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既出,四座皆驚!
眾人驚愕望去,只見女子一身黑色長袍無風自舞,雪白的脖頸挺立著,堅守的下巴微仰,顯得孤高桀驁。飛天發髻和整個身體形成一個完美的直線,青夏眼眸寒氣森森,精芒畢露,冷眼逼視著這群盲目自大出言不遜的大秦皇子們,眼眸中,是滿滿的不屑和蔑視。
七皇子秦之呈顯然是秦之義一黨的人,眼眸精光四射,手握酒盅,語調陰沉的淡淡而道:“我倒是忘了,莊姑娘畢竟是南楚大皇的妃子,我等指著和尚罵禿驢,姑娘當然聽不過耳了。”
九皇子秦之珉冷然說道:“先是東齊叛逃離國的太子妃,後是南楚廢棄昭告天下的蕩妃,如今又在我大秦的太和殿上指手畫腳,果然是不知天高地厚。”
秦之義嘴角輕歎一聲,眼梢微挑,貌似惋惜誠摯的說道:“當日白鹿原上,我三弟為了姑娘不惜忤逆父皇,至北疆百萬百姓於不顧,甘冒天險沖冠一怒為紅顏,和楚皇刀兵相見。今日在我大秦境內,又是在太和大殿上,姑娘當著我三弟的面上說出這番話來,不怕寒了我三弟的心嗎?”
青夏冷笑一聲,暗道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當下凌然不懼,驀然轉過身去。雙目冷冷的看著這個秦庭中道貌岸然心思毒辣的秦二皇子,嘴角冷笑,喊聲說道:“曾在兩朝為妃又怎樣?二皇子為人儒雅,自然會對大秦典史有所了解。癸巳二年,大秦歷史上唯一的一位女帝秦點秋以寡居身份嫁進大秦皇室,胡海二世不但不介意她的遺孀身份,更坦然接受了它所帶的兩個孩子。其後,女帝被匈奴於寒沙城劫走,長達兩個月期間,被匈奴王收為禁臠,淫亂奸污,丟了浮腫皇子不說,更無法再受孕。胡亥二世毅然立秦點秋的長子秦念之為帝,若不是如此,如今執掌天下的仍是贏姓子弟,何來今日的大秦皇室?諸位都是破舊立新,轉嫁兩夫的受益者,竟然這麼快就忘了自己的祖宗,以為自己天生就是帝皇命格嗎?”
“大膽妖女!”秦之義勃然大怒,劍眉豎起,喊聲說道:“我大秦正殿上,豈容你一個小小女子撒潑耍辣,胡言亂語,來人!給我拉下去!”
“慢著!”秦之炎冷眼一望,門口的侍衛登時頓住了腳步,愣愣的不敢進來,只聽秦之炎聲音低沉的冷冷說道:“二哥以為這裡是在你燕王府嗎?父皇的太和大殿上,什麼時候輪到你來發號施令?”
“陛下!”青夏突然轉身,對這王座的秦王昂首跪拜,沉聲說道:“民女自知身份低微,聲名狼藉,無顏站在這金碧輝煌的大殿上對大秦朝政多加置喙。但是民女同宣王殿下兩情相悅、心心相印,鼓了很大的勇氣才趕來到陛下面前腆顏請求,請求陛下寬仁大量,原諒我這個隨波逐浪,在塵世中屢次反復漂泊,受人擺布無法自控的可憐女子。我並非天生淫蕩,也並非天性反復無常慣於背叛。人活一世,很過事情都是身不由己,更何況我一個被家族控制的弱女子,陛下心胸廣闊猶如汪洋大海,胸中所裝高山百岳、四方國土,天地乾坤民女不求陛下完全赦免與我,只求留一個小小的出路給我,讓我這個天地背棄,無路可走的人,有一條生路可走。”
秦王微微沉吟,面容沉靜,看不出半點情緒,過了好一陣,才緩緩開口:“按你所說,我大秦江山岌岌可危,你留在大秦,又怎能算是一條生路?”
