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你,一併給我滾出去!」
只聽得彭的一聲,似乎是胸口被人重重地踢了一腳,一個身形瘦弱的二十多歲的男子猛地踉蹌倒而出,向著青夏等人的方向就倒了過來。那人來勢極快,祥叔等人驚呼一聲,四散散開,眼看那人就要摔在地上,後腦向著一塊路邊凸起的巨石倒去。
突然只見青夏出手如電,一把揪住男人的脖頸,身體不動如山,面沉如水,眉眼凌厲,長風吹來,青夏衣袍鼓動,墨發飛揚,臉色冰寒好似冰雕雪鑄一般。
「小心。」
低沉的女聲緩緩響起,帶著一絲冰雪般的冰冷,在一片死寂的院子裡顯得特別響亮。男子死裡逃生,兩股戰戰,突然彭的一聲跪在地上,顫抖的叫起道:「多謝姑娘,多謝姑娘。」
聞訊趕來的下人們聚集在前院的各個角落,從牆上和門縫間窺視著,靜靜的等待著一場暴風雨的來臨。
「什麼人?」微微上挑的聲音從賬房裡傳了出來,卻沒有半點想要出來看上一眼的意思。
山不來就我,我去就山,青夏冷笑一聲,眉梢一挑,轉身就跨入了賬房之中。
牧蓮一身黑色長袍,肌膚如雪,端坐在賬房的軟椅之上,兩側坐著二十多名宣王府外放的各個商號的掌櫃老闆,人手捧著一本賬冊,似乎正在等待她審查一般。早就聽見了青夏的聲音,可是牧蓮仍舊埋首於賬冊中,過了好一陣才緩緩抬起頭來,嘴角淡笑,眼神輕蔑地從青夏身上掃過,對著一旁的下人說道:「我還道是誰來了,原來是名動天下的南楚大妃,請坐,上茶。」
青夏動也不動,背脊挺拔,脖頸微仰,居高臨下地看著老神淡定的牧蓮,淡笑說道:「免了,我從不喝是敵非友的人敬的茶,牧蓮姑娘當免可免。」
「哦,是嗎?」牧蓮眉梢一揚,雪白的皮膚上嘴唇艷紅,微微勾起,淡然說道:「既然如此,就招呼不周了,我還有事要忙,楚妃可以出去了。」
當日白鹿原一戰,秦之炎為青夏險些喪命的消息早已傳遍天下,這滿府上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以秦之炎這樣的性格,可以那般地衝動,事後又忤逆秦王,更將青夏帶回府中,將王府的大權全都交給她,這裡面的含義不言而明,可是她卻還是堅持一遍又一遍地稱呼青夏為楚妃,其心如何顯而易見。
青夏一言不發,也不氣惱,緩步走上前去,從腰間掏出一樣東西,緩緩放在書案上。
眾人齊齊低頭望去,只見那書案上赫然是一串王府各個庫房的鑰匙,這些東西向來都是王府的大管事祥叔掌管的,青夏入府的時候,祥叔就將這些東西都交給了青夏。當時王府的眾人無人不知,可是這些外放的家奴管事卻並不知曉。此刻見這些東西竟然都被這名女子拿在手上,誰還會不明白這代表著什麼,一個個連忙站起身來,對著青夏恭敬行禮。
青夏看也不看周圍的各家管事,雙眼只是緊緊的盯著牧蓮的雙眼,嘴角淡笑地說道:「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行不穩,牧蓮姑娘,身經兩國三代,二十餘年軍旅血水浸泡而出的這麼一顆聰明伶俐的腦袋,想必應該明白現在最明智的做法是怎樣的吧。」
牧蓮眼神冷然,冷冷地望著眼前的女子,兩團憤怒的火焰在眼睛裡緩緩升騰,她緩緩地站起身來,沉聲說道:「說得好,名不正則言不順,卻不知堂堂南楚大妃終日盤旋在大秦宣王府內,到底所為何事?」
青夏淡淡一笑,滿不在乎地說道:「我曾在北地居住過,聽過匈奴人有這樣一個諺語:麋鹿低頭吃草,雄鷹仰首北望,只有目光短淺的人,才會不停地執著於眼前的事情,我尚且沒和你計較你背信棄義,忘宗投敵的豐功偉績,你卻前來對我多加置喙,不覺得可笑嗎?」
