所看到的一切了,況且齊安為人低調,卻心思縝密,絕對不至於這般淒慘的潰敗。相比於其他海市人的人心惶惶,青夏這個齊安當日在北秦太和殿上公然承認的妹妹反而沒有什麼大的情緒波動。況且,就算是他真的有什麼,也不是她能夠阻止的。成王敗寇歷來如此,她也範不著杞人憂天。

    就在戰火直抵次海市的時候,瞎了很多年眼睛的老天爺卻陡然開眼了,青夏早上在馬頭上招人的時候,突然遇到了五年前在彭陽街頭遇到的四名西方傳教士。

    原來這幾個傢伙在中國傳教戰果一塌糊塗,遊歷幾年一個信徒都沒發展起來,生活又極盡落魄,於是就萌生了回到上帝身邊的念頭,想要搭船回國。

    可惜天不遂人願,這些傢伙在中國這幾年,為了生活吃飯,幾乎將身上的東西全都變賣,要不是身上的衣服已經太過於破爛,這幾個傢伙可能早就將最後一條內褲拿去換麵條吃。就這樣,渾身上下沒有一文錢的幾人想要偷偷潛上出海的貨船,卻被船主發現給趕了下來。就在一群膀大腰圓的水手要對幾人老拳相向的時候,青夏橫空出世,將幾人帶走,於是就有了這幾個經驗最為老道,並且不要工錢,態度狂熱的免費勞力。

    第二天一早,一名船長,四名舵手,三十多名水手的思緣號大船,終於在城門處隆隆的戰火聲中開啟,揚帆遠航駛向蒼茫浩瀚的大海。

    濟南王齊雨一身金色長袍,得意洋洋的走在次海市的大街上,心頭別樣的開心高興。他一生被長兄壓制,父親也不將他放在眼裡,如今終於熬到老東西大去,又憑借外力打敗了自己的大哥,怎能不心懷大放。

    就在他滿心歡喜的時候,一名藏藍色衣袍,南楚帽冠的年輕男子突然打馬上前,沉聲說道:「濟南王,我們大皇吩咐的事情,你可要好好的記在心裡。」

    低沉的話語登時好似一盆冷水澆在齊雨的頭頂,他連忙唯唯諾諾的說道:「那是那是,我一定謹記,絲毫不會忘卻。」

    「那就好,」徐權點了點頭,說道:「既然這樣,在下就不妨礙濟南王入主次海市,成了東齊新主了。」

    齊雨一笑,說道:「徐大人請便,次海市富庶不亞於海市帝都,徐大人不妨去我們的海市坊一轉,嘗一嘗我東齊女子的嬌媚。」

    「多謝殿下美意,徐某自然不能讓自已白來一趟。」

    兩人會意一笑,只是那笑容裡,卻隱藏了那麼多不為人知的風暴。

    剛剛離開主街,徐權笑著的臉孔就沉了下來,他左右看了看,鑽進了屬下抬著的轎子,不一會的功夫已經換了一身華麗的衣衫,夫搖大擺的走出來跟著一群下屬向著海市坊而去。

    四周漸漸安靜,不久之後,只見一名只有三分像徐權的長鬚男子垂著頭,穿了一身普通百姓的衣服,從轎子裡走出來,一轉眼就消失在拐角處,記下就閃入喧囂的人群之中。

    海市港口的馬頭上,長鬚男子若無其事的走進一隻小小的船塢之中,不一會的功夫,小船就飄飄蕩蕩的划動,船頭上,還有漁人在悠閒的撒網,一副漁家百姓的樣子。

    小船開了一會,最後在一處稍稍僻靜的海灣處停了下來,幾名撒網的漁民,登時四下查看,那姿勢身手,哪來還像是普通的漁家百姓?

    一名一身黑色長袍的男子緩緩的從船塢裡走出,眼神仿若鏡湖封凍,隱隱的都是含而不露的鋒芒,週身上下氣勢內斂,可是仍舊可以看得出他經常居於上位的凌厲和果敢,劍眉星目,丰神玉郎,赫然正是兵吞四方八荒之地,手握天下一半刀兵的南楚大皇,楚離!