青夏眼睛一亮,抬起頭來,說道:“事有好壞兩個方面。民女之前所說只是壞的一面,陛下若是還願意聽我這個無國無家、遭人唾棄的可憐女子的話,民女就斗膽再說出心中淺見,給陛下評判……”
秦王面沉如水,淡淡說道:“你說吧。”
青夏燦然一笑,跪直了身體,昂首說道:“相較於其他四國,我大秦有四個別人拍馬也難及的優勢,這四點就是我大秦取勝的強大助力,只要抓緊了這四點,別人就無可爭鋒。”
四皇子秦之燁聞言微微揚眉,沉聲說道:“那四點?”
見他搭腔,青夏轉頭對他燦然一笑,頷首謝道:“四皇子走南闖北多年,軍功盛隆,見識廣博,自然知道天下百姓自稱為何?”
四皇子微微一愣,說道:“自然是自稱漢人?”
“那就對了。”青夏嘴角輕笑,滿眼的自信光輝,昂首說道:“當年二世興科舉、通漕運、建學堂、築醫館、國家掌管交通驛站錢莊河運等諸多民生大業,使得在春秋戰國中屢遭顛簸滿目瘡痍的天下在十年間一躍成為世上絕無僅有的大國,經濟發達,人民富足,改華夏各族為漢,自稱漢族,廢除了各部族間的敵視和分裂,如今千年已過,我們方能見識到胡亥大地的遠見卓識,天下百姓一統,除了少數邊疆蠻夷自成體系,再無原本的部族爭斗。天下百姓以漢人自居,正是感念二世恩德,同時,潛意識也是我大秦的子孫。我大秦若是要興刀兵的話,名正言順,出師有名,乃是收復先祖基業,三國再是國富民強,也是亂臣賊子,百姓們心念所歸,自然事半功倍。常言道得民心者得天下,正因如此。此乃民女所說的四點之其一。”
“說得好!好一個得民心者得天下!”下首八皇子秦之翔頓時說道,聲音低沉,在寂靜的大殿上尤其顯得響亮。
青夏知道秦之翔是秦之炎的親弟弟,同樣是瑤妃的兒子,比之其他皇子,自然親厚,頷首回禮:“謝八殿下誇獎。”
秦之翔遙遙舉杯,仰頭而盡。青夏轉過頭來,對著秦王繼續說道:“其二,我大秦雖然地處東北之地,氣候苦寒,更有匈奴不斷擾邊,三百年來刀兵不斷,戰亂繽紛。但是也正因為如此,練久了我大秦的驍悍鐵騎,北疆壯丁百姓幾乎人人皆兵,我大秦戰士們作戰勇猛,視死如歸,刀鋒所向,凶悍入匈奴人也要望風而逃,試問其他哪一國能正面抵擋我大秦的鐵騎強兵,能以血肉之軀對抗虎狼之師?”
秦王面色漸漸緩和,緩緩點頭,輕聲說道:“你繼續說。”
眾人見秦王的表情,誰還敢出言打斷,青夏心下暗喜,面上卻不動聲色,暗道若是此時還不知道為自己找便宜,那不是癡呆就是傻子,當下朗聲說道:“其三,我大秦國家富庶,出產的糧食在四國之中,也是居首,北方雖然水稻產量不及南方兩次三次播種,但是玉米、番薯產量極為可觀。如今三殿下有打通了西川的畜牧關節,只要經營得當,民女敢保證,不出五年之內,我國的畜牧業定然也可以發展到西川的那種程度,到時候大軍東進,馱馬在後,,民夫跟上,攻城略地,馬上馳騁,後背充足,還有何人能抵擋我大秦刀鋒?”