牧蓮大怒,怒聲說道:「你有什麼資格……」
「我今天能站在這裡,就有這個資格!」青夏驀然揚眉,怒聲奼道:「人貴有自知之明,不要妄圖染指不屬於你的東西,沒有能力就要認命,機關算盡,陰謀敗露就要認輸,短時的口舌之爭,趁人不備指使些下人為你所用並不能體現你的價值,一山不容二虎,雙日不可同日爭輝,況且,在我的眼裡,你從來就不算是一個對手。」
牧蓮面龐發表,雙拳緊握,怒聲喝道:「莊青夏。」
「莊青夏這個名字也是你叫的?」青夏冷然說道:「你一介叛國之奴,更曾為大秦的軍妓,如今還是在別人的家裡,你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你又憑什麼對宣王府的外放管事們張牙舞爪耀武揚威?你不過仗著是南疆巫醫大長老的僕從,藉著經常給殿下送藥傳遞書信的機會,就對王府的大小事情多加干涉,認不清現實不說,更擺不正自己的位置!一介低等賤民,卻想要爬到主子的頭上,恃寵而驕,張揚跋扈,出手狠辣,按照大秦的歷律,該當挖眼拔舌,斷手砍足,暴屍荒野,死無全屍。」
「還有你們!」青夏猛然回過頭去,看著一眾宣王府外放管事掌櫃,眼神冷然的怒聲說道:「你們愧對宣王的信賴,恬為宣王府家奴,堂堂外放掌櫃,卻被一個低等下人吆五喝六,呼來喚去!認不清楚正主,分不明是非曲直,辯不別黑白陰陽,一雙招子都是白長的嗎?」
卡嚓一聲脆響,牧蓮怒極攻心,竟然生生將手中的毛筆折斷,青夏整頓表情,冷笑著轉過頭去,寒聲說道:「世間之事,最忌貪得無厭,得隴望蜀。你當初被天下人咒罵,被充為軍妓,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時候是殿下對你施於援手,得人恩典,就要銘感五內,我不奢望你這樣能夠背叛自己民族的人會感恩戴德,但是最起碼不要恩將仇報。我話已至此,該何去何從,你自己好生掂量,若是從今往後,還讓我看到你對王府大小事情強加干涉指手畫腳,別怪我不顧情面,出手狠辣。」
「帶上你們各家的賬簿,全都跟我去正殿。」
青夏凌然轉身,一身米黃色裙褂在清晨的朝陽下閃動著璀璨的光澤,一眾外放的主事掌櫃彎著腰,帶著各家的帳薄跟在青夏的身後,迤邐成排,遙遙的向著王府正廳走去。
窗外的鳥兒嘰喳尖鳴,更加映襯的賬房的冷清敗落,走在最後的東漕運織造宋泉抱著賬本,恨恨地看了賬房一眼,然後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轉身就跟上了前面的人。
牧蓮雙眼怒火熊熊,終於瘋狂怒吼,一把將案上的書卷硯台全都扔到地上,辟啪之聲響徹一片。
祥叔見外放的主事們全都跟著青夏入了正殿,連忙火急火燎地找來了自己的兒子,李鎮韜是宣王府的外管事,這些事情原本就是由他處理。只是他經常全國各地的四處收賬,查賬,經常不在府內,祥叔雖然是大管事,但是因為是奶娘的丈夫,為人和氣,對於賬目卻一竅不通。牧蓮經常用出入宣王府,在祥叔的默許下,久而久之,就對這裡的事情指手畫腳了起來。可是這女子畢竟來自民間,經歷過很多苦難,對於很多的東西也容易上手。
誰都知道青夏是怎樣的來歷,她這樣的身份,又怎麼會精通賬目和生意,生怕她出醜的李鎮韜在父親的催促下,幾乎是瘋狂的一路狂奔,可是等到了大殿的時候,卻見眾掌櫃全都目瞪口呆地聽著青夏的盤問,全都沒有半點嘲笑戲弄的樣子。