    化了妝的徐權上前恭敬的說道:「陛下,一切如您所料,齊雨果然上當。比起他哥哥,他真是差得太遠。」

    五年的時光磨礪,楚離已經不是曾經那個鋒芒畢露果決孤傲的王者。現在的他,更像是一個權傾天下的皇帝,一切鼓掌之中的沉著淡定,聲音低沉,緩緩說道:「齊安也算是一個人物,只可惜婦人之仁又失了運道,終究難撐東齊粱柱。」

    徐權點頭說道:「屬下按照陛下的吩吶,已經全都安排好了,現在只等齊言進城,就開始行動。」

    「是!」

    就在這時,只聽彭的一聲,腳下頓時一陣劇烈的搖晃,眾人機警的轉頭看去,只見一隻構造龐大,通體青木打造的巨大海船在轉舵的時候不小心撞在了小船的船尾處,大船紋絲不動,小船卻劇烈的搖晃了起來,險些翻了過去,南楚的黑衣衛頓時勃然大怒,面孔低沉。

    這時,只見一名藍眼睛黃頭髮的外國人突然奔出艙門,站在船頭,對著眾人脫帽行禮,用蹙腳的中文不斷的陪著不是。

    樂松眉梢一挑,正要發怒,徐權說道:「樂松,我們現在有要事在身,不要跟他們一般見識,不過是洋人的遠洋船。」

    樂松眉頭一皺,顯然十分不願意,卻聽楚離突然低沉的說道:「算了,不要惹事,讓他們走吧。」

    樂松聞言轉過頭去,對著大船上的洋人比劃了兩下,示意讓他們離去。

    彼得大喜,不斷的對他們鞠躬行禮,轉身就招呼水手們小心開船。手機看訪問a

    此時此刻,青夏就坐在內倉,聽到外面的聲音正要往外走,彼得的弟弟約翰突然走進來,對著青夏說道:「阿夏,擔心不要,彼得處理已經了好,可是走了。」

    青夏頓時失笑,說道:「就你這種中文水平,還想在中國傳教?是『不要擔心,已經處理好了,是可以走了,不是是走了』。我看你還是乖乖的當個探險家好了,放棄你那傳播上帝福音的使命吧。」

    約翰一愣,反覆的念著青夏的說的幾句話,十分認真的模樣。

    青夏一笑,就走出艙門。這時大船剛剛轉過舵,正對著楚離的小船方向。一面淡青色上面畫著潔白的思緣花的大旗擋在青夏的臉孔之前,遠遠的看去,只能看到一身青碧色的長裙下擺。

    樂松為人比徐權開朗一些,突然伸出手指著思緣號大聲的叫道:「快看,船上有女人。」

    徐權皺眉道:「小聲點,沒見過女人嗎?」

    徐權年紀比他要大很多,為人穩重老成,他一開口,樂松就悶悶不樂的轉過頭來,說道:「我只是奇怪,怎麼還會有女人出海呢?」

    「女人出海有什麼稀奇,北秦不是還有女帝嗎?女人能做的事情多了。」

    「也對,」樂松點了點頭說道:「要是像姑娘那樣的女人,想必想做什麼都行。」

    徐權聞言,眉頭一皺,樂松頓時知道失言,掩口不語,楚離不動聲色,只是沉聲說道:「上岸吧,明遠的人應該到了。」

    黑衣衛的下屬利落的搭起船板,幾人踏上船板,走上了岸。

    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歡呼,那艘大船終於成功駛出海灣,船上的外國水手們誇張的歡呼了起來,楚離幾人不由得停住了腳步,轉頭望去。

    大船轉舵,只能看到陽光下金黃色的輪廓,和一個女子單薄飄忽的背影。

    楚離看著那個背影,突然覺得那般的熟悉,他的心頓時緊緊的一下,可是轉瞬他的眉頭就輕輕的皺了起來,遠遠地,只見一名外國人突然張開雙臂,一把抱住那名女子的肩膀,顯得十分的親密。