秦王已經完全卸去了蔑視之色,微微皺眉沉思道:“兩軍對戰,攻方消耗遠大於守方,你說馱馬民夫更在後面,真能供得上前方的戰事嗎?要知道,一百六十年前,我大秦鐵騎王,三次東征都是慘淡收場,無非是因為糧草接應不上,軍隊內亂,軍心不穩所致。”
“蒼天庇佑大王恩威普照,當日的白鹿原一戰,民女掉下山谷之後奇遇加身,在蓬萊谷中呆的數日,習得谷中幾樣精銳高深的器物機括之術,只要給我五年的時間,我定可造出可翻山越嶺,不需食料,不需休息,不需人力凡人機括的木馬,以作我大秦代步之利器。”
“天下竟有這樣的神物?”秦王大喜,連忙問道,就連周圍眾皇子們也是雙目精芒大現。當日蓬萊故一戰,炎字營和東齊南楚都有大批士兵進入,就連西川也有探子進去,雖然時候在各方的鉗制下,都已離開,蓬萊又關閉了通道,無人可下。但是裡面的種種神奇之處,眾人自然也有所耳聞,聽到青夏如此說,才想起當日早先下去的幾人中就有這女子,而且他還被蓬萊冒認為主,想到此處,看他的眼神登時不再單純。
“民女絕不敢誆騙大王,只是所需實在龐雜,沒有五年之功。實難成功,因此才請陛下寬限時日,若是五年之後不能為陛下東征立功,陛下當可斬我之頭。”
秦王大喜,笑呵呵的說道:“你起來吧,接著說第四點。”
青夏站起身來,笑顏如花,眉目瀟灑,昂首朗聲說道:“這第四點嘛,天下人人皆知,那就是大王英明神武,文治武功都是天下翹楚,愛民如子,胸懷寬闊,寬素仁德,王者風范冠絕天下,恩威傳遍四海,北方白夷競相朝拜,隱隱已有天下之主之勢。我大秦皇室香火鼎盛,父慈子孝,各位殿下年輕有為,英武神勇。天下以有德者居之,以有能者主之,陛下這般有德又能有為的世間聖主,難道還不能統領天下,收復四海,登上萬盛之君的寶座嗎?”
“哈哈!”秦王老懷大慰,朗聲笑道:“不愧是莊典儒的女兒,見識廣博,博聞強記,難怪西川大皇會親封你為西川女將、享公主俸祿,而齊太子和楚皇又為你搶破頭腦,屢次爭斗,險些興起刀兵之禍。之炎帶回了一個好姑娘,哈哈!”
“多謝陛下抬愛,”青夏再次跪在地上,大聲說道:“忠臣事明主,仙鶴載神仙,小女子只是一個普通百姓,一生坎坷,幾次沉浮。也只是像陛下這樣的千古明君才能讓我這樣一個人在大殿上暢所欲言,說出心中淺薄見解。也只有陛下這樣愛民如子的聖君才能原諒我過去所犯的過錯,不把我當成禍水妖孽綁上火架鍛燒。千裡馬願為伯樂馳騁千裡,民女雖然算不上千裡馬,只是一介庸碌普通的平民百姓,但是也願意傾盡一生所學,為我大秦中興拋頭顱灑熱血披肝瀝膽以報陛下的知遇之恩。”
秦王心花怒放,仰頭印了一杯水酒,然後將手中酒杯遞給一旁的內侍,笑著說道:“小丫頭說話很中聽朕很高興,就賜你朕的御杯,以後皇室家宴議政,你都可上正殿。”
青夏聞言璀璨一笑,磕頭道:“陛下而得堪比如月,能經常聆聽陛下高論,是民女三聖修來的福氣。”
眼見秦王舉杯,其余眾人連忙舉杯慶賀,秦之義談笑自若,絲毫沒有落了下風的難看。反而七皇子、九皇子卻愁眉苦臉,臉色要多麼難看就有多麼難看,青夏笑著接過內侍送來的酒杯,站起身來就退回到秦之炎一席。坐下的時候看了秦之炎一眼,燦然一笑,笑顏如花朵般絢麗奪目,伸手在下面拉住秦之炎的手,卻發現他的掌心處全是細密的汗水,不由得心下一暖,狠狠地握住。
秦之炎轉過頭來,雙眼閃過摧殘華彩,映襯著四下的燈火,好似華貴的深海明珠。良人相視而笑,千言萬語四目相對之中,不需半點語言,
“父王,有莊姑娘相助,我大秦他日領軍沙場,征討四夷之期不遠已。”六王秦之贏笑著說道,七王九王聞言眉梢一挑,面色難看。
秦王心情很好,笑著說道:“既然莊姑娘深諳機括之學,今後就去京畿營造司任職,之炎,稍後你去安排一下。”
秦之炎點了點頭。沉聲說道:“是,父皇。”