見青夏訓斥了匈奴牧蓮那個女人,各家掌櫃樂得幾乎能飛起來。這幾年來,這女人對他們大呼小叫,偏又為人機警,很難糊弄,一旦被抓到錯處,處罰的手段近乎殘酷。眼見她吃癟,更被奪權,各人全都是心懷大放。同祥叔想的一樣,誰都猜測青夏這個世家的千金小姐是不會打算盤算賬的。畢竟這時代,商人處於末流,哪一個世家大族的小姐是會打算盤算賬的。
於是見各家各戶的掌櫃們流水般的一個一個上前報告賬目而青夏卻中人是端坐著靜靜地聽著,沒有一言質疑,各家掌櫃幾乎要跳起來來拍手相慶。然而,所有人都匯報一遍之後,那個安靜秀氣的女子,卻好似一把鋒利的匕首一般,言辭犀利,刀刀見血,根本不用看賬本,只憑著他們剛才所說的一遍,就挑出了各家的漏洞和辦事不利之處。人人從一開始的吃驚到最後的目瞪口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的耳朵。
青夏的確不會打算盤,但是她的心算能力,卻曾經受到過嚴酷和訓練,只是聽上一遍,就已經將各家的賬目整合完畢,互相比較一遍,就可以聽得出誰是據實以報,誰是不盡不實,誰是敷衍了事。
秀麗的女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沉聲說道:「下一家,鹿山煤礦。」
「姑娘。」她還沒有說完,鹿山煤礦的掌櫃就彭的一聲跪在地上,滿頭大汗地說道:「你不用說了,屬下知錯了。」
青夏嘴角一笑,沉聲說道:「你排名靠後,見我對前面眾人的報賬不理可否,於是就起了貪念,想跟我打馬虎眼,欺我不懂賬目,對嗎?」
「屬下,屬下……」
「你們都給我聽好了,」青夏眼神凌厲,沉聲說道:「今天是我次查看外府賬目,人都有私心,有空子可鑽自然蜂擁而去,今天的事情,我不會同你們計較,但是我要警告你們,對於作假賬,貪墨舞弊,我比你們地場的每一個人都要精通,以後若是再被我發現有人妄圖欺瞞於我,不要怪我不顧及你們為王府出了這麼多年力的情面。我懲治人的手段同牧蓮不同,但是絕對會讓你們記憶深刻,並且永無翻身之力。」
眾人額角冷汗齊流,齊齊恭敬地說道:「多謝姑娘,我等定當竭盡全力,報效王爺。」
青夏微微一笑,面容登時和煦如如春風一般,說道:「各位請坐,不過是醜話說在前面以防萬一罷了,我初來乍到,還要各位的幫扶和扶持。殿下為人和善,對待下人也是寬仁仁厚,各位都是王府的中流砥柱,元老人物,我們只要齊心協力,才能鞏固宣王府的基業,我在說什麼,各位應該明白。」
眾人齊齊答應,就重新一個個再次報賬,只是這一次卻無一人敢徇私舞弊,全都老老實實。日頭漸漸偏西,等這些人全都退下去之後,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大黃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咬著青夏的裙腳搖著尾巴,一幅餓得要死要活可憐巴巴的模樣。青夏這才發覺竟然和這些人周旋了一日,到了該吃晚飯的時候了。
這時,碧兒突然跑了進來,面色微微有些驚慌的叫道:「姑娘,王爺,王爺回來了。」
青夏一看她的臉色,就知道事情不好,眉頭一皺,急忙迎了出去,卻見馬車簾子被圍的死死的,八巫的藥童們全都站在馬車外面,炎字營的一眾親衛圍在外圍,見了青夏過來,齊齊讓出一條路來。
自從蓬萊谷相見之後,秦之炎一直氣色很好,沒有半點病重的樣子,今天早上走的時候,一切也很正常,怎麼回來竟會這個樣子,只看竟然要讓八巫在馬車上救治,就可知道已經嚴重到怎樣一個地步。