    「陛下!陛下!」

    徐權狐疑的皺著眉,輕聲的叫道「怎麼了?」

    楚離轉過頭來,輕輕的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麼走吧。」

    幾人點了點頭,就跟在楚離的身後,遠處,幾匹通體黑氣的戰馬正靜靜的停在那裡。

    青夏好不容易才從彼得等人的懷抱中掙脫開來,這群傢伙在中國無所事事這麼多年,總算要回到自己的祖國,竟然高興成這個樣子。

    這時,不知為何,她的心突然劇烈的跳了起來,是那麼熟悉的一種感覺她不自覺的回過頭去,向著海灣的方向皺眉望去,卻只能看到翩飛的塵土和飛揚的馬蹄。

    「阿夏!」彼得滿臉喜悅的叫道:「可以開船了!」

    青夏登時晃過神來,笑著點頭道:「開船!」

    「哦!」

    幾名洋人頓時歡呼一聲,大叫道:「開船啦!」

    潮濕的空氣中,只有那只搖曳的小船,仍舊靜靜的留在港口,緩緩的飄蕩著。

    一個向東,一個向西,原本方向軌跡不同的兩顆星斗,終於這樣迅速的在天野星圖上擦肩而過,連看上眼的時間都沒有,就向著自己的方向呼嘯而去。

    然而,地球畢竟是圓的,只要向著一個方向一直走去,總會回到原點。

    總會,思緣號已經航行了十多日。

    大海上風平浪靜,一直沒有遇到什麼太大的風浪,青夏知道現在還只是淺海,是以並未如何擔心,她前世也曾多次駕船出海,軍艦,潛永艇,甚至為了不留下入境記錄潛入他國執行任務,還乘坐過魚雷弩,像炮彈一樣的在深海中前行,是以,也算是半個航海專家。有了祝淵青派人親手打造的先進海船,有大量充足的準備,還有鄭和的航海圖再加上四個經驗豐富的航海專家,這一趟出海幾乎是萬無一失。

    因此,青夏也就懈怠的放下心來。五年的奔波勞碌真的讓她身心俱疲,如今終日躺在甲板上曬著太陽,看著天空中盤旋的海鳥,望著蔚籃的大海,雪白的浪花,生活似乎一下子就安寧了起來。

    雖然心裡仍舊是空蕩蕩的一片,但是她已經學會了去安然的面對,她始終堅信著,她在一點一點的接近秦之炎,那個她心心唸唸的男人就在前方的不遠處,也許在海灘上看書,也許在竹林裡喝茶,也許在和連舟下棋,也許在吹著蕭,他的病一定已經好了,只是有什麼事情牽伴住他的腳步,讓他回不來,所以她要去找他,她知道無論在哪裡,他都一定像自己思念他一樣的思念著自己,只要這樣,就夠了。

    「啊!阿夏!命救啊!命救!」

    青夏轉過頭去,只見埃裡克斯大叫著跑向自已,在他的身後,雪團一般的大黃正凶悍的衝著他大聲的咆哮著,一副凶狠惡毒的模樣。

    青夏不由得覺得有幾分好笑,埃裡克斯是葡萄牙人,今年才僅僅十八歲,七歲的時候就跟著父親上了航海船,結果船隊在印度的時候和當地的居民發生衝突,他的父親被當地人活活燒死了,於是他就輾轉跟著船隊的人來到了中國,這是個十分可愛的西方男孩,有著西方人深深的輪廓,碧眼棕髮嘴唇很厚,自以為非常性感,但卻生性怕狗,據說是因為曾經被野狗襲擊,於是乎現在也怕起了還沒有野狗一隻腿大的大黃,整天一人一狗像是冤家一樣,鬧得雞飛狗跳。