之前纏著青夏大叫美麗小姐的十三王秦之昱聞聲連忙站起身來,大叫道:“父皇,諸位兄長們都能給父皇分憂,唯有我終日賦閒在家,四處游蕩,以前屢次忤逆父皇旨意,今日聽聞莊姑娘所言,振聾發聵,直如醍醐灌頂,使得兒子我幡然悔醒悟,父皇,不如你也給我派個差事吧。”
眾人聞言齊齊大驚,秦王也是疑惑的說道:“今天的日頭是打哪邊出來的?我們秦家出了名的花花大少,竟然也有幡然醒悟痛改前非的時候,那你說說,你能干什麼,為父在為你斟酌。”
眾人聞言齊聲大笑,這秦之昱和十七江華王師京城雙聖,沾花惹草放蕩無稽,是秦氏中出了名的風流浪子,之前秦王屢次要他們出任官職,都被這兩人如同砒霜毒藥一般的避了開去,眼下見他主動請職,均感覺好似六月飛雪一般新鮮。
只見秦之昱緩緩站起身來,一拂衣擺,笑著說:“兒臣從小對機括數術之學頗感興趣,不如父皇就將我派到京畿營造司,協助莊姑娘一同為父皇造出神兵利器,來幫助各位哥哥攻城略地吧。”
秦王搖頭斥責,也是笑紋深深。秦之炎嘴角淡笑,轉過頭來看著青夏的雙眼,手上用力回握,兩人坐在大殿之上,周圍人聲鼎沸,聲音嘈雜,可是在他們眼裡似乎只有兩人一般,好似天地一同靜止,一切都了然無痕。
不管之前如何劍拔弩張,此刻也已經恢復了宴會的氣氛,六王九王的確會調節氣氛,片刻之後,大殿內其樂融融,絲竹聲起,舞姬款款而舞,眾人吃食談笑,漸漸放松起來。
青夏為秦之炎斟酒布菜,溫柔賢惠,倒真像一個賢良淑德的大家閨秀。秦王想來也知道秦之炎身體不好他們席上的酒壺內是花蜜釀造的花酒,喝起來甜甜的,倒像是現在的飲料一般,青夏多喝了幾杯,也全無醉意,反而被大廳上的酒氣熏得兩頰微微泛紅,嬌媚不可方物。
就在這時,一輪歌舞退下,秦之義突然站起身來,對這秦王說道:“父皇,母後,宋兒為了此次家宴,特意准備了一場歌舞,要進獻父皇母後,恭祝二老身體康健,萬壽無疆。”
淳於皇後是後宮中少有的溫和之人,母儀天下,為人不喜爭斗,兒子雖然是太子,但是對各宮眾人,對滿朝皇子向來十分和睦。也正是因為她這樣的性子,才能穩住後宮諸位妃子,秦王也能娶了一個又一個,生了一個有一個。只見淳於皇後慈祥一笑,慈祥的說道:“宋兒自從生完孩子哀家已經好久沒看到她了,難為她有心,准了。”
坐在秦之義身旁的那名紅衣女子緩緩起身,青夏幾乎能看到她移動之間,臉上的脂粉撲朔朔的掉下去,真不知道秦之義是如何忍受的。只見她緩緩走到場地中央,對者秦王和淳於皇後盈盈一拜,一旁的樂師齊奏樂器,伴隨著絲竹之聲,女子翩翩旋舞起來,她年紀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沒想到竟然是生過孩子的了。這女子身子蹁躚,舞姿優美,只是青夏對他老公疏無好感,連帶著對他也沒有什麼好印象,懶懶的看上兩眼,就埋首於長幾之上的食物,大吃起來。
一曲過罷,喝彩聲四起,青夏正含著一顆葡萄,卻也抬起頭來跟著眾人拍著巴掌喝彩,突然見那女子轉身回坐之前冷冷的剜了自己一眼,不由得一愣,心底登時升起一絲警覺。
果不其然,名為宋兒的女子剛剛落座,七皇子的內人就起身獻歌,隨後九皇子的女伴現場書寫了一幅歌功頌德的七言律詩青夏要是此時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那就真是白活了這麼多年了。回頭對著侍從吩咐了一聲就安靜的靜坐,等待著下面的一輪風雨。c手機看訪問a
果然,半個時辰之後,家宴簡直秦氏的媳婦才藝大會,各個王府女主人都拿出了看家,十八般才藝精彩紛呈,很快矛頭就直指宣王府。
九皇子秦之珉果然是槍桿子,當先出頭說道:“常聞莊先生學通古今,莊姑娘也定然內有錦繡,不知有什麼才藝能給我們一開眼界呢?”