青夏站在冷風中,面色蒼白毫無血色,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夜晚的風漸漸冷冽,碧兒拿出一件錦緞披風披在青夏的肩上,她卻彷彿沒有感覺一樣,一動也不動地望著馬車的簾子。
不知道過了多久,炎字營的親衛將前後的大街阻斷,連敲更鼓的更夫都過不來。終於一隻手探出馬車,白石巫醫當先下了馬車,炎字營的親衛連忙抬著一隻軟駕過來,裡面的南疆巫醫緩緩的將秦之炎抬了出來。
秦之炎面色蒼白,好像是一張白紙一樣,眼神也是虛弱無力,一身黑金相交的朝服,更加襯得他的臉蒼白如雪。
青夏的心好似被巨斧狠狠地砸了一下,疼痛能忍,可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終於可以正常的呼吸,她腳步僵硬的迎上前去,向著秦之炎伸出手去,想要安他心的強行笑笑,但是卻怎麼也扯不開嘴角。
秦之炎虛弱一笑,費力地伸出手來,拉住房青夏遞過來的手,輕聲說道:「沒關係,別擔心。」
青夏抿起嘴角,拚命地點著頭,秦之炎的手很涼,甚至比一直站在馬車外面的自己的還要冰冷,親衛們抬起軟駕,青夏跟著一路小跑,逕直回到了臥房。丫鬟們進進出出,佈置好暖爐和洗澡水,整個房間一時間都熱的像是在巨大的蒸籠裡一樣。
南疆八巫的臉色很難看的交代了兩句,然後就走了出去。青夏將丫鬟們都趕出去,為秦之炎脫下已經被冷汗打濕的衣衫,親自為他擦洗,她半跪在巨大的木桶旁,用小水瓢舀起黑色的藥汁,澆在秦之炎的背上,一張小小的臉孔蒼白一片,至今仍舊沒有血色。
秦之炎靠在木桶上,歉疚地說道:「對不起,今天嚇到你了。」
青夏揉了一下鼻子,搖頭說道:「我哪裡有那麼膽小,你別說話,歇一會兒吧。」c手機看訪問a
秦之炎眼淚溫柔地看著她,伸出手來,輕輕地撫在她的臉頰上,指尖的藥味濃厚,聲音清淡地說道:「依瑪兒,昨天在宮裡,你受委屈了。」
青夏知道他早晚會知道的,也不掩飾,無所謂地笑著說道:「沒關係,一群老婆子,能奈我何?我心情好,就沒有打她們。」
秦之炎苦笑著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是我考慮不周全,我說過再也不會讓別人欺負你,卻沒有做到。依瑪兒,我對不起你。」
青夏眼眶一酸,一雙漆黑的眼睛定定地看著秦之炎,她伸出手,緊緊地握住秦之炎的手掌,他的手很大,被熱水浸泡得很是溫熱,青夏輕輕地牽動嘴角,笑了起來,溫柔地說道:「之炎,沒有人能欺負我,只要你好發的,我做什麼事都很開心。想到每天晚上,都可以聽著你的呼吸聲入睡,每天清晨醒來,眼看到你都是你的臉,我就說不出的快樂。我的一生中,從來沒有過這樣溫暖安心的日子,所以,不要對我說對不起,那會使我很不安,好像你就要離開了一樣。之炎,我們約定過了,要一直在一起,互相扶持,互相信任,所以,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可以丟下我,好不好?」
秦之炎的眼光好像層層海浪一般,他舒暢地輕笑,反手握住房青夏的手,笑著說道:「依瑪兒,我很愛你,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開心。」
青夏笑紋溫暖,點頭說道:「我也一樣。」
溫室裡焚香裊裊,幾個暖爐熱氣蒸騰,四下裡到處都是濃濃的藥氣,青夏拿起棉白的長衫,為秦之炎穿在身上,然後扶他坐在榻上。她想了想,突然脫下鞋子,爬到床榻上,半跪在秦之炎的身後,拿起梳子,為他梳理一頭烏黑的長髮。