    「埃裡克斯我已經跟你說過很多遍了,是救命,不是命救。」青夏正色說道,對著大黃一招手說道:「你,給我過來。

    在船上,青夏是絕對的權威,大黃這個欺軟怕硬的主,頓時搖晃著越發肥大的屁股扭啊扭得的走到青夏的腳邊,並且發嗲的在她的腿上蹭了蹭。

    「都跟你說了不許再欺負他!」青夏皺眉說道:「下次再敢就把你扔到海裡喂鯊魚,我說到做到。」

    大黃頓時氣勢消失,鬱悶的眨巴著綠瑩瑩的眼睛,用又肥又短的小爪子揉著眼睛,一副哭了的模樣。

    當初秦之炎離開咸陽的時候,帶了大黃一起離開,走的時候卻將它留給了青夏,青夏知道他走了之後,昏昏沉沉的離開了彭陽城,大黃在家餓了幾天之後,熟門熟路的來到了如雲樓,並且就此賴上程筱,做了五年的長期飯客,直到青夏這次回來在胖了整整一大圈之後,才再一次踏上它流浪的生涯。

    「阿直阿夏!前面有船!」

    突然只聽彭的一聲,巨大的浪花頓時炸起,青夏猛然站起身來順著彼得的手指,只見三條大船正在海上追逐著。前面的一艘已經多處中彈,搖搖欲墜,後面的兩艘仍舊窮追不捨,不住的向著這邊發射土炮。

    這年代的海上土炮,都是用硝石硫磺所做的土製火炮,射程非常短,威力也不大,也只能應用於海戰,在陸地上還不如投石機的威力大。

    青夏放下望遠鏡,皺眉說道:「約翰,打旗語,告訴他們我們只是路人,請他們不要靠近,彼得,轉舵,遠離他們。埃裡克斯,升起第二主帆,順風向向西迅速前進。」

    幾人聽命而去,可是思緣號船身太大,即便是轉舵也是需要時間的,眼見彼得已經打好了旗語,一艘船仍舊在迅速的靠近,並且不斷的發射炮彈,幾次險此撞斷青夏的桅桿,她不由得皺起眉頭,沉聲說道:「約翰,告訴他們,若是再靠近我們就要攻擊了。」

    約翰依言而行,見對方仍舊沒有絲毫顧忌,青夏終於咬牙沉聲說道:「一號三號四號炮彈準備同時發射,目標是對面的二艘海船。」

    加裡法等水手頓時推出了內倉的大炮,上好火藥之後對青夏打出準備好的手勢。

    青夏緩緩放下望遠鏡沉聲說道:「消滅他們。」

    轟隆轟隆三聲巨響,蓬萊仙谷研製而出的火藥頓時體現出超強的威力,只見幾聲細微的慘叫聲後,三艘大船頓時灰飛煙滅,零碎的散落在海面上。水手和洋人們頓時歡呼了起來,就算是約翰等人,也從來沒見過這樣威力巨大的火藥,一時間不由得大為震驚。

    青夏面色不變,站在船頭,看著煙塵縈繞的海面,靜靜不語。海上是一個混亂的地帶,比陸地上的亂世還沒有法制可言,若是不能狠下心來處理一切的危機,那麼自己就只能連累思緣號上的人同自己一同送命了。

    她心情有些低落,轉過身剛想回倉。突然只聽埃裡克斯大叫道:「阿夏,你看,還有活著的人。」

    青夏頓時轉過身去,只見最前面的那艘船的廢墟殘核裡,竟然有一個人正在奮力的向著自己的方向游了過來,由於距離太遠,也看不清楚對方的相貌,只能從他的姿勢上大致看出他還很是年輕。

    想了許久,方才沉聲說道:「把船靠過去,救他上來。」

    埃裡克斯一樂大叫道:「把船靠過去,繩子,繩子,丟繩子!」

    青夏抱著大黃回到了艙裡,拿出一餅小團龍井茶葉,煮了一壺,靜靜的等著水開,船突然停了下來,想必是埃裡克斯他們正在救人,在海上,打仗的原因有很多,無外乎是錢財而已,青夏無意去探聽別人的事情,大黃趴在她的兩腿之間,昏昏欲睡的打著盹。