青夏嘴角淡淡而笑,早就猜到這群家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他們一輪一輪的又唱又跳,吟詩作畫,已經將所有女子該會的都表演了干淨,若是自己表演他們用過的,自然會被人輕視,當下也不著急,淡然一笑,說道:“民女無才也無德,哪能和各位王妃相提並論,獻丑不如藏拙,還是不要出來丟臉的好。”
七皇子秦之昱朗朗說道:“莊姑娘說的哪裡話,你可知我大秦建國以來,除了三世女帝,就只有南方七十二路水軍的首領,飛廉女將路氏家主華陽郡主有幸能夠進入內廷議政,姑娘得此殊榮,怎會設計草包庸碌之徒,難道姑娘要說父皇看人不准,老眼昏花嗎?”
話音剛落,七皇子就自知失言,果然只見秦王眉頭緩緩皺起,這番話明著是對著青夏去的,實際上暗暗卻又指責他的意思,青夏眼見二皇子眉梢一挑,要出言遮掩,哪能給他們這個改錯的機會,連忙站起身來,朗聲說道:“既然七殿下這樣說,民女就獻丑了、”
說著,笑著對秦之炎點了點頭,走到場中,對著秦王和淳於皇後行了一禮,說道:“該表演的都已經被大家表演完了,民女若是重復,一來自問比不過各家王妃,二來,也沒有新意,這樣吧,民女就表演一個小玩意,能博陛下和娘娘一笑,就是民女的造化了。”
淳於皇後笑道:“你這孩子十分有趣,人長得也是端莊大方,不愧是莊先生調教而出的女兒。”
青夏笑著道謝,然後拍了兩下巴掌,就見宣王府的下人們抬著抬著一張桌子走上大殿,放在中央。眾人疑惑的看去,誰也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不同於七王九王的樂觀蔑視,秦之義看著青夏笑盈盈的臉孔,陡然生出一絲不祥的預感,眉頭微皺,暗想道這女子總是能人所不能,出人意料的反手為勝,千萬不要一番忙活卻給他人做了嫁衣才好。
檀木桌子上,鋪了一面黑色的錦緞,長長地垂到地上,青夏從下面拿上來一只籠子,眾人望去,只見裡面竟關著一直雪白的小獸,碧眼白毛,巴掌般大小,精靈四望,顯得十分可愛。
秦王送來沒見過這樣的靈獸,奇怪的問道:“這是何物?怎麼從來沒有見過?”
青夏胡謅道:“這是北地雪原之下生活的靈獸,當地人傳言此獸能有千變萬化,千年得道可升天為神,是以蓬萊谷中百姓將此獸視為上古神獸,奉為本族圖騰,不敢擒獲。不知為何,這小獸一路跟隨者我秦軍的腳步來降下祥瑞,從蓬萊谷奔襲萬裡,來到鹹陽城內,想來是靈獸報喜,得知我大秦將欲中興,是以提前降下祥瑞的。”
此言一出,七王九王等登時白眼大翻,暗道此女子阿諛奉承之言簡直層出不窮,比他們這些終日拍馬屁的家伙還深諳此道,說謊話臉不紅氣不喘,簡直無恥至極。
但是局外人是一回事,不管信不信,秦王聽在耳裡,自然欣喜無限,笑著說道:“莊家丫頭,你要表演什麼給朕看,不要賣關子了。”
青夏燦然一笑,拿起一片紅布照在籠子上,裝模作樣的閉上雙眼,絮絮叨叨的默念幾句,然後張開眼睛笑著說道:“好了。”
九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加道:“這就完了?這算什麼?”