「之炎,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們那邊的男人,都是不留長髮的。」青夏突然問道。
秦之炎端著一隻小碗,裡面是青夏熬的川貝蓮子雪梨湯,正在一勺一勺斯文地喝著,聞言微微一愣,說道:「不留長髮,都是禿子嗎?」
青夏啞然失笑,說道:「不是啦,是都剪的短短的,很精神,你若是也剪短了頭髮,穿著西裝,打著領帶,也一定很帥。」秦之炎笑著搖頭,側頭看著自己肩上的長髮,失笑道:「我還真是想像不出我短頭髮的樣子。」
「那好辦啊!」青夏笑著說道:「趕明個你得空,我給你畫一幅素描,我很會畫畫的。」
「素描?」
「是呀,」青夏說道:「跟你們的水墨畫不一樣,素描是寫實的,畫出來的和真人差不多,就是不知道你們這裡能不能做出這種筆,哎,早知道讓祝淵青他們幫我做一隻好了。」
「依瑪兒,我不做這個王爺了吧,陪著你走遍名山大川,或者是揚帆出海,你想去哪裡,我都陪著你去,好不好?」
青夏一愣,心底的那抹不安越發沉重,她放下手裡的梳子,從後面環住了秦之炎的腰,將臉貼在他的背上,一滴眼淚流下來,打濕了他潔白的白衫,氳開一個大大的水跡。
「好,等你的病好了,我們走遍世間美景,走到喜歡的地方就住下來,呆膩了,就再去別處。」
秦之炎的聲音很輕,似乎是虛弱的無力一般,青夏看不到他的臉,只能感受著他背脊的震動,聽著他說道:「我以前總是在想,為了大秦,死而後已,也沒什麼好遺憾的。可是現在若是哪裡都沒有陪你去過,哪裡都沒有陪你看過,就這麼死了,我一定很不瞑目的。」
「胡說什麼?」青夏怒喝一聲,一把鬆開秦之炎的身體,來到他的面前,沉聲說道:「誰說的你會死,你能吃能睡,不知道有多好,怎麼會有事?祝淵青正在為我聯繫清鵬七部,你知道的,他們都是些能人異士,總會有辦法治你的病的。」
秦之炎溫和一笑,不置可否。
青夏緊張地抓著他的手,瞪圓雙眼,大聲說道:「秦之炎,你相不相信我?」
秦之炎笑著點了點頭,青夏堅定地說道:「我當初被軍部砍了腦袋,都沒有放棄求生的慾望,你看,我沒有腦袋都可以活著,你為什麼不可以?只要我們有希望,就一定會有奇跡,你一定不會有事,也不可以出事,你若是把我一個人扔下,我會恨你的。」
秦之炎點了點頭,笑著說道:「好。」
「好什麼好?」青夏怒氣沖沖地說道:「一點誠意也沒有!」
秦之炎好笑地拍著她的頭頂,哄孩子一樣的說道:「好的,我不會死的,我一定會一直陪著依瑪兒,直到你不願意留在我的身邊為止。」
「不會有那麼一天的。」青夏突然伸手抱住秦之炎,埋頭在他的胸膛裡,聲音微微顫抖地說道:「我們會永遠在一起,這裡就是我們的家,我會一直纏著你,到老的走不動路了,到牙齒掉光了,到變成禿子了,也不會放過你。我們會有自己的孩子,孩子還會有孩子,然後我們看著一群小蘿蔔頭在我們身邊跑來跑去,開心地喝著甜湯。我們會走遍世上的每一個角落,你給我吹笛子,我給你畫畫,我們老了之後就搬到皇陵的青木大殿裡去居住,那裡的果子很好吃,溫泉很暖和,秦之炎,是你給了我希望,給了我一個家,你不可以說話不算數。」
秦之炎緩緩而笑,微微閉起雙眼,環抱住青夏的腰身,溫熱的呼吸噴在她的頭頂,一切都像是一場大夢一般。
「依瑪兒,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陪在你的身邊的。」
低沉的嗓音緩緩而出,青夏的眼淚唰地一下就滑了出來,秦之炎溫和的笑了笑,搖著頭說道:「傻瓜,哭什麼?」