    這時彼得突然大聲的叫道:「阿夏,我們把人救上來了。」

    青夏一歎,還是站起身來,將大黃放在床榻上,低頭就走了出去。

    一名暗綠色衣衫的男子背對著她,靠在桅桿上,頭髮垂下,顯得十分的疲累,埃裡克斯和約翰等人正圍著他,孜孜不倦的訴說著上帝傳遞給他們信息讓他們來營救他的謊話,看那男人的樣子,顯然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青夏緩緩的走上前去輕輕一笑,說道:「你們別圍著他了,先帶他下去休息吧」

    她的話音剛落,那名男子的背脊陡然一僵,好像是受了巨大的震驚一樣,脖頸筆直,幾乎不敢回過頭來。

    青夏自然不會注意不到,她緩緩的皺起眉來,眼神銳利,細細的思索,突然間腦海中靈光一閃,看著他的表情更加千變萬化,一步一步小心的走上前,輕聲說道:「你,能轉過頭來嗎?」

    男子背脊幾乎在微微顫抖,眼看著青夏就要靠近,突然扶著桅桿讓起身來,一條腿似乎受了重傷,跛著腳就急忙的向前走去,那樣子,竟是不願見青夏一樣。

    「站住」青夏突然怒喝一聲,雙眼定定的望著男子的背脊,沉聲說道:「這四面都是茫茫大海,你又能到哪裡去?」

    她緩緩的上前一步,說道:「你就這麼不願意見我嗎?」

    男子身軀一震,過了一會,才慢慢的轉過身來,眉目星朗,面容俊美,即便是在這樣狼狽的情況下,仍舊顯得俊逸瀟灑,透著絲絲無法掩飾的尊貴之氣。

    「青夏,我已經是這幅樣子,哪裡還有臉面再去見你?」青夏從來也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自己和齊安會以這樣的方式見面,此時此刻在寬敞的船艙之內,齊安一身乾淨的白色長袍,緩緩的飲著小團龍井茶,樣子俊逸瀟灑,就像是他當初在太和大殿上一樣。他仍舊是那個權勢顯赫的大齊太子,而自己,是幸福的待嫁新娘,而他,還完好無損的在自己的身邊。

    一晃眼,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了。

    滄海桑田般的巨變,一切都像是做了一場大夢一樣,鏡花水月毫不現實。

    「齊安,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呵呵……」齊安抬起頭來,苦澀一笑說道:「亡國之人,還能有什麼打算,我說我現在萬念俱灰,你相不相信?」

    「不信!」青夏果斷的搖了搖頭說道:「我認識的齊安不是一個輕易言敗的人,不然你也不會那般拚命的在大海裡掙扎的求救。」

    齊安微微一笑,搖頭說道:「青夏,你這麼瞭解我嗎?恐怕連我自己,都不瞭解我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

    「人的一生,最看不懂的人就是自己。」

    「是嗎?」

    「是」青夏目光堅韌,沉聲說道:「神農嘗百草,失敗數千次,最後搭上了性命才完成了澤被蒼生的百草注。越王勾踐十年隱忍,臥薪嘗膽終成大業,你是大齊名正言順的皇太子,難道連這麼點打擊都承受不住嗎?這哪裡是我認識的機智果敢,一眨眼睛就是十個壞心眼的齊安太子呢?」