青夏不置可否,看也不看他一眼,對著秦王說道:“這是個戲法還需要最後一步,希望陛下能幫我。”
秦王大感有趣,青夏趁熱打鐵,說道:“陛下是真龍天子,天命所歸,陛下的呼吸,就是明皇龍氣,能避御百毒,更有通神徹鬼的能力,我希望陛下能在我手中吹一口氣,那麼民女有一時片刻的神仙之力了。”
雖然明知道他在胡說八道,但是秦王仍舊十分開心,當下欣然答應,青夏從旁邊走上高台跪在他的身邊,恭敬地伸出雙手,秦王帶著絲絲酒氣垂在他的手上,他立時如獲至寶的合上雙手,緊緊的捂住,退了下來,對著眾人笑著說道:“諸位看仔細了,化腐朽為神奇的時刻到了!”說罷,張開雙手對著籠子吹了一口氣,好像把秦王的那口氣吹進籠子一般。隨即站起身來,唰的一聲掀開蓋在籠子上的簾子,眾人驚呼之聲登時響起,就連秦之炎都微微挑起了眉頭。
只見原本關押著小獸的籠子裡,此刻已經獸去樓空,竟然只剩下一只碧玉盤子,上面端端正正的擺放著一只幽香四溢的又熟又爛的巨大禽鳥。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靈獸獻禮,僅祝我王洪福齊天,大秦傳承千秋百代生生不息。”
這個時代,這些人哪裡見到過這種魔術,雖然簡單至極,但是也足夠他們瞠目結舌。青夏雖然不知道現代的魔術師們都是怎樣做的,但是有通人性的大黃的幫忙,自然簡單至極。
秦太子沉聲對內侍吩咐道:“驗毒。”
一名青衣內侍走上前來,銀針深入,卻突然插到一處硬物,微微皺眉,用刀子挑開,只見鳥腹裡竟還有一個檀木盒子,驚奇的呈上來恭敬的交給秦王。秦王疑惑的打開,卻見盒子裡正是一卷白絹,吩咐兩旁內侍者打開,只見那畫卷足足有三丈多長,上面山河圖海應有盡有,標注的竟是整個華夏大陸的全圖。
震撼絕倫,四下無聲。
青夏連忙跪在地上,大聲說道:“都說宰相肚裡能撐船,陛下是一國之君,胸腹中所裝的自然就是這巍巍盛世的萬裡江山。這幅圖是三殿下窮盡多年之力,方才繪成,民女借花獻佛,用這樣的方式獻給陛下,希望他日陛下爭逐天下的時候,可以作為指路明燈,將這四方六和,都囊括在我大秦的鐵騎之下,建立千古不世之功業!”
短暫的沉默之後,秦王哈哈大笑,開心的說道:“果然不愧是我大秦的戰神是我秦子丞的兒子,之炎,這份大禮,比你攻下幾十個城池,還令為父高興。”
泰之炎沉著的走向中央,跪下說道:“為輔分憂,兒臣義不容辭!”
“難為你找到這麼一個七竅玲瓏的女子,今日就賜封莊氏青夏為我大泰敏銳郡主,待到朕大壽之後,親自為你二人主婚。”
泰之炎和青夏目瞪口呆,半響之後才反應過來。磕頭在地,朗聲謝恩。
滿朝皇子爭相祝賀泰之炎,宴會勤奮推向高潮,阿諛奉承聲中,青夏終於又有了一個身份,也成功解除了迫在眉睫的身世危機,可以名正言順的在宣王府繼續生活下去,可是不知為何,那隱隱的歡愉過後,卻又一層沉重緩緩的覆蓋上來,四周的繁華景致變顯得有些恍惚不定。她站在泰之炎的身側,拉著他的手,心卻仿佛飄到千裡之外三年前的那個夜晚。炫目的風管霞服曾幾何時也曾要披在這個身體的肩上。湖心小築的男人的背影,孤寂且寥落。但是卻有著可以撐開天地的力量。
所有的一切,都將被塵土覆蓋,她終於將拋卻一切過往,迎接新的人生。這一次命運的大潮,會不會如她所願,從此以後四海升平再無風波。
黑袍長長拖地之間,一只雪白的小獸咬著她的內側裙擺,呼呼的大睡了起來。泰王畢竟年邁,宴席到了此時已經接近尾聲,泰王離席之後,眾人漸漸魚貫離場,剛剛爬上馬車,泰之炎就一把抱住青夏的腰身,開心的眉眼含笑,像個小孩子一樣,連眼窩深處都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她妹想到會輕易地讓泰皇室接受青夏,更想不到今晚竟然一箭雙雕到連南楚嘉雲公主和親的危機都一並解決。他雖然已經想好了很多對策,但卻全沒有青夏這般手到擒來輕而易舉。
青夏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麼,高興地勾上他的脖子,笑顏如花的說道:“我厲害吧,你父皇很喜歡我呢。”
泰之炎開心的說道:“依瑪兒是全天底下最聰明的女人。”
“真乖。”青夏對著他的臉親了一口,笑著說道:“既然你也說我聰明,以後又什麼事都要與我商量,不可以自己悶在心裡。你就讓我幫幫你,好不好?”