蒼白的女子仰著尖尖的小臉,嘟著嘴說道:「秦之炎,男子汗,大丈夫,說過的話一定要算數。」
之炎微笑點頭,然後緩緩地低下頭,吻在青夏的唇上。
如果這一切都只是浮生的一場幻夢,那就請永遠都不要讓我醒來。
這一刻,什麼也不願再去想了,秦國的跌宕風雲,角落的陰冷刀鋒,還有那被塵封在心底的臉,都不願再去想了。
我一生孤寂行走,坎坷跋涉,如今就讓我用自己的人生做賭注,去全心全意地愛一個人,哪怕黃泉之水覆滅當世,哪怕九州之山潰敗崩塌,哪怕北淵冰雪席捲萬物,也不會偏折轉移,既然選擇並肩而行,就永不會回頭觀望。
第二天,秦之炎稱病留在府中,青夏一整天都很興奮,她派人整理出西北院的一角栽花吊樓,陪著秦之炎在裡面喝茶品茗,宣王府的工匠果然很不簡單,青夏只是稍稍提示了一下,下午的時候,就做好了幾十隻鉛筆,雖然和現代的還稍有差別,但是仍舊讓她開心了好久。鋪好白紙,做好畫架,青夏坐在前面,就似模似樣的畫了起來。
秦之炎淡笑自若地躺在軟椅上,身上鋪著白色的毯子,悠閒地看著一卷雜記,不時地抬起頭來,看一眼青夏一本正經的樣子,每想嗤笑,總是會被她憤怒的眼神逼退回去。
比起這時代的人,青夏的畫果然是一個寫實派的了,兩天之後,已經頗具規模,一人高的畫卷長長地拖在地上,畫上的男子英俊瀟灑,西裝革履,手握著一隻高腳杯,嘴角淡笑,那張臉赫然就是秦之炎的樣子。
王府上上下下的僕人分批來到吊樓觀看,齊齊地歎為觀止。秦之炎看著青夏那副得意的模樣,不禁啞然失笑。
這天下午,青夏正在廚房指揮幾名廚娘按照她的要求做蛋糕,只可惜這位精通各種暗殺技巧,掌握了各行各業各種知識的超級特工,卻獨獨不會做甜品。秦之炎因病所治,吃食禁止辛辣,輕鹹的也要少吃,摸清了他的喜好,幾日下來,青夏鑽研各種甜品的做法,通通教給廚娘,好在她口齒伶俐,廚娘更是天分極高,所做出的甜品大多似模似樣,只除了今天。
「又失敗了,」青夏鬱悶地說道:「看來沒有烤箱真的不行,火候很難掌握,我再好好想想。」
這時,碧兒突然跑進了廚房,對著青夏說道:「姑娘,內廷來了禮官,送了好些衣裳給你呢?」
「內廷的禮官給我送衣裳?」青夏一愣,眉梢微微揚起,沉聲問道:「是啊,」碧兒說道:「來了好多人,還有大內的太醫。」
「走,看看他們搞些什麼名堂?」洗了把手上的麵粉,青夏當先向著王府正廳跑去。
剛拐過迴廊,就見到一眾內廷侍者恭敬地退出正廳,向外走去。
秦之炎站在正殿門前,一身淡紫長袍,顯得別樣的飄逸出塵,看到青夏,笑著走上前來,伸手輕輕地擦了下她的左臉,眼睛半瞇成一條好看的弧度,笑著說道:「瞧你,滿臉都是麵粉。」
「之炎,他們來幹什麼?」
秦之炎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麼,你不用擔心。」
「騙人。」青夏拉住秦之炎的衣衫,固執地說道:「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碧兒說還給我送了衣服,告訴我。」
秦之炎想了想,沉聲說道::「今晚父皇家宴,想要讓你席。」
「我?」青夏一愣,指著自己的鼻子,瞪圓了眼睛。
秦之炎好笑地說道:「嗯,你若是不願意去也沒有關係,我幫你推掉就是。」
青夏搖了搖了頭,說道:「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去就去吧。」
秦之炎握住她小小的手,安慰地捏了一下:「別怕,有我在。」
正午的太陽明晃晃地掛在半空,灑下暖春的溫和光芒。