    即便是心情不佳,齊安仍舊忍不住失笑道:「真不知道你這是在誇我還是損我。」

    青夏笑著為他倒了杯茶說道:「隨便你怎麼想了,不過這個世道就是這樣的,好人是不長命的,也成就不了大事。」

    「哦?」齊安眉梢一挑,說道:「那你呢?」

    「沒看只是因為你們的船隻靠近,我就下令發炮了嗎,為了保護我自己,我可以做很多惡事,自然算不得什麼好人。」

    齊安哈哈而笑,說道:「青夏,能在這個時侯見到你,真是老天對我的厚待,似乎每次絕境之中,見到的人都是你。」

    青夏笑著搖頭說道:「這麼說我是你的貴人?」

    「不是,」齊安搖了搖頭說道:「是恩人,救我出困境的恩人,青夏,我應該謝謝你。」

    「口頭上謝謝可不行,行記在心裡吧,等你將來奪回失地的時候再好好的謝謝我。」

    你說一個對你有利的地點,我們就在附近靠岸。

    兩人相對吃飯,竟像是很多年沒見面的老朋友一般,笑語妍妍,絲毫看不出幾年前,他們也曾那般的針鋒相對互相憎恨過。

    「齊安,那個名叫歐絲蘭婭的女人,是你的部下吧,她在哪裡?」

    齊安一愣,皺眉道:「你找她做什麼?」

    青夏沉聲說道:「當日在蓬萊谷的洪天水牢下,她曾經偷襲過我,我的一個朋友在那次事件中與我失散,我找了他這麼多年也毫無音訊,但是蓬萊已經找遍了洪天水牢下的地穴沒有找到屍體,我想他應該還活著,只是不知道下落,我想歐絲蘭婭也許會知道。

    齊安面色微沉說:「她並不是我的部署,只是暫時的合作罷了,前陣子她已經轉投了太平王齊言門下,若不走她的出賣,我也不會敗的這麼慘。」

    青夏眉頭緊鎖,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夜裡齊安已經睡下。

    東齊的這場戰亂,斷斷續續的持續了幾年,幾年來在各位弟弟的聯合攻擊下,他已經心力交瘁,近日以來有若喪家之犬的逃亡更是險此將這個以往驕傲的男人打垮。

    青夏穿著一身棉質的白袍,抱膝坐在空蕩蕩的甲板上,看著月光下翻滾著雪白浪花的大海,一顆心也漸漸沉靜了下來。

    碩大的月亮高高的掛在半空之中,有慘白的光射出,海面上波濤粼粼有黑色的游魚在水中攪動著雪白的浪花。潮濕中帶著腥氣的風吹過臉孔,頑皮的掃過青夏的髮梢,吹起她潔白的裙角。

    已經五年了,時間過的那般的急速,五年來發生的一切,好像是離弦的箭一樣呼嘯而去,這五年來,她一直沉浸在自已的世界裡,很少去打探外面的消息,暮然回過神來,原來真的是天也翻地也復了。

    楚離不愧是一代尚武大帝,無論文治武功,在當世都堪稱翹楚,早在秦之炎整頓大秦氏族,推行歸皇令的時候,楚離已經收回了中央集權,雷霆果斷的廢除了氏族特殊制度,取消了氏庶之分,推動工商發展,重視農墾,大興商貿,抓文科舉,廢舉孝廉,軍隊中以軍功為晉陞的首要條件,屯兵南疆,收復南疆失地,國力上升,南疆蠻夷盡皆臣服,已經隱隱是華夏大陸中的四國之首,即便北秦在秦之翔的手上也算是富國強兵,但是仍舊無法同國土大了兩倍有餘的南楚相提並論。

    而這時,楚離也將眼光放到了外面,就如當初朱丹臣所說,楚離是個胸懷四方的人,他的目標絕對不會只是個安邦定國的一國君主,他要做的,是統一大陸,開闢大秦始皇帝之後的不世功業。

    從削弱燕回勢力的西黑之戰,從而引起西川內亂的根源,到插手東齊內政,齊雨齊言齊松等人攻擊太子齊安,到平定西部和東南沿海的弱小藩國收為己用,楚離強勁的手腕,鐵血的政策,已經漸漸只手遮住了半面天空。這個昔日裡匍匐於地,委曲求全的活在別人白眼裡的冷遇皇子,終於漸漸成熟長大,散發出了他璀璨奪目無法掩飾的盛世光芒。

    青夏淡淡而笑,現在的楚離,終於成了九天上的金龍,一飛沖天再也無人可以無視了。

    夜裡的風突然有些大,吹得青夏的衣衫飛楊,刺骨的冷,她用手搓了磋手臂,一件溫暖的披風突然披在了她的肩膀,她微微一驚,猛地回過頭去,就看見齊安清俊的臉孔,白袍磊落的站在身後。

    「不介意我坐下嗎?」

    青夏一笑說道:「介意。」

    齊安笑著說道:「介意我也得坐下,我都站了好一會了,腿都酸了。」

    男子在青夏的身邊坐了下來,雙眼看著前面茫茫的犬海,長長的歎了口氣說道:「青夏,這些年,你都去哪了?我的密探滿世界的找你,始終連個影子都沒抓到,後來回報說你出關了,是假消息吧?」