泰之炎微微一愣,隨即沉聲說道:“依瑪兒,我喜歡你,不想讓你為我謀劃,為我爭奪什麼,我只是想……”
“不用說了……”青夏突然伸出手來,捂住他的嘴,輕聲說道:“夫妻本是一體,一損俱損,一容皆容,你就要成為我的丈夫了,難道我要幫自己的丈夫,還要找什麼理由嗎?”
這一聲丈夫叫的泰之炎心底柔軟,幾乎被溫水滾過一般,他緩緩的收緊雙臂,緊緊的將青夏收在懷裡。輕聲叫道:“依瑪兒,我的依瑪兒。”
青夏渾身暖暖的被他抱在懷裡,嗅著他身上好聞的香氣,什麼也不再想說,剛才朝堂上的劍拔弩張似乎都離她越來越遠。
泰之炎,你又怎麼知道,只要和你在一起,所有的謀劃就不是謀劃,所有的爭奪就不是爭奪,只是經營著我們的家,保護著我們的愛情,
馬車緩緩而行,青夏漸漸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忙碌半晚,回到王府之後泰之炎面色微微有些蒼白,青夏早早的為他張羅熱水吃食,吃了藥之後,他就先睡下了。
青夏走到書房,招來了祥叔的兒子,還有臉舟等炎字營的親衛,這些人都是宣王府忠心不二的部下。跟著泰之炎南征北討多年,忠心上不用懷疑,看著青夏面目沉靜的樣子,李鎮濤知道她有話要說,輕聲問道:“姑娘,有什麼是要吩咐嗎?”
青夏冷冷一笑,眼珠一轉,一個大膽的念頭就已經在腦海中形成,想起宴會上胎痣咦等人張揚跋扈處處逼人的模樣,不由得心生殺意,既然他們不仁就不能乖自己不義。這群人屢屢同宣王府作對,也是時候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了,想到這,對眾人吩咐起來。
半個時辰過去了,眾人仍有些懵懂。只有李鎮濤和李安舟微微有些頓悟,青夏沉聲說道:“你們照我的吩咐去辦,記緊一定要小心謹慎,不可露了半點風聲和馬腳。”
眾人答應了一聲,就退了下去,青夏忽然又想起一事,叫住了連舟,代眾人走出去了之後,才沉聲說道:“你放信鴿給蓬萊的祝領事,就說我之前所說的事,慢一點也沒關系,圖紙弄得似是而非一定不可讓泰人一觸而就,拖得三年五載就更好。”
連舟點頭答應,關上書房的門。
四下裡燭火山洞,窗外微風吹拂,秦之炎的這間書房臨水,外面就是一面湖泊,兩旁柳樹成蔭,湖心更有一處小亭,十分清幽,走了出去,只見月光淒涼,水波蕩漾,偶爾有蟲鳴聲起,更加顯得四處一片幽靜。
她緩緩地抬起頭來,望著南邊的天空,雙眼迷離,微不可聞的說道:“大秦國富兵強,東征之心赫然昭著,我也只能為你爭得五年的時間,以你的能力,五年之後當有與秦一戰的實力,我欠你負你,能為你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月色淒迷,萬物沉靜,黯然的月色之下,女子的身影飄然如霧,讓人看不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