    「沒有,」青夏搖頭說道:「我真的出關了。」

    「啊?」齊安一愣,說道:「真的啊!哎,我還以為是那個密探找不到你在胡亂上報,我還將他給殺了。」

    青夏一驚,「什麼?」

    「這麼驚訝?齊安笑了起來,眼睛邪魅的上挑:「我本來就是這樣一個人啊,做不好事,我自然會懲治辦事不利的人。」

    青夏有些發愣,微微搖了搖頭,愣愣的竟然說不出話來。

    齊安笑道:「逗你玩的,我知道你去了關外,還知道你去了很多的國家。但是我沒派人去找你,你還記得何順嗎?」

    青夏皺起眉頭,努力思索,說道:「那個隱藏在楚宮裡的齊國探子?」

    「對,就是他,」齊安說道:「他在一次偶然的機會裡聽到楚離和帝都大司馬明遠的對話,得知你在安息捲入當地的宗教叛亂,受了重傷,被抓了起來,所以我才知道你去了關外的。」

    青夏眉頭一皺,說道:「他怎麼會知道?」

    當初她初到安息,正巧趕上當地的政府殘殺教徒,被當做教民關了起來。那時候自己手無寸鐵,又在沙漠中被困了十多天,一點力氣都沒有,眼看就要被殺的時候,卻突然冒出伙人將當地的守軍全部殺死,並放出了所有的教民。自己的白駱駝,就是那夥人給的,還給了她很多的糧食清水和金子。自己在西域遇到了很多磨難,但是那次卻是最險的一次。

    「青夏,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齊安笑著說道:「這個世界上,肯不惜代價和成本,多年如一日的跟隨你的人,除了秦宣王,就只有他了,你在沙漠上屢次化險為夷,難道從來沒想過原因嗎?」

    那風輕雲淡的一字一句,頓時好似一把重錘一樣狠狠的敲打在她的腦海之中,青夏緊緊的皺起了眉頭,太多的巧合和疑慮頓時襲上心頭,可是她不願意去想,甚至不願意去聽,語調漸漸清冷的說道:「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因為,」齊安的笑容舒緩,他緩緩的靠近青夏,突然說道:「我需要你知道。」

    彭的一聲,一記手刀重重的敲在青夏的脖頸之上,青夏眼前頓時一黑,不可置信的皺起眉頭,就軟軟的倒了下去。

    齊安抱住她柔軟的身體,嘴角苦澀一笑,輕輕的說道:「青夏,能在這個萬念俱灰的時候遇到你,真的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我本想一走了之的,你何苦要拉住我還要給我信心和希望?」

    夜里長風席捲,吹動兩人潔白的衣衫,楓飄蕩蕩。

    齊安的聲音那般的低沉,卻又那般的溫和,帶著一絲說不出的痛苦和隱忍。

    「夏兒,我最終還是要傷害你了。」

    第二日醒來的時候,到處都是一片黑暗,眼皮好像有千鈞重,卻無論如何也睜不開,嗓子也好像被毒啞了,發不出半點聲音。青夏只聽彼得約翰等人嘰裡呱啦的大叫著她的名字,那一聲聲阿夏好似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一樣遙遠,齊安站在旁邊,語調低沉的說道:「她的病,必須馬上回去找海市最好的大夫醫治,否則凶多吉少。」

    人群漸漸散去,齊安緩緩在青夏的身邊蹲下身子,手指溫柔的摩挲著她的臉頰,語調輕柔的說道:「夏兒,我知道你聽得見,你現在,一定恨不得殺了我吧。」

    「你是那麼的聰明,那麼的堅強,我多想像宣王那樣,可以好好的照顧你,保護你,在你的心中佔據那樣重要的一個位置。可惜,我不會有這個機會了,在我當初決定放你去南楚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楚箏常年居於後宮之中,我真的需要一個人為我居中牽線奔走,但是真的有太多次我都想放開你,給你自由不再利用你了,當初在南楚大牢中,後來在大秦的太和大殿上,在咸陽的監察閣裡我都有這樣想過。只可惜,楚離他奪走了我的一切,他那樣低賤的雜種,靠著陪女人上床才能活下去的生命,有什麼資格從我的手中奪走原本應該屬於我的東西?」

    齊安的聲音漸漸尖銳了起來,怒聲說道:「你知不知道在我十六歲的時候,有一次去我母后的的內宮,竟然看到他和我母后噁心的糾纏在一起,我大怒,提著劍想要殺了他,卻被母后狠狠的訓斥了一頓。我不敢張揚,更不敢報仇,生怕父皇會知道母后的醜事。那樣的話,我的地位也會不保,我母后那個時侯已經四十多歲了,他那時才不過十七歲,現在每一次夜裡閉上眼睛,我還彷彿能看到那個畫面,我永遠也不會忘了,他是怎樣的侮辱了我。」

    「他那樣一個下賤的雜種,怎配成為天下最大帝國的皇帝?怎配剿滅我的國家?怎配得到那些我夢寐以求的東西?我怎麼能允許自己輸給這樣個無恥下賤的混蛋?夏兒,你也很瞧不起他吧,你要幫我,你一定會願意幫我的對不對?就像你當初那樣。」

    有巨大的悲慼從心底緩緩升騰了起來,眼眶不知為何就濕潤了起來,自責、懊惱、憤怒各種紛亂的情緒糾結成一團,讓她的眼淚緩緩的從眼眶中溢了出來,一行一行的流下去。

    齊安見了,突然將她抱起來,柔聲說道:「不要怕,我不會不要你的,我們只要把他引來,然後殺了他就可以了,事成之後,我就帶你回京都,回海市,讓你做我的皇后,你不是一直盼著那一天嗎?」

    青夏的眼淚潺潺不斷的湧出,齊安終於緩緩的歎了口氣,說道:「夏兒,你知道你這生最大的錯誤是什麼嗎?那就是你愛上了你不該愛的人。」

    「你自己在苦苦的逃避的,就是你真正愛的人,他是一個畜生,注定只能下地獄,你怎麼可以愛他呢?你這樣機警,身手那樣好,可是只要說起他,你就神志恍惚的可以被我偷襲得手,你這樣,真的讓我很傷心的。」

    齊安的眼睛突然紅了起來,語調也陰冷了起來,「我可以允許你跟著秦之炎閒雲野鶴浪跡天涯,卻不能看著你和那個畜生在一起指點江山,夏兒,他早晚會來玷污你的,就讓我把他殺了,以後你就不會再難過了。」

    齊安抱著青夏,一遍一遍的說道:「你會願意幫我的,你會願意的,你只是現在被他迷惑了,將來一定會感激我的。」

    他一遍一遍的說著,也不知道是在催眠別人,還是在催眠自己。

    層層悲傷的海浪在心底翻湧了起來,齊安,你何必來逼我,那些我早已不願意去觸碰的東西,你何必逼我去面對。自始自終,我都無法對你狠下心來,這一次,是場賭博,我輸了,但是不會血本無歸的。

    齊安,其實你真正愛的人,只是你自己而已,只是這巍巍的天下皇權而已。

    齊安我終究看錯了你。

    啟程不到一個月的思緣號,終於在一個天氣晴朗的早晨再一次靠岸,登陸次海市的馬頭,偽裝了的齊安帶著青夏,在一群不知底細的洋人的掩護下,迅速的向著齊安口中所說的神醫家裡走去。

    如今的東齊已經異主,不過是一個月的時間,東齊就已經不再姓齊,南楚大皇以強悍的態勢悍然將南楚的版圖擴大,直接延伸到東海的海岸線上。

    然而,這天下午一封箭信突然射在了東齊榮華宮的門柱上,當楚離在太上盛殿上打開信封的時候,裡面除了時間和地點,只有一塊通體瑩白的玉珮,上面工工整整的雕刻著八個字:群山翹楚,參商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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